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 作者:柠檬红豆沙

    第3节

    那男子衣服不错，就是…太脏太皱了，像是许久没有洗过换过，头发凌乱，胡子拉渣，给人第一感觉，就是个倒霉鬼，可是再看看他怀中的娃娃，想象力丰富的人们，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故事的雏形，脸上那是一个兴奋啊，佯装关切，低声问道：“怎么？媳妇跟人跑了？”/br>第3章 原来世间是这样/br>　　“怎么？媳妇跟人跑了？”/br>　　看似关心的问话，却充满了八卦。/br>　　那男子眸中的水汽渐渐的多了，眼看就装不下了。/br>　　众人一探究竟的神情越发的迫切和兴奋，“怎么回事呀？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听听。”/br>　　怀中的娃娃哭得脸都红了，却没有一个人在意，只那男子低头看了一眼，特别敷衍的轻轻的晃了一下，算是哄过了。/br>　　众人“啧啧”一阵，拿出说教的款儿来，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说大兄弟，虽说媳妇错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啊。”/br>　　那男子听闻，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厌恶之意，再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这些陌生的面孔，都让他觉得是那么的尖酸刻薄。/br>　　可众人以为自己说到点上，更加确定猜测是对的，表情可谓是千奇百态，拿着安慰的幌子预要扒开血淋淋的真相。/br>　　“是什么原因不想和你过呢？”/br>　　“是吵架了吗？”/br>　　“孩子看起来不到一个月啊，怎么能忍心丢下？”这句话其实就是说，“孩子还不到一个月就跟人跑了，可见你是有多差啊。”/br>　　那男子看着眼前的七嘴八舌带着虚假面具的人群，真想用拳头打他们满地找牙，但还是忍住了，愤愤的转身就走，身后还有人不甘心伸着脖子的问道：“是不是你不行的原因啊？”说完一阵哄笑。/br>　　那男子烦透这些人，回到客栈，迎接他的又是一群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的眼光。/br>　　那些目光如毒蛇虫蚁，让那男子既恶心又可笑，在掌柜开口之前，男子扔给他一锭银子就抱着孩子回到了客房，把门“啪”的一声关住，下意识的想把怀中的东西扔到床上，在千钧一发之际，才回过神来，怀中的不是“东西”，而是一个小生命，因为刚来到这满是混浊之气的世间而显得非常不适应和脆弱，所以他常常哭，于是，把小娃娃放到床上，那男子本身就笼罩在悲痛之中，看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更是把心打碎了一般，抱着头也哭出声来。/br>　　店小二的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到里面一大一小的哭声，忙去找掌柜，道：“就算是媳妇跑了，也不能在咱们客栈整日的鬼哭狼嚎呀，让别的客人怎么办，咱们还做不做生意了？”/br>　　掌柜在小二的抱怨声，三步并成一步的跑到门口，和往常一样，只敲了三下，管不管有没有人应，就会自动的推开进来，脸上的表情又是关切又是为难又是同情又是无奈，道：“客官，有什么伤心事哭成这样？你看你们…只管哭，让别的客人还怎么休息呢。”/br>　　男子听见有人进来，便忙侧头抹了一把脸，硬是把悲伤的哭泣声憋回肚子里，稳了稳情绪，这才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看似十分和善可亲又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正露出慈祥如母亲的笑容望着他，只有他知道，那仅仅是一张骗人的面具，来这里，不是关心，只是趁着这机会，再多要些银两罢了，顺便再套出些话来，好出去说给那些感兴趣的人听，让他的生意锦上添花。/br>　　这男子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别人对他就这么上心呢？他不就看起来非常痛苦吗，至于这般引人注目？/br>　　男子不喜欢拐弯抹角，更厌恶和这样虚伪又恶心的人打交道，便直接从包袱里拿出几锭银子放到桌子上，冷冷道：“我明日就走。”