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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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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王与娇花 作者:宁容暄

    第15节

    那少女正是豆蔻年华,生得面若桃李,冷若冰霜,纵然年纪尚小,也掩不住天姿国色。

    姜桓脸色微变。

    风越辞便已知晓她是何人,道:“江雪城主?”

    姜桓想起先前给自己挖的坑,心说怎么不捶死我自己!

    他立即举起手以示清白,道:“我跟她没关系!”

    风越辞看了他一眼。

    姜桓道:“越越,信我啊!”

    风越辞却不以为意,轻淡道:“年少轻狂,纵有人世情缘,亦是人之常情,你为何如此紧张不安?”

    姜桓:“……”

    想回到七天前将自己嘴堵上!

    不不不,倘若他早知自己是谁,哪里还会不遗余力地嘲讽挖苦姜帝,非得在风越辞跟前将自己夸上天不可!

    现在好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却见骆冰莹走到树下,挥退宫人,面色霎时冰消雪融,露出小姑娘该有的神态来,喊道:“望庭哥哥!”

    姜桓:“……”

    风越辞神色如常地看着那一对青梅竹马的少年少女。

    树上的少年听到声音,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骆冰莹道:“我是陛下亲封的郡主,皇城之中有何处去不得?”

    姜望庭道:“行行行,那你自己玩去吧,别打扰我睡觉啊。”

    骆冰莹抬头看他,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望庭哥哥,如今陛下病重,太子未立,你虽说是嫡子,可你上头还有好几位兄长,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姜望庭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我对皇位没兴趣,谁爱争谁争去。我呢,只想做个逍遥王,再大一点就去游历天下!”

    骆冰莹闻言,蹙眉道:“那我呢?你母后临终前让你照顾我,你就不管我么……”

    到底是小姑娘,心思浅,情绪一上来就有些止不住,转瞬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姜望庭仰头叹气,喃喃道:“我可最怕小姑娘哭了。”

    他也不会哄人,从树上一跃而下,随口安慰两句,道:“大不了我等你嫁人后再走嘛,那时候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骆冰莹咬唇,气鼓鼓地瞪着他。

    正要开口时,又有宫人匆匆跑来,急声道:“哎呀四殿下,郡主!陛下传召,快随奴才走吧!”

    姜望庭点点头。

    姜桓牵着风越辞的手跟过去,一路进了皇城大殿。

    年迈的皇帝扶着宝座,眼神浑浊,艰难地分辨眼前的人影,问身旁人道:“庭儿呢?庭儿怎么还不过来?”

    大皇子姜弘璋凉薄的看着他,笑道:“父皇,四弟很快就来了。您病得这么重,有什么事不能让儿臣转达,非要叫这么多人过来?”

    大殿上,朝臣们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伏了一地。

    姜望庭与骆冰莹一同进来,俯身见礼。

    老皇帝缓了缓气,按着座椅道:“朕……深感大限将至,恐时日无多,可四方诸侯虎视眈眈,诸位以为,这姜氏皇朝又该交予何人之手,才能度过此劫?”

    “回禀陛下,自古立嫡不立长,四殿下可是您唯一的嫡子!”

    “陛下,倘若太平盛世,臣亦认同此言,然今日之皇朝已非昔日之皇朝。恕臣直言,四殿下年幼,如何镇得住四方诸侯?如何担得起皇朝重担?”

    话音落下,其他大臣纷纷应和。

    姜弘璋嘴角挑出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老皇帝长叹一声。

    他如何不知大儿子结党营私,拉拢朝臣,野心勃勃,可他是真的老了,如今强撑着身体,不过是为了给嫡子安排一条后路。

    老皇帝看向姜望庭,道:“庭儿,你如何说?”

