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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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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回古代做糕点 作者:秦燃

    第14节

    郭通见到多年未见的楚灵均,亦是激动不已。见房中塌上睡着的是他的小师弟,也无甚顾忌,颤着声道:“当年事发,郭家举家覆灭。后来我在外逃亡,意外遇见以前的老仆,说我襁褓中的小儿被ru娘救走了。那ru娘有一手梳妆的好手艺,听闻专给大户人家的女郎和妓馆的名妓梳妆打扮。我便想到去各州的大妓馆中躲藏,顺便方便寻人。”

    楚灵均闻言,亦是不无感慨。“如此,玄元观亦可帮忙一同寻找。”接着,声音又有些轻颤,道:“师叔,您那位毒医师父,已发现了当年毒杀皇后的药理,并请您小师弟代为转交。不过,您的小师弟在赶往寿春途中出了些意外……”

    楚灵均扫了一眼在床上安眠的叶昕,犹疑片刻,将实情告诉了郭通。

    郭通多年的心事落下,却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小师弟,一时之间惊讶、高兴、悲痛等情绪汇集一处,百感交集,终至涕泪纵横。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恢复平静。“罢了,命不由人。只可惜为了此事,又搭进去一条人命。”

    楚灵均知他短时间内大喜大悲,需要些时间调整,便劝道:“郭师叔可愿与我一同回观?待休养几日,见见观主。而后我带几名身手好的弟子,陪您共赴洛阳行事!”

    郭通抹了下通红的眼睛,点头感慨道:“因郭家一事,累及玄元观数年,郭某惭愧。”

    楚灵均宽慰他一番,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房。

    楚灵均守了叶昕一夜,见他情况稳定了,便打算将他带回玄元观。几人向流芳苑的掌柜、鸨母等辞行,又找到珍娘为她赎了身。

    叶昕与楚灵均今早商量过,等为珍娘赎身以后,先将她安排在玄元观的家眷屋舍暂住。以后自己的店铺开起来,便让珍娘在糕点铺子里帮忙。这样既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又能在生活上有个寄托。

    珍娘原本苦命,从没想到某日只因偶行一善竟被赎了身,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对着楚灵均和叶昕跪下,千恩万谢哭着磕头,看得一旁几名男子都于心不忍。

    珍娘红着眼睛,牵住叶昕的手,哽咽道:“叶郎君,今日多亏了您和楚太傅。珍娘得以逃出生天,将来一辈子为您二人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叶昕看不得姑娘哭,而且这姑娘还是个坚强又可怜的姑娘,只得柔声劝道:“不用你做牛做马。以后我想开糕点铺,你若愿意留在玄元观,便帮忙打理铺子吧。”

    珍娘愣了半晌,激动地直点头。“愿意!自然是愿意的!珍娘会算账,可以为郎君的铺子记账!”不用再卑微地寄人篱下,而是能靠自己的双手而活。叶昕无疑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如此救人救心的恩公,珍娘觉得此刻是她这一生最幸运的时刻。

    叶昕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帮了珍娘大忙。

    当时这姑娘深陷泥潭,自身都难保,却还是及时拉了他一把。

    光凭这份善良和勇气,叶昕就已经对她佩服不已。

    此时,他只是做了那一刻想要回报给她的事。

    ——你救我一时平安,我还你一世安好。

    叶昕身体还虚弱,珍娘又是弱质女流,而且跛了脚,两人都不会骑马。掌柜特意将流芳苑的马车铺了软垫,送叶昕和珍娘一程。楚灵均、柳不尘、青岩与郭通则会骑马同行。

    临到马厩前,鸨母将叶昕和珍娘的卖身契送还给楚灵均。

    楚灵均本想等回观之后,取了银钱给鸨母再收回两人的卖身契约,未曾想这鸨母竟如此殷勤。为免夜长梦多,楚灵均谢过她之后便收下了,还承诺她一日之内,必将银钱送回。鸨母乐得眼睛都快笑没了,这回楚太傅应该不会再和她计较她买叶昕的事了吧。

    打开叶昕的卖身契约,楚灵均看了眼契约之上韶华公主的印章,眸色森冷。

    此事他不对外张扬,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与叶昕的事皇帝早已知晓,韶华胆敢如此任意妄为,他会以太傅的身份向皇帝密参她一本。他楚灵均素来知礼守节,但并不表示他会窝囊地忍气吞声,任人欺辱自己心爱的人!

    鸨母见楚太傅盯着卖身契的眸光冷如寒刀,不知自己又是哪里惹到这位尊贵的太傅。于是心一横,趁着无人注意之时,悄悄往楚灵均手里塞了一本书。“楚太傅,这是老婆子我的一点心意,祝您与叶师傅百年好合。”

    楚灵均快速扫了一眼,看清书名后,从不收礼的楚太傅,稳妥地收下了这份薄礼。

    ——《龙阳秘记》

    第62章 62大结局(二)

    楚灵均及叶昕一行人才离开流芳苑没多久, 九江郡王府便派人过来, 将叶昕的卖身钱原数归还了。不但如此,还额外多加了一百金的封口费。

    那小黄门是刘祺从小便养在身边的心腹,鬼ji,ng鬼ji,ng的, 夹在一帮王太妃的眼线中,却混得风生水起。

    他睨着吓得腮帮子直抖的鸨母,道:“此事是郡王府里头的下人不懂事, 纵容家中亲眷犯浑。郡王本人毫不知情, 此时那人已被杖责发卖了。鸨母可要把嘴管严了, 免得坏了生意还惹祸上身!”

