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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夫 作者:花花酱
系了。李承延也没想过瞒她,甚至郑重地告诉太后,将来他赐了封号,得了封地,第一件事就是立薛晓云为王妃。
薛晓云比李承延年纪小些,又是家中独子,自小被娇惯长大,虽然任性了些,却率真可爱,很容易讨人喜欢,何况李承延专情于他,他又是神裔,并无子嗣之忧,太后便慢慢接纳了他。
如果不是太子妄图逼宫,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成亲了。
可哪里来的如果?
李承延初立为帝,脚跟还没站稳,太皇太后却随时随地可能反扑。苏家虽被拉入皇上的阵营,可没有任何维系的东西,抽身易如反掌。
李承延自己也知道,解决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与对他有意的苏鸿睿成亲,那么苏简手中的势力就能为他所用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又是另一回事了。
“承延,你和薛……薛公子是很好的朋友吗?”
时间久了,苏鸿睿也看出端倪,一次李承延去将军府探他,苏鸿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元喜不知道多庆幸,以为他总算识破李承延的真面目了。
却听李承延答道,
“我与晓云是一起长大的好友,自然亲厚了些。”
模棱两可的回答,淡然的语气,分明是不想透露他与薛晓云的关系。
“啊……是这样。”
苏鸿睿点头笑道,
“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
李承延握住他捏棋子的手,注视他的眼睛。
苏鸿睿颊上飞红,缩回手,不好意思地摇头道,
“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开虐了,这种兴奋到停不下来的赶脚是肿么回事_!!!!
这一章把渣渣皇桑为什么要接近苏将军的原因写明了,有筒子问起鲍小翅单恋的对象是谁,其实窝在文中隐晦地提了下,这里又提了下,机智的尼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剪头 → →
第125章 后来(三)
一大清早朝阳殿里就很热闹。元喜并一众太监宫女跪在地上,内殿不断传来砸东西的声响。稀里哗啦的,也不知是白玉观音像碎了还水晶花瓶摔了。还有些瓷器摆件的碎片不时溅到外面来,有些直接砸到跪在最前面的元喜身上了。
薛小少爷一边丢东西,一边哭,嘴里一直嚷着“我不要呆在这里了,我要回家!”
皇上耐着性子劝,
“说什傻话!这里就是你家,你还要去哪里?”
薛晓云却不受劝,反而闹得更厉害了。
“不!这儿是你和你母后的家,我的家是太傅府,我要回去,今天就要回去!”
“是不是母后为难你了?”
李承延听他这样说,便猜想可能此事与太后有关。
薛晓云咬着唇角,不点头也不摇头,只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李承延心疼地抱着他哄了半天,什么好话都说尽了,还承诺要带他出宫玩两天。可薛晓云就是不松口,梗着脖子要走。
两人又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李承延妥协了,叫了元喜进去,让他把薛晓云的衣服收拾几件,再安排辆马车送他回府小住几日。
元喜应了声,带着几名宫女进内室收拾。李承延被薛晓云突来的倔犟气得不轻,忍着一肚子气去御书房批折子。薛晓云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只管哭,元喜看不过眼,矮着身递给他一张帕子。薛晓云接过去擦干净头脸,抽抽噎噎地指挥正在收拾包袱的宫女,
“你、你们几个……凡是……呃……凡是我的东西,都给我……给我收齐了,一件也不许落下!”
“这……”
几名宫女停了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副颇为难的样子。只好齐齐将目光投向元喜,
“元公公……”
元喜也是听清了李承延命令的,他说了薛晓云只是回府小住几日散小心,明摆着几日过了,就要将人接回来。可薛晓云这样吩咐,好像是打算彻底从宫里搬出去了。
元喜可不敢答应,双膝一屈就跪地上了,那几个宫女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磕头。
薛晓云喊了几遍也没人敢起来,一气之下干脆自己把东西拣出来装好,连他睡惯的枕头都没留下,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元喜看得冷汗涔涔,忧心等下怎么回禀李承延。
薛晓云却一点不放在心上,收拾完东西,就催着元喜去找马车。元喜不敢逆他的意,调了辆崭新的车过来,薛晓云把东西一放就跳上去了,一个字没留就回了薛府。
当晚李承延宿在御书房没回来,元喜端了参汤送去。李承延见他进来,就放下折子捏着眉心,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
“元喜,薛少爷走了?”
