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 作者:柠檬红豆沙

    第55节

    顾墨轩猛然转头看向冯麦冬，眸光再转到顾镇脸上，然后才慢慢的回过头来看向梦西，强笑道：“听到了吗？好好养着定会好起来。”/br>　　这位忠诚又老实的男人仿佛没有听到，亦或者明白不过是句安慰的话，只笑眯眯看着顾墨轩的身后，声音微弱的问道：“那孩子就是小宝儿吧？”/br>　　顾墨轩道：“是。”/br>　　梦西的眼睛始终是shishi的，却不见泪水流出，“和你小时候真像。”/br>　　顾墨轩忙把小宝儿推到面前，道：“快给梦西爷爷磕头。”/br>　　小宝儿哪里见过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人，吓得直往林安歌怀里藏，“阿爹，我怕…”/br>　　顾墨轩大怒，骂了两句。/br>　　梦西惨笑道：“不怨孩子，是我见不得人了。”/br>　　林安歌听了，眼中落泪，低声对小宝儿道：“别怕，他是梦西爷爷啊，你不是在家常常说要见他吗，如今见了，怎么能怕呢，梦西爷爷只是生病了，病好了就会和你爷爷一样。”/br>　　林安歌的声音，就如冬日里的一束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舒服极了。/br>　　梦西不由的看着林安歌，脸上一直带着笑容。/br>　　小宝儿听了，才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奶声奶气的道：“梦西爷爷，快点好起来哦，爹爹和阿爹说，你和我们一起回家呢，我们家在逍遥居，可大可好看了，有石榴树，有秋千，哦，对了，还有黑子…”/br>　　孩子不停的说，声音如泉水叮咚，动听悦耳，梦西一直静静的听着，原本黯然失色的眼睛仿佛有了光，那是希望和憧憬。/br>　　林安歌陪在一旁，转头看着顾镇、顾墨轩和冯麦冬离开的背影，然后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却怎么都听不清楚，林安歌不知怎么，心慌的厉害，那种惶恐不安深入骨髓，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仿佛躺在床上的人不是梦西，而是他，想到这里，出了一身冷汗，突然间听到有人唤他，便抬起头来，正好和梦西的眸子相对，只见他道：“孩子，你是好命，回去吧，别在这里了。”/br>　　林安歌笑着道：“我们再陪你说会话。”话音未落，林安歌灵光一闪，似乎懂得了梦西说的“这里”指的是顾府，心中一惊，先后两个人提醒他，又加上之前灵犀曾经说过的话，林安歌越发的不安，道：“…好。”/br>　　正在这时，顾墨轩进来了，又同梦西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br>　　在回叶秋院的路上，顾墨轩一直无话，林安歌也沉默不语，小宝儿在二人中间拉着他们，仰着小脑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便垂下头，一面走，一面踢着脚下的小石子。/br>　　后来还是林安歌先开口问梦西怎么了。/br>　　顾墨轩叹息一声，摇摇头。/br>　　林安歌明了，伤感不已。/br>　　顾墨轩道：“对了，麦冬说在金陵城住上三日，我想着咱们和他一起回。”/br>　　猛的下听到这个消息，林安歌和小宝儿皆是大喜，却忽略了顾墨轩做这个决定背后的原因。/br>　　顾墨轩自然不会告诉林安歌，梦西不是病，是中毒，他每日喝的药，能慢慢的吞噬着生命，而且无声无息。/br>　　冯麦冬的医术是高明，却也到不了出神入化的程度，诊完脉和其他郎中说的大致一样，若是这样，也就罢了。/br>　　可冯麦冬要等顾墨轩啊，这一等，就真相大白了。/br>　　梦西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身边并无丫鬟小厮伺候，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摇摇晃晃的为冯麦冬倒茶拿点心。/br>　　冯麦冬就怕他会跌倒，跟在他身后帮他拿这拿那，不禁问道：“你们家大业大的，怎么不派个人照顾你呢？”/br>　　梦西没有说话。/br>　　顾镇也没有作声。/br>　　冯麦冬尴尬不已，见梦西要去煎药，忙过去忙帮，一见里面的药材，大吃一惊，这才看出端倪，他没有告诉梦西，只与顾镇悄悄的说了明白。/br>　　顾镇半日没有反应过来，正在这时，顾墨轩等人来了，便又到门外说了清楚。