    姜望庭道:“父皇心中已有定论,何必再问儿臣?儿臣此生无心皇位,只想闲云野鹤,潇洒自在。”

    尘埃落定。

    翌日,老皇帝薨逝,死前立大皇子为太子,立四皇子为齐王,令其择日离开,终其一生不可再回皇城。

    然而世事总无法如人意。

    新帝登基,便下旨迎娶冰莹郡主为后,日子恰好定在了姜望庭离开的那一天,显然是刻意而为。

    彼时,骆冰莹已收拾好东西,准备与姜望庭一起离开皇城。

    接到旨意后,转眼就当着传旨宫人的面,撕了个稀巴烂,冷冷道:“回去告诉陛下,先太后去前,已将我许配给了齐王,本郡主的婚事,就不劳他费心了。”

    姜桓:“……这丫头胡说八道!阿越,要不我们别看了,回去我讲给你听。”

    风越辞道:“继续。”

    “……”姜桓抱住他,指指左脸颊,道:“那阿越亲我一下,表示你没生气。”

    风越辞见他胡搅蛮缠,也不讲什么,只微微侧身,果真在他左边脸颊亲了一下。

    姜桓心花怒放,瞬间眉开眼笑。

    风越辞安安静静地看他,见此,便又亲了下他右脸。

    姜桓呆住了,恍惚间三魂去了七魄,喃喃道:“阿越你怎么这么甜?!”

    风越辞淡道:“不知你在担心何事,如此可安心?”

    姜桓凑过去,舔舔他嘴角。

    风越辞:“……”

    姜桓笑吟吟地道:“我要尝尝阿越是不是糖水做的!甜得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风越辞轻声道:“别胡闹。”

    姜桓抱着大美人,心满意足。

    幻境中的小少年却迎来了当头一木奉。

    “皇兄,你知我无心与你争夺,你既已登上皇位,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无心争夺?一句无心争夺便能抹去我心中的不平与愤怒吗?姜望庭,你生来是嫡子,骄狂肆意,任性妄为,所有人都捧着你,我分明是父皇长子,却要小心翼翼,敛尽锋芒!如今连我的皇后都一心向着你!你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齐王谋逆,论罪当诛,拿下——”

    姜望庭穿越前是新世纪好少年,穿越后也是天之骄子,从来不知一个人可以蛮不讲理到这种地步,这人昨日还扮演着温和可亲的兄长,转眼间就能六亲不认。

    他闪身避过四周涌来的兵将,道:“我招你惹你了?有病能不能赶紧治?”

    姜弘璋y狠地夺过侍卫长刀,挥手在他身上砍下一道血淋淋的刀痕,若非他躲得快,这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

    姜望庭也怒了,出手不再留情,一刀一个人头,道:“滚开!”

    他自幼天资出众,是难得是练武奇才,哪怕年纪尚轻,却已是凡世间难得的高手。

    可人力有穷,终究无法对抗千军万马。

    “望庭哥哥!”

    骆冰莹飞身而至,见少年伤痕累累,顿时冷眼扫过姜弘璋,道:“区区人间帝皇,很威风么?”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脚下忽然冰霜乍现,双手结印,冰刃齐出。

    “仙……”

    姜弘璋踹走身旁的侍卫,怒道:“骆冰莹!我知你不是凡人,但当年是你自己寻求我姜氏皇朝的庇护,如今你胆敢用术法伤人,就不怕被抓回去吗?”

    骆冰莹却不理他,轻轻一推身旁少年,风势聚拢,将他推了出去,飞快地道:“望庭哥哥,你先走,我拦住他们就去寻你!”

    姜望庭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

    一句话未完,他已经被风势卷起,送出了皇城。

    姜弘璋道:“追!”

    骆冰莹术法再厉害,也只有十三岁,挡不住源源不断的兵将,她甩袖挥退一片人,飞身掠过宫墙。

    姜弘璋气昏了头,道:“放箭——”

    骆冰莹蹙眉,却在这时,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难得出来一趟,居然碰上江雪城失踪的少城主?啧啧,小小年纪生得这么漂亮,长大还得了啊。”

    骆冰莹回过头,就见跟前站了个年轻男子,俊得近乎邪魅,气度卓然,一看便不似凡尘中人。

    那人手掌一张,无数流箭倏而断裂,只见他盯着骆冰莹,笑眯眯地道:“介绍一下,我乃玄虚城少城主,宗辰。”

    姜桓遥遥望着这英雄救美的一幕,再次不着痕迹地填坑,道:“阿越,戮君手中的虚空灵梭就是他家的东西。你看,骆冰莹跟他有关系,跟我真的没关系!”