“是,陛下。”
元喜应道,想了想,还是觉得说详细些好。
“薛少爷走得急,没用午膳就离开了。”
李承延听了直叹气,
“元喜,太后是不是召过薛少爷?”
元喜是一直随侍在他身边的,若不是今日李承延吩咐他留下来任薛晓云差遣,元喜连薛晓云何时走的都不该知道。
元喜不知李承延怎么会想到试探他,跪在地上一脸惶恐地道,
“请陛下恕罪,奴婢不知。”
李承延也想到了,朝他挥几下手,淡淡道,
“行了,你退下吧。”
“是。”
元喜退出门的时候,腿还是软的,生怕李承延一个不悦就迁怒到他身上。幸好他没仔细问,要是知道薛晓云把东西都带走了,他肯定要大发雷霆的。
第二天晚上李承延还是知道了,当真就发了一场火。
平时他赐给薛晓云的那些玩意儿他倒记不住有多少,薛晓云的衣服换得也快,他自然是数不过来的,可一直放在床上的薛晓云专用的白玉枕头他还是记得的。以往薛晓云也因为想念家人回去住过几日,可没有哪次是把枕头也带回去的。
李承延发现枕头不见了,自然觉得十分古怪,又在屋里四下看了看,发现凡是薛晓云喜爱的玩意儿都不见了,衣橱里也寻不出半件他的衣裳。
负责收拾的元喜和几个宫女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把薛晓云执意要带走全部东西的事说了。李承延气归气,却知道薛晓云任性起来,牛都犟不过他,元喜他们又是奴婢,冒着被罚的危险不帮忙已经算好了,李承延骂了几句,也没真罚他们。
只是翌日下朝就去了太后宫里请安,元喜远远候在一旁,也不知母子二人谈了些什么。反正李承延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午膳过后又去了御书房。
这次一待就是三天,中途苏鸿睿还来见过他一次。元喜把他送进去后就如往常一般守在门外,隔着虚掩的窗户听见苏鸿睿又问起薛晓云的事。李承延随意应付了几句,元喜却听见苏鸿睿很认真地说,
“承延,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
李承延也没搭腔,两人下了一局棋,谈了下最近边境的形势,苏鸿睿就离开了。
元喜望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倍感庆幸。苏鸿睿好像已经察觉到李承延和薛晓云的关系了,再也没对李承延做出过任何亲密之举。
结果元喜才高兴了两天,薛府就传来噩耗。
明面上说薛晓云支开随从去离府不远的山上散心,一个不慎滚落山崖。薛府派人搜寻了整整一天,才在一处峭壁边缘找到薛晓云的一角衣料。薛太傅当场昏死过去,还是薛晓云的大姐薛晓薇强撑着命人下到山崖去找。可山崖委实太高,四壁都是棱角尖锐的岩石,根本找不到路下去。况且就算下去了,底下也铺着满地乱石,断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可怪就怪在,薛晓云那几天一直恹恹的,一点精神也没有。听府里的下人说,薛少爷从宫里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当天就病倒了,还一反往常活泼的性子,不是坐着发呆,就是偷偷地抹眼泪,胃口也不怎么好。该不会是和皇上闹脾气,一时想不开就……
也有记性好的反映,薛少爷出事前一天,接待了位客人。
那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来和皇上走得很近的苏鸿睿苏将军。至于他和薛晓云谈了些什么,就无人知晓了。可以苏将军的身手,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确实不在话下。
一时之间,关于薛晓云的死,失足,自杀,谋杀等等版本,在攫阳城里传得真假难辨。只是碍着苏家的势力,并没有人敢指名道姓地提苏鸿睿,而薛晓云也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承延最终放弃了命人下崖去找薛晓云的打算,因为在发现薛晓云衣角再往下一点的地方,又有人找到了他的玉佩。那块玉佩是薛晓云病逝的娘亲传给他的,薛晓云曾认真地对他说过,玉佩于他,就如性命一般。玉在人在,玉碎人亡。李承延还骂他乌鸦嘴。
