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节
穿回古代做糕点 作者:秦燃
第10节
“敢问是肖大夫吗?”其中一面相较凶的高个男子率先走到叶昕面前,开口问道。
“肖大夫?”叶昕眨了眨眼,不明所以指着自己:“你是在叫我吗?”
后面那个子稍矮、相貌平平的男子可没高个子那么客气,冷冷一笑:“不是你还能是谁?”
叶昕彻底懵了。“我姓叶,不姓肖,也不是大夫。二位找错人了吧?”
叶昕这么一说,那高个子便有些犹豫,侧头看向矮个子:“你确定是他?”
矮个子不耐烦了,对那高个子点头道:“肯定是他,绝不会弄错。当时他在沈府住了数日,我便负责每日为他打扫房舍。再说他这般容貌,我又怎会记错?”
高个子得到矮个男子的肯定回答,转头看向叶昕,原本无害的脸色沉下来,眸中凶光渐露。“肖兄弟,请随咱哥俩儿走一趟吧。”说罢,男子便从怀中摸出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刃,一瞬间抵在了叶昕的脖子上,单手扣着他胳膊,将他迅速带到离青灵门稍远之处。
卧槽……搞什么鬼?怎么突然就动手了?叶昕吓了一跳,强自冷静下来,将头往后仰,讨好地朝那位高个男子说道:“大兄弟!别激动、别激动!刀剑无眼。你看我不是没跑吗?你你你把那小水果刀拿远一点行吗?”
高个男子似乎对他的那把短匕很是在意。听叶昕居然说它是水果刀,登时额头青筋一跳,手腕一动,将那短匕抬了抬,瞪眼狠道:“什么水果刀!这是青狼匕!”
“呃……好好。你说得都对。你小声点,万一被人发现了你们胆敢在这时候闹事,肯定是要被爆头的。”叶昕缩了缩脖子,颤声道。
高个男子一听这话,脸更黑了。不但没消气,反而恨得牙根痒痒。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美貌男子特别欠揍。
矮个男子默然跟在一旁,心中疑惑不已。他悄悄瞥了一眼叶昕,总觉得他无论是走路还是说话,都好像变了一个人。这怎么可能呢?看身形与相貌,明明与那肖郎君一模一样……
莫非、莫非他还有双生子不成?!
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得一愣,矮个男子脚下的步子便停了。
“黄兄弟,为何不走了?”
“方大哥,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高个男子微微一愣。
柿子挑软得捏,高个子一看就是个会武的,偷袭那矮个子明显成功几率更大。叶昕在眨眼间便做出了判断。就是现在!叶昕趁着两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一刹那,矮身蹲下的同时直接踹了那矮个子一脚。给老子下去吧你!
矮个子毫无防备,又站在山道边沿上,被叶昕这么偷袭一绊,竟直接往山下滚去。
高个子犹豫了一瞬,还是朝那矮个子扑去。
叶昕趁此时机,拼尽全力拔足狂奔。
奈何这并不是拍电视剧,成功逃脱的戏码很不幸地没有发生。也许自己并不是男主角?
叶昕刚跑出丈余的距离,便被那高个男子一脚踢倒在地。忽的,他脑中嗡然一响,多日不犯的头疼再度袭来。叶昕感觉眼前一黑,有那么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高个男子方才是飞身踢倒叶昕的,此时也是躺在地上。他怒不可歇,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执短匕便要冲上前去刺叶昕的脚。“死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我便挑了你的脚筋,看你还能如何作怪?!”
叶昕眼睛短暂失明,但没隔几秒又好了。这让他心中有些着急。此时再被那男子狠骂,心绪起伏跌宕,又是惊又是气!妈的你是贼子你绑架我,难道还不允许我反抗吗?!
“方大哥!千万不可!”矮个子男子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喊道。“白玉仙君若是伤了,主公的买卖也就完了!伤不得!伤不得!”
嗯?叶昕虽然气极,但是很显然他在紧要关头抓住了重点,顿时心中生出一计。不让我伤,我偏要伤!
叶昕忽然惊声喊道:“啊!我眼睛看不见了!”
矮个子男子先是一愣,而后猜到叶昕使诈,便对那高个男子摇了摇头。“别信他。以前的他明明沉默寡言,未曾想几月不见竟变得如此j,i,an滑。方大哥,找根绳子将他绑了再说。”
此处是玄元观一处极偏僻一隅的墙外,矮个男子倒不担心叶昕的喊声能惊动观中那些正在忙里忙外的道士们。
高个男子抬手要揍,可叶昕只是眼神木讷地望着前方,对自己要揍他的行为竟毫无反应。这情况当真不对。高个男子连忙回头问道:“他好像真的失明了。”
“什么?”矮个男子刚才跌伤了脚,此时听到高个男子的话,不由愣了。“快!扶我过去看看!”高个男子伸手在叶昕眼前挥了挥,叶昕的眼神依然失焦地发直。
高个男子一时也慌了,心想莫不是方才那脚踢得太狠,不知道寸到哪里把他的眼睛弄瞎了?见他侧身躺在地上,眼睛又瞎,一时半刻也掀不起风浪,高个子便扔着他不管,想去搀扶坐在后方的同伙。
叶昕见他离开自己已有几尺,半点儿不带犹豫,猛地一头就要撞向地面。若是受伤便能使自己摆脱困境,那伤一点也不要紧。
这副容貌着实给自己带来许多麻烦,他算是深有体会。
别人的美貌是用来招福的,自己这美貌就是个永无止境的大坑!叶昕早就被这张脸坑得头疼不已,烦不胜烦。
弄伤额头变丑了,也许今后就太平了。自己是男的,又不是女子,磕出一两个疤也无甚要紧。
“不可!”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叶昕勾起嘴角,心想“晚了!”
