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这样！”顾念朝着顾清冷狠狠地就吼过去，“这里是医院！你还要这样目中无人吗？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的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爸才会出事的！”</p>

    “哼，我才不相信，里面躺着的人会是爸，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说完，顾清冷便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p>

    “唉……”警察叹了一口气。</p>

    顾念忘了一眼门里面。</p>

    全部是白色的，阴森地瘆人。</p>

    “小姐，进去吧。”警察示意道。</p>

    “不，等一等……”顾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才缓缓迈步，踏进了这个她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进来的地方。</p>

    里面很冷，顾念知道是为了保存尸体，但是还是感觉整个人都慌了神。</p>

    一步一顿地走到里面，看到那床上，躺着一个人，浑身，盖着白布。而脸，正好被顾清冷的背影，挡住了。</p>

    顾清冷的浑身，都在颤抖，一只拿着白布的手，抖得尤其厉害。</p>

    “爸……爸……”</p>

    顾念站在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住脚步……</p>

    尽管，她不愿相信，尽管她害怕相信，但是……看到顾清冷如此激动的背影，什么都明白了……</p>

    “爸……对不起……对不起……”顾清冷的精神世界，完全崩溃，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然后就跪了下来。</p>

    顾念站在那里，清楚地看到尸体的侧脸。</p>

    一瞬间，天崩地裂……</p>

    “爸……爸……”顾念嘴里，轻轻念着，却忘了要去哭，要去悲伤。</p>

    只记得，那一年，自己还是个少女，就被顾墨白牵着手，走进顾家，然后开始了另一段，幸福的生活。</p>

    还记得，那时的顾墨白，还很年轻，是那种一笑，就能够吸引很多女人的男子。</p>

    还记得，他每天吃饭的时候会在她碗里，夹上一块肉，每天睡觉之前，都会嘱咐她要盖好被子。</p>

    还记得，他为了她，和顾太太争吵，为了自己和顾清冷的事情，据理力争。</p>

    还记得，他说过，自己要把自己当成是他的亲生女儿，要把所有他对自己的爱，当成是理所当然……</p>

    还记得，他的爱，宽阔如天，浩瀚似海……</p>

    可是，现在自己想要回报他这无私的爱与恩情的时候，他却不在了……</p>

    他去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自己看不到，摸不着的世界……</p>

    顾念不敢想象，以后在家里，再也看不到他的面容，更不敢想象，就只能在墓碑前，才能看到他的样子……</p>

    心，狠狠地痛，无以复加。</p>

    顾清冷跪着，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不住地拿头磕着冰冷的地面。</p>

    “爸……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原先的抱有侥幸，现在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不幸，顾清冷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真真正正地，毁了这个家庭的幸福……</p>

    即使怀疑柯雨又怎么样呢？怀疑她，就一定要大半夜地，让顾墨白赶回来？这并不成正相关，不是吗？</p>

    如果，当初听了顾太太的话，如果当时自己能够不要这么倔强，那么现在顾墨白怎么会如此不堪地躺在冰冷雪白的床上，再也不能够朝他微笑，给他关怀？</p>

    还依稀记得昨天早晨顾墨白出门之前，还叮嘱自己，要好好照顾他苦心经营的公司……</p>

    顾清冷现在真的好后悔，从未如此后悔……</p>

    顾念一步一步走近床边，直到停在顾墨白的面前。</p>

    苍白的脸色，黑紫的嘴唇，散乱的头发，没有擦干净的血迹……</p>

    现在的顾墨白，完全没有了原先的英俊，原来的精干，也没有了原先的慈祥……</p>

    顾念想要像平常一样，一见面就上前去拥抱，可是如今张开臂膀，却发现自己的怀抱，是如此的苍白，根本就给不了他任何温暖和爱，因为……他感觉不到……</p>

    从今往后，他再也感觉不到人世间的欢乐与哀愁，温暖与寒凉，美丽与丑恶。</p>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再也，与他无关了……</p>