谁知竟一语成谶,那块玉佩虽挂在树枝上没碎,可薛晓云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十日后,薛家也停止了搜寻,薛太傅强忍暮年丧子的悲痛,为薛晓云立了个衣冠冢,就葬在薛夫人的旁边,由李承延亲自扶灵,也算风光大葬。
薛晓云死后,李承延脸上本就稀疏的笑也跟着消失了。依稀带着点青涩稚气的少年帝王,好像转眼间就成熟了,只是他看人的眼神也越发冷了。
好在皇上虽然变了些,却还清楚自己的身份与责任,哪怕他挚爱的薛家小少爷猝然离世,丧期之内,他还是如约与苏将军之子苏鸿睿成了婚。
那日原本是个艳阳天,却在快近晌午时变了天色,乌云从东滚滚而来,刹那间遮天蔽日,一道惊雷闪过,下起了瓢泼大雨。李承延牵起苏鸿睿的手,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忽然贴近他耳畔,轻声道,
“你说,会不会是晓云在天上哭?”
苏鸿睿原本微红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紧紧反握着李承延的手也不觉松开了。
当天夜里,李承延喝得酩酊大醉,在朝阳殿里四处翻找,似乎掉了重要的东西。苏鸿睿怕他在宫人面前失仪,遣走了一众随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承延,你在找什么?”
见李承延立在内室拉开的衣橱前不动,苏鸿睿走上去问他。
李承延直直地盯着装满了衣服的格子,喃喃道,
“没有……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苏鸿睿耐着性子道。
“我到处都找遍了……可他……就是不见了……”
李承延忽然转过身,抱着苏鸿睿哭了。一边哭,一边轻声唤薛晓云的名字,生怕音量大了吓着他。
苏鸿睿心中一痛,尽管李承延一再隐瞒,可他早就看出他与薛晓云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他只是不明白,既然李承延一心爱着薛晓云,又为何要向自己求亲?
“承延,你醉了。”
苏鸿睿叹息一声,将怀里的人推远了些。
李承延却不依不饶地黏上来,苏鸿睿抓住他的肩膀提醒他睁眼看看自己,
“承延,你看清楚,我不是薛晓云!”
“呵……”
李承延瞪着眼看他了一会儿,挣扎着把苏鸿睿的手打开了。
“对……你不是他……你怎么可能是他……”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却一脚踩在自己衣摆上,歪着身子就往前倒去。
“小心!”
苏鸿睿险险勾住他的腰将人带回来,再也不敢放开了,生怕一个不慎,李承延就真摔下去了。
“放开我!”李承延却执意要走。
苏鸿睿无奈地劝道,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歇息?”
李承延怔了一下,伸手捏住苏鸿睿的下巴,左右翻看一阵,忽然提起嘴角轻佻地笑了,
“苏将军伺候朕歇息吗?”
第126章 后来(四)
元喜至今都记得自己是怎样度过皇上大婚那个夜晚的。
他守在李承延寝宫的外面,抱着膝盖看漫天炸开的焰火。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像初春遍野盛放的艳丽花朵。
他身边放着一盏红纸糊的灯笼,纸皮上贴着大大的喜字,内里的蜡烛也是红的,偶尔橘黄的火苗跳跃几下,发出一两声啪兹细响。已经是入秋的天气了,却还有许多蛾子绕着灯笼扑腾。
元喜不厌其烦地挥手将它们赶开,却总有一两只钻空落进灯笼里,不一会儿工夫就烧死了。
元喜不懂,明知道会死,为什么还要一头撞上来呢?难道火烧在身上一点也不觉得痛?