    鸨母拍着丰满的胸脯,一惊一乍地说道:“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昨晚有发生何事吗?老婆子我什么都不晓得。”

    小黄门满意一笑,挥了挥马鞭,扬长而去。

    回顾昨夜,楚灵均让柳不尘给刘祺带话时,刘祺已歇下。门口守夜的婢子不敢轻易吵醒刘祺,柳不尘也不硬闯,只悄悄转了个弯, 去将此事告知了这个小黄门。

    小黄门夜里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摇醒, 也不恼, 好似习惯了这些事。只揉揉眼睛, 打了个哈欠, 一边下地穿鞋一边迷糊道:“有何事要我通传殿下?”

    “公公快别睡了。真有要紧事。”柳不尘压低声音道:“韶华公主将叶师傅偷偷弄走了!”

    “叶师傅”、“偷偷”、“弄走”!小黄门迷茫的眼神登时变得瓦亮!行了, 今晚上大伙儿都别睡了!

    瞪了一眼说话言简意赅、几个字就将重要事情暗示明白的柳不尘, 小黄门气急败坏道:“得了!真是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他自知身份,不敢明着编排韶华公主的不是,但殿下有多在乎那美人糕点师,小黄门心里门儿清。他也不知叶昕究竟是哪里让殿下看对了眼,但他知道殿下为了救他肯纡尊降贵地翻高墙;在来不及等来侍卫相救时,会亲自拔剑护着那人。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叶师傅要有个三长两短,不知殿下得气成什么样!

    匆匆戴上巧士冠,小黄门一边系衣带一边往屋外跑。“柳道长您去歇着吧。我晓得该如何与殿下说!”话还没说完,人就跑没影儿了。

    柳不尘见话带到了,哪里赶歇着,又匆忙轻功加快马的一路赶回楚灵均身边去也。

    小黄门别的不敢打包票,揣测主子心事一猜一个准。知晓此事非同小可,立刻风一般卷进了刘祺的卧房。

    守夜的婢子知道小黄门是刘祺心腹,没敢强加阻拦,再说她也拦不住。

    小黄门推开房门,将房门轻轻阖上。屋里黑漆漆的,他借着从窗外泻进来的月辉小心走到榻边,将酣眠的刘祺轻轻唤醒。“殿下,殿下。”

    刘祺不耐地皱了下眉,慢慢睁开双眸坐起身,并未发怒。听出是自己心腹的声音,他晓得他定然有要事相报。“说。”

    小黄门凑近他耳旁,以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将事说了。

    刘祺噌得一把掀掉身上的薄被,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东西!”

    若在外人面前,刘祺决计不会如此说与自己关系“亲厚”的妹妹。但此时唯有他们主仆二人,小黄门对他很是了解,知道他这些年都在隐忍些什么,故而刘祺私下骂那对母女的话再难听,小黄门都觉得很能理解。

    “取纸笔过来!”刘祺忍着怒火对小黄门低声吩咐道。

    “诺。”

    刘祺闭了闭眼,强压住火气。

    叶昕的身份特殊又敏感,本身是平民,但却同时是楚太傅未过门的夫人。之前他曾差点将他强留在身边,有了这层原因,故而他不能亲自夜半冲回丹暄院去训斥自己的皇妹。如此太过容易招人话柄。但他却能写信告诉她,让她知道这其中的深意。

    叶昕与楚灵均的关系是在端午夏祭时,公然告知皇帝与邻近官员的。韶华公主如此妄为,就是不将皇帝放在眼里,可视为不敬。况且,楚太傅的官职是先皇在世时亲赐的。不尊重太傅,亦可认为韶华对先皇亲赐的官职予以藐视,可视为不孝。

    如此不敬又不孝之皇家女子,若有官员弹劾此事,他刘家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尽了!若是楚太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参她一本,她堂堂大汉公主,还未出阁,就因与太傅已定亲的未婚正妻争风吃醋,做出如此下品之事,足令整个朝堂不耻!

    刘祺愤愤几笔写完,将笔一扔,虎目中满是不屑与鄙视。他将信封好之后,递给小黄门。“你亲自去,代孤转交给韶华。让她掂量掂量自己究竟做了何等蠢事!”

    小黄门弓着腰双手接过,一刻不敢耽搁,连夜揣着信便快马加鞭赶回了丹暄院。

    此信到得韶华手中,她原本傲慢得意的神色渐渐被惨白取代。

    韶华抖着手将信连忙烧了个干净,带着一干婢女侍卫,趁着天未明之前便离开丹暄院,踏着晓露急忙忙地返回洛阳。

    希望楚太傅不会向皇兄参她一本,更莫要将此事声张出去。

    她得亲自去皇兄身边守着,万一事发,她还能争辩两句,顺带请阿母也替她求求情。

    听闻羌族最近想求娶大汉的公主,皇兄本来就在犹豫要选哪个适龄公主出嫁和亲。他和阿母提过两句,被阿母委婉地推辞了。但若是此事被皇兄知晓惹怒了他,这可是大大的一个把柄。届时阿母再想保她,气势都要弱去好几分了!

    韶华颤着手掀起竹帘,对赶路的车夫与婢女们斥道:“快!再快些!怎的一个个的都和没吃饱似的!”