    “好,我知晓了。”风越辞颔首,而后又难得轻声加了一句:“不必一直强调。”

    姜桓:“……”

    第45章 三绝(三)

    场景变幻, 伤痕累累的少年被送出皇城, 开始了艰难万苦的逃亡之路。

    重赏捉拿的旨意像是长了翅膀, 转眼间飞至各州各地,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乱臣贼子,喊打喊杀。

    每到一处, 他不得不躲躲藏藏。一天之内, 他要经历数场血战。

    开始时, 他还不会用恶意揣测旁人,而试图去解释, 去辩驳。

    可上一刻待他温柔亲切的姑娘转眼就能领着追兵前来,仗义相识的兄弟转眼就能刀剑相向,就连年幼的孩子都会冲着他大喊:“你是坏人!”

    人心有多好, 就能有多恶。

    有时候不必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只要多数人认定一件事情,那么余下的所有人就都变成了聋子瞎子——你骂, 我也骂。你夸,我也夸。你救,我也救。你杀, 我也杀。

    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眷恋与停留的么?

    少年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但始终未曾熄灭。

    他骨子里天生有一股韧劲与骄傲, 不愿妥协,不愿放弃,便是面临绝地,亦要拼死走出一条路来。

    纵使天不从人愿, 他也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唯独那些天真与善意,在这无尽的杀戮与背叛中被消磨殆尽。

    夜色沉沉,重伤的少年缩在石洞中,全身上下已无一处完好,痛得小声吸气,逐渐昏睡了过去。

    风越辞看着他,而后缓缓上前,俯下身子,掌心贴上了少年脸颊,动作轻柔之极,仿佛要跨越时空的阻隔,抚平过去的伤痕。

    姜桓怔了怔,眼神柔软异常,心中一片温暖与感动,强者从来无需他人的怜悯,但来自所爱之人的关怀疼惜,是谁也无可替代的。

    姜桓道:“那时的我一定在想,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可我想告诉阿越和过去的自己,时至今日我从未后悔过,反而很庆幸……只要能遇见你,再苦再难千万倍,我也心甘情愿。”

    他走过去,将风越辞的手从少年人的脸上移开,放在自己颊边,“过去的我有过去的阿越,现在的我,在这里。”

    风越辞感受着掌心灼人的温度,久久无言。

    他问:“疼不疼?”

    姜桓定定望着他,摇摇头,满是欢喜地笑道:“不疼。我很开心,阿越在心疼我。”

    风越辞静默片刻,道:“我抱一抱你,可好?”

    纵是天上仙,不解红尘事,亦不能不为这深情所动。

    姜桓一伸手,便紧紧抱住了他,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原本已经想不起来那时有多疼,可阿越这一声软语,叫我骨头都碎了。哪怕下一刻为你去死,也绝无二话的。”

    风越辞道:“不可胡言。”

    姜桓在他脖颈处轻嗅,笑道:“我是有这个心,可现在还不能死。我要跟阿越在一起千年万年,直到你我都化作烟尘消散于天地间,还要相依相伴,永不分离,好不好?”

    风越辞双目微阖,应道:“好。”

    洞外传来嘈杂声,少年蓦地惊醒过来,强撑着伤势跑了出去。

    “快!在那!”

    “赶紧追啊!”

    “他快不行了,抓住他就是天大的功劳!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少年持刀,踉踉跄跄地往前跑,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狼狈得几乎看不出曾是姜氏皇朝最骄狂的四皇子。

    黑夜下,山林间,追兵围剿而来,杀戮声不绝于耳。

    当手中长刀刺入最后一人的身体时,不知谁放了火,点燃了四周丛林树木,漫天火光如同咆哮的野兽几欲将他吞没。

    姜望庭大口大口地呕出血,无力地倒下,眼皮沉重而倦怠。

    别睡!不能睡!

    醒来,站起来,跑出去啊!

    他不能就这样认输,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少年睁着眼睛,望着漆黑长夜,仿佛他此刻心境一般,沉得没有边际,看不到一丝光亮,唯有火势不停,汹涌而来。

    忽然间,簌簌林响,晚风携来一场灵雨飘落,水花jian起尘埃,悄无声息湮灭了火光。

    朦胧雾中,有人缓步而来,莹白腕持青竹伞,全身素白,泼墨长发,恍惚间是天上明月落入凡尘,皎皎清辉,皑皑如雪。

    然而青伞微移,却是露出一张戴着厉鬼面具的脸。

    姜望庭余光瞥到一片衣角,干净得不染尘埃,像是无心飘过的云,慢悠悠地停在了他跟前。

    随即,温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紧绷地神经刹那间松开,他只觉如潮的倦意涌来,忍不住抬手,死死抓住了一片衣袖。

    他道:“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是来带我走的……神仙吗?”