他想着,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在火上顿了顿,猛地就缩回来了。
真痛!
火急火燎抓心挠肝地痛,痛得他眼泪都下来了,那个人为什么就感觉不到呢?
元喜索性把头也埋进膝盖里,寝宫内室大红色的厚重帷幔是他亲手合拢的,外殿的门也是被他关紧的,不会泄露一点点不该他听到的声音。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听到了,很低、很轻、很压抑的呜咽,还有喘/息。
以后他就可以天天见到苏鸿睿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的发生。
但愿,是自己杞人忧天吧……
与推崇无为而治的先帝不同,李承延是位非常勤勉自律的君王,即使新婚燕尔,第二日寅卯之交,他依旧按时上朝。元喜领着一列宫女进去伺候他起床更衣,李承延坐在床边上,身后的帐子拢在一起,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元喜只看到床前地上胡乱堆在一起的喜服,那些宫女也看见了,红着脸捡起来叠好,把散落在地上的酒杯酒壶也一并收拾了。李承延穿好龙袍在铜镜前正冠,元喜半弯着腰,替他整理腰带和衣服上的褶子。
其实从今日开始,这种事就不该由元喜来做了。皇上既有了皇后,那么他的衣食起居都应交由皇后打理,可元喜却没见到本应随李承延一起起床的苏鸿睿。
跟在李承延身后出去的时候,元喜忍不住往床上偷瞄了一眼,并不算厚的床帐在夜明珠与烛火的交映下,模模糊糊地透出一个侧躺的人形轮廓。
也只有一个轮廓。
等到李承延下朝回来,苏鸿睿才起了不多时。
他坐在走廊的躺椅上,手里握着一卷兵书入神地看,直到李承延走近了,阳光把他的影子投至躺椅旁放茶碗的桌子,苏鸿睿才觉察。
“陛下……”
抬起头见到李承延的一瞬,他的脸就红了,浅浅的一层粉,混着尴尬懊恼的神色。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李承延淡漠的脸上如破冰一般,裂开道带笑的口子,看向苏鸿睿的眼里也覆上温柔的光晕。
“无碍。”
他伸手搂住苏鸿睿的腰,把他带进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李承延已经长得同苏鸿睿一般高了,他们相识之初,他才只到苏鸿睿的耳际。
苏鸿睿有些恍惚,只觉耳根一热,李承延沉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就钻进来了。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昨夜让苏大哥受累了。”
提到昨夜,苏鸿睿还有一点发憷。
他的父亲和阿爹自幼就教导他出身将门,一定要刻苦自励,以保卫皇城疆土为己任。切不可贪图安逸,骄奢享乐,更不能流连花丛,视感情为儿戏。
这些年来,他一直谨记双亲教诲,读书习武,带兵打仗皆不敢有丝毫怠惰。每每从军营返家,也是帮助阿爹教养家中幼弟,以致苏鸿睿行过冠礼还未娶亲,也无从知晓情/爱之事。
大婚前夜,李承延的阿爹曾到房中与他谈天,模模糊糊地提过此事,还红着脸递给他一盒膏脂。
“鸿睿,你既与皇上成亲,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阿爹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只是这盒香膏你一定收好,皇上他贵为天子,被人伺候惯了,可能不会为你考虑那么周到。届时……你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那时苏鸿睿并不懂他的意思,也不知道香膏的用处,可经过昨晚,他总算明白了。
然而那盒被他放在枕边的香膏还是没有派上用场。喝醉了酒的李承延一反往日温文有礼的常态,如饥饿已久的野兽,叫嚣着几乎将他整个撕碎了。
等他恢复意识之时,天已经大亮了,身上那处难/以/启/齿之地却依旧疼痛不已,稍微动一下便渗出血来。
他知道自己伤着了,还伤得不轻,下地的时候脚都是虚软的,每走一步就牵扯下伤口,身上都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直到沐浴完涂上阿爹给的药,他才感到好了些。
阿爹说过,第一次都会很痛的。
苏鸿睿便把这彻骨的痛归为理所当然,并不再多想。
所以一对上李承延歉疚的眼神,他更释然了,摆摆头道,
“臣已经没事了,多谢陛下挂怀。”
“鸿睿,以后在我面前,不准自称臣,也不准叫我陛下。”
似乎对苏鸿睿礼貌的称呼不满,李承延皱着眉命令。
苏鸿睿怔住了,昨晚还在为薛晓云痛哭流泪的人,现在却对他展露温柔惑人的微笑,他快要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李承延了。
可他心里还是隐隐冒出一点欢喜,
“我记住了,承延。”
李承延满意地摸摸他的脸,加深了那抹笑,
“乖。”
乖?