    韶华连夜返回洛阳一事,楚灵均与叶昕是不甚清楚的。自从回到玄元观后,楚灵均一刻不停地照顾着叶昕。到得翌日夜里,一切已然风平浪静。

    山中的夏夜凉如水,虫鸣声声。晚风习习,树影婆娑。

    叶昕被施了两次针,又服过几次活血散瘀汤剂,眩晕情况大为好转。这晚醒来,已是行动自如。

    这两日楚灵均几乎都没怎么休息,为他施针、配药、熬药,还要抽空为寻来的弟子们答疑解惑。叶昕心疼他的劳累,趁着楚灵均晚上闲暇之余,便去做了一碗核桃酪给他当宵夜。

    核桃酪以糯米、核桃、枣而制成,浆浓而甜,润滋不腻,冷热皆可食,风味各有不同,是一道十分适合作宵夜的甜品。

    来到玉衡阁前,叶昕发现门没闩,虚掩着,于是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没人应门,难道不在?

    叶昕推开门走进去。房内十分静谧,叶昕没敢发出太大声响,怕楚灵均正在看书,又猜他会不会正在睡觉。

    轻手轻脚走到书房,发现没人在那边,于是叶昕又去了卧房。

    刚进卧房,叶昕的脚步便停了。

    卧房内,一灯如豆。楚灵均散着一头乌发,穿着雪白的亵衣,斜倚在木枕之上,安静地睡着了。他的一条修长手臂自然地垂在榻沿边,匀净的指尖之下,有一本翻了一半的剑谱。

    叶昕望着他恬静的俊雅睡颜,一颗心柔软的好似能滴出水来。他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放到榻旁的矮几上,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将地上那本剑谱拾起,也放在矮几上。叶昕悄悄走到榻边,倚着榻沿坐下,凝视楚灵均英俊的眉眼。痴迷地看了一会儿,叶昕轻柔地牵起那只垂于地面的手,将它牵到榻边,又为他盖上薄被。

    山上的夜晚十分凉爽,即使是仲夏,夜里睡觉时也要盖上薄被,否则容易着凉。叶昕将楚灵均身上的薄被盖好,做完这些,楚灵均居然都没醒。

    习武之人本就比常人要警惕,然而楚灵均只是眼睫轻颤,呼吸依然平缓,可见他这几日是累得狠了。

    叶昕静静守在他身边,心动地轻吻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守了一会儿,许是静夜太美,催人入梦,叶昕也倚在榻旁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叶昕觉得脸上泛起一丝丝酥麻的痒,像是指尖轻柔的抚触,又像是温暖的春风徐徐地拂过脸庞。他迷迷糊糊地抬手抓脸,手却倏地被人一把握住了。

    叶昕顿时睁开双眼。

    朦胧昏暗的屋内,一双清湛的眼眸正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叶昕愣了半晌,这才发现自己正被楚灵均搂在怀中,两人同榻同被,相隔不过半尺距离。

    “楚大哥,唔……”叶昕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我见你睡得深沉,便将你抱上榻来,与我同眠。”楚灵均侧卧着,一手支在鬓边,一手环在叶昕的腰间,眼中闪着似水的柔光。

    叶昕被他幽深的眼神看得浑身发热,悄悄挪动身体想与他再隔开点距离,却被拦在腰上的手用力一推,瞬时与楚灵均的身体紧紧相贴。

    温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叶昕不禁红了脸,眼睛像是被楚灵均专注的眼眸给勾住了,半分也移不开。

    楚灵均眸光轻闪,微微勾起嘴角,露出往日难得一见的风流情致,两瓣薄唇就这样轻柔而坚定地贴了过来。

    “楚……”剩下的话语,悄然消失在两人相依相缠的唇齿间。

    叶昕被楚灵均由浅至深的吻亲得气喘吁吁,神智不清之间,感觉自己的衣带松了。“你……”

    “子林……”楚灵均放开被他亲得红肿的花瓣唇,凑到叶昕耳旁,低喃着吹了口气:“昕儿……”

    叶昕忽的浑身一颤,感觉自己快烧起来了。楚灵均往日润朗的男声此时透出一股异样的低哑,又用这种充满柔情和渴求的亲昵称呼唤他,叶昕听得连魂都快丢了。

    虽然从未与他这般亲近,也感觉很羞耻,叶昕还是鼓起勇气,颤抖着抬起双手,缓缓搂紧了男人宽阔结实的肩背。

    香炉内的兰香幽然,袅袅青烟款款飘散,迷得人宛如堕入美梦仙境之中。

    ……

    小半个时辰后,楚灵均起身,捡起被扔在榻角的亵衣披上,去净房净了双手,又打shi布帕,拿到榻边为叶昕擦手擦身。“离天明还早,今夜你歇在此处吧。”

    “嗯。”叶昕脸红红的应道,往榻内侧挪了挪,给楚灵均腾出更大的位置。

    刚才两人跨出了亲密的第一步,而后进展神速,仿佛情难自控,却又让他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亲昵过后,现在叶昕冷静下来只觉得臊得慌,不知道此时面对帅道长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抿着嘴装咸鱼。

    他紧张地望着走去净房的修长背影,有点难以想象,平时瞧着挺保守的楚道长,于床笫之事还挺果断大胆的。

    在楚灵均略显强势而生涩的主动引导下,除了最后一步,两人基本把该过的流程都给过了一遍。更让叶昕感觉羞耻的是,两人都是同性,但楚灵均坚持的时间比他长了太多太多。和他一比,自己简直……不,他错了,准确来说,是不具有可比性。

    叶昕心累地抹了把脸,羞愤地将头埋进薄被里。

    楚灵均洗净布帕,将其晾在木架上,回到榻上,重新将叶昕从被子里捞出来搂入怀中,宝贝似的亲了亲他的脸,低喃道:“余下的,等我从洛阳回来,我们成亲之后再做。”

    第63章 63大结局(三)

