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苏阳面前逆时针旋转的鸽子蛋越转越慢，终于不甘心地颤动几下停了下来。石壁另一面盛蓝蓝的呼喊声越来越低，终于消失了。</p>

    欧苏阳苦笑一下，盯着水晶盒子慢慢变黑，向鸽子蛋覆去，鸽子蛋被掩埋在黑暗里。他伸手取出能量轴，小心地装进水银密封管里，长舒一口气。他终于了结了心愿，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p>

    欧苏阳靠着石壁垂下眼帘，他觉得他的意识正在抽离身体，他觉得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暖……</p>

    他感觉到了爱人的体香，是他闻千遍万遍都不够，让他痴迷，让他陶醉的味道。他觉得他一定是做梦了，这种时候做这样的一个梦真好。</p>

    他相信盛蓝蓝是坚强的女性，她一定会养育好他们的孩子，她一定会好好活下去。</p>

    眼皮很沉，沉得用尽力气也睁不开。他很想在梦里再看一看爱人的样子。短暂的重逢他没办法看到盛蓝蓝的脸，那张魂牵梦系的绝世容颜。</p>

    对，盛蓝蓝的绝世容颜。他爱她，不止她的脸，还有她健美的身体，明艳的笑容，爽直的性格……</p>

    欧苏阳艰难地牵动嘴角笑了笑，似乎盛蓝蓝的脸就在他眼前，正眸光潋滟地望着他。他尝试着去触摸她近在咫尺的脸，抬了抬手，发现他浑身动弹不得。</p>

    他无声地展开笑容，他觉得他一定是回光返照了。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想像，他正在等待死亡来临。他不想摸自己枯萎的脸颊，颓败的白发……</p>

    还好盛蓝蓝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如果看到他的样子，她一定会很伤心！就让他的美好长留在她心里。他觉得他这样做很好，他可以安心地离开。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石室里，他终将化成一道烟尘散尽。他会在冥冥之中保佑爱人和孩子，他相信一切自有天意。</p>

    思绪越来越缥缈，欧苏阳已经不能思考了，他沉沉地睡去，伸出手保持一个探身的姿势，那是对爱人的不舍，对生命的眷恋……</p>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苏蔓伏在欧牧野的胸口哭成个泪人。欧牧野眼里忍着泪，胸口剧烈起伏，扶着妻子胳膊的手不停地颤抖。</p>

    他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的暴脾气无处宣泄！</p>

    欧苏阳是私自行动，没有装备，没有同伴，没有向军区报告行踪……能被儿媳妇盛蓝蓝给找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p>

    欧苏阳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身体衰弱得随时会被死神带走。</p>

    最权威的医生用最先进的设备都已经排查过了，放射性元素造成的全身衰弱，根本没办法治疗。除非神仙再世，谁也挽救不了欧苏阳的生命。</p>

    “老欧，咱们请国外的专家吧……”</p>

    苏蔓抹了抹泪，说出最后的希望。</p>

    “没用！老秦都说了，这种病世所罕见，国外的医疗水平还不如咱们。你要相信组织，相信咱们国家的医疗水平。”</p>

    欧牧野摇头叹气，搓了搓双手，又拍了拍脑袋。把妻子最后的希望给打破，他心里更痛。他也希望能有再世的神仙，能起死回生的良药救活儿子。可是那都是神话，是传奇，他只能面对儿子束手无策。</p>

    欧牧野眼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沿着眼角流到鼻子里。一股苦涩的滋味让他连连咳嗽。</p>

    “爸，妈，你们先回招待所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p>

    “那怎么行！你是孕妇，你得多休息。你赶紧回去，我叫勤务兵进来带你走。”</p>

    “我要陪着他。我希望他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p>

    盛蓝蓝坐在床边一直握着欧苏阳的手默不作声，突然说话，苏蔓差点忘了儿媳妇的存在。</p>

    盛蓝蓝把欧苏阳从沼泽带到急救车上，秦思看到欧苏阳的样子，吓得不敢动手。还是盛蓝蓝给欧苏阳接的氧气罩，给欧苏阳打的强心针，飞车送到医院，连络苏蔓和欧牧野。</p>

    此时的盛蓝蓝像个将军临危不乱，气定神闲。不是她不担心欧苏阳的生死，而是她已下定决定，只许欧苏阳活。只要欧苏阳活下来，哪怕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会陪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面对提前而至的衰老人生。</p>

    苏蔓又劝了几句，上前拉盛蓝蓝，想扶她走。盛蓝蓝心意已决，任苏蔓怎么劝都不动。欧牧野扯了扯苏蔓，示意她不要再为难儿媳妇了。</p>

    走出病房，苏蔓双腿发软，抓住欧牧野的胳膊，几乎哭着说。</p>

    “蓝蓝对苏阳是好，如果没有蓝蓝，咱们现在也见不到儿子……可是，我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双胞胎。别儿子那样，孙子再……”</p>

    苏蔓说不下去了。欧牧野拍着她的背安慰她。</p>

    “阿姨，欧叔叔。”</p>

    秦思从他们身边经过，避让不开，不得不打招呼。</p>

    “是秦思呀……”</p>

    “那不打扰阿姨叔叔了，我还要去配料室。”</p>

    秦思风一样地走了过去，白大褂飘飘洒洒，留给苏蔓一个唯恐避之不及的背影。</p>

    这次事件，苏蔓对秦思再无好感。想当初秦思对欧苏阳百般追求，万般爱慕……</p>

    “哎！”</p>

    苏蔓一声叹息意味深长。</p>

    秦思经过欧苏阳的病房门口目不斜视，脚步反倒加快了，一闪身消失在一道门后。</p>

    夕阳的余辉染红了病房，盛蓝蓝起身拉起窗帘，想了想又拉开，让夕阳洒满房间。让欧苏阳沐在晚霞中。</p>

    欧苏阳的白发在霞光里一根根闪着银亮，凹陷的双颊像是起了红晕，有了几分生气。盛蓝蓝望着这张脸，心里涌起无限怜惜和爱意。</p>

    她不知道欧苏阳能不能听到她说话，不管他能不能听到，她都要告诉他，她对他全部的担心和期望，她要给他生的期望。她不许他放弃生命，不许他厌恶他自己的样子。</p>

    盛蓝蓝握着欧苏阳的手，告诉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她喜欢他穿着白衬衣的样子，那种清冷让她一见难忘。她喜欢他命令她的样子，她表面违抗，心里却乖乖就范，她觉得她就是他的小兵，可以听命于他做任何事……</p>

    “我以为你高冷霸道，很难接近。其实你温暖贴心，就像每天的阳光。你知道吗？没有阳光就没有生命，你是我的阳光，我没有你，我也会死……”</p>

    盛蓝蓝说着说着，眼框潮了。这是她第一次落泪。抢救欧苏阳的时候，她没有时间伤感，她只想他活。这会突然触到心底的柔软，她想哭，她想伏在他的胸口哭。</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