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21节
司徒妍遗憾地摇摇头:“我本来是吃卞云x你的,和我同队的施芮安吃陆湛x你,还都觉得对方是邪教。”
她长出一口气,沉下肩膀:“行了,这下算是知道了,都是邪教,不用再争了。”
蜷川弱弱地发表异议:“能让我当一次攻吗?”
“不能,你是总受。”,司徒妍正直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蜷川深感自己的某处器官算是白长了,泄气地翻了个身:“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6s快要散伙了,我最近空得很,而且想去哪里都没人拦着,太爽了。”,司徒妍说。
蜷川伸手摸摸那个挂在床头的香包:“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芮安回去继承家产,即墨留在公司当舞蹈老师,我打算考个中医执照,苏婉佳隐退结婚。”,司徒妍故意略过了一个人没提。
“结婚?!”,蜷川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和陆湛吗?!”
“不是,是圈外人,名字忘了,颜值泯然众人,身高平平无奇,性格木讷无聊,说句实话,以他的条件,能娶到大美女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司徒恰到好处地翻了个白眼,“可这个大美女偏偏是苏婉佳,我觉得他家祖坟或许埋错了地方。”
蜷川呆呆地感叹:“怎么会这样”
司徒妍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捧过一盘削好的苹果,往嘴里塞了一块:“你是不了解苏婉佳,别说同时和两个男人谈恋爱,和十个我都信,她就这种人,跟李郁差不多。”
她咔嚓咔嚓的嚼苹果,想了想,煞有其事地补充:“比李郁强,至少不家暴。”
司徒妍今天没化妆,蜷川清楚地看到她的眼角已经长出细纹。
他没有死,还活在这个世界里,时间终究在不停地往前走。
蜷川算了算年份:“你今年是不是三十岁了?”
司徒妍坦然承认:“对啊,而立之年,再装可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公司也不知道我还能走其他什么路线,正好合约到期,大家一拍两散,各生欢喜。”
她拿出手机,照着自己的眼角:“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能当一辈子合法萝莉呢?我又不是不会老。”
蜷川嗅着病房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对她道:“我累了。”
司徒妍的手僵在半空,过了半晌,才笑着说:“是个人都会累的,累了就休息吧。”
蜷川问:“你今天来看我,也是因为累了,想要休息了吗?”
对方满意地笑笑:“我就是喜欢你有灵性。”
她起身为蜷川整理发皱的被角,一刻不停地说:“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我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兄弟姐妹都很听话,听从长辈的意见去当了医生,唯独我叛逆得出圈,刚开始那几年经常被哥哥姐姐羡慕,而且没费什么力气就红了,挣的也多,确实过得很爽,但是到了后来,那种感觉慢慢就变了。”
她在百忙之中挑起一块苹果,塞到蜷川嘴里:“我的真名是申屠防风,因为听上去不像女孩子,所以被公司撤掉,强行给我安了一个艺名,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觉得不舒服了。我的人气确实高,可是粉丝喜欢我什么呢?喜欢我童颜?喜欢我大胸?喜欢我故意装出来的n_ai音?我辛辛苦苦练一支舞,结果轮到我的part,满屏弹幕全他妈是不断重复的三十六d三十六d”
司徒妍拍了一下床单:“日,气死我了。”
“总有真心喜欢你的人”,蜷川小心地说。
“我知道,我也很感激他们。”,司徒妍理理头发,坐到蜷川身边,“但我已经做了十年的司徒妍,我想有自己的生活了。”
她想了想,又道:“我有个亲哥哥,当初他学医我从艺,我很看不起他,现在十年过去了,他看病我唱歌,他装深沉我扮可爱,他处理患者医闹我应付媒体舆论,到头来都是一份工作而已,谁也不比谁高贵。我现在才明白,十年前的我只是想逃跑,但是天地那么大,又能逃到哪里去?与其想着逃,不如想想要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司徒妍认真地看着蜷川,后者第一次看到这样超然的眼神。
“防风是一味药材,主镇痛、明目、静心。”,她捏住那个挂在床头,不断打转的香包,“我把防风装在里面送给你,希望从此以后,你能将一切世事看清。”
她最后笑了一下,眼角的细纹愈发深刻。
司徒妍前脚刚走,展枫玥后脚就来了,两人约好了过来轮值照看病人,这让蜷川有点不好意思,他想了半天,索性选择盖住脑袋装睡。
展枫玥不吃这套,刚坐下就去掀他的被子:“不许再睡了,睡多对身体不好。”
五片鲜红的指甲当头落下,呼呼带风,蜷川不敢掖其锋芒,连忙从被窝里钻出来讨饶:“好好好,我不睡了,我不睡了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展枫玥捧起司徒妍没吃完的果盘,喂了一块橘子给蜷川,“吃点东西吧,来,啊”
蜷川探头去接,刚咬住橘子,脸色忽然一变,吐掉刚刚吃进嘴里的水果,捂住小腹跌在床上。
“呃!”
