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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头又把他家天劫带坏了 作者:无稽君子
有人还在踌躇彷徨,而只有一个人,会不顾正道言语,悍然正面助他。
当年入魔后,他和华阴女仙见过一面,曾试图杀掉对方以刺激天道,但是被对方那近乎无赖的信任与爱护吓得仓皇逃遁,余生皆对这位师祖避而远之,压根儿不敢主动去见她――这位比云棠还要惯着小辈,一张口就声称会无条件支持陆漾反正道,而且不问前因,不提后果,不顾世人冷眼,不屑天道惩罚。这份人情太大太可怕了,陆漾还不起,所以干脆不接。
更后来,陆漾听闻三师兄狄飞远赴绿林杀妖屠魔,身负重伤,继而音讯全无,他悄悄地过去想救人,在战场上又一次撞到了同来救人的师祖大人,并从她那儿听到了一句话,那句话让他对蓬莱背叛他之人的恨意最起码消弭了一半――以他那时的魔性,是准备除了本脉之外都不留活口的,可遇见华阴之后,他后来上蓬莱岛,只杀了最开始计划中的三成人士。
华阴说:“师门之殇,于吾师始,于我止,众弟子命由我出,天道不动。”
陆漾当时转身就走,根本不敢继续往下听,怕女仙冲过来要替他分担天劫和天道令下的其余追杀,让他被动地接受那份又大又可怕的人情。
这一次……呢?
这一次,他可没有入魔,师尊尚在,山门和睦,还有天君大能随身想陪;世间对他不爽的人自然有,可处心积虑要干掉他的人似乎只活在传说中,要不然就是困于天壑某只大鸟的拘囿圈子里……不管怎么看,他的小命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威胁,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好像不必要老祖宗来滥发善心吧?
那就是有别的事情?
陆漾不明所以,胡乱猜测了一番,最后无奈地叹口气,看向云棠。
云棠被他的叹息声气得都要笑了。待众弟子行礼完毕,他将蓝色的花朵交到陆漾手中,看了一眼自家弟子发髻上的奇怪鲜花,想劝他改簪这朵,但想了想,并没有多话,只是道:
“掌门在蓬莱阁等你,你去不去?”
陆漾慢吞吞地把这朵蓝色的花别到耳朵后面,然后向着蓬莱阁的地方拱手一拜:
“师祖相邀,弟子惶恐,岂敢不从?”
……
看着垂着眼帘跪在中堂的孙子辈嫡系小弟子,华阴女仙蹙起眉头:
“你这是何等态度?”
陆漾抬起头,露出他那张肃穆而阴沉、简直就要悲戚啜泣的脸――那张脸看起来十足像是参去加某位的葬礼,而不绝不像是来拜见师门长辈,难怪华阴要不舒服。
听见掌门人相问,陆漾一本正经地开始喷成语:“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他旁边站着的云棠差点儿和他一起跪了下去。
华阴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小棠,你这弟子忒的有趣!”
旁观掌门人召见小弟子的御朱天君跟着点头,笑吟吟插话道:“师侄女,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家伙可不仅一张嘴巴好玩儿,他的身份也很值得关注呢。”
“身份?”华阴女仙刚才没怎么仔细去看陆漾体内气机走向,如今得御朱提醒,凝眸一瞥,当即笑容未褪,却又拧起了眉头,“妖怪么?”
☆、第116章 魄力:非人
陆漾盯了自家师祖半晌,没有从这位的神色中找到一星半点的歧视、警备、疏远等不太好的内涵成分。女修口吐“妖怪”二字, 不像是在说一个异族的名称, 倒像是在念什么神奇的咒语。
这是表示两族平等、一视同仁……?
陆漾品味了一下, 却发现有点儿不像。御朱脸上的那叫“饶有兴趣”, 云棠露出的那叫“悲叹怜惜”, 陆漾精通面部细节学说,管他是天君还是祖宗,只要有一张脸, 他都能认得出上头表达出来的意思。
可华阴女仙这幅表情, 未免就有些难为人了。似喜非喜, 似怒非怒, 她难道在唱戏文么?
陆漾稍稍端正了脸色, 应了声“是”,然后顺理成章地听得掌门人问他究竟是何种妖怪, 世居何处,亲族如何, 天赋如何, 甚至还问了他年岁如何,性向如何……陆漾一一推说失忆了不知道, 只等着听那两个字, 但华阴问遍了能问的东西, 却始终没有问上重点。
最终还是御朱旧事重提:
“老夫当年便问了你,你这狡猾的小子可一直没有答复我――”
“嗯。”陆漾做羞愧状,眼角却忽的锁紧了华阴女仙, 等着她的反应。
御朱果然将那问题问了出来:“――你的真身究竟是什么?”
华阴的表情瞬间就变换了模样,陆漾看得分明,那张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秀雅无方的脸庞上,有一瞬间明明白白地写了“愤怒”二字。
陆漾终于明白了违和感的源头。他低叹一声,轻轻垂下头去,耳中听到华阴那尾音始终略微上扬的淡然声线传来:
“真身不就在你眼前?师叔,您这这话问得好没道理。”
对着长辈、还是历经沧桑后山门唯一没有陨落的长辈如此说话,要是华阴女仙的师尊嗣郦天君还在,恐怕非得骂她几句不可。但御朱天君倒怎么没生气,只是扬出一个不怎么痛快的笑容,哼道:“小掌门,这小子可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华阴女仙的口吻莫名沉重了许多,“小师叔,我且问你,何为人类?何为非人?”
