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分卷阅读24
独身主义 作者:心知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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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举起酒杯和林舒碰杯:“新年快乐,林舒。”
“新年快乐,妈妈。”
林舒看着李华,一口喝下一半。他提醒她:“你慢点喝。”
李华没应他,催他:“你也喝,你也喝啊!”
林舒抿了半口,辣到脸变形。
李华看到他的样子,被逗笑,还要骂他不行。
林舒皱着眉头看她,明明嘴角是上扬的,笑声也是愉快的,却没进到眼睛里。她在强颜欢笑,在春节这种意义重大的节日,为了讨个新年的好彩头,只好掩饰不堪和难过。
他看得难受,拿起酒杯又抿了半口,酒却是辣,但也比不过心头的酸楚。
李华给他夹菜,芥兰牛肉、墨鱼丸子、大红鲟蟹……都是他爱吃的,堆满一碗。李华最喜欢给他夹菜,看他吃饭。她总嫌弃他瘦干巴,说台风来时一卷就走。
他想给李华夹菜,却突然发现,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他给她夹了半只螃蟹。
李华看着落在碗中的螃蟹,竟有些愣怔。
他举起酒杯,喊她:“阿姆,干杯。”
李华跟他干杯,仰头又是半杯,喝尽了。她放下杯子,喊林舒:“倒酒,倒酒。”
林舒给她倒了大半杯。
李华已经喝得眼圈发红,她不常喝酒。她讲起林舒小时候的事。
“你是早产儿,早半个月出生,出生时5斤都不到,那么巴掌大一团,皱巴巴的,手脚都是透明的。我好怕你活不下去啊,拼命的求医生,一定要救活你。”
“你奶奶天天跟我吵架,你出生那天她还跟我吵。她看到你的样子哦,吓得跑到关帝庙跪了好几天。”
“你爸爸也是,吓得六神无主。跟医生讲个话都讲不清楚,他一直都那样,软绵绵的,不像个男人。”
“你还记得你九岁时生病吗?唉,你从小就爱生病,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他们说,早产儿就这样。那年你生病差点死掉,到现在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病。后来实在想不到办法了,去澳角找了个神婆,给你看了就好了。也是奇怪,没准真的是中邪了。”
这些事情,林舒都是第一次听说。以前,李华从不跟他讲这些。凡事换个角度,总能看到不同。不同合在一起,才是真相。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看到真相?
李华说:“把你养大,真不容易啊!”
林舒独自喝下一大口白酒,白酒入喉,烧得喉咙发痛。他忍不住落下眼泪,李华又嘲笑他:“你看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哭,像个女孩子。”
他辩解:“那是酒辣出来的。”
李华也灌下半杯,说:“你看我就不会。”
林舒摇头。
李华红着眼睛继续说:“我知道,林舒,你和你爸啊,都觉得我这个人不好,脾气大。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你奶奶那个人,看到我总是流产,就天天怂恿你爸爸跟我离婚。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你,她又嫌弃我不能再生一个。我能怎么办?只好拼命赚钱,你爸爸不会赚钱,那就我来赚。有了钱,就不会受人欺负了。有了钱,你天天进医院我都不怕。”
“可是赚再多钱又怎样?你爸还不是说走就走!”
李华端起酒杯,又是半杯白酒下肚。
林舒剥了两只虾,放到她碗里。他喊她:“阿姆你吃点东西,不要光喝酒。”
李华单手撑着脸,夹着虾肉吃了。
“林舒,你不会像你爸一样,说走就走吧?”李华用喝得发红的眼,直直的盯着林舒。
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期待和渴求。此刻的她,需要肯定。林舒咬着牙,艰难的摇头:“我——不会的。”
“那就好。”李华似乎安心了不少,又一口喝完剩下的半杯白酒。喝完,她又让林舒给她倒。
半瓶白金龙都让李华喝了,她醉得无声无息,不哭不闹。林舒抱着她去卧室时,才发现她轻的可怕。她以前明明不瘦,至少从外型上看是丰腴的。他轻而易举的就能抱起她。
他给她擦脸擦手,发现她手中的厚茧,摸上去硬硬的一团,手背上都是发皱的橘皮。她五十岁都不到。她为了这个家,为了他,吃尽了苦。外边盛传闽南女人好,吃苦耐劳。却不知她们的吃苦耐劳,都是逼出来的。
林舒趴在李华床前,忍不住大哭。
第二十回
贺季青的电话,在此时打过来。林舒正哭得无法自已,他没有接听。过年是喜庆的,他不想影响贺季青。
贺季青的电话再次打过来,重复三次后,他才放弃。很快,他发来微信:“怎么不接电话?”