站在廊前柱子后的元喜听见那个字,心就沉了下去。
每回薛小少爷闹别扭,李承延都是这么哄他的,就像哄小孩儿一样。
可薛晓云已经不在了,他面前站的明明是苏鸿睿啊……
“公公、元公公!”
元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不注意李承延已经携着苏鸿睿进了大殿,还是阶下站的小宫女轻声唤醒他,他才来得及一路小跑追上去。
幸而李承延并未察觉,与苏鸿睿一同用过早膳后,两人就一起去御花园散步了。
是时旭日初升,泛青的天空稀疏地缀着些云朵,柔软的轮廓被金光一镶,透出融融暖意。时值初秋,花园里的紫茉莉、木芙蓉、百日草和翠菊都开了,火焰似的一串红更是举目可见。李承延和苏鸿睿捡了繁花深处的一处石桌落座,两人面对面地交谈,不时相视而笑。元喜守在路口,只看见他们相对的侧脸被渐渐明朗的阳光柔化,变得有些看不真切。
李承延出来时换了身靛青常服,头发打了个髻,虽梳得整齐,却没戴发冠。苏鸿睿穿得就更简单了,月色的窄袖长衣,只衣襟袖口上滚了圈银白云纹,头发用同色的发带高高束起,显得神采奕奕。
就是这样两个人,他们安静地坐在一起,像一幅细细描摹的画般好看。
那一瞬,元喜觉得,或许李承延与苏鸿睿是能够相爱相守的。
接下来的七年里,他慢慢相信了李承延对苏鸿睿是有真心的。
因为除了新婚那夜,他当值的时候再也没听见屋里传来任何可疑的声响。苏鸿睿亦变得越发温和宽厚,就连皇上冷冰冰的脸上也时常展露笑意。元喜最常见到的画面就是两人手牵手在御花园的湖边散步。那些渐晓人事的小宫女私下里闲谈,数次捧着脸不无艳羡地提到她们眼里绝配的皇上与皇后。
“皇后真是太了不起了!不仅面容俊美,英姿挺拔,性情也温和,还尽心尽力辅佐陛下,不知为云泽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也难怪皇上专宠皇后一人。”
虽是极尽溢美之词的夸赞,可仔细一听,还能抓到其中的酸味。试问这后宫之中,又有哪个自恃美貌的女子不想博得圣眷,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无奈当朝天子已经忘记他可以坐拥三千后宫,眼里只瞧得见皇后一人。
也许这样的深情不止人,连天都妒忌。
在李承延登基刚满七年,正意气风发地拓展疆土时,与云泽毗邻的番国西夷,趁镇远将军苏鸿睿领兵东扩时,接连突袭了云泽边境十数座城池,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百姓死伤无数。苏将军悉此变故,率领一众将士火速驰援。经过殊死搏斗,才将气焰嚣张的西夷军队截退。
此后,捷报频频传回云泽国都攫阳城。眼看西夷节节败退,被逼退回边境,持续了月余的苦战即将结束,苏鸿睿却被敌方插入军营的细作出卖,于云泽与西夷交接的战场被西夷太子从马背射落俘获。
显然西夷是知道苏鸿睿的身价的,苏鸿睿被俘当日,即可传书李承延,以金银城池,另加联姻的条件,才能将云泽的皇后安然送回。
紧接着,便是双方不断地派出使者进行商议,云泽虽断然拒绝了联姻的提议,却在钱款方面不断让步。可西夷是存了心要重伤云泽的根基,咬紧牙关一点也不松口。
这一僵持,就是三个月的时间。
大臣们主战的主和的,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李承延亲自前往西夷与其太子谈判,在密谈了数个时辰之后,云泽以几乎低过一半国库的钱财,才将被深藏在西夷宫殿的皇后换回。
尽管西夷一再保证,对这位赫赫有名的镇远将军礼遇有加,被秘密囚禁三个月的苏鸿睿还是憔悴消瘦了许多。得知李承延为了自己竟同意西夷太子无异于重伤云泽根本的契约,苏鸿睿非但没有高兴,惊怒之下反而病倒了。