    翌日,楚灵均用过叶昕专程为他做得朝食, 与师叔郭通和几名弟子一同启程赶赴洛阳。叶昕生怕他们为了赶路而饿着, 特意为他们做了一大包干粮带在路上充饥。

    临走前,楚灵均拜托了无上宫的宫主曾净为叶昕继续看诊, 并叮嘱务必要让叶昕的瘀堵之症彻底治愈方可。

    楚灵均是为了郭师叔及观主交代的任务而外出,曾净自然不敢怠慢, 对叶昕的病症医治极为上心。

    柳不尘这次意外的被留在玄元观,未跟随楚灵均及几位师兄一同去洛阳。叶昕对此并没多问, 楚灵均在观中的事务他从不干涉也从不打听。他只关心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楚灵均走前曾告诉过叶昕, 快则月余, 慢则不会迟过中秋。

    柳不尘望着叶昕依依不舍的表情, 嘿嘿一笑, 对叶昕道:“叶师傅, 师父走了,可你点心房还得继续开工啊。观主、几位宫主和我还等着吃呢~”

    叶昕转了转手腕,抱着一袋麦粉走到案板前, 一边与他开玩笑道:“那必须!不开工白拿工钱, 我可没那么厚脸皮。”

    他大概猜到了, 楚灵均故意将柳不尘留在玄元观, 应该是看他们二人相熟, 特意嘱咐这小道长留下照顾自己的。

    叶昕虽然不是会因为爱侣不在身边, 动不动就觉得空虚寂寞冷的性格, 但被他的道长如此细致的照料疼惜, 他的心就和泡在糖罐里似的甜。

    “师父。”韩容从外面噔噔地跑进来, “观主让我来问问,咱们小点心房接不接外头的生意?”

    “嗯?”叶昕抬起头,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韩容兴奋道:“方才孙长史的夫人派家仆来问,咱们这儿的点心能否对外售卖?”

    叶昕眼睛一亮,心想一定是端午夏祭时,他做的点心讨了那些在座官员的欢心。这才没几日,口碑就在官家之中传开了?

    “卖啊!当然卖!”叶昕笑呵呵道。他本来就打算在玄元观附近开店铺的,店铺还没开就有主顾找上门,这明显是个好兆头啊!

    “你请他们将想要的点心名字和数量告诉崔宫主吧,玄元观的吃食生意都由他掌管。崔宫主接到此类生意,自会着人安排食料的采买与登记。”叶昕对韩容说道。

    柳不尘见叶昕有生意找上门来,也不便继续留下来打扰,取过叶昕刚制好的绿豆糕,乐颠颠地离开了。这是他今日下山时的口粮,他可记得师父留给他的主要任务是什么,贪吃归贪吃,正事却不能耽搁。

    师父回来就要大婚,并将大婚的筹备安排委托崔师叔主持c,ao办,但他这个负责跑腿督办的也不能偷懒嘛~

    小点心房刚闲了三日不到,又忙碌起来。

    午食小憩过后,崔仁来找叶昕定点心。原来是孙长史家的嫡子要定亲,听闻玄元观有外面买不到的新奇点心,便求到观主那儿去了。

    崔仁作为玄元观道食生意的主事,这事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

    孙家定了两百只四喜饺,又问有没有便于存放几日的糕饼之类的新点心。若有,便也定个两百份。价钱不需要叶昕来c,ao心,崔仁自然不会让玄元观和叶昕的点心房吃亏。

    如今天气炎热,水分少的酥饼相比其他糕点更能存得住。叶昕眼睛滴溜溜一转,心中就有了主意。

    广东潮州的老婆饼外皮烤至金黄,内里层层油酥薄如棉纸,酥松香甜,无论是口感及寓意都十分符合孙家的需要。就做这个吧!

    “有啊。到了我这儿,没有也能变成有。”叶昕对崔仁笑着说道:“就做娘子饼。等今日处理好食料,我先试做个十份。你让孙家到明早来取,取回去尝尝。若是满意,便让他们与您签契约。”

    崔仁乐得快冒泡了,看着叶昕就和看着摇钱树似的,连带着把楚灵均也夸了一遍。“多谢叶师傅。我师兄眼光真好啊!”实在是近来收的弟子太多,手头有些紧。就算他崔某是修道之人,但能为观中多赚些银钱,让一干弟子们吃得好点,总是没错的。

    叶昕笑着将他赶走,又让韩容将今日大厨房刚送来的芝麻与赤豆拿去磨粉。

    今日清晨给楚灵均做绿豆糕时,叶昕特别多做了一些,留了几块给柳不尘拿走了。还余几块,让韩容在刘祺那边用朝食时给他端过去当加餐。

    刘祺之前曾经救过他,叶昕心里总惦记着想还他点恩情。自己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回报给这位高贵的郡王殿下,但今后制点心时,只要他还住在观里,叶昕都会给他单独留出一份,或多或少的,就当回报给他的人情吧。

    手上正忙着,余光忽然瞥见一抹天青色在门口一晃。叶昕只当又是哪个来传话的小道士,低着头一边专心往麦粉里加饴糖,一边道:“又有哪宫的宫主来要点心了?”

    来人没说话,进房后,只是静静靠在一旁看他手上的动作。叶昕将陶盏中的饴糖全倒入麦粉中,用翻板不停搅拌,过了一会儿,才觉出不对劲来。一抬头,恰好迎上靠在门边的刘祺审视自己的目光。

    这位少年郡王今日未着锦衣华服,而是穿了一件玄元观的天青色武士服。那是紫微宫的弟子们在练剑时才会穿的衣服。

    看来刘祺在观中小住,并没肆无忌惮地摆郡王架子,反而很守这里的规矩,像个普通的紫微宫弟子。这让叶昕颇感意外。这傲慢的小郡王,难道转性了?或者,他在玄元观时,一直都是这样的?