    眼前模糊一片,唯见隐隐约约的影子,恍如天人临凡,不可方物。

    清淡声音响起,道:“你该睡了。”

    姜望庭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安静,平淡,从容,叫人不知不觉便升出一股安心感。

    他终于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风越辞静静地望着白衣人,目光微动,泛起几分波澜,道:“他是我。”

    并非疑问,而是无比肯定的语气,没有人会认错自己。

    姜桓握住他的手,道:“自然是你。姜帝一生少有败场,偏偏在最狼狈不堪时遇见了心上之人。阿越,我从不信命的,唯独这一次,信了。”

    风越辞摇摇头,道:“意坚韧,心自傲,骨未销,神不散,怎言狼狈不堪?”

    姜桓呆住了——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不同的心境,却是一样的动容。

    天际露白,晨光破晓。

    姜望庭倏地从床上坐起,愣了半天,低头一看,除了那身粘尘带血的衣物,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出半点逃亡留下的痕迹了。

    他好像只是在皇城中睡了一觉醒来,还是那个完好无损的天之骄子。

    “我……不对!”姜望庭跳下床,飞快地冲出屋子,险些撞上人,连退三步,忙道:“对不住对不——”

    抬头一看,道歉声戛然而止。

    四野空旷,山林幽谷。

    白衣人影置身花丛云海,脸上戴着个鬼面具,看不清楚样貌,可观他流云广袖,身姿极美,翩然出尘,纵然鬼面吓人,亦半点不觉可怕。

    姜望庭脱口道:“神仙?”

    他想起沉睡前的惊鸿一瞥,是眼前之人救了他。

    白衣人挥袖间,灵雨飘洒,落花重绽,叫小少年愣了愣,忽然想起先前在皇城中骆冰莹使出的冰刃术法。

    姜望庭又问:“你是神仙吗?”

    白衣人道:“是修道之人。”

    眼前人气场太盛,姜望庭看着他,又低头看到自己脏乱如乞丐的模样,下意识又退了几步,无端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我……”姜望庭顿了顿,才道:“我记得是你救了我,连我身上的伤也被治好了,多谢你。”

    白衣人道:“不必。”

    姜望庭低声道:“可我现下狼狈不堪,除了这条命,也不知如何报答阁下的救命之恩。倘若阁下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只要不违原则,我都可以为你去做。”

    白衣人头也未抬,淡淡道:“意坚韧,心自傲,骨未销,神不散,怎言狼狈不堪?”

    姜望庭呆住,风越辞也微怔。

    姜桓唇角微扬道:“春风本无意,搅乱一池水。阿越撩人不自知,还怪旁人为你神魂颠倒么?”

    风越辞无言。

    姜望庭做了十几年的皇子,从小到大听过无数人的夸赞奉承,可没有一句能这般直入心底。经历这一路逃亡,他原本已看透世态炎凉,不愿去信任何人,但此时此刻,僵冷的心脏忽然回温,逐渐跳动起来。

    少年深吸一口气,揉揉僵硬的脸,正要挤出一个笑容,却见他回身而来,洁白如雪的衣袖上赫然有个脏污的血手印。

    “……”

    姜望庭又退了几步,沮丧道:“真的多谢你,还有对不起,弄脏你衣服了。”

    白衣人闻言,微微低头,像是才注意到袖上的血迹,轻轻抖动,那血污便消散不见了。

    在小少年看来,这的的确确已是仙家手段。

    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道:“我能不能拜你为师?”

    话出口才觉得不对,人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才刚救他性命,他就缠上去拜师学艺,岂非太无耻了些?

    姜望庭忙又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等我先还了救命之恩,再……”

    白衣人道:“为何?”

    姜望庭道:“我想变强。从前不知天高地厚,只因坐井观天,此番一路逃亡,叫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我原先可以肆意妄为,是我身份之故,旁人尊我敬我,从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姜氏皇朝的四皇子。说什么潇洒自在,都是空话!”

