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刁难
金闺 作者:西小舟
第七十五章.刁难
王婆子狡猾的转了转眼珠子,咬了咬牙在地上叩了个头,“二爷,奴婢是老夫人屋里的,即使要赶奴婢走,奴婢也要听老夫人句话。”
骆玉湛终于回过头抬眼看了看她,目里的光冷,像是要把人冻结了般,吐出的话却是极轻极淡,“那好,柯儿,你进去请老夫人示下,王妈妈身上带了邪气,爷让她跳火盆驱邪,她说可要了她的命,请老夫人示下该如何处置。”
柯儿屈膝应是,偷偷的抬头看了眼骆玉湛,眸子里闪着抹惊惧,这样冰冷的二爷是她从未见过的。
王婆子顿觉脑袋轰然作响,明明是腊月寒冬,却应是憋出身冷汗来,这话进去询问老夫人,老夫人自是向着大夫人的,自不会说跳个火盆子便能丢了性命,那么到时候定是要将她赶出去的,自己虽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儿,可终究是个奴婢,连主子们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过,她不禁暗暗叫苦,这趟差事真是要了她的老命。
柯儿已转身要绕过那火盆子去,王婆子来不及想,尖着嗓子喊道,“二爷,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跳过去。”
柯儿顿住脚步转回来,悄悄退到火盆子烤不到的地方,屏气静观,唯恐跳火盆子的厄运会降落到自己头上,在旁的窕儿亦是如此想,但她的目光的却是落在骆玉湛身上。
朱颜与月笼对望眼,心里都在祈祷着王婆子不要再反过来刁难她们也跟着跳火盆才好,不过她们已下定决心,如果真让她们跳过去的话,她们绝无二话,绝不能在这件事上让人挑了自家姑娘的理。
火光熊熊,映着骆玉湛冰冷的侧脸,冷风吹过,搭在肩头的缕长发微微颤动着,他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朱颜月笼先去伺候二奶奶。柯儿窕儿看着王婆子跳过来,倘若看走了眼,并撵出去。”说完转身朝院内而去。
朱颜月笼松了口气,齐齐福身,快步绕过火盆,向院内追去。
柯儿兀自发着呆,窕儿眉间点怒意,恨得咬了咬牙,没想到二爷竟是这般狠心的,句话便要将她们撵出去了。
王婆子两腿哆嗦着从地上起身。扫了眼柯儿窕儿两人,虽有心央求躲过。但想起骆玉湛方才的绝情,心底冰寒,遂消了躲过的念头,老老实实的从那火盆上跨过去,衣角果然被点燃,惊得她在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才灭了那火,惊魂未定时。又闻到头发烧焦的味道,是怒火中烧,只恨不得将那火连着盆子并摔出去。
江意澜进了院子后也只走了几小步便在院内暗影处等着骆玉湛过来,等了会子不见他过来,也不见朱颜月笼跟上来,猛然惊觉或许二人亦被王婆子刁难着了,便急忙折回来寻她们,刚走了几步便撞倒人身上,她身子踉跄几下差点摔倒。
“才刚走开。怎么又撞进怀里来?看来非要爷抱你进去了。”明亮的灯光照在骆玉湛脸上,射出他眼里的抹稍纵即逝的调笑。
江意澜稳脚跟,抬头对上那双黑眸,听着明明是戏谑的话,可他面上偏偏正经的很,仿佛在说吃饭睡觉这么简单的话,她呃的心头发闷,只狠狠的瞪了他眼,咬牙道,“莫让长辈们等的久了,坏了规矩。”
低头转身,径自到离骆玉湛三步远的距离,朱颜月笼适时跟上,左右搀住她胳膊。
骆玉湛转过头,嘴角微扯,大踏步朝正房走去。
门口着的丫头婆子远远的看见他们走过来,齐齐福身行礼,屋里早已得了消息,个个卯足了劲等新媳妇进来。
武骆侯有四个儿子,大儿子骆镇东,早年跟随侯爷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奇功,也是桂城里被人传诵的英雄人物,只样被侯爷不喜,过于贪恋美色,尤其是近年,妾室个接个的往房里收,纵然何氏千般万般的阻扰,亦是无用。次警告无用后,武骆侯也不再管他,只睁只眼闭只眼任其逍遥自在。