“唔……”
御朱天君显然不是第一次听闻这个问题了,而且陆漾看见他的表情,猜测他反驳过,辩解过,甚至占上风过,可惜最后大概都被华阴女仙堵得不轻,否则现在也不会硬压着话头,沉吟着偏转目光,一看就是准备另开话题。
不过陆漾倒对自家师祖的问话颇感兴趣,便跪在地上接话道:“人生而为人,非人生而为非人,由是定义。”
御朱在他旁边嗤笑了一声,云棠则往后退了一步,要与自己的小弟子暂时划清界限。
华阴女仙大概很久没遇见这种敢和她探讨这个问题的狂人,一听陆漾的回答,她唇角微勾,眉梢挑起,兴致明显高了不少:
“那第一个人类该怎么解释?众所周知,世间第一人钟灵毓秀,得天地之造化,由大道点化神智而为人,可非先人所生。由你之言,那位倒该属于‘非人’了,而他的后代――也就是我们――都该属于‘非人’生的‘非人’了否?”
这倒是个驳倒陆漾的绝佳论据,可惜陆漾嘴皮子功夫不浅,当下迅速顶了回去:
“人类的起源与人类的定义是两个概念,当一个种族繁衍过万万年之后,再究其根本来描测现今,师祖,您不觉得有些可笑么?便是来定义您这样一个存在,您出生时的状态和如今在蓬莱掌门人之位上的状态,那定是截然不同的,若根据千百年前的事儿给您下定义,您可愿接受?”
出乎陆漾的预料,华阴女仙点了点头,郑重道:“我接受。”
“诶?”
陆漾睁大眼睛,还以为这位在故意搞恶作剧,要用这种反套路的话来欺负小辈,正准备做出愤怒的样子质问回去,没想到华阴是认真回答他的,这句只是个开始,这位蓬莱掌门的理念才刚刚吐出一个苗头,后面还跟着铺天盖地的解释加反问:
“我接受,因为‘我’之定义,要的就是一个永恒不变的东西。无论是我懵懂之时,还是巅峰之刻,我都还是我――所以那定义的东西就当不随战斗力、阅历、岁数、地位而变化,是不是?难道说,刚出生的我就不是我了么?死去的我就不是我了么?无论是起源,是现在,还是遥远的毁灭的未来,人们提起‘华阴’二字,提起蓬莱断代后第一位掌门,那都是我,那时候萦绕在人们心头的形象才是我的定义,是涵盖我每一分每一秒之生命的定义!同样,你现在想起人类,想起非人之族,为何却要囿于此时此刻?从第一个人类出现之日起,到最后一个人类灭亡之日止,每一个人类都应该归属到人类的定义之中,人类的定义也该包括每一个人类,搞特殊,搞时间分化,你难道不觉得这才是敷衍和可笑?你扪心自问,难道就能这么轻易接受自己的说辞?”
“……”
陆漾完全没有当哲学家的经验,遇到这种太过深奥的问题,又遇到一个信仰自成体系的思想家,他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像是狡辩,都相当的无力――这就是一个无信仰者天生的缺陷,他能攻击华阴话语里的漏洞,可是他提不出自己笃信的观点来弥补那些漏洞,这就会显得对方占理,而他不占。
御朱在一旁大声发出嘲笑的声音,显然他也曾被华阴用这一堆话堵得差点儿心肌梗塞,再看别人重新品尝他当年的苦头,自是幸灾乐祸,得意洋洋。
“输了还得意,这老头子好没下限。”陆漾本就被祖师的话憋得窝火,思考人类的定义这种哲学问题更让他大费脑筋,差点儿精神错乱,“不过他还好,虽然为老不尊,心胸狭隘而且算计心极重,但毕竟是个正常人,反倒是我这位便宜师祖……”
陆漾看了一眼华阴女仙,心中慢慢道:
“……竟是个疯子。”
如果华阴硬要来个定义,这就是陆漾为她下的定义了。
不过人类这样宏大的种族要下定义可不容易,陆漾一边想着一边疑惑:难道华阴要颠覆世间规律,硬是指认自己不是妖怪,而是个人类?
好在华阴对自己的古怪思想很有自知之明,在向陆漾展示了一番、并成功震慑住这位瞧着就是个刺头儿的小辈之后,她很愉快地自动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听说你见过帝君?”
陆漾点头。
“你身上还有死气缠绕,如此凝滞的气味――你可是去过天壑?”
此话一出,不仅陆漾大吃一惊,连云棠和御朱都受惊不小。
在三位师门长辈的注视下,陆漾本想竭力否认,想来宁十九那边也不会泄漏口风,华阴女仙应该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她的猜测。
可是陆漾最终还是不愿对这几位――尤其是对云棠――撒谎。他又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听到云棠发出了倒吸冷气的细细声音,心下不由苦笑。
古语云,弟子不必不如师,但有弟子如他这般公然视自身等级与天地凶险如无物,玩出前无古人的一手死地探险之旅,想来当师父的心中定是百感交集吧。
更何况,这位师父还和别人不一样,对他简直要当儿子看待。
儿子一言不发就跑去自杀,这种不拿自己命当命的做法绝对会招致天底下所有父亲的最大反感痛恨,云棠没过来给他一巴掌表示愤怒和担忧,怕已是全力忍耐的结果了。
陆漾心念电转间,早就构思好了几个哄云棠开心的法子,只等着回去后就一一实施,争取让自家师尊消消气,别以后一个月都不给他笑脸――云棠发火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不说其他,千秀峰的其他四个弟子对自家师尊可都爱护得紧,想来他们绝不介意替师父出手,教训教训某位不知好歹的小师弟。
不过华阴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把他往更可怕的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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