展枫玥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蜷川把头埋进枕头里,冷汗渐渐爬到背上:“肚子好痛”
展枫玥起先以为蜷川有胃病,余光瞥见他捂住小腹的手,又觉得那个位置似乎不是胃。
她思考的间隙,蜷川疼得死去活来,叫也叫不出声音,为了缓解痛苦,一把将被子猛地掀翻在地,在床上难受地来回翻滚。
展枫玥急忙搂住他,用自己的身体挡风:“胃病怎么会疼成这样?”
蜷川在她怀中虚弱地抬眼:“我没有胃病”
血!
病号服上洇开了一大片血迹,还有不断往床单上蔓延的趋势,蜷川自己也没意识到,只顾捂着小腹不停喊痛。
展枫玥抱着蜷川瑟瑟发抖的身体,看到那滩鲜血,思绪无端被带回多年以前。
好像在某个熟悉的情境里,她也看到过这样一大滩鲜血。
展枫玥回过神来,暂时把蜷川放下,捡起被子盖好:“你先等等,我去联系一个人。”
她快步走到病房外拨通电话。
病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蜷川在忍,但他实在忍不住了,肚子里好像被人塞进一只形状不规则的硬块,锋利的棱角不断撕开血r_ou_,在伤口上细细研磨,带来一阵又一阵愈发尖锐的痛楚。
他痛得都快要看不清了。
展枫玥求遍了自己知道的神灵,盼望蒋芸能靠谱一次赶紧接电话。
“喂?”
忙音戛然而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蒋芸!”
对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圆珠笔:“你又不舒服了?”
“不是我。”,展枫玥往病房里看了看,“是一个男孩子,他现在情况不太好,你能来南京吗?现在立刻。”
蒋芸把圆珠笔随手一丢:“大姐,我是妇产科医生,男孩子生病找我有什么用?”
“不是,你听我说,我知道他是男的,但是”,展枫玥欲言又止。
蒋芸:“但是什么?快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
“他现在的症状和我当年流产时一模一样。”
第71章 好事
蒋芸深夜才到南京。
展枫玥在片场拍完戏,妆都没卸就赶去了医院,彼时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蜷川还在昏睡,蒋芸无ji,ng打采地陪床,展枫玥定神一看,发现她把随身带的圆珠笔都捏坏了。
蒋芸见到她,把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展枫玥不敢碰蜷川,转过身忧心忡忡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谢天谢地,你那个电话要是晚打一会儿,他说不定就凉透了。”,蒋芸不停摇头叹气。
展枫玥:“到底什么病啊?”
蒋芸想了想,用她认为最简单易懂的语言说:“怀孕十二周之前,男婴和女婴的殖器官是一样的,十二周之后开始分化,三个月时分化成熟。”
展枫玥握住蜷川的手:“嗯,你继续。”
蒋芸:“患者母亲在孕期应该有过药物滥用史,导致胎儿在性别分化的阶段出现了一点问题,虽然外观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患者的确有一套女性殖器官。”
展枫玥捏着蜷川的手猛然一紧。
蒋芸淡淡地说:“然后,他现在怀孕了。”
“你先别急着跳,我还没说完,”,蒋芸按下展枫玥,瞄了一眼床位的姓名,“这位蜷川莲先生喔,日本人啊?他的女性殖系统发育情况很差,在幼年时期就停止了。”
展枫玥抓过那只坏掉的圆珠笔,“啪嗒”一声掰成两半,咬紧牙关问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到底要怎么治?”