/br>　　掌柜一见银子，就眼睛就眯成一条缝，道：“客官误会了，我没有赶走你的意思，只是想来开导开导你，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呀…”/br>　　那人直接下了逐客令，道：“你可以走了。”/br>　　掌柜正要长篇大道一番，却让那人冷冰冰的打断，脸上登时僵住了，半日嘴角眼角抽了一抽，一只手慢慢的伸向桌子，等离那锭银子很近的距离时，那只手突然间加快速度一把抓住揣进怀里，整个动作就如同小偷一般，笑容重新爬到脸上，道：“客官好好休息。”然后退出，在关门的同时，狠狠的“呸”了一声。/br>　　小二哨声道：“掌柜，他要走了怎么办？咱们可没有白花花的银子了？”/br>　　掌柜一面掂量着手中的银子，一面嗤笑道：“滚就滚吧，反正这傻子在咱们这里才住了两日，已经白给了能住两个月的店钱，若是一直住下去，万一银子花光了，还懒在咱们这里就糟了，到那时再赶走就难了。”/br>　　小二跟着笑了起来，“还是掌柜英明啊。”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他不会真是个傻子吧？”/br>　　掌柜被夸，便摇晃起他那肥头大耳，“应该是真傻，要不然怎么连银子都不懂怎么花，我一来，他就给，估计就是因为傻，他媳妇才不愿意给他过了。”/br>　　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容传了进来，里面的男人听得清清楚楚，估计一会儿，“因为是傻子，所以媳妇才跑”的结论就会像长了个翅膀，飞到客栈的每一个角落。/br>　　那男人苦笑，十九年了，他整整十九年，似乎才第一次这么直白清晰的认识这个世界，认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无聊到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的人，并因为穿着长相，或是一个皱眉一声哭泣，而杜撰成一个有着因果关系的故事。/br>　　这位男子失神的望着窗外，想想以前的日子，恍若如梦，而现在就是地狱。/br>　　不，以前的生活，真的是梦，所以才美好，而此刻，梦醒了，才是真正的人间。/br>　　这人不是顾墨轩还会是谁。/br>　　话说顾墨轩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完全不是因为他有ji,ng明的头脑和灵敏的身手，更不是找到一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躲藏，纯粹是蒙的、恰巧。/br>　　顾墨轩因为家庭变故，受不了打击，根本不想自己处在什么个危险情况，被马夫救走，又跟着顾宇轩逃了一段时间之后，只剩他一个人，便只顾着沉浸在伤心绝望中，管谁来抓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br>　　反而这样，让所有的官兵丝毫没有怀疑，而京城派出去的人，只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寻找，就这么y差阳错的到今天。/br>　　起初，顾墨轩一个人在街上恍恍荡荡，头不梳脸不洗，身上的衣服脏兮兮，走到哪里，哪儿就神奇的空出一片，所有异样的眼光纷纷s,he在他的身上，没有人关心这位失魂落魄的年轻公子究竟是遇到什么样儿的苦难，才变成这般落魄的模样，而只会指指点点说些风凉话，同时发出阵阵耻笑声。/br>　　后来，顾墨轩走着走着，累了蹲在一处y凉处歇息之时，从天而降一枚铜钱，顾墨轩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他的面前，眨着水灵灵又大又黑的眼睛，甜甜的说道：“给你。”/br>　　这是顾墨轩逃亡以来，第一个对他真心实意的关切的人，顿时间眼眶一酸，努力的想把嘴角弯一弯，来表示谢意，但脸上的表情仿佛僵硬到一个高度，竟然做不了一点表情动作，突然间，一个尖刻的声音响起，“哎呀，你瞎跑什么，遇到坏人把你拐走怎么办？”说着弯下腰捡起那枚铜钱，y阳怪气的对顾墨轩说道：“真好个意思，这么大的人，抢孩子的钱。”/br>　　顾墨轩无缘无故的被冤枉，却一点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满是感恩的看着那位如水做的小女孩。/br>　　小女孩被那女人拉走，时不时回头看他，忍不住的小声恳求道：“娘亲，那个乞丐哥哥好可怜啊，咱们给他个馒头吧。”/br>　　女人厉声教育道：“乞丐多着呢，他们都是骗子，都是坏人，故意装可怜骗人钱，以后你可不能再做蠢事了。”/br>　　小女孩回头看看顾墨轩，再转头对着自己的娘亲道：“嗯，知道了。”