    叶昕愣了愣,正要放下手中的活计给他弯腰行礼,没想到刘祺一抬手,语气骄矜地道:“免礼。你做你的,无需顾虑我。”

    用“我”而不是用“孤”称呼自己,想来这位郡王在此是不想搞特殊化吗?叶昕一时半会儿的也猜不透这少年别扭的心思。

    人都进来了,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样默不吭声地晾着人家总归不好。叶昕纠结了半晌,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后来决定干脆用平常心来对他,就把他当成楚灵均的弟子来看就行了。

    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刘祺反而先说话了。“绿豆糕,味儿不错。”

    嗯?这算是夸我呢?叶昕微微一怔,才微笑道:“殿下吃得满意就行。上次您救了我,我也没什么可报答您的。钱您肯定也不缺,若您最近都住观里,我做了新点心,便给您送去一份儿。别嫌弃哈~”

    刘祺绷着脸,却轻轻点了点头。“可以。”

    叶昕看他尚余几分稚嫩的侧脸,忽然觉得他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这么一想,又觉得他没那么可怕了,于是放松下来,安心做事。

    “你又在做什么?”刘祺第一次见到叶昕是如何制作糕点的,不由地露出几分少年人天真的好奇。虎目中不再是凶巴巴的目光,反而一闪一闪的,不停往他案板上看,显出一丝隐隐的可爱。

    叶昕见他有兴趣,便对他招了招手。“来,凑近点。我要做一样之前还没在寿春做过的新点心,叫娘子饼。你可以看看我怎么做的。”

    “唔。”少年毫无防备的瞪着眼睛,当真走到叶昕身旁,心无旁骛地看他抱着陶瓮往装满一半的大陶碗中注水合面。“娘子饼?如何做?蒸的?”

    “不,要用烘烤。烤出来色泽金黄,酥松香甜。”

    刘祺身形高大,明明只是个少年,往叶昕身旁一站,居然和他身高差不多。他微微歪着头,盯着叶昕不断翻动的纤细柔软的手腕和在他手中慢慢变成白云朵似的面团,眼睛发直,眸中闪着熠熠的光,瞧着颇有几分虎头虎脑的憨态。

    叶昕瞥了他一眼,悄然弯起嘴角。这哪里是什么威严的郡王哦。分明就是个贪嘴的半大男孩而已。别人都以为他是虎,其实哄高兴了就是只虎皮大猫咪……

    叶昕两手都放入碗中发力合面,这活儿不算轻省,手法也颇为讲究。没合多久,叶昕白皙的额头便浮起了一层细密汗水,将他一缕乌黑的额发粘在额角边,平添几分柔美。

    “你爱吃甜味重些的,还是淡些的?”叶昕问刘祺,态度随意又亲切。

    刘祺愣了一瞬,才道:“不喜欢太甜腻的。”

    叶昕点了点头,决定等会儿在芝麻馅儿里少放些糖。刘祺是皇族,可孙长史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口味应该相差不大。

    “那我等会儿,在馅儿中,少放些饴糖。”叶昕用了不少力气,说话有些喘,却显得更真实。

    刘祺望着他专注合面的秀美脸庞,嘴角不经意间弯起一抹弧度。

    也许旁人不知道自己对叶昕为何那般执着,但刘祺心底清楚的很。叶昕的容貌的确令他动心,但最让他在意的,是相比于那些成天围绕在自己身边居心叵测的侍卫和婢女,叶昕拥有他们所缺少的“真实”。

    无论是之前他想强留叶昕在身边,叶昕反抗他的眼神和言辞举止;还是后来他在玄元观外救他时,叶昕表现出来的感谢之意,都是毫无谄媚的一种近乎淳朴的真实。

    而这种自然的“真实”,正是自己渴盼已久却鲜少得到的。

    第64章 64大结局(四)

    洛阳南宫, 德阳殿, 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周池水环绕, 玉阶朱梁, 壁雕彩画,巍峨宏丽。

    然, 此刻岿然立于殿中的修长身影,却将这座恢弘的宫殿衬得孤寂寥落。

    刚刚禀报完大事的内侍,跪在层层阶梯之下,小心地抬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 静待负手而立的帝王的回答。

    “何时之事?”刘宸声音中透出几分寒意。

    “就、小半个时辰前。”

    “贼子可曾被捕?”

    “尚在……抓捕中。”

    殿中又陷入一片沉默, 落针可闻。

    内侍撑在地上的两条胳膊轻轻打着颤。

    不是他太胆小,委实是他所禀告之事, 非同小可。

    今夜, 王大司马在自己府中遭贼子暗算,遇害身亡。他刚得知消息,便着急忙慌地跑进南宫找陛下报信。

    哪知找了一圈都未找到,最后还是一名小黄门告诉他,陛下进了德阳殿,他才匆匆赶了过来。

    奇怪, 除了早朝,陛下鲜少会在深夜来德阳殿。

    今日不晓得是怎么了, 陛下竟会在如此黑漆漆的夜晚独自来此。

    然, 问题再多, 他也不敢擅自揣测圣意,只能把疑问往肚子里吞。

    刘宸望着趴跪在地连头都不敢抬的内侍,沉吟半晌,又问道:“大司马府……眼下是何状况?”