哪知头还没碰着地面,眼角余光所及之处倏然闯入一抹红色身影。同时肩膀传来一阵酸麻。他本能地往后一靠,想要受伤的小算盘就这么被砸了。
转瞬间,耳旁传来“叮”的一响,声音犹如金石相撞。叶昕立刻知道,这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难道会是楚道长吗?叶昕惊喜地望去,当看清眼前与那高个子相斗之人时,当即一愣,啪叽一下险些掉了下巴。
怎么会是这个小祖宗?!
第46章 46端午夏祭(三)
叶昕眼睛瞪地溜圆, 微微张着嘴, 惊讶地望着举剑挡在他身前正与那高个男子缠斗的少年。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九江郡王刘祺。
往年每逢母后的忌辰, 刘祺总会在玄元观小住几日。
观中有一处偏僻的莲池。池中的莲花非白非粉, 而是青色,池中鱼儿亦非普通品种,而是罕见的九纹龙。
刘祺甚喜这池中物的独特, 便时常去那边散步。
今日可巧,他刚来池边不久, 就听见墙外传来的惊呼声。他有随身带剑的习惯,从小刚习剑时甚至是抱剑而眠的。
当他听出叶昕的声音,想也没想便拔剑跃上了围墙。幸好,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两人“叮叮当当”地拼了几招,刘祺手持长剑,在兵器上占了优势,况且自幼由名师指导,刘祺的剑术已很不一般。但那高个男子的身高及气力均超过刘祺,且显然是个江湖老手, 打斗经验丰富,一招一式都犀利狠辣。如此这般,一时谁也没能使对方败下阵来。
眼见那男子招式越发雄劲, 刘祺毕竟年幼, 体力渐渐不支落了下风, 却倔强的拼全力相抗。
忽而, 不远处传来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快!保护郡王!擒下贼子!”
须臾,手持长矛与长剑的官兵和紫微宫的道士们便赶了过来。高个男子一见大事不妙,猛地举起短匕朝刘祺刺去。
趁着刘祺举剑格挡之时,突然一个转身,提起一旁的矮个男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官兵立刻围了上来,领头的将士跪下,对刘祺抱拳道:“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敢问殿下可有受伤?”
“无碍。”刘祺狠狠喘了几口,调整呼吸,斜眼睨着叶昕。“你可受伤?”
“没、没有。多谢殿下相救。”叶昕看着少年,略微有些尴尬。上次两人见面他恨不得跟这小鬼拼命。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他最先赶来救了自己。
一旁的柳不尘将叶昕上下看了一遍,确认他无碍,才问道:“叶师傅,可知是谁追你?”
叶昕本想说他们也许认错人了,他们似乎要抓一位肖大夫。但一眼瞥去,在场的人实在太多,有官兵、也有刘祺的家仆,还有许多紫微宫的道士。自己身负秘密还是个魂穿者,任何一点信息泄露出去,说不定都会招来祸端。
柳不尘他还是信得过的,于是便将他带到一旁,附在他耳旁用极轻的声音说:“他们似乎在找一位姓肖的大夫。但不知为何,竟弄错人了。非要抓我。”
柳不尘一听,瞳孔骤缩,脸色大变。叶昕鲜少见他这般表情,唬了一跳,刚想问他,却见他已经平静下来,方才那模样仿佛只有一瞬。
虽然不姓郑,但是那两人找得是个大夫。谁也不能保证郑潇前来寿春的途中用得一定是真姓名。柳不尘稳住心神,又问叶昕:“可曾看清他们的相貌?”
叶昕稍作回忆,小声说道:“看清了。高个男子约莫八尺,左脸颊眉骨上有一条长一寸的刀疤。矮个男子皮肤白皙,三角眼,塌鼻梁。嘴角右侧上方有一粒黑痣。而且他的腿好像受伤了。”
柳不尘赞许地望了叶昕一眼。普通人若是被人打劫,吓都吓死了,没想到叶师傅居然将对方相貌记得如此牢。这些特点极为显眼,应该不难找到那两人。遂快步走到旁边稍年长一些的一个方脸道士旁,低声道:“青岩师兄,要劳烦你带些师兄弟们,往山下跑一趟抓人了。”说着,又极为轻声地交代一句:“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请师兄抓到此二人。”
青岩肃然道:“师弟放心。劳烦与师父交代一声。”说罢,长臂一挥,指了十多人朝山下急奔而去。
刘祺身旁的一名家仆见刘祺一直盯着叶昕,小心提醒道:“殿下,祭祀大典时辰差不多了。可耽搁不得。”
被那家仆一说,叶昕才发现此时的刘祺头戴玉冠,身着红色宽大襜褕,腰束金印下坠紫绶,全然一副极为正式的礼服扮相。
啊……他是王族,自然也要随皇帝一起参加祭祀大典吧。穿得如此兴师动众,还跑来救自己,真是不容易啊。
谁能想到短短数日,对头居然变成了救命恩人。
叶昕在尴尬与感激他的同时,又生出一种微妙的感慨。
刘祺横了那家仆一眼,皱眉道:“知道了。”
端午夏祭如此重要,居然胆敢有人在玄元观外闹事。先不说官兵不会放过那两人,即便是玄元观的众道,也轻饶不得他们。
柳不尘亲自陪着叶昕进了观,又亲自将他送回点心房,方才放心。此事得赶紧告诉师父知晓。
三丈见方的祭台之上,六畜、五谷、瓜果、角黍等祭品被整齐地置于铺着红绫的宽大漆木祭案上。
案前一尊赤金镂八仙香炉内,尚未燃香。
祭台两旁,左侧立着一人多高的一排编钟,右侧立着等高的一排编磬。
端午夏祭是官祭,闲杂人等禁止通行观礼。
祭台外沿立着诸多道士,他们手执拂尘,面色整肃,由观主李云清及四位宫主带领,正在为这场大型祭礼祝诵祭祀经文。
着装隆重的王太妃及韶华公主立在祭台两侧。
刘祺与一干身着红色襜褕、腰配印绶、头戴文武冠的官员则安静地立于祭台之下,双手执玉圭举至胸前,神情庄严肃穆地望向祭台之上的一人。
漆木祭案一侧,赞礼官手举竹简,高声诵道:“祈四海八荒之诸神,除诸邪,消疫病。佑我泱泱大汉,千秋昌盛。保我万千子民,万世太平!拜!”