    “爸……你醒来……你醒来好不好……求求你……只要你起来……我替你去死……我替你……”顾清冷哭喊着，提泪横流，“求求你，不要让我成为罪人，不要让我带着愧疚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宁可替你去死……”</p>

    顾念看着地上哭得毫无章法地顾清冷，突然，心就凉了下来。</p>

    定了定神，顾念冰冷的声音，传到顾清冷的耳朵：“起来。”</p>

    顾清冷没有听到，还是继续毫无形象地哭着。</p>

    “你给我起来，听到没？！”顾念一声大吼，终于，整个室里，都安静了下来。</p>

    顾清冷带着泪眼，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顾念。</p>

    顾念却将眼神投向别处，不想再看顾清冷一眼。</p>

    “你给我听着，不管你现在究竟有多少悲伤，都给我收起来。”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让她完全忽略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反倒坚强起来，“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爸躺在这里，如果他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一个大男人，这样不顾形象地在这里大哭大闹。他一定会觉得寒心的。还有，你不要忘了，清让和妈还在医院。比起我们，妈一定要伤心百倍，千倍。所以，你不能哭，不能不坚强。你要振作，如果连我们这些小辈都没了主张，那么你要妈怎么办？”</p>

    顾清冷愣在原地。</p>

    这个女人，突然间变得好陌生，变得有些让人不认识了。</p>

    这还是那个曾经没有自信，全心全意依靠着自己的顾念吗？</p>

    为何，现在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冷漠，少了几分温暖，多了几分坚强，少了几分可爱？</p>

    “我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顾念问道。</p>

    但是顾清冷只是呆呆地望着顾念，不做声。</p>

    “哼，反正，这个家，现在一定要有一个主心骨，去度过这个劫。如果，你不行的话……那就我来吧！”顾念从未有过的坚决，“从现在起，我就代替……代替爸……来做这个家的一家之主！”</p>

    顾念哽咽了，却没有让泪掉下来。</p>

    “我命令你现在马上站起来！我要所有人，都体体面面地送走爸！”</p>

    顾念的话说完，顾清冷就慢慢地支起身子。</p>

    他这才知道，在顾念柔柔弱弱的身体里，原来，住着比任何人都坚强的灵魂。</p>

    正是这种坚强，让她能在经历过种种风浪之后，还能不是去理智。</p>

    就连一直杵在门口的警察，也非常佩服地看着顾念。</p>

    “爸，”顾念走到顾墨白面前，“你安心地去吧，虽然……我有太多太多的不舍……但是……但是我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妈的……你放心……你放心……”说完，转身走了出去。</p>

    顾念一直没有掉泪，但是转身的一瞬间，还是有泪从眼里掉落。</p>

    此刻的悲伤程度，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p>

    顾清冷也没了主张，自责，后悔，悲伤，混合在一起，让他突然就觉得，</p>

    顾念在这里做主，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至少，顾清冷知道，自己的阵脚，已经乱了……</p>

    走到门口，警察迎上来：“请问……”</p>

    “是的，他是顾墨白，是我的父亲。”还没等警察问出来，顾念就已经说话了。</p>

    “这个……那好……谢谢你们配合我们警方调查，也请你们，节哀顺变……”警察微微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去。</p>

    剩下顾念，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p>

    顾清冷这时，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来。</p>

    看到顾清冷的样子。</p>

    顾念心中的火，就不打一处来。</p>

    回想起今天凌晨发生的一切，顾念再也不能仅仅将顾清冷当做是自己的爱人来对待了……</p>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顾清冷的脸上，出来的，却是一记闷响。</p>

    顾念的手，裹着纱布，可是她早已忘了自己手上的疼痛，因为，心里的疼痛，早已超越了手上的疼痛，千倍百倍……</p>

    顾清冷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念，眼里，净是迷茫。</p>

    “当着爸的面，我不跟你闹，但是现在，走出了这个门，我就再也不能忍了。你这个自以为是，不分好坏，乱用疑心的男人！你真是自私到了极点！”顾念忿忿地看着顾清冷，“你这个凶手！你这个杀害爸的凶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p>