“患者女性殖器官的成熟程度和岁小女孩差不多,我就这样问你吧,岁的小女孩意外怀孕还能怎么办?”
蒋芸没有给展枫玥发言的时间:“尽快取出胎儿,摘除体内子宫,这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那孩子是不是必死无疑?”,展枫玥脸色惨白地问。
蒋芸奚落地笑:“不然呢?手脚都没长出来,要怎么养大?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手术宜早不宜晚,等患者清醒过来,让他签个字就可以做了。”
刚说到等患者清醒,蜷川的手指动了动。
展枫玥放开他的手,惊喜地叫了一声:“醒了!”
“我一直醒着。”,蜷川哑着嗓子说,“就是太累了,累得根本睁不开眼睛。”
蒋芸板着脸,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既然醒着,那么签字”
“你等会儿!”,展枫玥一把堵住她的嘴。
蒋芸嫌弃地眯起眼睛:“手上细菌多,拿开,别碰我。”
展枫玥拼命压低声音:“那你先少说两句!”
“你先放手。”
“你答应我!”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闭嘴,行了吗?”
蜷川看着她们两个打打闹闹,又试着活动自己的手指,也许是城头的那场对峙耗尽了他最后的ji,ng力,一觉醒来,症状开始发作,身体迅速地衰弱下去,现在他连最基本的挪动都做不到了。
蜷川盯着天花板,动动脖子,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些,嘴角泛起一丝甜蜜的微笑:“我有宝宝啦?”
展枫玥差点哭出声,蒋芸神色如常。
蜷川扭过头,因为病得太沉了,原本再好看的脸也黯淡下去,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漂亮。
他含着眼泪,发出一丝细细的鼻音:“嗯?”
展枫玥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夺门而出,蒋芸目送她出门,镇定地坐到蜷川身边:“对,你怀孕了,并且我不建议你要这个孩子,我还不确定你的子宫具体在哪个位置,但我可以保证,因为你的身体不是为了孕育生命而设计的,留给子宫的空间非常小,胎儿一旦长大,势必压迫到周围的器官,到时候就不是孩子保不住的问题了,连你也会死。”
蒋芸历来奉行给个巴掌再给糖的道理,耐下性子好言相劝:“我不知道是谁让你怀孕的,我猜你很爱他,如果真的喜欢孩子,大不了将来领养一个,血缘并不是联结人和人的唯一纽带,说白了,它没你想的那么重要。”
蜷川点点头:“我明白,我也是领养的。”
蒋芸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那你应该会懂。”
“道理我都懂。”
恢复一点气力后,蜷川抬起手搭在腹部,喏喏地说:“可是,他现在就在我的肚子里呀”
蒋芸冷着脸纠正:“他会害死你。”
蜷川说不过她,无助地缩起肩膀:“但我”
眼看气氛跌入冰点,门外骤然爆开一声咆哮——
“畜生!”
展枫玥刚一见到李郁,立时化悲痛为力量,愤怒地扑了上去。
“你觉得他不敢打你是吧?啊?”,展枫玥扣住李郁的肩膀,高高抬起手,“今天我就替他教训你。”
蒋芸赶到时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展枫玥像疯了一般对着李郁又抓又咬,李郁神情冷漠,除了偶尔躲一下之外也不做其他抵抗,脸上已经出现了三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李郁来得急,也没有卸妆,展枫玥气势汹汹的一爪子招呼过去,长指甲里瞬间积满了粉底液和鲜血的混合物,她看得恶心,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停下手,慢慢退到蒋芸身后。
展枫玥披着一头乱发,眸光凛冽:“真以为自己有钱有势就可以不拿人命当回事了?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货色,李郁,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蒋芸一听对话就明白了大半,再看李郁的样貌,确实潇洒帅气,但也没有到让人如痴如狂的程度。
爱情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蒋芸无心去管这两人之间的纠葛,简单和李郁讲了一遍蜷川的病情,随后不冷不热地指指病房:“患者就在里面,你们独处一会儿吧。”
蒋芸不动声色地拉走了展枫玥,李郁什么也没说,默默推门而入。
蜷川本来困得差点睡着,被外面冷风一激才醒了过来。
李郁连忙把门关紧:“是不是冻着你了?”