    “正、正乱着呢……”内侍一抖,也没别的心思瞎想了。“建、建威将军疯了一样的在城中搜寻贼子。方才竟敢擅闯廷尉府,被、被大将军给拦下了。”

    建威将军王仰是王大司马的侄儿,刚被擢拔半年尚不足。

    刘宸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只不过一个四品杂牌将军,也敢在他的洛阳城内如此嚣张。王家果然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了。

    刘宸脸色y沉,一言不发。须臾,梁柱旁的锦幔轻轻一颤。

    刘宸扫了一眼锦馒,皱着眉头对内侍挥了挥袖子。“不用管他。大司马新丧,建威将军伤心过度,做出如此出格之事,亦是情有可原。”

    “诺。”内侍擦了擦汗,退出殿去。

    王大司马虽然位高权重,但这几年他的兵权已被自己削去不少。大将军早已换了刘家人,就目前洛阳城内的兵马,有六成都已不再是王家的了。

    王家即使仍掌握不少实权,也不敢做出逼宫之事。目前来看,皇宫里是最安全的。见内侍退得没了踪影,刘宸才对那锦幔嘲讽道:“行了,出来吧。你倒是会躲得很。”

    九五之尊一句话,便见那重重锦幔之中,缓缓绕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玄色武士袍,身材高大,体型ji,ng壮。若换上一身戎装,妥妥的就是一冲锋陷阵的英气将军。

    “谁曾想,回家定亲的宁朔将军,三更半夜不歇息,竟跑来皇宫里头看风景?”刘宸语气尖酸,此刻哪还有帝王的尊贵,全然一副埋怨故人的鄙夷模样。

    玄衣青年默然不语,凝视面前俊美的帝王,眸深似海。

    刘宸深深望了一眼那剑眉星目的“刺客”,还想再讽刺两句,忽而抽了抽鼻子,脸色骤变。

    再也无心嘲弄眼前人,尊贵的皇帝两步扑上前去,一把扯开高大青年捂着腹侧的手。“你受伤了!”

    “陛下这儿,可有药止血?”青年脸色有些苍白,说话间,周围漫延的血腥味儿又浓了两分。

    刘宸连忙将他拉到锦幔之中藏好,一改之前的鄙夷,此时满脸忧色,道:“你且躲在此处,我去取些药来。”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情急之下,刘宸不再称呼自己为“朕”,而是“我”。

    一瞬间,两人似乎回到从前,他只是太子,而他是他的伴读。嬉笑玩闹间,便是如此随意地忘了称呼。

    青年脸色一僵,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多谢陛下。”

    刘宸垂眸,浓长眼睫掩去眼中波动,转身快步离去。

    独自行于复道之中,刘宸心绪激荡,起伏难平。昨晚,他见到了消失数年的御医郭通,在凿凿证据之下,当年的冤案终于浮出水面。王太妃正是这一切的幕后主谋。

    而后他连夜与几位亲近的大臣商议,若要动王家,必然先搬倒王大司马才可行。

    他原本打算令大将军先发兵,将王大司马拿下。但如此大动干戈,定然会逼得大司马手底下的兵将蠢蠢欲动。这也许会威胁到洛阳城中的安稳局势。

    于是,为确保稳妥,他决定先按兵不动。此事还需耗费些时日,从长计议。

    令他意料不到的是,今夜王大司马居然在自己府中遇刺身亡。而后不久,他便发现了躲在德阳殿中的那人。

    全天下敢为他如此豁出性命不要的,除了李家十四郎,还能有谁?刘宸暗自握了握拳。心中默念起令他魂牵梦萦却又不愿提起的姓名:李穆。

    自从自己登基那年,李穆便拒绝了他赐予的帝都职务,反而狠心的自请去益州镇守边关。一去,便是三年未归。三年后,回来便是为了其母为他定下的亲事。

    刘宸气得整夜未眠,即便知道他回了洛阳,也当不知道一般,全不过问。熟料今晚这位故人竟做下如此大事?!

    李穆怎么会知道自己最近想要除掉王大司马呢?刘宸心念电转,这才忆起昨晚那几位大臣中,有一位是李穆的嫡兄。思及此,刘宸连呼吸都不稳了。有什么长久郁积于心的答案,呼之欲出。

    望了一眼高高的宫墙,宽敞的复道,刘宸不由地苦笑一声。

    三年了,他们远隔千里,三年来从未有过联系。仿佛三年前,杏花林那一夜的荒唐缠绵,于两人而言就像是场遥不可及的梦。

    三年以来,南宫的御座之上换了一位年轻的帝王。他勤政爱民,却闭口不谈选后纳妃之事。大臣们一个两个的瞪眼干着急,每日早朝都要上演一遍劝帝选后的戏码。

    而益州边关,威风凛凛的宁朔将军同样把拒婚当成家常便饭。若非今次家中阿母以命相逼,三年不归家的宁朔将军近来亦不会出现在洛阳。

    一切的一切,看似机缘巧合,实则命中注定。今夜,李穆为他受伤流血,为他铲除了复仇之路上最硬的一颗顽石。也再一次让他回想起当初年少时的决心!

    若今生能为母报仇,便是了却他最大的心愿。那么从今往后,这个皇位,不要也罢!