二儿子骆镇南却恰好相反,到现在亦是孤零零个人,莫说妾室,就连正房妻子都不见个踪影。
而三儿子骆镇西是武骆侯个妾室所生,也曾立下过汗马功劳,虽是庶子,侯府里的人却无人敢轻视于他。
相较于前三个儿子的赫赫战功,骆家最不起眼的要数最小的儿子骆无镇了,只从这名字上便可知他并无战功,又因是家中老幺,是以颇得父母宠爱,尤其是老夫人,是视为掌中宝,许是因了三个哥哥都有傲人功绩的缘故,他虽得父母宠爱,可心里却总有些不舒服,每每觉得自己软弱无能。
此刻骆家的这四位老爷及夫人们都正襟危坐,静等着新媳妇进来敬茶,个个面上挂着喜气,可每个的心里又都掂着把称。
骆玉湛率先进门,江意澜紧随其后,微低着头,目不斜视,径自走到房中央定,只觉得这会儿自己像是被人耍的猴儿供人观赏。
骆玉湛忽然抓了她的手超前走两步,屈膝跪在地上,江意澜的手指别扭的动了动,亦跟着跪在地上。
骆玉湛扬声高喊,“孙子孙媳妇给祖父祖母叩头请安,愿祖父祖母福健康安。”
江意澜知道这是要磕头了,遂依葫芦画瓢的轻声道,“孙媳妇给祖父祖母请安,愿祖父祖母健康长寿幸福万年。”
便听到声稍显虚弱的笑声,“好好好,瞧着你们我就很开心了。”
说话的自是武骆侯爷,因疾病缠身,身子自是虚弱的,这大早的端坐于此已属勉强。
同武骆侯爷坐在起的老夫人扫了眼江意澜,面色淡然,瞧不出喜恶来,淡淡的说了句,“你们都好了,你祖父跟我便也好了。”
接着便有婆子端上茶来,递到江意澜跟前,江意澜拿了茶杯先是面向武骆侯,只瞥眼瞧,但见他面色蜡黄目如灯枯。便知他已无日。“请祖父喝茶。”
武骆侯抬眼打量她下,微微笑,接过那杯茶放在嘴边喝了口,从袖里掏出个红包递到江意澜手上。
江意澜躬身拜谢,“谢祖父。”
第二杯便敬了老夫人,老夫人亦无说,脸上神情直淡淡的,只在望向骆玉湛的时候,目里才露出些热情来。
拜了武骆侯老夫人,接下来便是大老爷骆镇东大夫人何氏。他们坐在下首左侧第位。
骆镇东面上直淡淡的,偶尔扫眼自己的儿子便很开转移开。何氏却紧绷着张脸。额上拧着个深结,投向江意澜的目光微微露出些不善来。
江意澜弯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端了茶递到骆镇东跟前,骆镇东动了动嘴角,接过那茶象征性的放在嘴边抿了抿便递上个大红包。
江意澜又端茶去敬何氏,“请母亲喝茶。”
何氏却只顾低着头稳稳坐着,似是没听到她的话般。任由她端着茶的手高举在半空中。
这是要给她脸色看了,来之前江意澜就做好被人刁难的准备了,是以并不觉得奇怪,仍是恭恭敬敬的高举着茶杯,声音轻柔的道,“请母亲喝茶。”
这第二声请喝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何氏与江意澜身上,武骆侯干枯的目里渐渐的生了层怒意,媳妇规规矩矩敬茶。婆婆却这般刁难,这可不是武骆侯府的规矩。
他刚想开口说话,老夫人却关切的道,“侯爷,这茶时半会儿的还敬不完,您还是先回房歇着去吧,累坏了身子可不好。”
武骆侯所有所思的看眼发妻,压下心头疑惑,他向信任她,见她这般说,想来定是心中有数的,自是如此他便不再管,内院的事还是交给夫人的好,遂点头道,“那我便先去歇歇。”
他也确实累了,只坐了这盏茶的功夫,浑身便如散了架般,他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老夫人嘱人好生扶着侯爷去后头歇着,江意澜的手便直高高举在半空中,手腕渐渐酸痛起来,缓缓的颤了颤,她竭力维持姿势,不让杯里的茶洒到外面,但她面上却直保持着镇静,似乎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并不是她自己的。
“母亲,意澜请您喝茶。”武骆侯离开,骆玉湛便轻声提醒道。
何氏立时便瞪了他眼,这才抬眼瞧了瞧江意澜,嘴角微扯,轻笑道,“呵呵,这可是我第二次喝媳妇端的茶了,愈发的没意思了,不喝也罢,喝了亦是无益。”