蜷川听到熟悉的声音,鼻子一酸,还没来得及控制自己,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不冷,一点都不冷”,他一边掉眼泪,一边艰难地说着,“你不用管我,以后也不要管我了。”
昨天在城楼上,要不是李慕枝突然出现,一声“哥哥”触动情肠,蜷川受了刺激晕过去,李郁现在恐怕只能到y曹地府向他赔罪了。
李郁回想起来仍觉得后怕,他俯身舔掉小家伙的眼泪,贴在他耳边问:“我对你真的那么不好吗?到了逼你杀我的程度?”
蜷川轻声说:“我只是想重新来过。”
李郁明白蜷川说的重新来过是什么意思,他充满挫败感地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这十年里,你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一手包办,我自问从来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你,你喜欢我,我也回应了,我努力哄你,带你玩,让你开心,我几乎把能做的都做了,说实话,你觉得委屈,我比你更委屈,我怎么就养出来一个那么极端的孩子?”
“对不起。”,李郁疲惫到极点,“我真的没法理解你。”
蜷川静静地听他诉苦,心脏好像被人一下下撕成碎片。
他攒足力气,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你很嫌弃我吧?”
“我想来想去,好像真的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那么不耐烦。”
他哽咽着数着自己的缺点,又委屈又无助:“确实,我嘴很笨,很少说好听的话给你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你付出的多,我很依赖你,也许是太依赖你了,让你烦了,我本来不该这么做的,对不起啊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在谈恋爱这方面,我真的没什么经验。”
“我很爱你的。”,蜷川茫然地自言自语,“可我太没用了,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原来喜欢我的,现在也不喜欢我了。”
他蹭蹭脑袋下的枕头:“怎么会这样呢”
李郁听得不忍:“没必要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蜷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事到如今,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闭上眼睛,抽着气一字一句地说:“孩子我会处理,不用你担心,做完手术后我就去日本长住,不回来了,不烦你了。”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就这么办。”,都到了这份上,李郁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我走了,晚点还有工作。”
李郁穿起外套要走,病床上突然传来一声绝望的“哥哥”。
蜷川低头咬住被子,只露出一双悲伤失落的眼睛,他无声地盯着李郁,心里始终有一丝摇摇欲坠的期待。
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还在期待什么。
蒋芸在门外听到蜷川同意打掉胎儿,一时没忍住冲了进来,和准备出门的李郁狭路相逢。
李郁没有任何表示,戴上口罩,径直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啧,就这个态度啊?”,蒋芸皱起眉头。
她拿来一份空白的同意书,塞到蜷川面前:“你先看一遍,觉得没问题就签字吧,胎儿多留一天都是危险。”
蜷川红着眼睛,不紧不慢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签?”
蒋芸惊叹于他出尔反尔的速度之快:“什么?你刚才不是”
“我想好了,要把他生下来。”,蜷川护住腹部,直勾勾地瞪着蒋芸,“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拜托了。”
第72章 远走
既然患者自己都这么说了,蒋芸也没有其他办法,把手术同意书换成一纸生死状给他,这次蜷川倒是签得挺爽快。
“所有风险我都和你说明了,致死、致残、胎儿畸形,这些情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平安生下孩子,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现在你是完全知情且自愿的,还有其它问题吗?”
