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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成连理 作者:乱桨
说他,“就没见过你这么穷极无聊的,我还没耳背呢。”
关陆跟这位师姐吃了一顿饭,被书香之气一熏陶,从前读过的书都回来不少。正想顺水推舟的感叹两句,诸如人人都会老、百代之过客云云,最终没贫下去,只是手插大衣口袋,站在餐厅外对江念萍微笑。
他身后大幅的背景是景安城夜幕下繁华的街道、高楼、车流,霓虹灯斜照在他脸上,灯光与五官上带着的阴影混杂,形成一种锐气的英俊。
一声喇叭响起,江念萍蓦地吃了一惊。
仿佛一怔的功夫里,时光停滞再飞速倒带。她还清楚的记得景大梧桐道上被她随手抓来搬书的高大男生,那时候关陆比现在更没定性,她端着文艺部长的架子和和气气地折腾人。关陆怕下次被再被抓壮丁,就伪称自己和她同届,名叫任良。
十几年的经历像一个梦一样消散,她醒神看见关陆,生出些许欣慰――就像大家庭里的长姐亲眼看见,自己的弟弟长成可以依靠的男人。
她走到关陆面前,抬起手臂轻轻拥抱他一下,说,“你最坏的一点是什么?不是爱玩,而是消极,你不相信感情能天长地久。其实能也好,不能也好,总要劝自己去相信,才能尽可能长久的走下去。”
关陆想,这种心理倒是积极,整个一积极地自欺欺人。他当然不会不接受江师姐的好意,也不好回这句话,正好看见任良的车开来接人,就偷换概念,很诚恳地说,“冤枉,其实我特别相信,你和任良可以天长地久。”
江念萍又好气又好笑,让任小宝跟关叔叔说再见,坐上车走了。
关陆回家,拿出抄家的劲头收拾行李。耗费一小时,装了满包电子产品。别的东西嘛,到宣台再买就是。
他整好东西,去书房找魏南。进门便看见桌上一份喜帖,大红洒金,热闹无比。魏南捡起来递给他,“小徐一月十四办婚礼。”
计算日程,关陆和魏南已在宣台。小徐送请帖只是礼貌,她这场婚礼请的多半是亲戚朋友,领导要真赏光去了,指不定被其他宾客在心里怎么骂,魏南当然不会做这种王八蛋。
这份喜帖给关陆,具小徐的名。关陆看看那个肿郑再打开请柬看里头新人的名字。叫了好几年小徐,她全名是徐欣容,好听好看,意思也不错。
关陆合上请帖,说,人不到事小,钱不到事大,我趁还没走先送份礼金。
魏南没抬头,说送过了。他说个数目,关陆笑,“谢谢您老人家替我省钱,得,这回我再送,小徐也不会收了。”
能用半个月时间将一场婚礼筹备得风光周到,小徐确实是个人才。可惜她既然婚了,就不得不以家庭为重,主动向魏南申请调职。
秘书这么个日理万机的位子不是人坐的,关陆坐书桌边上,劝魏南,“先调个人来用着,骑驴找马。 ”
魏南合上电脑,看了他好一会儿,说已经有人选了,你也认识。
关陆愣了一下神。
魏南道,“孙倩如。”
关陆第一想法是:孙小姐,会来事儿啊。
第二个念头才是:她身上那股劲,果然是做秘书的材料。
关陆意味深长地笑了,说,“你看,这状况我是不是应该担心小三啊,小蜜啊,小三兼小蜜啊?”
魏南看文件久了,有点乏,按着眉心说,“我记得小徐在的时候你从没担心过。”
关陆递茶杯给他,说小徐的审美观正常,比较喜欢我这样的。孙小姐,可能缺安全感,愿意在你的宝马车里哭泣。
魏南说,我不坐宝马。
难说他是真没听懂段子还是玩文字游戏,关陆敲桌面,“代沟。”
有小徐帮衬,孙小姐很快上道,魏南的日程按原定计划进展。
元旦前三天,乘飞机直飞宣台。关陆在飞机上,一如既往,什么都做不得,整个人陷在压抑感里,即将灭顶,即将窒息。就像眼睁睁的看着海水涨潮,淹没自己,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觉得这种情态滑稽,却连自嘲都笑不出来。
他靠在座椅上看头顶的灯,问魏南,“要不你讲个笑话,让群众乐一乐?”