头戴金冕旒、身着黑赤冕服的年轻帝王刘宸,手执一柱香,依祭词俯身而拜。众位文武官员随之行跪拜大礼。
……
钟磬之声随南风响起,金声玉振,舒徐悠扬,清泠而寂寥,飘过玄元观的飞椽檐角之间。
皇帝等人与众道结束了一早的祭祀仪式,启程往紫微宫的北斗殿内用朝食。
而位于大面点房隔壁的小点心房内,叶昕带着两位徒弟正在忙碌。方才在青灵门外发生的那危险一幕,叶昕没对两个徒儿提起。一来事情已经过去,二来也是生怕让两位徒弟担忧。
风中夹裹的礼乐之声不时飘进小点心房的三人耳中。
“唉……都奏乐了。这是祭礼结束了吧?”叶昕立在方头灶旁,手执竹制长箸,将一个个外观ji,ng美讨巧的“荷花苞”放入锅中仔细烹炸。
“是。已在奏乐。祭典应是结束了。”韩容是三人之中在玄元观呆得最久的,已经历过几场祭祀大典。
“可惜了。有缘无分,呆在观中也没能看成这种规模的祭祀。”叶昕嘴上唠叨,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锅里,观察那些荷花苞造型的面团在油中的形态及颜色变化。
火候拿捏不准,这道点心便算作失败了。这种错误,叶昕从不会犯。
陆诚微微抿着嘴,一声都不敢吭,站在叶昕身旁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叶昕一边紧盯荷花苞的烹炸情况,一边叮嘱两个徒弟:“油温不能太高,三四成足以。”将最先放入锅内的两个荷花苞从锅中小心夹起,放入一旁的青瓷盘内。“好了,换韩容来看。陆诚你去烧火。”
将全部荷花苞都烹炸完,另一个火眼上的蒸笼顶端也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
“师父,这个还要蒸多久?”陆诚从灶后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叶昕扫了一眼更漏,道:“差不多再蒸一盏茶不到的时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你等我叫你,你便立刻将火灭了。”
“好。”陆诚道。
“韩容,你去瞧瞧冰窖里方才我放进去的东西凝固了没。”玄元观的设施条件比陆诚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于这仲夏日,也能有条件制作出他想要的点心了。
“是。”韩容乖巧应道,转身出屋去了大厨房。
叶昕又从一旁的木架上取了两双干净的箸,搬来其上放着的三个陶罐,打开上面的木塞,从中夹出九制杨梅、五香笋干和山楂片来尝了尝,仔细体会这三样小食的味道。甜、咸、酸都有,这便差不多够了。
这次端午夏祭,他的小点心房不仅要负责制作全天两顿点心,也要制作一应果脯零嘴儿。虽说他工作以后主要都是在制作各类糕点,但是从小也在养父那边学了几个果脯零食的制作。
皇帝虽然身份高贵,但这里毕竟是道家重地。帝王与官员们来此主要是为了祭祀,可不是来享福的。故而不需要制作多样小食,仅需两、三样,用以给皇帝、官员与道长们在闲谈之时食用即可。
叶昕眯着眼睛品完那三样小食,便提醒陆诚将灶火熄灭。
韩容恰在此时也从冰窖回来了。“师父,凝固了。我取了一点回来,您尝尝看。”
韩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陶碗,将从冰窖取来的样品端到叶昕眼前。叶昕取了一丁点,瞧了瞧,又挖起一小块尝了一口。“还差点时间。在冻一会儿味道会更好。”
叶昕将刚才取出的那三样小食分别递给两个徒弟,让他们也尝尝看滋味如何。两人吃完都直呼好味道。
师徒三人便拿出事前准备的小瓷盏,将那三样小食分别以等份盛入其内。
做完这些,门口气喘吁吁地跑来几名手拿木盘的小道童,对叶昕说道:“叶师傅,北斗殿那边传茶了。”
嘿!时间估算的正好。“辛苦了。三样小食已备齐”叶昕客气地对那几个道童说道:“劳烦小师傅们等会儿给贵人烹茶时,别放葱、姜、盐等佐料。就用清茶汤即可。”
领头的那小道童立刻疑惑地问道:“啊?不放佐料?那茶汤味道太淡了,能喝吗?”
