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 作者:柠檬红豆沙

    第47节

    再说顾镇和顾宇轩看到这场景儿，着实吃惊，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顾墨轩。/br>　　怎么说呢？/br>　　以前的顾墨轩自己都是孩子气儿，如今已然成了有担当有责任的父亲，如脱胎换骨一般。/br>　　再看他身边的男子，不用介绍，但凭孩子和顾墨轩对他的态度，也能知道，此人就是林安歌不假。/br>　　只是和他们想象中差了个十万八千里，样貌没有过于普通，举止没有过于轻浮，脾性没有过于算计。/br>　　相反的给人一种清澈脱俗之感，仿佛未染尘埃的泉水，流入这混浊不堪的世间，只是眸子红的厉害，可从他进来到现在，未见掉过一滴眼泪，想是在进来之前就哭过。/br>　　顾镇和顾宇轩不禁在心中盘算了这人的年纪，大约有三十岁了，可是怎么都看出来。/br>　　既然岁月没有光顾了他，必然是这几年过的顺心滋润。/br>　　想到这里，顾镇心里就不是滋味，再看顾墨轩围着林安歌转，就跟个大型的忠犬，咬牙切齿的暗骂道：没出息的东西，顾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br>　　林安歌说了一句拿扇子，底下人就忙忙的递给顾墨轩，顾墨轩则一下一下对着林安歌扇着。/br>　　林安歌又说拿蜜水，底下人早已奔到厨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罐上好的桂花蜜，顾墨轩便用温水冲开，特别殷勤的递到林安歌嘴边。/br>　　顾镇越发气的目瞪口歪，林安歌居然把我儿子当成佣人了，待要发作还未发作之际，只见那林安歌微微一笑，推开碗，对孩子柔声道：“小宝儿，起来喝口水。”/br>　　小宝儿跟小狗似的窝在林安歌的怀里不想动，撒娇哼哼了两声。/br>　　林安歌便用小勺一口一口的喂他，并对顾墨轩道：“这么热的天，你就只管让他哭，也不怕中暑，小宝儿的声音都哑了，都不知道喂他口水，润润嗓子。”/br>　　顾墨轩被这么提醒，也觉得是自己疏忽了，道：“我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你不知道你儿子那哭的…”/br>　　这时，林安歌看了他一眼，道：“以后记住就是了。”/br>　　顾墨轩只得摸摸鼻子，“知道了。”/br>　　林安歌再看站在墙根的吴贵，便道：“吴大哥，别太自责了，以后用心点就是。”/br>　　吴贵听了，眼眶一酸，差一点当着满屋子的人落下老泪，“都怪我，我该死，让哥儿让了这么大的痛。”/br>　　林安歌在十多岁的时候，因不小心打翻了碗，热汤洒在了他和他不满一岁的小侄子身上，当时别提多害怕惊慌了，被所有人的指责和打骂，而他被烫出燎泡的手背和手臂却没人在意。/br>　　所以，他特别理解吴贵此时的心情，又见他半边脸红肿，以顾墨轩的性子，便料到了其中的缘故，只是林安歌嘴笨，不会安慰人，便又说了一遍以后用点心的话。/br>　　吴贵频频点头。/br>　　小宝儿喝完蜜水，眼睛便开始打架，就要睡着了。/br>　　这时林安歌起身道：“天佑，我们去那边屋子里等你。”说完顿了一下，又道：“你快一点。”/br>　　顾墨轩正要答应，突然才觉得不对，刚才光顾着安慰儿子了，居然忘了老子还在这里，忙推着林安歌到顾镇面前，郑重其事的介绍道：“他是父亲。”/br>　　林安歌刚来时，眼里只有孩子，后来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别人，却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顾墨轩的朋友，现在猛下听到这个，林安歌的脑子有那么瞬间是空白的，站在那里愣了好半天。/br>　　顾墨轩又向顾宇轩一伸手，笑着说道：“这位是大哥。”/br>　　林安歌又是窘迫，又是慌张，往顾墨轩身后躲了躲，低下头，额头无意中碰到顾墨轩的伤痕。