魏南想了下,口吻平静地说张建军昨天来景安,有人给他办接风宴,席间,东道主口称“老同学”敬酒。
请客的某某近几年才来景安,关陆恰巧认识,心说这关系拉得略没谱,就打破沙锅问到底,“那谁跟张建军怎么就老同学了?”
知情人士看他一眼,揭示曰,“党校同学。”
关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才开始笑,笑到倒靠背里,跟魏南感叹,“你这笑话,太冷了。”
这回轻车简从,不必领托运行李,他们还没走出机场,关陆接到一个电话。
他的脸色五彩纷呈转了一圈,“得,我知道,好”地应付着。魏南等他挂机,走上前问,什么事?
关陆被气得发笑,扬手机给魏南看,已结束的通话显示是“cherie”。那是关陆的干妈――苏嘉媛女士――的女儿苏樱。
关陆把手插回口袋,跟魏南在各大机场必备的咖啡店找个座,懒洋洋地坐下说,我干妈为防你我临阵脱逃,派出心腹爱将。他叹口气,“欠债拖不过年,等着讨债鬼吧。”
过十分钟,苏小小姐找来。
苏樱看上去不到十岁,穿圆领衬衣,校服款的红色羊绒背带裙,下身是深棕色羊绒袜和小皮鞋。小孩子这么打扮,是过于规范成熟的漂亮,把成人审美加之于孩子身上了。她发色浅,微卷,扎成两边马尾,垂在胸前。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关陆,身后还陪着一个二十出头的混血姑娘。
关陆以为她会如以前一样冲过来,扑进自己怀里。做好了准备,苏樱这回倒表现得像个小大人。
坐在苏樱身旁的是她妈妈给她安排的家庭教师,也是苏樱的好朋友。关陆和她见过几面,她主要教钢琴,有个中文名叫贾思敏。
说到魏南则更简单了,关陆只说了他的名字,大家都心照不宣。苏樱此时也很庄重地对魏南点点头,她正喝着关陆点给她的拿铁,打量魏南时,神色里还带一点小女生的倨傲。
贾思敏给苏女士打工,敬业的当苏女士的传话筒。
她说得比较委婉,听完还是那么回事。苏嘉媛的意思是,魏南怎么安顿不归她管,关陆到了宣台,应该第一时间回家报到。或许贾思敏也觉得这番话的口吻太生硬,为免让关陆刚落地就生出反感,先做足功夫,扬起脸冲他露齿一笑。
贾思敏说,“cherie想一下去曼德伦喝茶,要是不累,不如大家一起?”
