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 作者:柠檬红豆沙

    第83节

    林安歌在很小的时候，听村里的说金陵城怎样怎样的锦绣繁华，这里的人们如何如何的博学多才。/br>　　那时候，他特别羡慕生来就是金陵城的人，因为他们尊贵无比；更佩服后来去金陵城闯荡的人，因为他们有胆量和才学。/br>　　原来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br>　　林安歌只觉得金陵城就是个纳污藏垢的腌臜之地。/br>　　而他深陷其中，越挣扎，陷的越深。/br>　　门被推开，一阵脚步声缓缓的往里走，林安歌没有理会，只呆呆的看着窗外，因为他知道那是谁。/br>　　只是瞬间又听到挣扎的声音，像是看到什么，特别的激动和喜悦。/br>　　林安歌疑惑，转头一看，只见小宝儿在一个太监怀里扭着身子要下来，估计是那太监没有得到苏珏的命令，任孩子把他的脸扯成丑八怪，也不敢松手。/br>　　林安歌以为自己在做梦，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下了床，铁链随着身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你干什么…把孩子抓来干什么…他才六岁…放他出回去…”/br>　　林安歌一面歇斯底里的吼着，一面跌撞的往这边来。/br>　　苏珏拿起那铁链缠在林安歌的脖颈处，另一只手钳住他因气愤而发颤的下巴，“你再把自己弄的跟个疯子似的，信不信朕让你儿子永永远远沦为皇宫里最低贱的奴才。”/br>　　林安歌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眸，像只白鹤扑腾的翅膀挣扎着，“…我杀了你…你敢动小宝儿…天佑也不会放过你…”/br>　　苏珏嗤笑一声，在他耳边缓缓道：“你想挑战朕的权利和耐心吗？”突然拔高嗓门，喝令道：“来人——”/br>　　立刻有人回：“在——”/br>　　声音震耳欲聋，那种恐惧像是一群恶鬼撕咬着他，林安歌全身发抖，不停的问：“你想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你和天佑不是兄弟吗…小宝儿可是他的儿子…不能…不能…你不能这么做…到底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我…是…我知道我贪心了…不该…不该迷惑天佑…可这是我的错…孩子是无辜的…放了小宝儿…送他回逍遥居…”/br>　　林安歌慢慢的、慢慢的退让，不知不觉的开始哀求，他现在只想着孩子，生怕这宫里的污秽沾染了他天真无邪的儿子。/br>　　“求求你…都是我的错…惩罚我就行…让孩子回家…好不好…”/br>　　苏珏一时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林安歌这般情景儿，那楚楚可怜的哀伤，我见犹怜的哀求，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起了怜悯之心。/br>　　苏珏当时在想，这一招果然有用，唇角慢慢上扬，勾勒出残酷又俊美的弧度，拍了拍林安歌的脸颊，“错了？”/br>　　林安歌委屈的点点头，一颗泪珠缓缓而落，他在为自己哭泣。/br>　　苏珏满意的乐了，开放林安歌，坐在椅子上，像看戏似的看着林安歌。/br>　　林安歌最厌恶这种带着明显侮辱和挑衅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割着他的皮r_ou_，便侧头躲避着，这一看，便看见小宝儿，林安歌慌乱的朝着他走去，但铁链使他在一步之遥停住了脚，林安歌上身往前倾斜，使劲儿的伸长手臂，徒劳的在半空中想去抓小宝儿，泪水模糊了凄然哀伤的双眸，“…过来啊…我是阿爹…小宝儿…来…到阿爹这里来…”/br>　　小宝儿却躲在那太监身后，探出脑袋，想过来又不敢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惊恐、迷茫、陌生、悲痛、无助、犹豫。/br>　　这时，德福走到小宝儿身边，蹲下身子，与孩子齐肩，像是故意的说道：“小宝儿，没骗你吧，你阿爹疯了。”/br>　　林安歌听闻，气的浑身颤抖，“你们才是疯子…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br>　　林安歌在孩子的眸光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他转身摇摇晃晃的朝着铜镜走去，只见镜中里的人他根本不认识，披头散发，瘦骨嶙峋，整张脸苍白的连一点血色都没有，眼角下的那颗痣，仿佛有了灵性，使林安歌已然凋谢的容颜像枯木逢春似的，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br>　　他向镜子里呆望了许久，后知后觉的用手爬梳着凌乱的长发，才转过身子，一面走，一面强挤出笑容，那笑又苦又涩，“小宝儿，别怕，来，让阿爹抱抱。”