而就是一场病,将他与整个苏家推入了绝境死局。
第127章 后来(五)
苏鸿睿被李承延亲自接回云泽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李承延怕他思虑过重,就将与西夷太子订约之事瞒了下来,将他送去镇国将军府,也就是苏简的宅邸小住散心。苏鸿睿感激李承延对自己的体贴爱惜,过了十日,身体养好些后就回宫了。就在回来那晚,他躺在苏鸿睿怀里,红着脸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当时元喜也是在场的,李承延一听苏鸿睿有了身孕,当即欣喜若狂,直吩咐元喜去请御医过来把脉,看小皇子是否安好。彼时已近深夜,苏鸿睿不想劳动御医,便制止了李承延,并且保证第二日一早就让御医仔细把脉检查。李承延虽然有些不高兴,还是准了,并且说要等自己早朝回来亲眼盯着。
苏鸿睿对他突来的任性很没辙,无奈地笑着答应了。
可第二日去早朝的路上,李承延的御撵被个神色慌张的嬷嬷拦住了。
元喜认出她是浣衣局的人,因为在宫里待得时间长了,大家都尊称她一声张嬷嬷。却不知这个素来老实安分的人一大早拦了御撵想做什么。
李承延也很不解,但见她伏在地上大呼有要事启禀陛下,他想了想,还是挥手屏退围住她的侍卫,准她上前说话。
“谢陛下!”
张嬷嬷往前走几步又跪下了,伸手小心地在袖子里摸索一会儿,才抖抖索索地找出一封信,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元喜。”
李承延坐直了上身,示意元喜去取。
“是,陛下。”
元喜走上前接过信封,拿在手里细细检查一番,确认没问题后,才撕开没署名的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呈给李承延。
李承延拿起信纸面带疑惑地看下去,这一看,脸就绷紧了,看到最后,他直接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大骂无耻。
“这封信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李承延瞪着赤红的眼问,张嬷嬷吓得趴在地上直抖,战巍巍地道,
“回、回禀陛下!奴婢是在……是在洗皇后娘娘的贴身衣物时发现的!觉得这封信有古怪,才想着给陛下送来……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陛下恕罪,饶了奴婢!”
“知错?”
李承延冷冷地笑一声。
“你倒承认得痛快!皇后娘娘的东西岂是你能随意染指的?这么私密的信件,朕都找不到,你个小小的奴婢居然碰巧找着了?说!是谁派你来陷害皇后的!”
“陛下恕罪!这确实是奴婢在皇后的衣服里发现的,没人派奴婢来……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张嬷嬷哭天喊地地大呼冤枉。
“来人,把她押下去。”
李承延一招手,就有两个侍卫出列,将软在地上的张嬷嬷拖走了。
“元喜,捡起来。”
李承延阴沉着脸指指被他抛到不远处的信纸。
“是。”
元喜将纸团捡回来递给李承延,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走。”
李承延紧紧捏着手里的纸团,眼里一片阴霾。
元喜自是担忧不已,不知那信里写了些什么,令陛下盛怒至此,张嬷嬷指天誓地地说这封信是在皇后衣服里发现的,难道真的与他有关?