    “我不想将自己的人生交由旁人决断,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白衣人问:“为了报仇?”

    姜望庭摇摇头,又仰起头,小小年纪却已见未来姜帝之态,坦言道:“倘若仅仅是为了报仇,目光未免太过短浅,我要变强,不是为了跟一群蝼蚁争锋!他年我若登九重,但叫天地无烟尘。我希望有朝一日,我想做什么都可以,谁也阻拦不了!”

    白衣人听着这年少轻狂的话,波澜不惊,既不为此赞叹,亦不为此轻视,只静静地回道:“我不收徒。”

    姜望庭有些失望,却未言放弃,道:“待我还了阁下的救命之恩,便去寻访仙家之地。”

    白衣人接道:“但我可以教你。”

    姜望庭呆了呆,脸上霎时浮起笑容,是自他逃亡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心道,这人可真是太好了。

    姜桓望着过去的自己,忍不住感慨道:“蠢死算了。不过阿越大概没想到吧,睥睨天下的姜帝,其实是由你一手教出来的啊!”

    第46章 三绝(四)

    风越辞的确未想到, 他与姜桓之间曾有过这样一段渊源。

    虽无师徒之名, 却有师徒之谊。

    不知是白衣人教导有方, 还是姜望庭天资惊人,短短数日,懵懂的凡间少年便已两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天上碧空境, 千阶引百城。

    世上并无神仙, 却有统御诸天万界的魔王陛下。

    在姜望庭的观念里, 所谓魔王,应该是众魔之首, 极恶之人,可这里的魔王却好似不同。

    他一式练完,回头好奇地问道:“既然不是什么大魔头, 而是这天地间的主宰, 那为何不叫天帝或是仙帝,而要叫魔王呢?”

    白衣人纠正他的招式, 回道:“因为是魔王之境。”

    姜望庭听不明白。

    白衣人轻轻敲他头,道:“收敛杂念,好好修行。”

    姜望庭偏头, 冲他一笑, 扬扬手中的刀, 道:“这些日子来,我试过无数兵器,感觉还是长刀用的顺手!不如我以后都用刀吧?”

    白衣人道:“我只教你入道,习剑也好, 练刀也罢,随你。”

    姜望庭道:“为何?”

    白衣人不答。

    姜望庭悟性非凡,转眼就想明白了:“强者之路,至尊之位,注定一往无前,无法转圜。倘若一味去学旁人去听旁人,便永远只能屈居人下,对吗?”

    白衣人微微颔首。

    姜望庭眼神骄傲而明亮,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无惧前途艰难万险,我一定会走到尽头的。师父,到时候你一定要看着我啊!”

    白衣人对上他目光,回身走到树下,坐在石桌旁,道:“我不是你师父。”

    姜望庭收刀,过去奉茶道:“可你救我性命,教我功夫,于我恩同再造……实不相瞒,纵然你不愿收我为徒,可我心里早就敬你如师了。”

    白衣人接过茶,轻轻放下,道:“不必。”

    姜望庭见此,也不气馁,扬眉笑道:“我心里怎么想,你又阻拦不了。可你不让我叫你师父,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白衣人抬头见夜空,也无天星也无月,便道:“无越,叶无越。”

    姜望庭连忙写了一遍问他,确认是哪三个字后,又喃喃念了几遍,道:“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吗?我看你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叫仙长未免生疏,叫兄长怕我那几个皇兄辱没了你。”

    叶无越道:“随你。”

    姜望庭扬声笑道:“无越!”

    场景变幻,转眼已是月余,少年于山中修行练刀,倘若叫百城之人看见,定会震惊骇然他进步的速度。

    若说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练完刀法,姜望庭回去时见山道上开了一朵淡青透雪的花,清雅之极,忍不住顺手摘了下来,跑到院子里往桌上一放,笑道:“给你。”

    叶无越正在观书,已习惯他去练武时总要带些东西回来。

    姜望庭坐在他身边倒茶,道:“无越,你为什么总戴着面具啊?我们相处好些时日了,我都不晓得你长什么样子。”

    叶无越道:“方便。”

    姜望庭道:“啊?”