/br>　　左不过是顾府里的人做了手脚，顾墨轩不禁想起多年前他们不容林安歌，再想今日他们对林安歌的态度，顾墨轩真是怕了，便决定和冯麦冬一起回玉山镇。/br>　　这一日，并没有什么家宴，顾墨轩忙着同底下人将几车子的东西分别送往各院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br>　　顾墨轩怕小宝儿吵着林安歌休息，便带着儿子一起去。/br>　　林安歌一直等着他们归来，眼睁睁的看着夕阳西下，黑漆漆、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人，林安歌的脑海里不停的回闪着见到梦西的画面。/br>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林安歌忙起身相迎，只见小宝儿身边还跟着几个婆子丫鬟，便对着他们笑了笑。/br>　　一个婆子面无表情的道：“三公子还有事，便差我们将宝少爷送回来。”说着同身后一人抬了抬头，那人便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那婆子道：“好了，我们回了，林公子慢用。”/br>　　林安歌都来不及道谢，那些人就急匆匆的走了，仿佛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要玷污了她们似的。/br>　　林安歌苦笑一下，便去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在桌子上，问小宝儿刚才都见了什么人。/br>　　孩子开始说了起来。/br>　　林安歌心不在焉的听着，不停的往门口看，时不时喃喃自问，“你爹爹怎么还不回来”不自觉已然的走到门口，等着顾墨轩。/br>　　后来，他们到了院子里等顾墨轩。/br>　　再后来，孩子睡觉了，顾墨轩仍然没有来。/br>　　林安歌一直在想，顾墨轩是不是又忘了他们了？/br>　　还好还好，在月上中天时，顾墨轩终于回来。/br>　　林安歌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落到肚子里，吐出一口气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br>　　顾墨轩疲惫的坐在床沿边，看了一眼睡的香甜的儿子，所有的y霾仿佛瞬间化了，道：“唉，父亲明天要带梦西去沧洲。”/br>　　林安歌吃惊，问何原因。/br>　　顾墨轩自然不愿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自家的事情，又涉及母亲，只说了一句，“那是梦西的故乡，他想回去瞧瞧。”/br>　　林安歌听闻，一阵伤感，道：“梦西真可怜。”/br>　　是挺可怜的，一辈子为顾家做牛做马，到头来，顾家却容不下他。/br>　　话说顾镇知道真相后，大怒要彻查此事，这一查就查到了胡氏。/br>　　顾墨轩震惊，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br>　　他的娘亲是多么的贤良淑德啊，怎么能做这样残忍的事情？/br>　　但三个兄弟除了他，其他人很是平常。/br>　　顾镇又是惊又是气，扬言要休妻。/br>　　众人又是劝又是拦，好不热闹。/br>　　后来还是老夫人开口了，把过错都推到了梦西的身上，主要是魅惑主子，这才招人嫉妒。/br>　　听到这里时，顾墨轩愣在原地，细想梦西，确定他不是这样的人，可就是不能替他分辩半句，要不然置他母亲为何地。/br>　　老夫人都这么说了，众人便开始依附。/br>　　顾镇气的脸色发白，目瞪口歪，“没有的事，梦西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你们生出这样的猜疑，别的不说，咱们府上遭难，多少人都跟躲瘟疫似的躲着咱们，只有梦西不离不弃，还劫刑场救了云德和天佑。”/br>　　不知谁说了一句，“他这是多此一举啊，后来不是都没事。”/br>　　多么无情的话啊，听着顾墨轩颤颤发抖。/br>　　顾镇咬牙道：“若不是他，我们怎么可能重新押回天牢。”/br>　　顾墨轩看着家人，全都面目可憎起来，这比六年前更甚，他能感觉到父亲的无助和悲愤，后来顾镇一怒之下，说要带着梦西回故乡，顾墨轩是唯一没有反对的人。/br>　　这就是顾墨轩回家的第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br>　　顾墨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到窗纱泛白，这才入睡。