/br>　　小宝儿听了，那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但还是躲在那太监的身后，看着林安歌。/br>　　林安歌单腿蹲下，张开双臂，轻声柔语道：“刚才吓坏你了，乖，不怕，阿爹没疯，来，让阿爹抱抱…”/br>　　小宝儿早已一步一步慢慢的朝林安歌走来，越走越快，到最后是扑到林安歌怀里。/br>　　林安歌紧紧的搂着孩子，闭上眼睛，可泪水还是从眼缝里汹涌的流出，他轻抚着小宝儿的后背，他第一感觉就是瘦了，心中难受不已，颤巍巍的道：“小宝儿不哭…不哭…大仙说过…你不能一直哭…”/br>　　林安歌强忍着泪，在小宝儿的弱小的肩膀上蹭了一下脸，将泪水擦干，才扶正孩子，笑着说道：“好孩子，不哭。”/br>　　林安歌一面给孩子擦泪，一面哄劝着。/br>　　孩子是不哭了，可林安歌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和疑惑，问道：“小宝儿，为什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刚才阿爹吓坏你了？”/br>　　孩子黯然的摇摇头，然后又钻进林安歌的怀里不出来。/br>　　苏珏看着看着，突然间笑了，别说，林安歌哄孩子的情景儿，还真是赏心悦目。/br>　　林安歌听到苏珏的笑声，不由的就蹙起眉头，抬眸看他，质问道：“你对小宝儿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不能说话？”/br>　　苏珏等人不得不震惊和佩服林安歌细心，在如此情绪混乱悲伤的情况下，居然能这么快发现孩子的不同。/br>　　苏珏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朕怎么会知道。”/br>　　林安歌对苏珏的每一种态度、每一句话，以及说话的语气，都是深恶痛绝，但不想在孩子面前再次失态，咬牙道：“你让小宝儿来这里做什么？”/br>　　苏珏挑眉道：“你病的都要疯了，自然是让你儿子来治你的病啊。”/br>　　林安歌立刻说道：“我没病，让小宝儿回去。”后面还跟了一句，“也放我回去”，只不过是在心中默默的念叨，他是真的怕了，那句“朕把你的儿子变成太监，永永远远沦为皇宫里最低贱的奴才”的话，像是一把枷锁，把他套的牢牢的。/br>　　苏珏嗤笑道：“行啊。”/br>　　林安歌一愣，他没想到苏珏会如此痛快的答应，在他让小宝儿走时，林安歌总算明白苏珏为什么会爽快？/br>　　小宝儿搂着林安歌的脖子不放，任他怎么温言宽语的劝啊哄啊，小宝儿只是窝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br>　　林安歌哭了，不再说话。/br>　　小宝儿感觉到他阿爹的左臂抖的厉害，便松开林安歌的脖子，双手去搂他的左臂，却发现了左腕上的伤疤，小宝儿记得他阿爹以前没有，抬头去看林安歌。/br>　　林安歌凄然的笑道：“不疼，一点都不疼。”/br>　　泪水在小宝儿的眼眶中打转，似乎是怕林安歌伤心，那满盈盈的泪硬是没有流出，他低头用小脸贴着那又细长又狰狞的伤疤，轻轻的蹭啊蹭。/br>　　林安歌欣慰，用另一只手去抚摸孩子的脑袋。/br>　　刚才林安歌挣扎的厉害，右手的伤口裂开，鲜红的血映在雪白的纱布上，永远的刻在孩子的心里。/br>　　小宝儿用一双小手轻轻的捧着林安歌那只受伤的右手，看啊看啊，终于忍不住的落泪了，又怕林安歌看见，便悄悄的用衣袖抹去。/br>　　林安歌轻声道：“小宝儿，不疼，前几日啊，阿爹摔倒了，地上的石头磕伤了手心，没事啊。”/br>　　德福、江十八等人见他这场景儿，眼眶一热，偷偷的去瞧他们的皇上，只见他眼眸中忽亮忽暗的幽光，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果然低沉的吩咐道：“把小宝儿带下去。”/br>　　德福太了解苏珏，只道：“是，皇上。”/br>　　可林安歌会错了意，忙把小宝儿搂的很紧，“你们都别过来…别过来…”/br>　　林安歌惊恐的看着几个太监要夺走孩子，便忙拉着小宝儿一起跪在苏珏面前，不停的磕头，“我错了…小宝儿才六岁…不能…不能这么对他…求求你…他是天佑的孩子…”/br>　　苏珏算是明白了，林安歌误会他了，不知为什么就特别的生气，拿住林安歌的下巴，轻声说道：“这么求可不行啊。”/br>　　林安歌看着苏珏的眸子，那种幽光太炙热、太强势了，林安歌也明白了，慢慢的抱住孩子，沉默不语。/br>　　苏珏难得有耐心，就这么等着他，等着他的猎物心甘情愿的投怀送抱。