    说完，顾念又用尽全力给了顾清冷一巴掌，然后就转身，快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p>

    剩下顾清冷，呆呆地站在原地。</p>

    顾念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去人民医院，快！”</p>

    “这位小姐，你的手，在流血啊……”司机看着顾念纱布里渗出的血，有些害怕。</p>

    “没关系，带我去人民医院。”顾念不屑一顾。</p>

    “小姐，你这样，我怎么敢载你啊，你还是，在这边把伤口处理一下，再去吧！”司机好心建议到。</p>

    “就是这里的治疗条件太差，我才要到人民医院去嘛！你这生意到底做不做！”顾念怒了！</p>

    顾念的情绪，早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她自己力挽狂澜地将自己调整好。</p>

    就如一个气球，不管有多大，只要不爆炸，就行。</p>

    现在的顾念，就如那个已经吹满气的气球。</p>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爆炸，也不知道会因为什么爆炸，她只知道，她一定要尽全力让自己不要爆炸……</p>

    “那好吧。”司机终于开了车。</p>

    顾念拿出手机，困难地拨出清让的号码。</p>

    “清让，妈怎么样了？”电话一通，顾念就急切地问道。</p>

    “顾念……”清让的声音，听上去非常不好，“妈的检查结果，很不乐观。”</p>

    “什么？医生怎么说？”顾念问道。</p>

    “医生说，妈本来就得了白内障，只是因为病症还没有完全发出，所以我们都没有发现，今天突然受了刺激，导致并发了……”清让的头，很疼，疼得不行。</p>

    顾念一句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痛苦和叹息。</p>

    “你那边呢？爸……他……”清让小心翼翼，心里，忐忑不安。</p>

    “我这边……”顾念不知道改怎么跟清让说。</p>

    顾念没有往下说，这就说明，是坏的结果……清让猜到了结果。</p>

    虽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清让还是觉得，天，突然就塌下来了。</p>

    站在医院的走道上，清让不由自主地，就蹲到地上，失声痛哭。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可是现在……</p>

    “清让，你听我说。”顾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你一定要坚强，知道吗？我们还有妈要照顾！”?“我知道……”清让抹掉脸上的眼泪，可是还有许多新的，不断涌出，“我知道……”</p>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妈……”顾念嘱咐道，“我现在在赶过去的路上了。”</p>

    “可是，妈一知道你来，肯定会问起啊！”清让说道。</p>

    “妈现在不是看不到吗？”顾念思量许久，才说道，“你和嫂子，不要告诉她就行了，我就在边上看着，不出声。”</p>

    “那行。”清让点头，“那顾清冷呢？”</p>

    清让一句话点中顾念的痛处。</p>

    “他……他在郊区的医院呢……”顾念含糊地说道。</p>

    “你们没在一起？”清让有些惊讶，顾清冷怎么会放心顾念受着伤一个人赶过来。</p>

    “嗯。”顾念叹息。</p>

    “那要不要，让他过来？”清让问道，不知不觉间，清让也以顾念为主心骨了。的确，在这个时候，最镇定的，反而是顾念。</p>

    “不要了。让他……陪着爸吧……我们不能让爸一个人呆在……呆在那冰冷的地方……“顾念又是一阵哽咽。但是很快就又收拾好了情绪。</p>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吧，我去看看妈怎么样了。”清让说道。</p>

    “不！”顾念连忙急急地拒绝，“你给他打电话吧……我……不想和他说话……”</p>

    清让顿了顿，终于答应：“好，我明白了。你也不要太着急了，路上千万小心。”</p>

    “我知道了。”顾念压下电话，整个人，都瘫软在座椅上。</p>

    其实，她心里，又怎么会比任何人的疼痛，少掉半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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