关陆瞟了眼苏樱,她双手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还在用孩子气的挑剔瞪魏南,好似存心要谁看见,她和他不对盘。
这场景够有趣。自关陆十年前认识魏南,肉麻些形容,魏南就是镜中花、水中月那号人物。还没捞手里,已经根本上影响了关陆的择偶标准。从来是人怕他爱他,几时遭人嫌弃过。关陆反正是折腾起来人嫌鬼憎的,现下旁观魏南被小丫头不待见,心里颇为惬意。
关陆侧脸看贾思敏,回个笑,举咖啡杯说,“你们去吧,我们晚点再过去。”
贾思敏搬出苏樱,没料到关陆不领情,当即怔住了。
关陆说,“我干妈问,你就说我要先去趟静园。”
那是一处墓园,贾思敏听到这,再看他一身黑,猛然明白他是要去祭拜父母,因此有些歉意。她不再寒暄,当下话别分开。
静园在宣台市郊,名副其实。园外两家小店,专营鲜花水果,不是拜山的日子,都门庭冷落。几种贵价花不和黄、白菊花挤着,蔫蔫的分开摆放,大概是为了照顾专程来凭吊名人墓地的闲客。
关陆不急,踱去逛了二十分钟,发现果类很少,苹果不新鲜,好在颗颗饱满红润,堆成排卖相上佳。
他没想买花,称了半袋苹果。倒是魏南按照关陆送别人的惯例,要一束百合,等着老板包花。
关陆咬着苹果凑过去看,见是百合就笑。他对魏南说错了,选几枝红得耀眼的玫瑰。那些玫瑰离开盛满清水的铁桶,被包进街头巷尾花店常见的、带雪点的玻璃纸里。花瓣边缘卷了,老板要修,关陆说不必,这样就好。
魏南接过那束玫瑰,关陆吃完苹果,边走边介绍说,“我爸花粉过敏。要送我妈,必须是玫瑰。”
宣台文化多元,墓地也多元。客死异乡的洋人不在少数,信西教的本土人士也不少。为了照顾死者,静园按信仰分坟地,山下大片的是基督教坟场、天主教坟场、犹太教坟场,上面些是伊斯兰教坟场。
两人向山坡上行走,两侧尽是松树,所见尽是墓碑。墓碑多是大理石,匆匆一瞥,读到的铭文或长或短,语言各异。魏南穿行其间,亦觉气氛庄重。关陆拎着苹果带路,一排排地扫视,在半途停步,回头冲魏南扬下巴,指给他看一处摆了花瓶的墓地。那是十数年前一位名动一时的女影星,红遍东南亚也好,无亲无故,一旦撒手而去,就和其他信上帝的人一同被葬在这个坟场。健忘或怀旧的歌迷、影迷送上多少鲜花,都是她无知觉的身后事。
关陆没怎么唏嘘,他摊手说,“有段时间我每两周来一次,一次待一天。没事做,一个个墓碑看过去。遇见长草的顺便拔一把,算是积德。”
魏南听着,只问,“你信这些?”
积德二字,不过想到就随口说说。关陆吃定了魏南在静园必须好脾气,当他的面拿出烟,又得寸进尺地凑过去,伸手到魏南的大衣口袋捞自己的打火机,嘴上说,“你信我都不信。那时候胆大,敢跟我干妈掀桌子。每次她非要管,我往这一跑她就罢手了。所以说亲妈不好当,后妈不好当,干妈也不好当。”
说“亲妈”和“后妈”,指的是谁不难猜。楚女士是魏南的亲妈,也是她现任丈夫的女儿的后妈。她这两个妈都不好当,这两家没谁是省油的灯。
关陆也有私心,神通广大的楚女士找上他,每月一封eail发得那叫一个让人头疼。恍惚间,他像在跟个会利用女性性别优势的魏南对话,还不能没大没小,因为对方是实打实的长辈。关陆从小在苏女士跟前长大,受惯母系氏族的压迫,一句话,他拿女性长辈没辙。有时候他想,楚女士找上他,耳目灵通不说,眼光未免也太毒了。后来再想,废话,这是魏南他妈。
魏南当然听得出关陆的弦外音。关陆动作熟练地点了烟,半低头吐出烟雾,之后抬头注视魏南,眉头挑起,眼里很亮,令魏南想到为捕猎而蛰伏的野兽。关陆几乎有一种天性的敏锐,他能捕捉并利用环境、场景、时机,身处此时此地,魏南无法对他的要求说不。
魏南笑道,“她说了什么?”
关陆抱着手臂,表明置身事外的立场,“楚女士认为吧,她和你,有必要维持一定频率的会面。至于更深层更具体的,她没跟我说。”
魏南和楚女士每年会一起吃一餐饭,双方习惯食不言,一、两个小时下来也就谈谈近况。魏南对这种相处没有意见,说得少,便不觉话不投机,省得尴尬。
楚女士不想在和魏南相处时尴尬,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与他相处的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只不过她发现得晚了些。楚女士做事很有目的性,她不愿与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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