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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慕手追 作者:Despacito
床上,他捧着杯子难以理解,只觉一口浓浆哽在喉头无法下咽,他努力吞咽,把黏腻的液体喝下后忍不住说:“为什么连一瓶营养液的名字都这么阳春白雪?难道不应该是‘你的美味,一步到胃’之类的吗?”
信枫坐在他对面,有些疑惑:“你觉得这样比较容易引起食欲吗?”
顾退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试图解释:“也不是,但广告里都这样讲,要抓住一个人的食欲,必须先抓住这个人的胃。我是觉得,营养液起这么清新脱俗的名字,就是…它本身并不好喝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信枫一本正经反驳说:“广告里8450%的言语含有夸张和虚假成分,粉饰华丽的言语更容易吸引消费者冲动购物,这是食品生产商的传统营销手段之一。”
顾退之直觉他说的理直气壮,心里又止不住地感到怪异,他说不清楚,只好换了种方式,问:“石榴味的是什么名字?”
信枫不假思索:“‘深宫里的锦鲤’。”
顾退之:“你怎么又改名字了?我记得明明是‘神秘的极乐世界’!…那苹果味呢?”
信枫不经思考,随口答道:“‘孔雀飞满楼’。”见顾退之满脸困惑,他认真解释说:“因为孔雀开屏时美丽异常,人看到之后会加快肾上腺激素分泌,心跳加快,血液循环更流畅,你会更容易感到饿。”
顾退之自暴自弃,顺着他的思路说道:“那柠檬味呢?金灿灿鲜香可口,‘麦田里的守望者’?混合味呢?因为色彩斑斓,营养丰富,‘维埃拉的彩虹尽头’?”
信枫摇头,说:“是‘胜利的节日’。”
顾退之叹了口气,闻了闻营养液的气味。他已经可以闻到味道,但味觉依然失灵。营养液果香馥郁,但是喝到嘴里只觉麻木,他忍着不适又大喝一口,问:“你最爱喝哪一瓶?”
信枫摇头,站起来给他摆弄了一下床后的靠背:“没有特别喜欢的。”
顾退之循循善诱:“就你凭直觉,凭着直觉什么都不要想,觉得特别心仪的是哪一瓶?”
信枫点点头,说:“让我想一想。”
顾退之说:“不能想!要第一直觉!”
信枫摇头,面无表情地确认:“没有特别喜欢的。”
顾退之憋着一股不甘示弱的心情把一瓶营养液全喝完,最后只觉不死心,他说:“那你帮我挑一瓶,我还要喝。”
信枫说:“‘深宫里的锦鲤’。”
顾退之追问为什么。
信枫说:“因为这是你恢复嗅觉那天喝的,希望它给你带来好运。”
顾退之想起几年前的这些,隔着时光慢慢望过去,似乎依然能听到信枫每餐饭时叨念过的话。他的康复期很漫长,失去感知的身体让他有某种失真感,这种失真感在时间长了后容易令人感到疲惫和焦虑。信枫无法分担他的病痛,就只能多陪伴他,他把令顾退之感到食之无味的营养液编出了一个系列,变着花样讲故事,从“威尼斯的小船划过月夜,留下情人眼泪般的忧郁”讲到“在麦田里仰望的星空里,今夜星星是漫天的烟火”。信枫根据营养液的含义更改了室内环境,顾退之每天都在美轮美奂的诗意情景中进餐,仿佛他真的正坐在塞纳河畔喝着午后三点钟的咖啡。他在病床上躺着,千篇一律的日子看起来过得十分平淡,不变的是营养液如出一辙的寡淡味道,还有信枫日行三次的叮咛:“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按时作息”。顾退之想笑,又倍感无奈,其实信枫讲的故事一点儿也不能唤起他的食欲,可是听他认真地絮叨很久,顾退之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把营养液喝完。
他想着信枫,想他春风化雨的姿态,想他认认真真的表情,想他说话时候的眼神,他在心里想像,信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信枫很高,身材很好,肌肉充满力道,他有坚韧精瘦的腰身和有力的臂膀,胸膛很宽阔,眼窝深,眨眼的时候睫毛挠着顾退之的掌心会发痒,鼻子摸起来很挺,平日不怎么爱说话。
顾退之神思游离,过往种种都化作清淡无味的水,温吞地流走过他的生命。没有甜腻到窒息,更多的是静水深流的缄默。
呆在地下的日子本来就是循规蹈矩的,好在他们早已习惯,又或者,可能和别人以为的呆板无聊不大一样。
他慢慢走,他走在这个人身侧,他缓缓放慢脚步,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暖流。
不一会儿就感到信枫的气息迟缓下来,似乎是等了他一下,然后和他保持默契平行着走。
顾退之嘴角划开一个笑容。
他们随着电梯升上去回到实验室里,依次落座开始工作。信枫要总结林区内温带树木的生长发育状况,顾退之则是继续梳理手里未看完的数据。
顾退之饱腹后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地做记录,用计算机做数据模拟,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信枫在六点钟时绕到他桌旁,招呼顾退之准备回家,顾退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脱下白大褂挂进消毒柜。信枫在他唇上吻了吻,说:“带你去看小姑娘。”
顾退之欣然答应,跟着信枫在鸟足兰的培养仓之前驻留片刻。花重红湿,长势喜人,她们是懵懂无知的孩童,在最天真无邪的年纪绽放着最为娇羞而热情的生命。他们一年又一年守护着这些柔嫩纤细的生命,像在执行无言的约定。顾退之蹲下`身子仰着头,手指隔着仓壁点在鸟足兰花朵的“指尖”,温声说:“再见啦。”
到家以后换衣服吃饭又是一番折腾,厨房里的智能系统定时供餐,信枫取了碗筷在餐桌前坐定,顾退之坐在对面把勺子给他递过去。
顾退之忽然一时兴起说:“今晚不要用洗碗机,我来。”
信枫对他心血来潮的想法很是淡定,给他夹了些西兰花到碗里:“要我帮忙吗?”
