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仙 作者:萧鼎

    第六章 苦心

    西芦城内热闹如常，天楼依旧是生意火爆，店堂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笑脸交错口舌交谈间，大量的灵材与灵晶交换了主人。有的人兴高采烈心满意足，有的人垂头丧气叹息失望，人间百态，此刻在这些修士们的脸庞上都能看见。

    只是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个从小到大在这里长大，每日间在这些柜台下灵材间玩耍的少年，已经离开了天楼，去往另个地方。

    沈泰再次回到了商铺前堂，负手缓步而走，虽然衣着平凡普通，没有什么卓尔不群的王霸之气，但是隐隐之中，看着这座商铺店堂，却也有几分荒野之上的狮子淡淡巡视自己领地的mó yàng 。

    所过之处，那些正在忙碌着的伙计无论男女，都是恭恭敬敬地向他点头问好，沈泰也并无倨傲之色，脸上带了笑意，微微点头。便是有不少散修，因为常来这天楼，也认得了这位胖子老板，纷纷笑着跟沈泰打了招呼，沈泰也是笑着回应，和和气气，令人如沐春风。

    如此转了圈，沈泰才回头，又走到西侧那溜长长收购灵材的柜台边，与其中位须发皆白的老头低声聊了会，面色看去也是颇为轻松，随后又叮嘱了那老头几句，在那白发老头点头答应之后，他才笑着转身出了后门，向后堂走去。

    热闹的喧嚣声留在身后，渐渐低沉不可闻，沈泰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起来，面色变得有些淡然。当他走过小花园中那处凉亭边上时，脚步微顿，目光在凉亭间微微流连片刻，默然思索着什么，随后又迈动脚步，向着庭院深处走了去。

    春光里，花影拂动，轻轻遮住了他矮胖的身影。

    ※※※

    长长的马蹄街上，过往的修士们脚步匆匆，在zhè gè 本该是春光明媚的季节里，每个人看去似乎都对自己的将来有着美好的憧憬与希望。长街之上，大大小小的商铺依然大开着店门，在无数伙计笑脸相迎中赚取着那些散修辛苦得来的大把大把灵晶，而其中人气最旺的两家，自然jiù shì 隐隐对峙于马蹄街两侧，分庭抗礼的天楼与神仙会在西芦城中的分店。

    与近十年内才崛起的天楼不同，驰骋鸿蒙大陆漫长岁月的神仙会从外观上看去，了几分底蕴，在马蹄街上的这家西芦城内分店，外观上并没有如对面那家天楼般富丽堂皇，但是厚重之中自有股肃穆之意，令人看到之后第个念头，便是回想起这家巨大商会那辉煌而悠久的历史。相比之下，对面的天楼倒真有点暴发户的wèi dào 。

    此时此刻，张看似普通的素白小笺被封于纸空白信封里，从神仙会分店的后门传了进来，接手之人只略微看了眼那信封上角落里的某个菊花形标记，登时面色沉，立刻大步走上楼梯，通过条僻静无人的小路直达这里最高的第三层屋宇，敲响了这里唯的扇门扉。

    信封交过，房门重新合上，脚步匆匆，人影晃动，不消会功夫，这封不起眼的书信迅速地递到了个在临街靠窗位置，正默默向外眺望的人手上。

    这是个浓烈却安静的女子。

    秀发堆鬓，凤钗叼珠，薄唇瑶鼻，明眸闪动，她的背影看去娴静而清雅，但旦看到她的容颜，却发现这女子在平静之中，竟有股锐利如刀般的英气。她已经不再是十七八岁还显稚嫩的少女，却正是个女人生中最成熟美丽的时候，眼波盈盈，身材窈窕，袭碧纱罗裙扶窗而立，露出胸口几许白皙，隐约可见属于女子的丰腴深沟。

    在这座常年阴沉的城池里，她却美得似朵bsp;làn 盛放的牡丹，浓烈而刺眼，令人不敢直视。

    素手白皙，翻开了那纸小笺，明眸扫过那上头简单的字眼，女子深深呼吸了下，重新抬起了头，望向自己对面的那座热闹的店堂。

    然后，她慢慢露出了丝冷笑，那刻，她的美丽犹如化作柄冷冷的刀锋，在这片热闹喧嚣的街头，安静地闪过无人知晓的锋芒。

    与此同时，亲手缔造了天楼如今兴盛局面的那个矮胖男子，此刻并却不在商铺之内，而是悄然到了离马蹄街数条街道之外某处不起眼的街头小巷，双手插袖面色淡然，看去就像是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凡人，安静地向着小巷深处走去。

    前方尽头，是座僻静庭院，木门虚掩，隐隐有几分血腥气息。

    西芦城中的热闹喧嚣，在zhè gè 僻静的小巷里头似乎都已经悄然远去，远得像是在另外个世界般。而从那个热闹繁华所在过来的沈泰，此刻在这处屠夫的家门口，眼睛微微眯起，似乎仔细地打量着这里的切，然后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木门开，血气的wèi dào 似乎又浓烈了些，在门口入眼处，天井小院里的青石地板上，虽然被人用清水冲刷过，但在些石缝角落间，仍是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带着深暗而刺眼的红。