林舒擦干眼泪,没有回复他。
他给李华床头放了保温杯,里面盛满了不烫嘴的温水。他带上房门出去,站在安静的客厅里,环视一周,发现关帝像前的通电香烛灯有一只不亮了,他上前检查,发现是接触不良。他换了块插线板,通电香烛再次亮起,塑料的红光看起来有种廉价的不真实感,旁边堆得尖尖的白米饭中心插着红色的纸花,东山岛人管这个叫“饭春花”,用来祈求新年吉祥如意。后面手工画像上的关公举着青龙偃月刀,双目如炬,威风凛凛。东山岛人供奉关帝,多是祈求家宅平安,人丁兴旺。
林舒望着画像上关公坚定的眼神,心里念着,希望关帝爷保佑他爱的人们,都能过得幸福开心。他终于在沙发上坐下来,外边已经有不停的鞭炮声响,由远及近。邻居们的电视声都开得很大,四面八方都是春晚热闹的节目声,搓麻将声,以及亲人团聚后的欢声笑语。
往年这个时候,他家也是热闹的。
李华忙着准备午夜的拜拜,以及隔日给叔叔伯伯们拜年的东西。哪怕叔叔伯伯不喜欢她,但到节日,该有的礼数她并不会少。大家都这样。
林剑会给她帮忙,当然,会被一直嫌弃。外边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电视里放着春晚,声音开到最大。他被李华和林剑使唤着拿东拿西,一会儿红纸,一会儿剪刀,都是些他们顺手就能取到的东西。
春晚跨年的倒计时开始时,大家会同时停下手上忙活的事情,站在电视前,跟着一起倒数。
“五、四、三、二、一!”
哪怕再不合的人,此时也是齐心合力,异口同声。
外边的烟花炮竹声会在那一刻,变得急促紧密。大家都赶着,在最好的时刻,用热闹迎接最好的福气。李华和林剑讲话,要用吼的,好像吵架,但是脸上是带着笑容的。这一刻结束后,李华继续未完的拜拜,林剑会拉着林舒到楼下放烟花。邻居家多数都在楼下,看到彼此,张口就是吉利话。
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对过往的回忆,只会加剧难过。林舒捂着脸,不让自己哭出声。
才那么一会儿,贺季青发来很多条微信。
“怎么不接电话?跟家人在一起不方便?”
“年夜饭吃的什么?”
“我在父母家过年,年夜饭吃的很撑。”
他发了一张饭桌照片,摆盘精致好看,有三只不同的手出镜,看着就很热闹。
“我弟带女朋友回家了,大家一起喝酒了。
“我们待会儿要去江边看烟花。”
“你呢?你怎么样?”
“林舒,你还好吗?”
……
他很担心他。林舒忍着眼泪,给他回复:“我挺好的。我妈做了一桌海鲜,都没怎么吃。我也喝酒了,是白酒,超难喝。”
他给他拍了张没收的饭桌,五花八门的海鲜大多没有动过。红酒杯里剩着未喝完的酒。
贺季青问:“你妈是不是喝醉了?”
他太敏锐了,林舒不说话。
“你一个人不会喝白酒的。”贺季青笃定。
林舒忍不住眼泪,他找了纸巾赶紧擦眼睛。
贺季青说:“我给你打电话,这次你要接。”
还好,他没说要视频通话。林舒回:“嗯。”
手机很快震动,屏幕上“季青”二字跳动。林舒用纸巾吸干眼角的泪,深呼吸后划下接听。
“林舒你还好吗?”
贺季青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林舒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下来了,他用纸巾堵上。
“挺好的。”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外边的鞭炮声加大。
“嗯——?”贺季青没有听清。
他抬高音调:“挺好的!”
贺季青听出他的声音沙哑:“你不好!”
“白酒很辣,烧喉咙。”林舒大声解释。鞭炮声越来越大,小区里开始有人放烟花。彩色的烟花冲上天,发出声声尖啸。
“喝了多少?”贺季青的声音也抬高了。
“我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没有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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