/br>　　睡前还在想，就这两天，得了空，就回禀祖母和娘亲，他们回逍遥居的事情。/br>第8t;　　到了次日，那顾镇果真带着梦西离开了顾府，临行前除了嘱托顾墨轩好好带着林安歌和小宝儿逛逛之外，还说了一句，“别想着你在这里的狐朋狗友，都不顶用，住上三五日就回逍遥居去。”/br>　　顾墨轩自然笑着应之。/br>　　林安歌听了，更是放心。/br>　　小宝儿则在顾镇怀里，嘴巴跟抹上蜜似的道：“爷爷，快点回来哦，我会想你的。”/br>　　顾镇更是不舍，再看看那几个孙儿，恨不得离他八丈远，也只有小宝儿，能成全他含饴弄孙的乐趣，因此小宝儿成了他在这里的唯一的牵挂，只是让顾镇没想到的是，他再也看不到孩子无忧无虑、天真灿烂的笑容，再也听不到他叫撒娇耍萌的叫他“爷爷”，说起来，简直是摘心去肝，这是后话，暂且不提。/br>　　话说因为顾镇的一意孤行，让整个顾府有一种窒息的感觉。/br>　　顾墨轩不知该如何缓和这样压抑的气氛，正在发愁时，才发现他的大哥和二哥早已不知去向，顾墨轩更是气闷，索性带着林安歌和小宝儿出来散散心。/br>　　孩子特别高兴，看什么都新鲜的不得了，吃的、喝的、玩的，样样尽兴，回来的时候还买了一堆小玩意儿，皆是小宝儿给闻天书院的哥哥们带着礼品。/br>　　到了门口，就见几个小厮急忙忙的跑来，跟见到救世主似的道：“三公子可算回来了，老夫人都发脾气了。”/br>　　原来顾府摆了家宴，顾墨轩、林安歌和小宝儿的肚子早已让金陵城的美食填饱了，哪里还能吃的下，只是这好意是万不能拒绝，当他们到了花厅，林安歌着实倒吸了一口冷气，整整七八桌，站了满满一地人，各个锦衣华服，俊极美极雅极，仿佛天上的星星，鄙视夜幕下的一切腌臜之物，再看看身边的顾墨轩，同样明亮的不可方物，林安歌越发觉得自己低贱，用几世修来的福换来今生和他的缘，想到这里，林安歌更是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顾墨轩更好。/br>　　老夫人见他们来，立刻堆起笑脸，招手柔声道：“来，来，天佑坐这这里。”说着拍了拍身边的空椅。/br>　　顾墨轩一面应着，一面拉着林安歌一起挨着坐下。/br>　　林安歌能感觉到当他坐下的那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发出无声的惊讶和震感，仿佛都在说，“你是什么样的人，能配坐在这里？”/br>　　林安歌如坐针毡，惴惴不安，想起来，又不敢起来。/br>　　老夫人面上仍是一副慈祥的笑容，拉着小宝儿的小手往怀里拽，问这问那。/br>　　小宝儿抱着顾墨轩的胳膊不放，只管叫着“爹爹”。/br>　　顾墨轩皱起眉头，轻声喝道：“这么不懂事，你曾祖母问你话呢？”/br>　　胡氏笑着说道：“孩子还认生呢，过几日就好了，小宝儿，今晚和祖母睡好不好？”/br>　　小宝儿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甜甜糯糯的道：“我要和爹爹和阿爹睡。”/br>　　胡氏的眸光一滞，随即笑的和蔼可亲，“真是谁养和谁亲啊。”/br>　　众人皆是一副鄙夷之色，心中无不想着：一个大男人在家养孩子，简直是窝囊至极。/br>　　此时的林安歌无暇顾及这些，只担心顾墨轩答应，正要鼓起勇气说话时，只见顾墨轩将儿子抱坐在腿上，但笑不语，林安歌便放下心来，不由往这边靠了靠，一家三口彼此相依。/br>　　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融洽，可是一转脸，荡然无存。/br>　　顾墨轩总觉得委屈林安歌，晚上少不得搂着不放，耳鬓厮磨到了深夜。/br>　　林安歌是幸福的，反正他是这么认为，不管他们怎么嘲笑他、讽刺他，可顾墨轩在他身边，林安歌就安心了。/br>　　可慢慢的，林安歌发现哪里不对，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br>　　顾墨轩听老夫人和胡氏的话，既然回来了，做晚辈的自然要去给长辈请安，礼节不错，应该这样。/br>　　可林安歌挺不愿意去的，那些人对他除了窥探、嘲弄个讽刺一番，并无其它。/br>　　只是这么大的金陵城，他不跟在顾墨轩身边，仿佛就没有立身之地。/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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