    刘宸倏然停下脚步,回头眺望冷漠却恢弘的宫阙殿宇,眸中再无半分留恋。

    洛阳,就要变天了。

    ……

    如果叶昕没有穿越来到这个异世,那么殒命的郑潇手中那份至关重要的绢帛,就不会被辗转交到刘宸手中。而缺少了这份证据,那么皇帝陛下的大仇兴许一辈子都报不了。

    然而,叶昕穿越了。他的穿越,使得半路夭折的复仇之路再次踏上正轨,改变了玄元观弟子的命运,改变了郭通的命运,更是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而这位尚不知情的关键人物,此时脸红的快要滴血,正坐在玄元观的小点心房中,与对面的两人商量着自己的婚服该如何做。

    珍娘见他玉面绯红,不禁捂着嘴直笑。“叶郎君,你别光顾着害羞呀。你这婚服,究竟是要做男款的,还是做女款的?”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叶郎君,面露羞涩,这可是很难见到的。

    叶昕眼帘颤动,支支吾吾了半天,心一横,确定道:“做、做男款的。”

    崔仁在一旁跟着打趣:“我师兄那套婚服定然是男款。所以,叶师傅确定也要做男款的了?”

    叶昕闭眼,用力点点头:“没错!我的也要男款的!”

    崔仁笑嘻嘻地说:“那就男款吧。师兄早就交代了,婚服如何,全看叶师傅的意思。钱全由他来出,用料、款式、绣房则全按照叶师傅的意思来选。”

    叶昕气得干瞪眼,“你不早说!害得我纠结了半天!”他想,天下男子,成亲时要为穿女款婚服还是男款婚服而纠结不已的,也许就只有他了吧?

    珍娘和崔仁不再打趣自己,叶昕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脸上的热意降下去,才说道:“婚服的钱还是我来出吧。”

    自己成亲,总不好所有的花销都由楚大哥来出。这也太不像话了。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怎么说他也有之前皇帝陛下赏赐的一千金呢。他就不信还买不了两套像样的婚服!

    珍娘在被卖入流芳苑前,是清河陈氏绣房里的女工,绣活做得好,又会记账。因为貌美贤惠,家主看中了她,本想纳为小妾,怎知当家主母却容不得她。叶昕得知后,便想请她帮忙为自己做婚服。

    但两套婚服的工作量可不小,若是只请珍娘一个人绣,即便绣个款式极简单的,也得耗费半年。就时间上来说,估计来不及。故而叶昕找崔仁一商量,便决定去成衣舍定制,而由珍娘负责查验婚服的绣工品质。

    几人正说着话呢,石四大步流星地进了房。“叶五,五灵门外的空屋已收拾好了,你要不要随我去瞧瞧?”

    楚灵均走后,叶昕心里空得慌,便找崔仁商量在玄元观北侧的五灵门外单独开个糕点小铺。崔仁想也没想,立马同意了。能帮玄元观赚钱的事,他还犹豫什么?!他肯定一百个同意。

    叶昕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开铺子的事,于是向崔仁讨了石四过来帮忙一同打理。

    听到石四带来的消息,叶昕欣喜地站起来。“居然这么快就收拾好了,石大哥真效率。走吧,瞧瞧去。”

    他兴高采烈地走到石四身旁,结果发现石四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石大哥?”

    石四努力片刻,才好不容易将视线从珍娘脸上拔下来。珍娘被他直愣愣望着自己的的眼神盯得脸儿红彤彤,埋下头去不敢看他。

    石四轻咳一声,脸也变得通红。慌忙地转过头,逃也似地出了房门。“叶五,我、我在外面等你!”

    叶昕看了眼两人,嘿嘿一笑。“珍娘你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叶昕走后,崔仁见房中一下子冷清了,也不好与珍娘两人干瞪眼,于是便与她闲聊。聊了一会儿,崔仁犹豫片刻,才道:“珍娘,你的脚是怎么跛得?”

    方才崔仁见珍娘走进来时,跛的那只脚的步姿有些奇怪,不太像是筋骨折断的跛,反倒像是久伤未医导致的。

    珍娘抿了抿嘴,她知道崔宫主懂医,便道:“被流芳苑的狎司打伤了脚筋,鸨母怕我再逃不给我医。时间长了,就成跛子了。”

    崔仁欣然道:“玄元观的医术很好,你要不要去无上宫请我三师兄瞧瞧?万一能治呢?”

    珍娘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思忖半晌,摇头道:“不了。我没钱。叶郎君已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不能再让他为我多花钱了。”

    崔仁暗赞一声好女郎,劝她道:“你这么想可不对。你应该想,你脚若能医好,今后岂不是能帮叶郎君做更多事了?”

    珍娘被他说得心动,刚想再谈,柳不尘却匆匆进得房来。“崔师叔。快,观主找您!”

    崔仁诧异道:“何事如此着急?”

    柳不尘:“九江郡王被陛下急招回洛阳,此刻便要启程。观主让各位宫主都去送行呢。”

    崔仁立马起身,“我这便去。”

    柳不尘:“对了,叶师傅呢?”

    崔仁:“去五灵门了。你寻他何事?”

    柳不尘笑弯了眉眼。“师父刚才来信了,说他下月便能赶回来。我去告诉叶师傅,让他高兴高兴。”

    崔仁双眉微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楚灵均这么快就能返回,说明事情办得很顺利。可陛下急招九江郡王去洛阳,又是为了何事?

    王家一倒,刘祺难道不会与陛下翻脸吗?怎么说他也是由王太妃一手带大的,多少都有些母子情分吧?陛下就这般着急请郡王殿下过去给他自己添堵?