蜷川签完字,简单浏览生死状上的条款,点点头:“嗯,没有了。”
“你的职业比较特殊,在吴城养胎可能会走漏风声,我看这样吧,我带你到日本去治,反正你也是日本人,挺方便的。”,蒋芸整理好文件,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行吗?”
蜷川乖乖地答应:“这些我都听你的。”
“一言为定。”
蒋芸风一样地走了。
展枫玥刚才被关在门外,两人的对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见,所以见到蒋芸出来格外激动,扑上去把她截了个正着:“怎么样?”
“他想保胎,我只能按照患者意愿来了。”,蒋芸耸肩。
展枫玥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喜忧参半:“噢那你有几成把握?”
“行医没有几成把握这一说,患者只有一条命,能救回来就是十成,救不回来就是零。”,蒋芸边脱白大褂边说。
展枫玥还是担心:“那你自己能行吗?”
蒋芸:“不行,晚点得组织专家会诊,我有几个同学,毕业以后去了日本工作,我回家再联系他们,患者这个情况,能不能找到愿意收治的医院还两说,大医院不想惹麻烦,小医院我又看不上。”
展枫玥刚想张嘴,被蒋芸一脸戾气地拦住。
她报了一长串地名:“东京、大阪、横滨、札幌、仙台、福冈。”
脱了白大褂,甩在展枫玥胳膊上:“大不了逐一问过来,老娘偏就不信这个邪。”
展枫玥和李郁在拍戏,saudad四个人行程也忙,蜷川又没有其他亲人,故而此行只有蒋芸陪同,这位姐姐生性不苟言笑,一旦开口说话必是毒舌吐槽,蜷川有点怕她,一路上三缄其口,连渴了都只敢用眼神暗示,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就靠出发前打的葡萄糖撑着。
在万米高空上,蜷川睡了一个多日来难得的好觉。
他裹着毛毯入梦,穿过一层芬芳迷离的白雾,本以为会进入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景,然而等白雾散去后,耳边仍是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还有崭新杂志的书香,毛毯上的塑料味儿,以及盒饭加热后咸咸的潮气。
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蜷川依然躺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抬眼一看,李郁正在邻座盯着他,眼神温柔而痴迷。
蜷川羞赧地凑上前,埋进他怀里:“哥哥,终于梦见你了。”
李郁的衣襟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蜷川用力吸了几口,小声问:“能不能多留一会儿?我想你啦。”
“这是你的梦,我说了不算。”,李郁屈起食指和中指,轻轻磨蹭他的小腹,“真的怀上了?”
蜷川抱住他的脖子:“嗯,三个月了。”
李郁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抱他的姿势,生怕压到腹中胎儿:“男孩还是女孩?”
蜷川:“四个月才能看出性别呢。”
李郁想了想:“已经有儿子了,这胎是姑娘就好了。”
蜷川掐住他的脖子晃晃:“你怎么老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能把他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很好啦。”
李郁混蛋得一如既往:“这是我的种,我怎么不能想?”
他把手伸进毛毯,抚摸蜷川的双腿:“是那一次吧?”