    叶无遥平淡道:“来时过路,见诸人伏地不起,恐是受了惊吓。”

    姜望庭心道,难不成无越是生得丑或是毁容了吗?

    他自己受过旁人的冷眼嘲讽,知道那有多不好受,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一个人心肠好人品好,比长相更重要,你戴着面具也没什么,就算没见过你的脸,我也能认出你的身影!”

    姜望庭见过最好看的人,应该是骆冰莹,容貌气质绝佳。可不知为何,他觉得无越虽不露面容,瞧着也比骆冰莹还要好看。

    叶无越道:“嗯。”

    他抬手拂过,桌上便出现了一把瑶琴,指尖轻动,便有泠泠琴声响起,既动听,又能叫人静心凝神。

    姜望庭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抚琴的手吸引,只觉修长莹白,骨节分明,仿若冰雪雕琢而成一般无暇,忍不住又想,这样的人能丑到哪里去啊?

    姜桓实在看不下去自己那傻样,挥手散了场景。

    风越辞道:“怎么?”

    姜桓叹道:“想捶死自己。”

    风越辞看着场景中的少年,并无任何不对,不懂他为何要跟自己过去,便道:“这样不好。”

    姜桓又好气又好笑,摸摸他的脸,道:“阿越可知自己有多美?”

    风越辞只静静回道:“人之美丑,不在表象,望庭讲得很有道理。”

    姜桓:“……是有道理。”

    但后来他被自己打脸了,打得惨绝人寰。

    心念一动,眼前场景变幻,只见姜望庭与叶无越一道出了山林,在途中行走交谈。

    姜望庭此时衣着已与后来相差无几,玄衣金纹,腰佩长刀,俊是极俊,只还是少年模样,远没有后来的气势迫人。

    少年笑吟吟地道:“无越,我听你讲魔王陛下最喜百城,且赐下了信物,那这百城都是些什么城啊?”

    山林出路已近在眼前,尘世喧嚣自远处渐渐传入耳中。

    叶无越缓缓道:“从今日起,我每日为你讲一座城池,讲完之日,便是你我分别之时。”

    姜望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穷途末路之际,忽现柳暗花明,相处这么久,他已在不知不觉中对叶无越生出了一种特殊的依赖与信任。

    这世上他不信任何人,唯独信叶无越。

    骤然听到分别之言,难免失落难过。

    可他也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缘聚缘散,本为常事。

    叶无越不肯收他为徒,那么两人总会有分别之时,只是他未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一天一城池,算一算,只还剩下三个月了。

    沉默了许久,姜望庭道:“无越,你是从哪个城来的?”

    “江雪城。”

    “好,我记下了!那你今天先跟我讲一讲江雪城吧!”

    从江雪城而来,却未必是江雪城之人,可那时他没能明白。

    两人刚出山林,便碰上了一路追寻而来的骆冰莹与宗辰。

    彼时宗辰正笑眯眯地围着骆冰莹说话,而骆冰莹却冷着脸,目光四处扫过来往行人,一语不发。

    紧接着,她目光凝住,霎时推开宗辰,飞快地跑到街道尽头,红着眼眶喊道:“望庭哥哥!”

    姜望庭抬了抬手,挡住她扑过来的拥抱道:“哎哎哎,男女授受不亲,你都这么大姑娘了,不太好。”

    骆冰莹咬唇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这一路寻来,好多人都说你死了,可我就是不信,如今我总算……总算见到你了。”

    话说到后面已有了泣音,她眼中水光闪烁,不肯落泪,只倔强地望着少年。

    姜望庭无奈道:“好了好了,你可千万别哭,我真不会哄小姑娘。”

    宗辰走过来,意味不明地道:“冰莹,这就是你一直惦记着的‘望庭哥哥’?”

    骆冰莹不理他,只拉着姜望庭的手臂,急声道:“你是不是伤得很重?快让我看看!我原本不会跟你分散的,都怪这讨厌的家伙缠着我不放,让我晚了一步,让你一个人逃亡了这么久,你肯定吃了很多苦!”