/br>　　顾墨轩闷哼一声，吸了口冷气。/br>　　林安歌和顾墨轩亲密无间，这细微的动作便感觉到不对，忙问道：“怎么了？”/br>　　林安歌心疼是肯定的，却怕他在顾镇和顾宇轩面前再次失礼，决定先瞒下被打之事，只道：“没什么，来，见过父亲和大哥。”说着又把林安歌推到前面。/br>　　林安歌战战兢兢的不知所措。/br>　　顾镇皱起了眉头。/br>　　顾宇轩微微扬起脸，目光冷冷的看着林安歌。/br>　　顾墨轩说了他几次，林安歌只低着头不吭声。/br>　　顾镇越发的不悦，可看着受伤的小宝儿，这点不悦硬是没有表现出来。/br>　　顾墨轩知道林安歌胆怯，不好在逼迫，便请顾镇和顾宇轩入席，谁知小宝儿撒娇的说道：“阿爹，我想回家。”/br>　　顾墨轩还没开口，那顾镇先道：“好好，回家。”声音别提多和蔼可亲，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br>　　这一幕让顾家兄弟感觉跟做梦似的，难得见他们的父亲数十年如一日的不怒自威的脸上，出现这般活泛的神色。/br>　　顾墨轩自然是和林安歌和小宝儿坐自家的马车，顾镇和顾宇轩则坐他们的马车，一路跟着他们出了城。/br>　　顾墨轩对刚才林安歌的表现很是不满，便道：“刚才你是怎么回事，叫声父亲和大哥就这么难吗，扭扭捏捏成什么体统？”/br>　　因小宝儿睡着，顾墨轩的声音不是很大，那种压抑中的愤怒，让林安歌胆战心惊。/br>　　顾墨轩知道自己话说的重了，便握住林安歌的手，声音转柔，道：“你怕什么，我看父亲特别喜欢小宝儿，他对你更不会责骂，若是你一直不理父亲，他老人家对你就有些偏见了。”/br>　　林安歌顿时间脸色苍白，紧张的有些结巴，道：“…他…不…我刚才太失礼了…进来见着小宝儿的眼角肿成那样…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后来才看到他们…你又没说是谁…我不知道他们是你父亲和大哥…我…一直没向他们请安问好…怎么办…你说了之后…我都那么长时间没理他们…他们已经肯定特别生气…怎么办…”/br>　　顾墨轩正要宽慰几句，谁知车厢一晃，后背磕到了车壁上，顾墨轩吃痛呼出一口气。/br>　　如此两回，顾墨轩自知瞒不住了，再说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不让对方知道他身上的伤。/br>　　还好当时冯麦冬给顾墨轩涂了药膏，怎么着也会稍微消了肿，顾墨轩又换去那带血的衣衫，要不然让林安歌看到，还不知心痛成什么样子。/br>　　只是林安歌过于心细，顾墨轩每日的穿戴都是他亲自伺候，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在顾墨轩第一次呼痛时，林安歌就发现了这一点，只是当时刚知道了顾镇和顾宇轩的身份，不免吓的不敢动弹，如今车厢里只有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便直接将顾墨轩转过来，果见衣衫上已然印染出斑斑血迹，顿时间泪水在眼眶里转动，“…是…谁打的？”说着退下顾墨轩的衣衫，只见横竖相交的打痕触目惊心，林安歌的眼泪终究是忍不住了，跟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最爱的两个人，在一天内都受了伤，仿佛有一把刀，慢慢的剜他的心。/br>　　顾墨轩忙哄了起来，一劲儿的说没事，不疼。/br>　　林安歌还是哭个不停，许久之后，才问道：“是因为我才被打的吗？”/br>　　顾墨轩道：“不是，你可别胡思乱想，父亲是因为我这几年没回家的缘故。”/br>　　林安歌待要再说话时，忽听外面大叫一声，究竟何事，且听下回分解。/br>第69章 互诉/br>　　顾墨轩和林安歌只听外面大喝一声，便知出了什么事情，又听吴贵说着“没事没事，它是黑子，是和我们宝哥儿一起长大的伙伴”，顾墨轩便忙下了车，只见黑子全身炸毛，撩起利齿，眸子凶残的看着对面两名护卫，顾镇和顾宇轩也从车上下来，见了这情景儿，吓的魂飞魄散，立刻拔剑相向。