“对”,蜷川弱弱应了一声,把他的手拨开。
李郁偏过头,认真地吻他:“抱歉,我太重了。”
蜷川被动地接受亲吻,他无谓地笑了笑,闭上眼睛,低声说:“你不用道歉,反正你知道的,不管道不道歉,我最后都会原谅你。”
心事被蜷川三言两语点破,李郁也不辩解,索性破罐破摔,抱紧他更热情地索吻。
李郁咬住他的嘴唇,熟练地伸出舌头探进去,男人的唾液里有股酸苦的烟草味,蜷川不喜欢这种味道,含含糊糊说了两声不要,被李郁堵了回去。
李郁永远这么自我,哪怕在梦里也是这样,蜷川明明不喜欢被强迫,却无法拒绝他的吻,慢慢的,李郁胆子也大了,从座位上探出身体,压住蜷川的肩膀
吻着吻着,空气稀薄起来,蜷川猛地喘了一大口气,从梦里醒来。
他睁开眼,看到身边的蒋芸坐得笔直,想到李郁刚才就是在这里与自己痴缠,脸颊顿时有点发烫。
“醒了?吃点东西吗?”,蒋芸面前放着一盒早已冷掉的飞机餐。
蜷川怎么可能有胃口,摇摇头把盒饭推走:“不吃,吃不下。”
一整天折腾下来,葡萄糖的效用早就过了,眼看这样拖着不是办法,蒋芸又是个烈火脾气,等下了飞机以后,她连声招呼都没打,挑了一家看起来清淡的餐馆,径直把闹绝食的患者提溜进去,比划着要了一份蛋包饭,推到他面前。
她板着脸指指盘子:“吃不完别想走。”
蜷川屈服于蒋芸的 y 威,战战兢兢地拿来一次性筷子掰开,期间不断偷窥她的脸色,而对方就像个木头人一样,连紧紧抿着的嘴角都纹丝不动。
他戳了一点蛋包饭吃掉,发现嘴里淡淡的,怎么也尝不出味道,积攒多时的委屈终于爆发:“你你怎么那么凶啊!”
蒋芸倒好一杯水刚想喝,闻言看了看他:“我儿子今年十岁,他都不这么跟我说话。”
蜷川放下筷子据理力争:“你太凶了,他怎么敢这样跟你说话?”
“十岁已经很大了,整天粘着我像什么样子。”,蒋芸放下水杯,“男孩就要糙着养。”
她热情地和蜷川交流起育儿经验来:“作为过来人提醒你一句,你肚子里这个要是男孩,生出来以后千万别惯着,不然他跟你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到时候骂又骂不得,打也打不过,后悔都来不及。”
“他就没说过这些话。”,蜷川淡淡地笑了笑。
蒋芸想当然地问:“他?那个渣男?”
“嗯,他一直惯着我。”,蜷川挑起一小块蛋皮吃掉。
蒋芸简直受够了他磨磨唧唧的样子,挖了一大勺饭捅进他嘴里,没好气地说:“所以你这么喜欢他。”
蜷川捂着鼓鼓的嘴一个劲儿点头。
蒋芸叹息:“那个人对你这么不好,可你还是想着他的好。”
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蜷川,不亏吗?”
蛋包饭上不断冒着热气,有一瞬间,蒋芸甚至看不清蜷川的表情。
等她能够看清时,蜷川已经在哭了,他哭得很克制很小声,眼泪争先恐后地掉进饭里,
“以前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有李郁一个人,他对我好,我就喜欢他了,哪怕经过那么多事情,我还是很喜欢他”
他哭得越来越厉害,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一桌,不断投来狐疑的目光,蜷川脸皮薄,只好趴到桌子上,把脸深深埋进手臂,肩头一耸一耸的,仿佛空中一片飘零的枯叶。
“我想李郁了,刚才在飞机上还梦见他了,他问我可不可以摸肚子,还跟我聊了一会儿,结果结果梦就醒了,果然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钻进牛角尖出不来,越不允许自己回忆,记起的往事就越多,不管是开心的不开心的,每一件都和李郁有关,满眼尽是他的容貌动作,就像浴缸里溢出的泡沫,前仆后继地绽放光彩,又前仆后继地在灯下破裂。
蜷川昏天黑地地哭着,直到一只手扶他重新坐起来。
他睁开shi漉漉的双眼,眼色迷茫地问:“怎么了?”
“你都这样了,还问我怎么了?起来,哭有什么用。”,蒋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梦是假的,梦里的人总是真的吧?”
蜷川:“我”
“你什么你。”
蒋芸又铲起一勺蛋包饭,塞进蜷川嘴里:“不就是想见他?那有什么难的,绑也给你绑来,行不行?”