叶昕指了指那三样小食,“这三样小食各有不同的味道,若用平时的茶汤,味道太重,会掩去它们本身的滋味。清茶搭配着正合适。”
小道童虽然不太懂这些,但叶师傅的手艺他们也是早有耳闻。既然连崔宫主都能对他赞不绝口,他们这些外行自然不会质疑叶师傅的安排,当下便应了。
叶昕目送小道童们离开,抱着胳膊大大松了口气。
零食已送出去,不久便要用上点心了。“陆诚,起蒸笼。韩容,去冰窖取糕吧。”
接下来,才是他们小点心房的关键时刻!希望没有辜负崔宫主的嘱托才好。
第47章 47端午夏祭(四)
虽是白昼, 北斗殿内, 二十四盏鎏金青铜桃花灯却已尽数燃起。不为别的, 只为欢迎贵客之举。东、南、西、北四角的铜鹤香炉中, 似竹似兰的清冽香气冉冉飘散于四周, 令人心旷神怡。
祭祀大典之后, 位于主座之上的刘宸已换下冕旒与冕服, 戴通天冠、着绛色襜褕, 神态放松地与在座的官员及玄元观、聚云观的两位观主和几位宫主们闲谈。
清修之地,不可饮酒, 便以茶待之。今日既有官员、王族在场, 亦有后宫王太妃及韶华公主在,又以修道之人作陪,无法谈及政事要务, 这话题自然就转到了眼前的一杯清茶及三样小食之上。
“今日这茶瞧着倒是新鲜。何以不由侍茶佣先以炭火加以烹煮,再添加各类佐料,调好之后,分于众人。而是每人一杯,杯底却仍留茶叶?”刘宸虽年仅弱冠,比在座大部分人都要年轻。
然他不开口,便无人敢说话。原因无他,只因他是皇帝。而此时这位年轻俊雅的帝王,正端着自己面前那杯汤色浅黄的清茶, 好奇地询问崔仁。
崔仁恭敬拱手道:“回陛下, 这是为了搭配旁边三样小食的口感。添加佐料的茶汤味道太重, 恐会掩盖小食的滋味。”
“哦?”刘宸早已注意到置于青瓷盏内的三样小食。听崔仁这般说辞,便不再纠结于清茶,而是直接问道:“这三样,看样子,朕倒是从未用过。”
王太妃抬手掩唇,也笑道:“确是如此,哀家也好奇着呢。崔宫主不妨趁此给各位说道说道。”数年不见,她美貌依然不减当年。说话时,头顶金步摇轻晃,雍容华贵。
崔仁似乎早已料到皇帝和王太妃会问,仔细向在座诸人说道:“由左及右,分别是九制杨梅、五香笋干、山楂片。”
坐于右侧次席的韶华公主美眸一转,娇嫩艳丽的脸庞犹如盛放的芍药花,好奇地望着刘宸。“这些小食的名儿,我竟是头一次听闻。皇兄,你快先尝尝,味儿好不好。”
刘祺位于左侧次主位上,听见韶华公主如此说,亦是眼含期待。
刘宸扫了各人一眼,了然一笑。原来诸人都对这几样吃食有点兴趣。他记得他三年前来玄元观,观中的斋饭小食都平平无奇。不想三年后再来,居然连小食都如此新颖别致了。遂执起箸,挨个将每样都尝了尝。
各人见皇帝动了箸,便也随之夹起面前的小食品尝。
这一尝之后,席上原本有些拘束冷清的氛围竟变了。众人抬头望了望,都在彼此眼中瞧出几分惊喜,各中滋味妙藏于心头。
刘宸眼眸一亮,只觉杨梅甜而不腻,笋干咸香可口,山楂片酸中有甜、爽口开胃。将三样都尝过一遍,再配以清茶润口,甜、香、酸的余韵便于口中混为一处,经茶汤的酽香一冲,幻化为一种ji,ng致的回甘,附于唇齿之间久久不散。
位于刘宸下首的九江郡王刘祺略低着头,饮下一口茶汤,原本矜贵傲慢的嘴角弯起轻轻勾起。能将普通零嘴儿都做得如此ji,ng致美味,那人果然没让他失望。然而,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他嘴角那抹弧度又很快消失无踪。
“味道极好。”刘宸不吝赞叹。尝过三样小食,细细品着清茶,他心情愉悦。“没想到三年未至,观中小食竟做得如此可口了。”刘宸吃得双眉舒展,嘴角挂上了愉悦的笑意。
崔仁心中极为得意。能得到陛下如此嘉奖,说明他这宫主的分内之事做得甚好。
本想在此极力夸奖一下新来不久的叶昕,但一眼瞥见皇帝下首处那位面色复杂的九江郡王,崔仁到了嘴边的话便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只笑着谦虚道:“陛下过奖。”
叶昕与九江郡王之前的过节没几人知道,就连崔仁也不知道。但九江郡王的任性跋扈却是出了名的,崔仁看出刘祺对这三样小食亦是极为满意,万一他知道了叶昕此人,当场向他讨要可就糟了。崔仁素来心思细腻,眼下自然不想惹上这么个大麻烦。
若有似无地瞄了瞄刘祺的脸色,见他只是低头拧眉沉思,并无他意。崔仁一颗悄然提起的心便放下了。
韶华公主年纪最幼,比刘祺尚小两月。
从小受尽先皇与王太妃疼爱,相貌秾丽,能歌善舞,性情张扬骄纵,见众人只是面露赞许,并未多言,她便道:“小食都如此ji,ng巧,不知观中的茶点又做得如何?与聚云观的豆糕相比,谁的更胜一筹?”
说罢,美眸在楚灵均俊美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见他一直垂着眼帘,自己说话他也没把眸光移过来,不禁暗暗咬住下唇。几年未见,他却越发冷峻沉稳了。
刘宸此时被那三样小食勾起兴致,况且离午时用饭还有个把时辰,他的确有些饿了,便对崔仁点了点头,示意他将茶点送上。
崔仁回头与一仆役小声交代了几句,那仆役便立即出了北斗殿。少顷,只见十余名身着天青色道袍的道童各自手托一木盘,从门外鱼贯而入。
众人方才被那三样独特的小食勾起了馋虫,此时便更加期待那些道童们端上来的茶点。
镂花木盘置于面前,其上从左至右摆放的点心更是叫人见之新奇又欣喜。
但见盘中左侧一朵荷花形美动人;中间一个似饼又不是饼的四方型小盒、四角尖尖、内呈田字,田字格内装有黄、白、橙、青四色食材;而右侧之物虽然形制简单仅呈绛红色长方形、但奇就奇在其材质晶莹剔透,似糕又不似糕,当真少见。三样点心之下都以嫩绿桑叶垫之,真可谓形色俱佳,不由的令人垂涎。
饶是刘宸乃九五之尊,吃遍天下珍馐美味,还真就没见过这三样小东西。
此三样点心甫一呈上,众人静默片刻后,殿内居然响起一片隐隐的叹声。即便有些官员比较矜持,也不禁面露笑容,微微点头。
此时此处,在席的皆非普通平民。皇帝、九江郡王、王太妃、韶华公主本就非一般人,即便是玄元观及聚云观诸位修道之人,也都是扬州界内数一数二的大观中人,阅历亦是远胜常人。
然而,在座之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终将视线收回到自己面前的那三样形色可人的小小点心之上,均是惊叹地摇了摇头。
刘祺脸色忽明忽暗、y晴不定。
楚灵均面色如常,但一双墨瞳内ji,ng光熠熠,不似往日淡然。
王太妃与韶华公主更是美眸顾盼流转,面露惊喜。
看来无论是皇族、贵人,亦或是平民,外形ji,ng美的美食总是能令人心情为之大悦。
哪怕是早已听叶昕说过这几样点心名字和所用食材的崔仁,脸上都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惊讶。叶昕这小子,果然之前一直都在藏拙!