/br>　　顾墨轩忙道：“没事没事，父亲，大哥，它是黑子。”说着已然走到一只雄壮威猛的成年狼的身边，在众人的心差一点冲出胸腔下，顾墨轩拍了拍狼头，低头笑着说道：“这是我父亲和大哥，也是你的家人。”/br>　　黑子收起进攻之势，在顾墨轩身上蹭了蹭，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慵懒又高傲的走到马车边上，后腿一蹬，前爪腾空趴在车上，这时林安歌的手掀起帘子，同样的拍了拍狼头，“嘘”了一声，低声道：“小宝儿睡着呢。”/br>　　顾镇等人傻了眼，皆是震惊的僵在原地。/br>　　黑子往里瞧了瞧，似是烦躁起来，这时顾墨轩走来，在黑子的后劲上捏了捏，“没事没事，回家。”/br>　　黑子向往常一样，如同威风凛凛的战神，守护着自己的主人。/br>　　顾墨轩向顾镇和顾宇轩歉意的笑道：“让父亲和大哥受惊了，请上车吧，就快到家了。”/br>　　顾镇几次张口，最终怒气冲冲“哼”了一声，进了车厢。/br>　　顾墨轩冲着顾宇轩无奈的耸了耸肩。/br>　　顾宇轩则是摇摇头，跟着也上了车。/br>　　不多时，到了逍遥居，顾镇下车后，就见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小心翼翼的扶着林安歌下车，对着吴贵留下一句话“你先招呼老爷和大公子”，就跟着林安歌进了屋子。/br>　　顾镇这一天都想好好训斥…不，是想好好的儿子说说话，只是总不给他机会和充足的时间，再看林安歌抱着小宝儿，身边有顾墨轩相伴，身后跟着一头狼，突然有种他才是最幸福的人。/br>　　话说这个最幸福的人慌慌忙忙的把熟睡的孩子放到床上，一抬头看见顾墨轩，便推着他往外走，急道：“你怎么跟着我啊，快去陪着…”林安歌知道该怎么称呼顾墨轩的家人，可就是不敢张这个口，他能感觉到顾镇和顾宇轩对他的不友善，“…陪着他们…我去做饭…黑子，你看着小宝儿，他醒了就来叫我。”说着拍了拍黑子的脑袋顶。/br>　　顾墨轩“哎呀”一声，“我怎么忘了带着饭菜来，都怪这小东西，他这么一哭，把我的心都弄乱了，你也别忙活了，我让吴贵再去一趟稻香楼便是。”/br>　　林安歌自然是想要大展手艺，好好表现一番，来弥补初见时的失礼，忙忙拒绝了顾墨轩的好意。/br>　　顾墨轩知林安歌的心意，只得依着他，“又是晚饭，不要太丰盛了。”/br>　　林安歌笑着应之，和顾墨轩一起出去，本想和顾镇和顾宇轩问好，可是看了他们的脸色，鼓起的勇气就跟漏了气似的，一下子跑了没踪没影，当下就转身逃到厨房，卷起袖子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br>　　再说这边，顾墨轩也有些埋怨道：“父亲，别这么严肃好不好，您看把安哥吓成什么样子。”/br>　　顾镇“嘿”了一声，抬脚就踢了只会围着“媳妇”儿子转的废物，怒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连屋子都不请我们进去，倒是你们一家人先亲亲热热起来。”/br>　　顾墨轩只抓到“你们一家人”这几个字，惊喜若狂，于是顾镇的责骂也悦耳动听起来，不由的笑了起来，“父亲，这是您儿子的家啊，也就是您的家，怎么成了客人呢？”/br>　　顾墨轩就是长了张好嘴，要不然当初怎么哄了那么多的人宠着他爱着他，当然除了顾镇。/br>　　可是这人啊，总是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变，顾镇从前是最厌恶的便是顾墨轩的油嘴滑舌、花言巧语，可如今听了，居然赏心悦目了，再看看这院子如仙境一般，到底都是儿子的能力，更是受用的不得了，可是骨子里放不下惯有的威严，气哼道：“你那林安歌可够清高的啊，我们见了面也有半日了，竟然一句话都没说。”/br>　　这估计是顾镇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遇到如此冷漠，不禁愤愤不平。