    小院并不大，前方与右侧各有间堂屋，而曾经在这院子里杀猪的屠夫，此刻并没有看见人影，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沈泰在门口略停顿，也没有开口叫人或是迟疑什么的，便迈步向右侧的那间屋子走去。屋子门扇窗扉皆开，阳光从屋外照入，显得十分亮堂。

    屋子正中有张圆桌，把躺椅，旁边还有二三圆凳，看去都有些老旧的样子，但还算结实耐用，朴素之中，带着丝凡人生活的气息。

    沈泰走过去，径直在那把躺椅上坐下，然后把自己肥胖的身子往后靠，躺椅发出几声“吱呀吱呀”的呻吟声，前后摆动着，带着zhè gè 胖子摇晃起来。沈泰闭上了眼睛，露出丝轻松惬意的神色来。

    这时候脚步声忽然从屋外响起，随即个高大强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赫然jiù shì 前不久曾在这里与少年沈石说话杀猪的那位屠夫。当他看到这屋中躺椅上突然莫名了个胖子的时候，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惊讶的神色，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声不吭地走了过来，在沈泰边上扯过张圆凳，坐了下来。

    “啪”，声轻响，却是沈泰随手丢过来个小布袋，落在了桌面之上，而胖子的眼睛似乎仍未有睁开的意思，仍是那样舒适懒散地闭眼躺着，只有口中淡淡地道：“我儿子呢？”

    那屠夫看了他眼，伸手拿过袋子，随手打开，yī zhèn 清脆如美玉互击般的悦耳声音伴随着片瑰丽奇光，从布袋中喷薄而出，美丽幽光之下，是数十枚在修真界中最重要的灵晶，个个晶莹剔透，完美无瑕如同最珍贵的宝石般，散发着动人心魄的色彩。

    屠夫伸出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抓了把灵晶握在手中，带了几分凶悍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丝满意的微笑。过了片刻，他将灵晶放回布袋之中，看了那个躺椅上的胖子眼，道：“刚才杀了两只猪，有些累了，我让他去后头洗个身子休息下，待会就过来。”

    “嗯。”沈泰闭着眼睛，身子在躺椅上轻轻上下起伏摇晃着。

    屠夫“唔”了声，声音听起来仍是有几分低沉嘶哑，如在瓮中发音鼓荡般，听起来颇有几分怪异。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屠夫的目光向着庭院天井那里扫了眼，bsp;mò 了好会之后，忽然开口说道：

    “好好的个孩子，你作甚要我这些年来暗里接近他，教他这些见血杀生的龌蹉事？”

    沈泰身下的躺椅忽地安静了下来。

    屠夫看了他眼，面色不变，只是依旧自顾自地说道：“玄阴门下那几个附庸世家，如今的财力物力都远不如你，但是人家家里但凡有个资质差不的孩子，哪个不是当做掌上明珠心肝bǎo bèi 般的护着。你就这么个独苗儿子，为何不好好养着，反而非要他自小就沾染这些事，还强逼着他学这学那，看货识材，哪怕十二岁前不能修炼道法，也要强逼他画什么阴阳五行符纹，那些明明都是不入流的小道而已。”

    沈泰慢慢地从躺椅上了起来，看了屠夫眼，屠夫回视于他，眼神并未有丝毫闪躲。片刻之后，沈泰转过身子，双手负在身后，走到门口向外头眺望而去，小小的庭院里，四道墙围拢了天井处个小小的天空，他就像是井底只小小的青蛙，仰望着无垠的天际，视线所及的地方，就只有那片小小的云彩青天。

    矮胖的男子忽然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屠夫，道：“因为我太弱了。”

    屠夫皱了皱眉。

    “我太弱了，弱到哪怕有了现如今的局面，仍然还是朝不保夕，生怕朝醒来手中切，就会轻而易举地被人拿走。”沈泰面色平淡，从容地似乎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般，安静而带着丝微笑，看着屠夫说道，

    “我手底有几分家业，上不了什么台面，但我还是想传给小石头，所以很担心这点东西被人看上拿走，所以担心的常常睡不着觉。所以我就想着，小石头以后定不能像我这样弱啊。见过血，杀过生，虽说不是杀人，但总会胆气粗壮些，心性刚强些；他懂得的东西点，认得的灵材些，虽说看着不起眼，没大用，但是日后修行，或或少总有几分用处罢。”

    屠夫忽地“嘿嘿”冷笑声，道：“那些个名门大派出来的，又或是世家大族没见过杀伐血气的天才子弟，相同境界里，我人能杀他们两三个。”

    沈泰笑了笑，不以为意，只淡淡地道：“我道行太差，于修道途上根本教不了他什么，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那屠夫默然片刻，却是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你说的确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些年来你明里暗里对你儿子做的那些事，对个小孩实在有些过头了，连我都有几分看不下去，有时都担心这孩子到底能不能撑过来。”

    沈泰走到桌边，伸手拈起枚透明闪光的灵晶，面色神情中似掠过丝黯然，又似带了几分欣慰慈爱，低低地笑了声，自言自语道：

    “还好罢，他总归是平安走到了今天。过往日子吃过的那些苦处，只盼着日后终有天，会对他自己稍有几分回报就好了。”

    （明天还是早上十点新吧。）

    第六章 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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