第73章 “吻别”(上)
蜷川没有把养胎的事情告诉陆湛,后者只当他出去散心,也不敢多加打扰,依旧每天带着组合忙忙碌碌,骆漫漫找到他,说自己有个朋友想见他一面,看在两人有几分交情的份上,陆湛瞒着熊涛同意了。
见面地点在一家地点偏僻的咖啡馆,陆湛见到周婷,第一句话是:“你好。”
第二句话是:“坐吧。”
他平淡地拿起菜单,平淡地点了一杯热拿铁,又平淡地抽了一张纸巾去擦布满指纹的镜框。
为了见客,陆湛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格子衬衫和长裤,薛行还赞助了一条自己的镀银锁骨链,链子上吊着一只小小的龙头吊坠,龙口衔珠,事实证明,这个档次的神颜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好看得要命,薛行那条便宜项链活活被戴出了高定珠宝的感觉。
周婷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那个那个,原来你也戴眼镜啊?”
“戴隐形更多,这两天太累,眼睛都熬红了,就戴框架歇一歇。”,陆湛捏捏镜腿,笑了一下,“是不是不太好看?”
“没有没有,你好好看,脸好小啊”,周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正常人类可以拥有的比例。
陆湛打量着周婷,温和地夸赞:“你的妆也很漂亮。”
我天天在微博上看到的小哥哥夸我的妆好看!周婷消化完这句话里的信息,快要高兴得晕过去了,全靠骆漫漫在桌子底下掐大腿才能保持镇定。
热拿铁上了以后,陆湛取下眼镜,看起来更像粉丝熟悉的那个陆湛。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别紧张,随意点吧,想问什么就问,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问题,我都会回答的。”
此时此刻,周婷已经发毒誓要和骆漫漫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真的可以问吗?”,周婷跃跃欲试。
“嗯,我知无不言。”
周婷也不客气,上来的第一个问题就相当生猛:“你和莲莲到底是不是一对?或者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陆湛回味了一下这个称呼,哑然失笑:“我们平时不叫他莲莲,叫老三或者蜷川比较多。我和他也不是一对,甚至在队内算不上最亲密的。”
虽然搞男团cp很难搞到真的,周婷脸上还是难掩失望,她想当然地问:“那二哥和莲莲总是真的了吧?”
“也不是啊。”,陆湛笑着,语气里充满无奈,“薛行确实喜欢过老三,但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有他哥哥压着,他也不敢做什么。”
周婷想到那个知乎上的传闻,睁圆了眼睛:“哥哥?!他真的有哥哥吗?”
“有啊,就是李郁。”,陆湛一提那个畜生就气不打一处来。
骆漫漫:“靠!还真是兄弟俩。我就说薛行和李郁长得有点像。”
陆湛有些意外:“你们也知道了吗?”
骆漫漫:“嗯,饭圈没有秘密。”
“哦但我接下来说的这个肯定是秘密。”,陆湛故作高深地点点头,“李郁和老三才是一对。”
周婷伸长脖子咽下嘴里的咖啡:“那个老男人?认真的?!”
“嗯,而且在一起很多年了。”,陆湛十分认同老男人这个说法,默默给周婷点了个赞。
骆漫漫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兴奋地摇摇周婷的肩膀:“姐妹姐妹,今天这趟算是来对了,我的妈,简直血赚。”
陆湛x蜷川是假的,没关系,薛行x蜷川是假的,也没关系,但老男人x蜷川竟然是真的,这也太打击追星的积极性了吧。
周婷捧着碎成渣渣的玻璃心:“没关系,没关系我承受得住,你继续说。”
陆湛:“李郁对老三不是很好。”
周婷倒抽一口凉气。
陆湛:“拿初一位的前一天,李郁动手打了老三,化妆师用了很多遮瑕才把淤青遮住。”
周婷眼前一黑,骆漫漫及时接住了她。
“我劝过,但是老三不听。”,陆湛摊手,“非要和他在一起,我实在没办法了。”
周婷想象了一下蜷川被打的场面,心疼得差点没哭出声来,她每天捧在心尖上一口一个崽崽叫着的小偶像居然是家暴受害者,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陆湛心平气和地说:“和苏婉佳恋爱的确实是我,很多人都看出来了,老三是主动替我顶罪的,他想,公司想留下我,归根结底,两方各取所需,并没有所谓的强迫。”
周婷有点委屈:“为什么要?是粉丝的应援不够好吗?”