边说着便将个红包摔到盘子上,咣当声响。
江意澜依旧面色不动,那双手似乎也加坚定,朗声道,“请母亲喝茶,母亲不喝茶,媳妇不敢接红包。”
何氏挑眉轻笑道,“照你的意思,这茶我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
江意澜微低着头恭敬回道,“媳妇不敢,孝敬公婆是媳妇应该做的,母亲喝与不喝都是母亲对意澜的教导,意澜定然听从母亲的教导,时时不敢忘记母亲的提点。”
喝与不喝都是母亲的教导,她该敬的敬了,该周全的礼数周全了,即使日后她做错了什么,那也是做母亲的教导无方,全然与她无关。
何氏顿时被噎的哑口无言,不由得抬眼看向江意澜,冷哼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你既是如此说了,那便要学学咱们侯府的规矩了,关妈妈,二奶奶刚入府,很事都还不知道,年纪又小,身边可不能少了得力的人帮衬着,你在府里年了,过去帮帮二奶奶吧。”
关妈妈出列应了这差事,又悄然退到人后头去。
“谢母亲。”江意澜依旧举着那杯茶,又重复道,“母亲,请喝茶。”
何氏目露不悦,对江意澜这种执着的神态极为恼火,下定决心这杯茶是绝对不会喝下去的,遂笑道,“先放下吧。”
“母亲。”骆玉湛再次上前,面上依旧挂着灿烂无比的笑,似是想到了十分开心的事,“母亲,儿子倒还忘了,谢母亲想的周到,在廊子里摆了火盆,什么妖魔鬼怪的都驱走了,想必祖父的病也会早日好起来。儿子顺便也让王妈妈驱了驱邪,依我看,这满院子里的人都该跳跳火盆驱邪。”
说着转过头来看着老夫人,笑嘻嘻的道,“祖母,您说是不是呀?全都跳跳火盆驱邪,祖父的病半就好了。这样好的主意可亏了母亲呢。”
老夫人面色梗,既惊讶于骆玉湛让王婆子也跳了火盆,又奇怪骆玉湛为何要帮江意澜,就连这满屋子的人在听到王婆子也跟着跳了火盆时,心里都有些讶异,全都把目光对向骆玉湛。
老夫人稍显尴尬的看着骆玉湛,孙子话里这么明显的讥讽她又怎会听不出来呢?跳火盆虽不是她准备的,可她也未反对,等于是默许了的,现下被个小辈这么发问,竟觉得面上阵紧过阵的热,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讪讪回道,“你能明白你母亲的心意就好了。”
骆玉湛立时转身朝何氏拜道,“儿子明白母亲的心意,谢母亲。祖父定然也明白的。”
何氏被刺得满面通红,二房四房那边投过来的目光简直要在她身上戳几个大窟窿,似是在讽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原是要给江意澜个下马威的,谁知竟让自己的儿子给拿下了,明里暗里还拿着侯爷来压她,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她抬头看了看骆玉湛,狠狠的咬了咬牙,伸手接过江意澜手里的茶,放在嘴边狠狠的吸了口,然后将那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冷声道,“跳火盆是辟邪,全都跳便不灵验了。”
江意澜便装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甜甜笑,“母亲说的是,心诚才会灵,人了反而不灵了。”
何氏胸中憋闷,别过头不去看她。
江意澜起身,抬眼去看骆玉湛,皱了皱眉角,不免了几分疑惑,他为何处处帮她护她?这似乎完全打乱了她最初的设想,就连骆玉湛整个人似乎都在眼前模糊了起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第七十五章.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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