    姜望庭摇摇头,不着痕迹地推开她手,道:“你没有晚,我很好,冰莹,多谢你在皇城中出手相助,我已经没事了。”

    骆冰莹道:“以前一直是你照顾我,你何必要跟我分得这么清,你……”

    话未讲完,她一抬头瞥到姜望庭身旁的白衣人影,顿时愣住了,只因这人风华气质太盛,偏偏又戴着个奇怪的鬼面具,叫人捉摸不透。

    她忍不住问:“你是何人?”

    叶无越轻淡道:“我自江雪城而来,正要带一句话给少城主——叛乱已平,早日归家。”

    骆冰莹闻言退了几步,瞧他不似来抓她的,才略微松了警惕心,道:“你是江雪城的人?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叶无越话已带到,哪里管她回不回去,转身道:“随你。”

    宗辰皱眉盯着他,忽然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又出现在了叶无越跟前,拦去他去路,挥手间灵力震荡,直冲他攻击而去。

    叶无越恍如未见,继续往前,流云广袖,波澜不惊。

    姜望庭侧身抬手,转眼已与宗辰对了一掌,将他逼到一旁,让出了一条道来。

    骆冰莹捂唇,惊道:“望庭哥哥!”

    宗辰亦惊讶道:“你并非百城中人,竟然也有如此修为?是冰莹教你的吗?”

    他本是为了试探叶无越,无意与姜望庭动手,撤招退开。

    骆冰莹道:“宗辰你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动手?”

    宗辰原先一直笑眯眯地围着她哄着她,这会脸上却没了笑容,看着叶无越,肃然道:“凡百城众人,未得陛下许可,不得擅入凡世间。我玄虚城得陛下赐予信物‘虚空灵梭’,掌管百城与凡世通道,倘若有人经过,必会知晓,可我却从未见过你!”

    叶无越头也未回,一道令符虚空掷来,被宗辰接住。

    宗辰握住,低头一看,脸色骤变道:“陛下亲赐令符?抱歉,是我冒犯了,还望阁下见谅。”

    他倒也干脆,恭恭敬敬俯身施了一礼。

    叶无越道:“职责所在,无妨。”

    骆冰莹没管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盯着姜望庭看,从他逃亡至今,也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却已与她记忆里的少年相去甚远。

    就像变了个人似得,冷漠疏离。并非是寡言少笑的外冷,他也笑,只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对人世的漠然来。

    在皇城中时,他分明还是个普通人,而今修为已连她都看不清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骆冰莹越想越恨宗辰,若非那个人,她也不会晚了一步,这一步就好似天渊之隔,将她完完全全挡在了姜望庭的世界之外,令她有一种再也无法靠近之感。

    可她只晚了一步而已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问:姜帝为什么能征战百城,无往不胜?

    答:魔王教的。

    第47章 三绝(五)

    四人同行, 僵持了一月有余, 谁也不肯离开。

    宗辰缠着骆冰莹, 骆冰莹追着姜望庭,姜望庭跟着叶无越,而叶无越就这么走着, 谁也不晓得他要走到哪里去。

    最先忍不住的是骆冰莹。

    这日露宿山野, 叶无越不知去向, 她便找了借口支开宗辰。

    姜望庭见她拦在跟前,随口道:“冰莹你有什么事吗?我得去找无越, 这么晚他一个人出去,我有点担心。”

    骆冰莹一听就恼了,冷冷道:“无越无越, 你就知道无越!他比咱们加起来还厉害, 怎么会有事?”

    姜望庭道:“他厉害是他的事,我担心是我的事。”

    骆冰莹气极道:“那你就这么一直跟着他吗?望庭哥哥, 姜弘璋害你至此,你就不想回去报仇,夺回皇位吗?”

    姜望庭见她颇为激动的模样, 只平静地看着她, 摇摇头道:“我会回去, 但不是现在。小姑娘少c,ao心那么多事,容易老的。冰莹,说真的,你赶紧回自己家去吧, 别跟着我瞎跑了。”

    骆冰莹抓住他手臂,眼眶微红道:“你答应过你母后要照顾我的!望庭哥哥,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最亲的人,如果连你也不管我了,我该怎么办?”

    姜望庭轻飘飘地拂开她的手,道:“你年纪不小了,冰莹,学着长大吧,我也没法照顾你一生一世啊。”

    说罢,他头也未回地走了出去。

    留下骆冰莹喃喃道:“为何你无法照顾我一生一世呢……”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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