/br>　　安静的太久，江十八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恨不得替林安歌回话。/br>　　小宝儿迷茫的看着林安歌，再看看苏珏，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黑子，那只守护他们的狼王，黑子盯着小兔子就是这种眼神。/br>　　小宝儿恨自己太小，无法保护他的阿爹。/br>　　林安歌终于弱弱的说道：“我身上有伤，痛的不得了，今天先让我小宝儿说说话，好不好？”/br>　　苏珏突然心情大好，竟然真的就离开月影宫。/br>第112章 无望的等待/br>　　小宝儿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扯着林安歌身上的铁链。/br>　　林安歌怕把他的小手弄伤，连忙阻拦，又是哄又是劝，正在这不得开交之际，江十八来了，一面拿着钥匙打开铁链，一面大有语重心长的道：“公子，谢大人说了，宝少爷的嗓子没事，或许是受到了打击，在大悲大惊之下造成的障碍所致，等障碍消除了，自然能说话，所以呀，您好好的，宝少爷就能好好的，千万别再惹皇上生气了。”/br>　　林安歌身上的铁链除去，瘦的只剩骨头的手腕脚腕被摩擦的留下红印，有的地方还磕碰的青黑，江十八看的都心疼，“等会奴才去御医署给公子那些药膏。”/br>　　林安歌多日被铁链束缚，如今解除，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在听到“受到了打击，在大悲大惊之下造成的障碍所致”之后，他的心就像是被重物狠狠的撞击，痛不欲生，忙搂住小宝儿，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摩挲着他，问道：“小宝儿，阿爹不在身边，你都遇到了什么？”/br>　　孩子也想说话，做梦都在阿爹的怀里哭，可是任怎么努力，就是发不出声音来，急的脸都红了，小手在空中乱舞。/br>　　林安歌忙安慰一阵子，孩子的情绪渐渐平复。/br>　　这时，江十八躬身自动回道：“孩子是为什么不能发音，这个谁也不知道，顾老大人回到金陵城，也是调查了许久，都找不到答案，无非宝少爷自己会说话了，真相自然大白。”/br>　　林安歌听了，不禁停顿片刻，然后又道：“他回来了？”/br>　　江十八是过了一会儿才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道：“是啊。”/br>　　小宝儿在林安歌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些红印，时不时的巴巴的看着林安歌，原本清澈透明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汽，有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哀伤。/br>　　林安歌给小宝儿一个温柔的笑容，他很想笑的和以前一样，纯粹而幸福，可他知道，尽管再努力都难了。/br>　　林安歌问江十八，“…他…可说了什么？”/br>　　林安歌似乎隐隐的期盼着什么，但又没有半点的希望。/br>　　“顾老大人说了，您好好的，别想了。”/br>　　林安歌好半日才“哦”了一声，又停顿了一下，对小宝儿道：“你爹爹什么时候回来？”/br>　　小宝儿摇摇头，然后用手比划了半日。/br>　　江十八看的是一头雾水。/br>　　林安歌：“你爷爷给你爹爹写信了？”/br>　　小宝儿点点头。/br>　　林安歌苦笑道：“你爹爹没有回信？”/br>　　小宝儿忧伤的点点头。/br>　　林安歌的心又凉了几分，他在这牢坑里已经快三个月了，顾墨轩从金陵城到凤黎，用一个月的时间，从凤黎到逍遥居，再用一个月的时间，知道他们没回去，应该日夜兼程的重回金陵城，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可为什么没回来？/br>　　林安歌不得不再一次的计算，或者天气不好，又或者遇到什么朋友，再或者风景不错，顾墨轩又那么贪玩，耽搁几日是常有的事。/br>　　再说到了凤黎，不可能吃顿饭就告辞，想来受到盛情挽留，小住几日也是人之常情。/br>　　可为什么连家书都不回呢？/br>　　难道顾墨轩还不知道他困在这宫里？/br>　　林安歌愈想愈凉，应该是如此，顾府的人肯定是隐瞒了。/br>　　“你哥哥呢？”/br>　　江十八看着小宝儿比划了几下，满脑子里正在猜测时，林安歌道：“回家了？”/br>　　小宝儿点点头，又挥着小拳头几下，再抱着脑袋。/br>　　林安歌：“你哥哥挨打了？”/br>　　小宝儿含着泪点点头。/br>/br>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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