    第65章 65大结局(五)

    五灵门外的空屋在玄元观道食舍的偏南边, 相隔不过百十级丹梯。

    空屋周际的野花已移植他处, 改种了一些薄荷、艾草和香茅等驱虫草木。免得铺子开起来,各式糕点的香气,再加上花香,会引来诸多虫蜂鼠蚁。

    叶昕望着干净的铺面,心底顿时涌起一股踏实安稳的归属感。当然,这种归属感还差了一个人,等那人回来了,他就能有真正的“家”了。

    叶昕与石四两人边走边聊铺子内的布置,才进五灵门,迎面走来两名佩刀的士兵。“敢问哪位是叶师傅?”

    “我是。”叶昕疑惑地望着那两名士兵。“两位兵爷, 寻我何事?”

    说话的那名士兵盯着叶昕的脸愣了片刻,立马眼观鼻、鼻关心,一本正经的对叶昕道:“郡王殿下即刻便要启程离观, 请您过去道个别。”

    叶昕迷茫地眨了眨眼, 反应过来刘祺突然要走, 便与石四打了个招呼, 跟着两名士兵去了。

    叶昕未曾想到,短短半个多月,他会再一次被请入紫微阁。

    不过这次进入紫微阁的正堂, 所见的不再是三五成群的婢女和满地的行李。

    宽敞明亮的正堂内, 只有一个锦衣少年负手侧立。镂花木窗外透进来几缕阳光, 斜斜得笼在他周身, 有些晃眼。

    听见木门关上的声音, 似在出神的少年郡王这才转过身,大步朝呆立的叶昕走去。

    明暗交错的阳光投在他宽大的衣摆之上,将那华丽的夔龙文饰映得模糊难辨。

    叶昕见他一脸严肃迎面而来,本想笑着与他寒暄一句,却不知为何喉咙一哽,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次与他见面的感觉,这么奇怪呢?

    刘祺走到叶昕面前,相隔尺余才停下,叶昕感觉到他靠近时带起的风,微微扑在颊边。

    “我要走了。”刘祺平视叶昕,专注的视线凝在他的脸上。

    “呃……”我该说什么?叶昕怔了一瞬,道:“祝你一路顺风。”

    刘祺望着他,青涩的脸庞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化为轻轻的一声叹息。“嗯。”想要他跟自己一起离开,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留在身边就好。然而,这些都是妄想。师父对叶昕一往情深,定然不会同意的,而叶昕也决计不会与师父分离。

    那些模糊不清的情愫,只会风化在今后未知的岁月里,随着时间的打磨,慢慢消失无踪。也许自己想要的“真实”,在这里也不过是一捧梦幻泡影。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不说也罢。

    望着少年饱含千言万语的眼神,叶昕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有一股淡淡的忧伤盘踞在心头。

    他弄不明白这忧伤是哪里来的。

    也不知是替眼前的少年伤感,还是此时的一种离愁别绪。

    就仿佛他自己高三那年,在告别宴上与好友同学互相欢送一样,即便是以前看不顺眼的人,在那一刻,看在眼里,都变得有几分淡淡的怅然和亲切了。

    更何况,他并不讨厌这位少年郡王。

    彼此离得那么近,干瞪眼不说话还挺尴尬的,叶昕咬了一下嘴唇,对刘祺说道:“殿下若是想念我做得点心,以后可以派人来跟我学艺。我一定好好教他。啊,记得要派个手巧一些的,最好有点手艺基础的点心师傅。这样我教他,他能学得很快,也更容易领会各种点心制法的ji,ng髓。不过假如很有天赋的,那没基础也不要紧……”

    刘祺盯着叶昕喋喋不休的花瓣唇,忽然靠近他,将他一把搂进怀里。

    叶昕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

    嘎?好好的说着话呢,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以后吃不到好点心,撒娇呢?想想这孩子不过十四岁的年纪,要搁自己以前生活的那个时空,也就是个初二的毛头小子而已。叶昕被他用力搂着,想推又不敢推,只能半举双手僵在那里。

    “你话真多。啰嗦。”刘祺搂着叶昕,深深一嗅,鼻端是他身上沾染的淡淡谷香。

    叶昕:“……”= =|||

    被人嫌弃自己唠叨,叶昕不敢再说话,只好笨手笨脚的一下、一下拍抚着紧搂住自己的傲慢小郡王,就像是安慰一只闹别扭的虎皮大猫咪。

    刘祺将脸靠在叶昕颈侧,轻轻蹭了一下,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他松开了他。“孤会送你和师父大婚礼物的。”

    提到成亲,叶昕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起来。“客气,太客气了。”

    少年倏地迈开脚步,错身快速走过他身旁,推开两扇闭合的木门,脊背挺得笔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不许不要!”

    叶昕反应过来时,回身看他。见刘祺身后已跟着两排士兵,与他相隔丈许的距离了。

    数年以后,叶昕才明白当时心头升起的怅然情绪是因为什么。

    ——诀别。

    然而,等他明白时,郡王已不再是郡王。虎头虎脑的少年背影,永远停留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记忆中。

    取而代之的,是洛阳皇宫重重高墙之内、楼台御座之上,经年难得一见的威严帝王。

    楚灵均并未如他信中所说,很快便从洛阳返程,虽然那起震惊朝野的冤案重审进行得极为顺利。

    王太妃当年毒杀皇后一案有了定论,王氏一党居心叵测、结党营私,皇帝陛下雷霆震怒,将整个王氏党羽连夜判给御史台彻查。

    不足两月余,洛阳城中革了十数位四品以上的官员,整个大汉朝内,抄家流放的大小官吏更是不计其数。

    期间,南宫遭遇数次刺客夜袭,大部分贼匪皆被禁军擒拿。少数一、两位武功极强、近了皇帝身的,亦被太傅楚灵均当场斩于七星龙渊剑之下。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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