刘宸一脸兴致盎然地望着崔仁。
崔仁都不用他吩咐,立马答道:“陛下,此三样从左至右,分别是荷花酥、四喜饺、胭脂凉糕。先用前两样,而后饮一杯清茶,最末在用胭脂凉糕。”开玩笑,胆敢在陛下面前显摆,那他是不想活了。故而还没等皇帝开口问起,崔仁便主动将这几样点心与众人做了介绍。
刘宸微微点头,先夹起荷花酥送入口中,咬去半个细品。只觉外层酥脆、油香扑鼻,内里绵软细腻,醇厚甜美。“酥油、枣泥、莲子?”刘宸用完一整个,饮了口清茶,一边回味、一边看向崔仁。见崔仁点了点头,笑道:“味美形美。配以清茶清口,齿颊留香。”望了一眼在座之人,皆是一脸赞许。
刘宸用绢帕轻轻擦了擦嘴,执箸夹起四喜饺。
方才那荷花酥乃油炸而成,口味偏醇厚。
而此时这四喜饺,看样子应是蒸制的。
甫一入口,细嚼慢咽,虾r_ou_弹滑、猪r_ou_软嫩、青豆爽口、胡萝卜清甜,各种荤素搭配,咸鲜可口。
刘宸头一次知道,即便是普通的面皮,嚼在口中,也能如此软韧,将其中不同滋味包覆地极为ji,ng妙;而各类蔬菜与虾r_ou_、猪r_ou_的调配,食于口中,竟能彼此衬托各中的滋味,混搭出极致鲜香的口感。
用完一杯清茶,刘宸迫不及待地去夹那最后一个鲜红而剔透的胭脂凉糕。
不同于方才荷花酥和四喜饺的温热,胭脂凉糕一入口,居然是清凉凉的。四分酸、六分甜,既软且滑,冰凉的口感十分醒神开胃。这糕应是用胡萝卜、狼桃、山楂及蜂蜜制成的。
接下去不久,便是午食。将这道甜点安排在最后,倒是恰如其分地引人胃口大开。
如果说头两道点心是令人感觉惊喜,那么用过这最后一道,在座诸人便是感叹加疑惑交织的情绪了。
天下美味,要说普通民众不能尽尝,可帝王之家总不至于孤陋寡闻吧?然而,饶是贵为皇帝的刘宸,在来玄元观之前,也没吃过这些点心。别说吃了,连听都没听过。
这,不可谓不神奇。
刘宸缓缓放下箸,眼神之中充满疑惑。他抬起头,视线移向座下的众人。诸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
几位官员满脸赞叹之色。崔仁是既感叹又满意。楚太傅则表现地极为淡然,但脸色较之往常,竟显出一分罕见的温柔。刘宸微微弯起嘴角,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太傅为何会如此。
皇弟刘祺的神情颇为复杂,刘宸能看得出他对那几样点心十分喜爱,但在他素来傲慢的眸光中,刘宸发现那其中还掺杂着一丝懊恼与不甘心。这又是为何?
然,未等他想个明白。韶华公主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崔宫主,不知崔宫主在何处寻得的厨子?竟能做出如此ji,ng致又美味的点心?”
崔仁愣了一瞬,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此厨亦是才入玄元观不久。非我寻之,乃我师兄玉衡子相邀而来。”如此说法,便是委婉告知韶华公主,这不是一般的厨工,而是太傅楚灵均的友人。
哪知韶华公主全然不理崔仁的暗示,一双美眸在楚灵均和崔仁脸上来回转了转。“如此巧心巧手的好厨工,不知楚太傅与崔宫主可否割爱,让我带回宫中,为陛下、母妃及本公主烹制美食?”
崔仁在心中狠狠吐了口气。麻烦来了!
他原本担心那位傲慢的小师侄刘祺会率先发难问他讨要叶昕,没想到竟然是韶华公主抢先来了这一招。
小师侄他倒是不怕,毕竟有他师父楚灵均镇着呢。
一旦刘祺发难,楚灵均出面阻挡,便不会再有其他人生出这个心思。
但是,先问他要人的是韶华公主。论身份、论地位亦或是论理由,他都难以推辞。他能说什么?说不愿意将叶昕交出,不愿意让叶昕去侍奉陛下和一干宫中贵人?那岂不是找死?
崔仁面露难色,素来能言善道的他,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韶华公主。“这……”
王太妃原本正在悠然品茶,回味方才所用的点心在口中留下的美妙余韵。听到女儿如此提议,心中亦是极为赞同。可崔仁此刻的迟疑,分明就是不想答应。她轻轻放下茶杯,脸上本是轻松的微笑变得高深莫测。“怎么,崔宫主与楚太傅可有难处?”
韶华公主见有其母撑腰,越发肆意,紧跟着王太妃的问题便道:“不过一个小小厨工,何以崔宫主与楚太傅竟还不乐意了?”
楚灵均面色严肃,从席位上站起,走到殿中央,拱手施礼道:“还望陛下、太妃及公主殿下见谅。贫道一修道之人,此厨乃我未过门之妻子。委实不便入宫为厨。”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惊。“!!!”
楚太傅多年独身一人,何时便这般不声不响的论及婚嫁了?!