/br>　　顾墨轩一面请他们到了书房，一面道：“安哥本就胆小，又晓得您是镇国大将军，便一直有着崇拜之意，如今您来了，他能不诚惶诚恐吗？”/br>　　顾镇听到“镇国大将军”五个字时，一时间感慨万千，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瞪着顾墨轩砸下两个字“狡辩”。/br>　　顾墨轩将门关住，便跪到地上，先是不停的请罪，然后便诉思念之情，最后在说点能让顾镇心情大好的话，这层层递进，感人肺腑，勾的人有种想落泪的感觉。/br>　　那顾镇果然没了脾气，叹息一声，只问道：“我就问你，当年为什么离家出走？”这一点谁都想不明白，顾镇指着外面，“就为了那个男人？”/br>　　顾墨轩停了好长时间，才微微一笑，“…也是…也不是。”说着转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只是家让我陌生了…害怕了。”/br>　　“啪”的一声，顾镇的手重重的落在书桌上，危险的眯起眸子，“陌生？害怕？”顾镇冷笑了两声，咬牙道：“是啊，顾府没有以前的繁华锦贵，你们可不都觉得陌生了？”声音中带着伤感和沧桑。/br>　　顾宇轩听了，不禁垂下眼帘。/br>　　顾墨轩倒是笑得轻松，却说的深沉，“再繁华都有落尽，再锦贵也有消散，我从小儿的就没有大的志向，只认为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强，那些个高官厚禄不过是过眼云烟，父亲，那件事情我们还没得到教训吗，为什么仍旧为皇家卖命？”/br>　　“当初是人家兄弟争皇位，咱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到头来人家没事，倒治咱们一个灭门的重罪，然后再有当今圣上开恩调查，找个什么人顶了罪名，这都图个什么，难道仅仅是剥削您的地位和权力，以及您在朝堂上的影响吗？”/br>　　这时，顾镇突然间幽幽说道：“是。”/br>　　顾墨轩一愣，这些年他是这么想，可得到证实之后，心中还是不能面对，半晌儿喃喃自语道：“不是的，不是的，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br>　　顾镇正色问道：“看来你知道当今圣上是谁？”/br>　　顾墨轩迟缓道：“我从六岁就伴他左右，同吃同睡，同坐同起，怎么能认不出他来。”/br>　　顾镇早已疑心，想他儿子必定看出什么来，如今再想，顾墨轩当初离家出走的原因，不能单一而说。/br>　　顾镇叹息道：“儿子，皇家的人，怎么可能让人看的透呢？不过当年皇上确实是动了杀心，可后来为什么反悔了，又费了那么的劲儿把扣在我们头上的谋反之罪除去，想来是看在你与他的情分。”/br>　　听到这里，顾墨轩笑了，像是听到无稽之谈，笑着笑着，眼睛就模糊了，顾墨轩不得用手背揉了揉，再睁开眼时，视线已然清晰，“情分？父亲信了？”/br>　　所谓“无情最是帝王家”，顾镇半生历经不少，怎会相信这个，只是苏珏…/br>　　顾镇纠结了几次，便道：“皇上这几年一直派人在寻你，从来没有放弃过。”/br>　　顾墨轩的笑容又苦又涩，淡淡的忧伤围绕在眉目之间挥之不去，哀声道：“他在算计顾家时，为什么不想想我，想想我与他的情分？”/br>　　要说苏珏，用百姓的话来说，是位好皇帝，既然皇帝是好的，那么谁来做，百姓又有谁会计较。/br>　　顾镇大致说了一下苏珏的事情，无非是治理有方，奖罚分明等等，又有意无意的提到苏珏和以往不同。/br>　　顾墨轩没有多大兴趣，心中想着左右他再无与苏珏有任何瓜葛，只是这世间的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如何的道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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