“不是,我觉得他只是累了。”,陆湛微微低着头说。
他摇晃着咖啡杯:“艺人是一份工作,做久了也会累,会厌倦,当然,公司不允许我们在镜头前表现出这些情绪。”
周婷安静地听着,忽然感觉到内心某处被击中。
她幻想过很多自己和偶像相见的场景,或许是在人满为患的体育馆里,他们在台上唱歌,她在台下挥舞应援木奉跟唱,或许是在全面戒严的机场里,她得提前很久到机场才能占到好位置,期盼着擦肩而过时,他们的目光能落到自己身上,又或许是某一场粉丝见面会,他们坐在一张长长的桌子后面,往专辑上签自己的名字,微笑着和她说几句温暖的,言不由衷的好话。
他们始终坐在神坛上,只留给痴心女孩们矜持的匆匆一瞥,周婷甚至觉得,这些男孩子和她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他们身上都会发光。
然而此时此刻,陆湛就坐在她的对面,捧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淡淡地向她诉苦,在某个瞬间,他身上的光芒似乎完全消失了。
更奇怪的是,周婷一点也不觉得失落。
陆湛喝完咖啡,店里的背景音乐正好播到张学友的那首《吻别》,他很久没在外面听过这首歌,来了兴致,起身向周婷伸出一只手:“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请你跳支舞吧。”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近在眼前,莫说周婷不会跳舞,就算她是个高位截瘫也不会错过的。
她厚道地给陆湛打了一针预防针:“我手脚不协调哦。”
“没事,我带着你。”
陆湛搂住她的腰,在乐声中温柔摇晃。
“it’s easy take to your heart”
(其实爱我真的很简单)
“standg on a ounta high”
(站在高山之巅)
“lh a clear be sky”
(看着月亮悬挂于清澈的蓝天)
周婷迟钝地凭感觉踩拍子,骆漫漫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煞风景的“啊呀”和“抱歉”,起先两个人还能勉强配合,到了后来,周婷越来越慌,舞步全被弄乱了,陆湛也无所谓,任她自由发挥着跳完这支舞。
骆漫漫坐着围观,有事没事嘘一下周婷跳得难看,周婷也不甘示弱地一一还击,陆湛倒是很安静,从容旋转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
许多年以后,三个人想起这支并不完美的《吻别》,都依然觉得,那是一副极其温暖而美好的画面。
“i should go and see so friends”
(也许我应该去和朋友们一起)
“but they don’t really prehend”
(但是他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dooo ug”
(不需要太多解释)
“without sayg anythg”
(甚至可以一言不发)
“all i need is soone”
(我仅仅需要)
“; >
(一个能让我欢乐而歌的人)
第74章 “吻别”(下)
周婷算是圆梦了,骆漫漫送走她以后,把陆湛单独留下,对他说:“你再跟我去个地方。”
陆湛:“去哪里?”
骆漫漫:“墓园。”
卫清欢死于一场惨烈的车祸,她的身体被烈火烧化,和地上的沥青不分你我地混在一起,连骨灰也找不出来,陆湛没有办法,只好在郊区给她立了一个衣冠冢。
“墓碑、供奉、碑文,都是这几年我自己赚了钱,一点点添置起来的。”,陆湛解开塑料袋,把袋子里的水果逐一拿出来摆好,“虽然还是寒酸,不过好歹也有个样子了。”
这片公墓里埋的全是横死之人,碑上的生卒年份短得可怕,陆湛一路走来,仿佛看完一部长长的悲情电影。
骆漫漫在一旁幽幽道:“你一直都很介意这件事吧?否则也不会去和苏婉佳谈恋爱。”
陆湛苦笑:“我妈生前那么张扬的一个人,死后却无人问津,一个记得她的人都没有了,我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你该不会以为我今天找你,只是想让你见我朋友吧?”,骆漫漫挑起眉毛。
陆湛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那还能因为什么?”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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