北斗殿内,一片鸦雀无声。
第48章 48端午夏祭(五)
崔仁霍然抬头, 看向楚灵均。师兄要么不言不语, 一旦出声, 必然语出惊人。真是绝了!
韶华郡主原本红润的面颊登时一白, 显然遭受不小打击,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正笑吟吟地摸着胡子的观主李云清, 颤声问道:“李观主, 此事当真?”
众人听了, 纷纷蹙起眉头。玄元观的观主李云清是楚灵均的师父,乃是长辈。韶华公主众目睽睽之下, 径直向男方亲长质问, 尤为失礼。
李云清却无甚在意,反而捻着胡子,大方承认道:“的确如此。双方已过纳采之礼。”
前几日深夜, 楚灵均带着《毒方杂论》亲自来找他,并将一干隐情告知于他。
而后,还提及自己已有心仪之人,甚至已将先帝御赐的那对白玉簪的其中一支相赠,明显是铁了心要求娶那人。
此时看来,双方当晚便已互换信物,倒确实是过了纳采之礼。那时他还挺纳闷,这素来沉稳的徒儿如此着急将此事告诉自己,究竟为何?此时想起, 原来此子是怕夜长梦多, 先下手为强。
李云清由那晚联想到此刻此景, 恍然一悟,心满意足地 了把胡子。此子,自幼心思缜密,他这当师父的,倒是省却不少心力。
连观主都表示知晓此事,想来应不是楚灵均临时搬出的搪塞之语。韶华宫主面色铁青。
王太妃吃了一惊,抬袖捂嘴笑了会儿,才打趣道:“楚太傅,可是捡到宝了。竟讨到如此巧手的小娘子为妻。”说着,轻轻瞪了一眼自家女儿,以眼神警告她莫要人前失仪。女儿自小便心仪楚灵均,自己这做母亲的,又怎会不知?
当年年方弱冠,丰神俊朗的年轻太傅甫一入宫,可没少赢得公主们的青眼有加。那时的楚灵均还不似此时沉稳内敛,换下道袍、身着绛色武士服的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少年侠气,使起剑来更是意气风发、灵动飘逸,将一干围观的小宫女们迷得神魂颠倒。她原本犹豫楚灵均比韶华年长十二岁,年龄上有些不太般配。况且当年韶华太小,心性不定。
可如今女儿已及笄,这次来玄元观她恳求自己务必要带着她,是何心思自不难猜。
近来她本也有意撮合,奈何却得知楚灵均已有未婚之妻……望了眼陛下那不甚惊讶的神情,想必早已知晓此事。
王太妃暗道一声可惜。
在如此场合之下将亲事宣之于口,以后就算想拆散他们,也得狠下一番功夫了。看来,她还是太小看楚灵均此人。
ji,ng巧心思在胸中转了几转,最终化为一个淡然优雅的笑容。“哀家在此,先向楚太傅道声喜。”王太妃不紧不慢地说道。
楚灵均垂眸,拱手行了一礼,正色道:“谢过太妃。”
刘宸见这几人闹腾得差不多了,便笑眯眯道:“行了行了,皇妹稍安勿躁。既然这些小食点心,是楚太傅未过门的妻子所做。我们自然不能强人所难。总不成要拆散人家一对眷侣,仅为满足口舌私欲不是?你若真喜爱这些点心,不如派个看中的厨工过来,拜我师母为师学点手艺是真。此事就此作罢不提。”
此话一出,众人皆安。陛下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崔仁在心底大大松了口气,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平静已归入席位的楚灵均。叶昕那般貌美,手艺又好,师兄藏都还嫌来不及,是决计不会让他轻易现于人前的。
陛下能说出这番话,师兄又如此淡定,明显是早就知道了。
他记得今日清晨时,师兄曾单独面见过陛下。莫非是那时候说得?
啧。他这师兄,若论心眼儿,可一点也不比自己差。有勇有谋,难怪当年师父会将继续寻找郭师叔的重任托付于他。
只是,师兄啊……你凡事皆布置妥当,护住了心上人,却忽略了女儿家细腻难言的心思。崔仁悄然扫了一眼韶华公主那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的神情,不免为楚灵均感到担忧。
此事,怕是一时间难以善了。
端午夏祭的隆重仪式已结束,无论是皇帝亦或是前来的大小官员、修道者们,心中紧绷的那根弦都松了下来。午时用过斋饭之后,众人各自回到房中,按照习俗,用兰草汤沐浴后暂歇,玄元观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叶昕将韩容和陆诚赶回去午睡,说他们比自己起得早来得早,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特别重要。自己则独自来到小点心房守着,防止野猫、飞鸟、蝇虫过来捣乱偷食。今日不同往日,他的点心房做得又都是给皇帝、太妃、公主和各大小官员要用的小食,可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早上被那高个子凶徒踢中了腰腹侧,叶昕上午太忙,便没怎么去注意。这会儿歇了下来,ji,ng神放松,才觉得那处火辣辣的疼。叶昕掀开衣服,低头一看,发现腰腹侧有一个脚印,此时已经青紫了。难怪那么疼。
叶昕将外衣脱下,只着中衣,拎起木桶去食舍后门的深井里提些井水来冷敷。当他提着刚打回的一桶井水回点心房时,还没进门,就瞧见一个本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身影。
那人虽身穿道袍,但未束发,墨色长发尚未干透,用一根与道袍同色的天青色发带松松地缚于脑后,显是方才沐浴完就赶了过来。从门外透进的阳光漫洒在他的脸上身上,为他英俊的侧脸渡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此时他凝立于案台前,垂眸看着某一处,眼神温柔缱绻。
此情此景,恬静美好的犹如仲夏午后的一幅画。画中是他最爱的人。
叶昕提着木桶站在门口看得呆了,意外又惊喜地揉了揉眼睛。“楚大哥?”现在正是午憩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楚灵均会在这时出现在这里。原本他以为,楚灵均要直到临睡前才能空出来一点时间与他见面的。
听到叶昕唤他,楚灵均转过头来,眼神微微一闪,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似是害羞了。可惜只有一瞬间。“我听不尘说,晨时有人想要劫你,遂过来看看。”楚灵均深邃的眸光扫过叶昕手中提的木桶。
房中本有一缸水,叶昕还要去打清凉的井水……楚灵均眸色一凛,两步走到叶昕身旁帮他提过那一桶水,倒入屋角的木盆之中,沉声问道:“你受伤了?”