顾退之淡笑:“这倒不用。很久没做家务了,突然想体验体验生活。”他吃了一口西兰花,瞬间惊讶:“这是我们培育室里种的吗?怎么味道不太一样?”
信枫嘴角勾起来:“你味觉恢复地很好,这都能试出来。”
顾退之笑开:“味觉恢复以后觉得自己终于像个正常人了,再也不必纠结为什么‘孔雀飞满楼’喝起来像‘凤凰的肋骨’了。”
信枫很是欣慰,目光里是压不住的盎然笑意:“‘凤凰’和‘山鸡’的味道还是不一样的。”
顾退之失笑,那些麻木迟钝的感觉只有自己清楚,说给别人听,即便是感同也是无法身受的,更何况这个“感同”的程度还要大打折扣:“在我这里,‘凤凰’、‘孔雀’和‘山鸡’是一样的,食则无味,弃之可惜,珍馐天物和橡胶塑料没有什么两样。”
信枫闻言怔了怔,他见顾退之吃地愉悦,气定神闲很是开心的模样,嗓子里忽然卡住了,过了一瞬他拿起筷子给顾退之夹了些菜,继续说道:“好在现在都好了。”
顾退之只是笑。许是因为饭菜可口,顾退之多吃了不少,他和信枫随口闲聊:“你是更改了种植参数了吗?”
信枫答道:“更改了光照辐射通量。”
顾退之吃完心满意足,把餐具收拾完跟着信枫进了厨房。为了节省水资源,现在洗碗已经不用水冲刷,智能机器利用气体震荡,可以快速将餐具表面的污渍分解成微小颗粒冲刷掉,顾退之唯一要做的就是把碗筷放到洗碗池中,过一会儿再拿出来放进消毒柜里。如果他不做这些,洗碗池壁上的机械爪会代劳一切工作。
顾退之靠在洗碗池旁听着空气震荡时产生的“嗡嗡”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信枫说着话:“科技进步太快,发现自己很容易沦为废人,毫无用武之地。”
信枫笑:“你才不会,你看你现在做的工作,你有的可是屠龙之技。”
顾退之佯装恐慌:“屠龙之技才容易失业啊,50年代的大裁员你忘记了吗?机械智能发展太快了,产业链上的人工逐渐被机械取代,许多人在一夜间沦为街边游民,企业破产,经济动荡,千万富翁转眼倾家荡产变得一无所有,靠着福利金过活。”
信枫忍俊不禁,安慰他说:“没关系,等你失业了我养你。”
洗碗机的指示灯亮了,发出“叮”的一声,顾退之把碗取出来放进消毒柜,语调轻松地说:“那到时候我就混吃等死,好好当只金凤凰,每天在家给你做饭洗碗整理家务,等你下班回家。”
信枫呵呵地笑出声,低沉的嗓音震在胸腔里:“求之不得。”
顾退之不以为然撇撇嘴,敷衍说:“得你青眼,受宠若惊。”
信枫没做声。过了一会儿他轻轻走过来,冰凉的触感抵到顾退之的唇上,他对着顾退之说:“张嘴。”
信枫把一块儿苹果填到顾退之嘴里,又塞了个盘子到他手上,里面的苹果已经被切好,规整的方块上插着小叉子:“你慢慢吃。”
餐后甜点不可多得,酸甜清凉的汁水在口腔里炸开,顾退之愣了愣,垂着眼,莞尔笑道:“当只金凤凰好像也不错。”
顾退之仰头吻信枫,美其名曰分享一下。他们从厨房出来,信枫留顾退之在餐厅慢慢吃,自己跑去书房工作。这一忙忙到很晚,等他中场休息,窗外已经黑透了。
信枫离开书房,发现顾退之在阳台上睡着了。
他睡在花架旁的躺椅里,毯子卷了一半,平板被随手放在身前,又滑落到了一旁椅背的空隙里。语音设备还开着,正在播放一份关于“白色森林计划”的新闻报导。那是2076年的时候,信枫记得很清楚,顾退之来地下的第一年,在诸多人士的努力下,亚马孙河被正式列入“人体对等体”名单,新立法明确规定,如若发生污染和破坏河流及沿岸植被的行为,将被同等视为伤人或杀人行为,犯法者将面对司法指控。顾退之在地下收到了黎勤传来的信件,得知这一消息后,他喜不自胜。
信枫从书房寻过来,他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朝顾退之悄声走过去。顾退之睡地无知无觉,信枫弯腰把语音设备关了,起身的时候顺手给他掖了掖毯子。
他直起身环视了一下,看到阳台的栏杆上多了几只风车,正在夜风里悠悠转着。花架上一片热闹,文竹窜出了新枝,不过几天比先前就高过了一头。信枫走过去,轻手轻脚把三个花盆挪动了下地方,看到背后冒出的架子上遍布黑点。
落地生根的种子又落了许多,散落在花盆周围,抖落各处。信枫轻轻把这株植物移开,再把种子一颗一颗捡起来,确认没有遗漏以后,才将植物又放回原来的位置上。他悄无声息地收拾好一切,凌乱的架子变得规整。
信枫在花架前向外打量,阳台外是宁静的星空。他不动声色地隐藏在黑暗里,倾斜的影子落在顾退之身后的空地上,覆盖出一片阴影。
这间阳台是顾退之最爱呆的地方,空间不大但好在舒适干净,虚拟系统足够智能,能呈现出最适宜人类居住生活的环境。声控系统灵敏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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