/br>　　顾墨轩看了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自己怎么又成了“乞丐”了，但又似乎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啊，人之初，是怀着所有美好和善意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只是再后来，在大人的教育和培养下，才渐渐长大懂事，直到充满恶意和冷漠。/br>　　顾墨轩被当做乞丐，心中很是不平，于是拿起他大哥临走前给他的大包裹，从里面找出一件湛蓝色的华服，正转着脑袋寻个隐蔽的地方换了，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顾墨轩闻声而去，果真在拐弯处看到襁褓里的孩子。/br>　　顾墨轩四处看了看，哪里有人的影子，这才走进抱起婴孩。/br>　　想来是注定的缘分，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冲着顾墨轩笑。/br>　　婴儿的笑容就像是森林里的一股清泉，未染一粒尘埃，瞬间洗净了顾墨轩连日来的y霾，就这么抱着再也放不下了。/br>　　顾墨轩想，一定是老天爷垂怜，见他一个人太孤苦了，便赐给他一个儿子，这样的好意，顾墨轩自然是欣然接受。/br>　　只是没过一会儿，顾墨轩算是明白了，老天爷未必全是好意，更多的…考验吧，或者是体会一下做爹爹的辛苦。/br>第4章 我要回京/br>　　顾墨轩手忙脚乱的哄了半日婴儿，人家可是一点都不领情，坚持不懈的“哇哇”大哭，仿佛要和他抗争到底，父子是前世的仇人，这句话一点都不假，管它是不是亲生的。/br>　　顾墨轩突然灵光一闪，只能硬着头皮再打开门，对着一直守在门口的小二道：“找位奶娘。”/br>　　小二两眼放绿光，像是夜幕里饿狼那贪婪凶残的眸子，弯弯的形成一条缝，立刻道：“好，只是…”/br>　　顾墨轩明白，便又拿出一锭银子。/br>　　小二狂喜，眼睛珠子在银子上扫来扫去，面上却保持着很是为难的神色，“现在不好找啊，只有大户人家才找奶娘，都是长期，像您…只孩子饿了才…反正是不好找…”/br>　　顾墨轩听着孩子撕心累肺的哭声，就跟有刀子一下一下割着他的r_ou_，只觉的让孩子吃饱是迫在眉睫的头等大事，想都没想的就又拿出一锭银子，“麻烦你快点，孩子饿了。”/br>　　小二迫不及待的拿上银子，“这就去给您找。”话音中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一溜烟儿的跑了。/br>　　顾墨轩知道小二像逗傻子一样哄他的银子，心中既愤恨又气恼，却又无奈。/br>　　愤恨是因为小二，如此的欺负人；气恼却是因为自己，为什么又蠢又笨；而无奈，就太多了…/br>　　不过，这也不能怪顾墨轩，从小到大，都有一大群人尽心尽责的为他打点，一点都不夸张的说，顾墨轩从来没有摸过银子银票，他想买什么东西，或是吃酒请客，自然是后面有人跟着付账，平时打赏属下，也只说一个“赏”字，至于怎么赏，就用不着他c,ao心了，也从来没有问过。/br>　　所以，顾墨轩真的不知道住客栈需要多少银子，只知道给，掌柜的时不时来诉诉苦，话里话外是你家孩子太能哭，吵着他不能做生意，顾墨轩一听，怎能不愧疚呢，可自己又不会哄娃娃，怕掌柜撵他们走，因为他实在是懒得再去找客栈，便拿出银子，请掌柜担待些。/br>　　这一来二去，顾墨轩就是再不食人间烟火也算是明白了，掌柜和小二就是把他当成冤大头，变着法的从他这里要银子，所以，明天他就走。/br>　　奶娘很快就被小二带进来了，快到让顾墨轩觉得她就在门外候着，娃娃终于不哭了，顾墨轩也放下心来，他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可是没来没有抱过，更不知道怎么养活，便犹犹豫豫了半日，终于磕磕巴巴的道：“我能不能…”/br>　　那妇人和小二一个抬头一个转头的同时看向顾墨轩。/br>　　顾墨轩在他们又是警惕、又是探究、又是疑惑的目光中，那点勇气就化的无影无踪，剩下的话就卡在嗓子眼里“咕咚”一声咽到肚子里了。/br>　　妇人和小二看他半日不说话，对视了一下，然后小二的脸上又挂起了职业性灿烂的笑容，“客官，孩子喂饱了，也睡了。”/br>　　顾墨轩愣愣的点点头，正习惯性的去拿银子打赏一下，突然间不知怎么就开了窍，只“嗯”了一声没有下文。/br>　　小二是等了又等，却迟迟不见顾墨轩像往常一样跟个傻子似的拿出银子，不觉的恼怒起来，那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凝固，不死心的再一次的“好意”的提醒道：“人家丢下自家的孩子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喂你家孩子，客官不表示一下啊。”