“呃……”叶昕略一犹豫,觉得伤得也不重,没必要瞒着自己的心上人,便道:“踢了我一脚。有点疼。”
楚灵均急忙拉着叶昕到一旁的胡凳上坐下,一把掀起他的中衣。当看清他的伤时,刹时面若寒霜。“紫了。”
叶昕听出楚灵均声音中的冷意,怕他气到,忙侧过头说:“就是有些疼。但伤得应该不重……楚大哥你别太……”“担心”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叶昕的话便被楚灵均发红的眼眶给一瞬间堵回了喉咙里。这是心疼我了?
被别人捧在手心里珍惜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仿佛心中的糖罐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突然打翻,一股齁甜立时弥漫在心间。
看着蹲在自己身旁,眼神专注地帮他验伤的恋人,叶昕脑子一热,飞快地凑过去,在他额角“啾”地亲了一口。
楚灵均惊了一瞬,身子一僵,似霜似雪的脸色立时缓和下来,望向叶昕的眼眸莹透明亮,透出几分惊喜和隐忍。
叶昕揩完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浪过头了,心虚的脸红道:“我没事。楚大哥别太担心。”嗷嗷嗷……楚大哥离我这么近,好想扑上去啊!叶昕一边在心中压抑自己的躁动,一边花痴地想着。
楚灵均喉头滑动,太阳x,ue鼓了两下,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油。来时为了以防万一,他便将药油顺手带了。没想到当真派上了用场。“我替你上药。”他将叶昕扶到屋角一侧的小塌上。“伤你之人有点底子,除了相貌之外,你可曾记得他身上有何特别之处?”
叶昕的肌肤白皙细腻。若是平时,心上人露了身体在自己面前,即便楚灵均为人正派,他也不是木头人,多少都会为之醉心。然而眼下那莹白光滑的肌肤上,一大块青紫痕迹太戳人心,楚灵均心疼都还来不及,根本动不了其他心思,只顾一心一意地小心为他疗伤。
叶昕刚刚偷亲成功占了便宜,此刻自然什么都听楚灵均的。他乖巧地趴在小木榻上,将两手垫在下巴处,语气轻松的与楚灵均闲聊。“嘿嘿~我说他的武器是水果刀。他可气坏了。”
楚灵均正在为他抹药的手忽的滑了一下。
习武之人,对自己的兵器最为看重。叶昕这句话,换谁听了都会生气。亏他在那般紧急关头,居然还能这么皮……“咳。他用得是何兵器?”
“谁叫他想害我的?打不过他,气气他总行吧。”听出楚灵均话中忍着的笑意,叶昕乐了。“他说那短刃叫什么,叫什么青狼匕。名字取得还挺牛。嘶。”毕竟是伤到了,即使楚灵均手上再轻,叶昕仍免不了要受点皮r_ou_之苦。
楚灵均的手微微一颤,恨不得替他受了那疼。可当他听到青狼匕,却倏地皱起眉头。“青狼匕?”
“楚大哥,你知道这兵器吗?”
“青狼匕,乃荆州臭名昭著的悍匪方昆的一样贴身兵器。若此人就是青狼匕的持有者,那,他便是方昆本人了。”
“对!我听另一人喊他‘方大哥’。”
“你复生之后招惹过何人?”
说起这些,叶昕自己也很纳闷。“我谁也没招惹,我醒了之后发现自己灵魂穿越了。然后身边又没什么钱,就来了玉春街,认识了陆诚一家。不过我得罪了县令家的小郎君。莫非,莫非是他想害我?”
九江郡王的事,楚灵均是知道的。遂叶昕便只提了张远一事。
后来他进了玄元观,就再没惹过什么人了。
想想自己也是冤枉的很,他何时惹过别人,都是别人来招惹他在先!
楚灵均涂药的手停了。如此看来,叶昕应该是在夺舍重生前,那身体原主惹到的事了。
方昆此人是出了名的爱财不要命。没有一千金,别想他出手。张远虽然爱男色,但还不至于这么大手笔的胡来。叶昕之前的那位原主究竟是惹了什么大人物,竟有人出重金要拿他?
叶昕回头看向楚灵均。见他一脸凝重,便将早晨不方便告诉柳不尘的私密话告诉他。
“他怕我逃跑,本来想挑断我的脚筋。后来他的同伙说我是什么白玉仙君,若是受伤会害他家主公做不成买卖。”
“原来如此。”楚灵均恍然,点点头,终于明白了个中原因。
叶昕犹豫了一会儿,心想反正他们已经是恋人了,关系这么亲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便道:“楚大哥。我真不知道‘白玉仙君’究竟是什么?你能给我说说吗?”