那日早朝,因为这封信,李承延将群臣敲打了一番,明里暗里指责有人捏造伪证想对皇后不利,还命元喜将早上张嬷嬷送来的那封信读给大臣们听。
元喜读着读着,头皮就麻了,这封信不是别人,正是西夷太子写给苏鸿睿的情书。里面用露骨的语言描述了他们在西夷皇宫共度的三个月美好时光,还说今日迫于形势,亦为了云泽双手奉上的赔款,只得暂时分离,等他日一举覆灭云泽,定风光地迎娶苏鸿睿为后。
“陛下……”
读到落款时,元喜双膝打颤,直接跪在地上了。
大臣们也纷纷跪地,人人用人头担保自己没有构陷皇后。反而询问李承延是从何处得到此信。
李承延含含糊糊地带过信的来历,大臣们疑惑不已,进而将锋芒直至此次事件的中心苏鸿睿。大多人说凡事不会空穴来风,苏将军被俘数月还能毫发无损地归来,也确实有违常理。古往今来,无论平民还是王族,但凡被俘,过的都是生不如死的凄惨日子,而苏鸿睿贵为云泽皇后,又曾斩杀无数西夷人,不慎落入他们手中,理应受更多苦楚才是。被西夷太子那般礼遇,反而有点……说不过去。
“混账!”
听见苏鸿睿被人任意污蔑,李承延勃然大怒,斥道,
“鸿睿对朕绝无二心!他既有了朕的子嗣,又怎会和西夷太子纠缠!朕告之众卿家此事,不过提醒你们不要再在皇后身上做文章,朕不会选秀,也不会再纳妃!”
话音一落,大臣们面面相觑,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要知道皇后与皇上成亲七年都没有子嗣,为何被俘归来,就碰巧有了身孕了?
“陛下!”
“陛下!”
“臣等恳请陛下传御医为皇后诊脉!”
众臣商议一番,忽然齐齐跪下,以关心龙嗣是否安稳的名义求李承延宣御医为苏鸿睿诊脉。实则不过借机弄清楚苏鸿睿肚子里的胎儿究竟有多大月份,会不会当真是西夷太子的罢了。
李承延自然知晓他们的用意,放下话要是龙嗣无疑,提出此等建议的人都要受罚。
大臣们斗胆应了,为求公正,选了两位丞相为代表,随御医院院长刘御医一同前往。
而这件事,正在军营练兵的镇国将军苏简和去了普陀寺祈福的太后都不知晓。
一行人行至朝阳殿之时,正好看见一个小宫女急匆匆地往外冲。她抬眼瞧见李承延,见了救星似地奔过来,跪在地上磕头道,
“陛下,您快宣御医来看看皇后罢!”
李承延以为苏鸿睿出了什么事,忙问,
“你说清楚些,皇后他怎么了?”
小宫女抹了把泪,答道,
“回禀陛下,皇后他好像知道他是怎么被陛下救回来的了,一听到云泽许了西夷那么多银子,皇后他就……就……”
“就怎么样了?”
李承延急道。
“就吐了好些血,晕过去了……”
小宫女被李承延生气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心里有些怨恨外殿当值的几个太监嘴碎。若不是他们提起这件事,皇后也不会知道,更不会气得晕倒。
“元喜,那几个人稍后你来处置。”
李承延深深看元喜一眼,拨开小宫女就带着御医赶进去了。
“是。”
元喜心惊胆战地应道,也提起脚追上去了。
几人一进内室,就见苏鸿睿躺在床上,双眼紧紧闭着,脸色很是苍白。一名宫女守在床边,还在擦拭他的嘴角。李承延走过去推开她,一面接过帕子继续擦拭苏鸿睿嘴角上的血迹,一面催促御医为他诊治。
“陛下……皇后他……”
刘御医为仍处在昏迷中的苏鸿睿请完脉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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