/br>　　顾墨轩只觉的好笑，道：“我已经付过银子了。”/br>　　小二顿时间脸黑脖子粗，恶狠狠的“哼”了一声，待要说话还没出声之前，顾墨轩抢先开口商量道：“能不能…能不能…做小宝儿的奶娘？”/br>　　这句话当然是给妇人说的，顾墨轩也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合适，所以声音中有着隐隐不安，当然还有满满期待。/br>　　那妇人愣了半日，像是才听懂顾墨轩的话，想笑又不敢笑，只用力憋着脸通红。/br>　　顾墨轩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冒失了，那小二倒先开口了，冷嘲热讽的说道：“客官，那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像你…”说到这里时停下来，上下打量顾墨轩一番，“你这样的条件…我劝您啊，还是赶紧把媳妇找回来吧，别想着没用的…”小二话里话外说顾墨轩别有用心，只是他不知道，顾墨轩的奶娘就有三个，更别说照顾他的丫鬟小厮不计其数。/br>　　顾墨轩烦躁的打断道：“我会给钱。”/br>　　小二轻蔑的笑了两声。/br>　　贾镇不悦，道：“你笑什么？”/br>　　小二道：“你一个男人，让女人住你家带孩子，这是什么意思？”/br>　　顾墨轩听闻，气得打颤，他坦坦荡荡，为什么这些小人就是用自己龌龊之心来想他，待要解释，又想到，凭什么给这些人做口舌之争，再说，不管你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该怎么想还怎么想，没有半点用处，还会落个“越描越黑”的嫌疑，索性不理小二，只对着那妇人真诚的问道：“你愿意照顾小宝儿吗？”/br>　　那妇人笑着把孩子放到床上，起身道：“我还要照顾自己的孩子。”/br>　　顾墨轩知道会是这样，但不免还是有几分控制不住的失落，不死心的争取道：“你不用很累，只要小宝儿哭了哄哄他就行。”/br>　　小二见顾墨轩纠缠，便要 起袖子，待要怎样还没怎样之时，顾墨轩又道：“我给你两锭银子，怎么样？”/br>　　话音刚落，小二的袖子不 了，妇人的去意也开始动摇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开始盘算起来。/br>　　顾墨轩不知道雇佣一位奶娘得要多少银子，以为自己说的少了，便抬起手伸出三根指头，“那三锭银子？”/br>　　小二咽了唾沫，给了那妇人询问的眼神，然后道：“…呃…我们商量一下。”/br>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顾墨轩见起了效果，便微微一笑，幽幽的吐出一个“好”字，身上散发出一种让小二和妇人不知为何有种云泥之别的错觉，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出去了。/br>　　顾墨轩摸了摸孩子的眉眼，自言自语道：“你长得好丑呀，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br>　　孩子像听懂似的，在睡梦中动了动身子表示抗议。/br>　　顾墨轩觉得特别好玩，不自觉的眼睛弯了起来，嘴角也渐渐的微微上扬，在这几个月里，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以后小宝儿有奶娘了，不会饿肚子。”/br>　　顾墨轩没有给孩子取名字，倒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有想到这点，就学着祖母唤他时的昵称，“只有小宝儿不嫌弃我，那我就做你爹爹吧，好不好啊？”/br>　　顾墨轩只有十九岁，可从他的语气中居然能听到满满的父爱。/br>　　“只是不知道做我的儿子，是不是你的福气？”/br>　　顾墨轩不由的嗤笑一声，若是在以前，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可是现在？/br>　　顾墨轩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有什么资格做别人的爹爹，他不配。/br>　　顾墨轩想到自己的父亲，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再瞧瞧自己，就是狗熊，不配做他的儿子。/br>　　这样想来，他这是不配为人子为人父，简直是名副其实的懦夫。/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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