没想到楚灵均听了他这话,耳朵尖竟然红了。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早前有一富户,买了一个男宠。那男宠的身体就如、如你一般,而后那富户竟活了九十余岁。在其杖国之年,甚至还能行房事,与那男宠彻夜寻欢作乐。无独有偶,二十年余后,又出了这么一例。自此之后,士族权贵之间便信了‘白玉仙君’能益寿延年之说。但凡民间若有此类男子,只要是平民,多数逃不过被迫雌伏于人的宿命。更有商贾会以‘白玉仙君’为礼,赠予达官显贵换取重利之事。”
叶昕听得身上直冒冷汗,心里拔凉拔凉的。原来“白玉仙君”竟是指这种隐秘事。封建迷信要不得!多亏躲进了玄元观,还抱上了一条大腿。否则自己今后,还真不知道会被怎么样呢。
叶昕在那边暗自心惊后怕,楚灵均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心仪之人便是“白玉仙君”,而且还长得如此惊艳貌美。
听叶昕方才那番话,估计是被哪个巨富商贾给看中了想要抓他送人。他曾说他能夺舍而生,可能是这身体原主身负重伤之故。说不定那重伤,就是因为逃命才招致的。
思及此,楚灵均的面色越发凝重。他又是心疼又是担心,恨不得将叶昕缩小了藏入衣襟里,成日带在身边。
楚灵均因多日奔波,脸色本就有些苍白憔悴。叶昕看得心疼不已。此刻又见他为自己忧心憧憧,心中更是不舍。“楚大哥,你最近一定很累吧。赶紧回去睡会儿,等你明日空了,我再来找你?”
楚灵均涂完药,一言不发地将它塞入叶昕手中。
叶昕见他抿着薄唇,不敢再劝,只得安静地系好中衣的绳子。从小塌上站起来时,却忽然被他搂入怀中。“楚大哥?”
心仪之人成天总被人觊觎惦记,楚灵均只感一颗心仿若被人放在锅中煎着熬着,焦躁疼痛却无可奈何。
“子林,我该拿你如何是好?”楚灵均低喃道,声音中透出无奈和苦涩。他小心的将叶昕圈在怀中,一手轻轻搂着他的腰,一手轻抚着他柔软的头发。
叶昕激动地心跳都快停了。腰上的大手带着撩人的热度,耳边的低语有股莫名的宠溺味道,像是一只揪住心脏的手,撩拨得他浑身发软。
楚灵均身上那股好闻的兰草香味盈满鼻端,叶昕觉得自己的脑子一阵阵地发起热来。他情不自禁的用双手环住楚灵均劲瘦有力的腰身,闭着眼,仰起头,感觉他温暖的脸庞贴上自己的脸侧,就那样若有似无地摩挲,享受耳鬓厮磨的亲昵无间。
楚灵均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愈加温热,他呼出的气息离自己的嘴唇越来越近。
两人贴身而立,紧紧相拥,彼此皆是心跳如雷,一时之间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合二为一,分不清谁是谁的。
叶昕紧张的连嘴唇都在颤抖,头一次恋爱就够他慌的了。现在更是头一次与心上人这般亲近,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仰头喃喃地在楚灵均耳旁轻声腻道:“楚大哥,我、我想亲你。”
楚灵均的脸颊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笑了一声。“嗯。”他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平素一双清冷的凤眸此时饱含柔情蜜意,直把叶昕看得懵了。原来楚大哥的眼睛是凤眸……动情时流光溢彩的几乎要将他给吸进去。
楚灵均见叶昕直愣愣地望着自己,搭在他腰侧的手拢了拢,似是在催他。
叶昕抽了口气回过神。好险……沉迷恋人的男色差点无法自拔。略微踮起脚,凑到他的唇边,极轻柔地碰了一下即刻分开。不行了,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嘴唇也颤得厉害。第一次亲嘴,太怂了!叶昕深深唾弃自己。
一个连蜻蜓点水都算不上的吻,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叶昕脚跟落地,慌地几乎要坐在地上了。
忽的,他感觉腰上一紧,后脑勺立时被搂着自己的人给稳稳掌住了。
叶昕惊讶地睁大双眼,看见楚灵均俊美的容颜瞬间靠近自己。
第49章 49端午夏祭(六)
两人顷刻间就要四唇相贴, 门口忽的传来一声轻呼。
这仲夏午后醉人的美梦, 转瞬便醒了。
“师、师师师师父?”韩容提着食盒, 看着拥抱着几乎要亲在一起的两人, 目瞪口呆。
叶昕惊了一跳, 本能的一抖, 就想从楚灵均怀中逃开。奈何推了一下, 楚灵均搂他搂地甚紧, 他居然没能推开。
楚灵均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便平复了。他放开圈在叶昕腰上的手, 却大方地单手将他的一只手包覆着握在手中。
韩容被惊得半天没回神, 叶昕也是羞涩尴尬的几乎要遁地,两人一时半刻都没发现楚灵均正大方地握着叶昕的手。
“咳。”楚灵均轻轻咳了一声。韩容和叶昕才仿佛被解咒的木偶似的回过神。
韩容吓得脸刷白。不仅撞见了师父和楚宫主那般私密的情态,还打扰了他们的好事。他会不会被赶出玄元观啊?
叶昕也被吓得不轻, 他很担心韩容会对别人说出去。这样会不会污了楚大哥的名声?
不等两人开口,楚灵均坦然地牵着叶昕的手,带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容儿莫慌,你师父是我心仪之人。此事我已禀报观主及陛下知晓。”
叶昕唰地转过头望向身边人,惊讶程度不下于眼前的韩容。楚灵均的话已说得十分清楚。大体意思就是说,我喜欢你师父,我们的关系已过了明路,光明正大得很。
叶昕完全没想到,楚灵均根本就不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外传, 还主动告诉了观主和皇帝。甚至在自己知道之前, 他的恋人便已给自己盖上了“合法恋爱”的标签, 省了他不少后顾之忧。呃……好吧,准确的说,目前看来,后顾之忧?不存在的。
意外的惊喜冲淡了心中的尴尬,叶昕欣喜地看着楚灵均。“观主和陛下都知道了?他们、他们不反对吗?”
楚灵均不解。“反对?为何反对?”
叶昕窘然回道:“我、我是男子啊。他们也能同意?”
楚灵均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语含温柔:“道家讲究顺势而为之,一切皆不强求。我与你相遇相知,是既定的缘分。莫说你是男子,我道家许多人甚至终身不娶,孑然一世,逍遥自在,亦无人会来干涉。”
嗯?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叶昕顿时放宽了心。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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