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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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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断紫台 作者:小慧

    第 33 章

    还有玉娘也在那年去世,留下了四岁的凌风。这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他原想娶玉娘为妻的,这样凌风也可以有正式的身份了,但也成了泡影。玉娘临终前,拉着凌风的手把他交给自己,说:“我不要求你给他什么,只要让他一辈子欢愉快乐就行了。”可是这却是最难的。他就是一国之君,也不可能有这个权利。

    他给凌风权力,给他财富,为他创造机会去发展,你说他做的好吧?也可以说是不能再好了,可他就是不能再上一步,顶多是在原地兜圈子。让他去打仗,他会主动为全军断后,结果被绮兰国俘虏,差点丢了性命,他为什么不让别的将军去呢?毕竟他不是武将呀!为什么他不多为自己着想?

    他觉得凌风和他又像又不像,可扪心自问,他能接受和他一模一样的儿子吗?那对他岂不也是一个威胁?眼见着凌风和自己隔膜越来越深,他该如何与儿子相处?自己也已年过花甲,已是一个孤独的老人了。他自己曾经快乐过吗?大概也就是和玉娘断断续续相处的几年里吧?

    凌风站在西市园林的水阁里,深夜风凉,他紧了紧身上的黑貂披风。池水静静地翻着波浪,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在水中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在这个既无星星又无月亮的晚上,整个园子显得格外清冷凄凉,远处的灯光有气无力地闪烁着,时不时被风吹熄。几个仆从想过来点亮灯火,凌风摆了摆手,叫他们退下。

    近处的灯盏一处处熄灭,周围一片漆黑,凌风倚坐在水阁的栏杆上,呆呆发愣。童年时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时他才三岁,和母亲住在京城远郊的一片繁茂的森林里。他们的生活很清苦,但却快乐。母亲温柔美丽,她身穿蓝印花布衫子,在操持家务后的闲暇时总是和自己做游戏。

    那天母亲在房里忙碌,他在外面玩耍,来了个凶巴巴的大姐姐,闪在他身后,用刀抵住他的喉咙,低声说:“不要哭,要不就杀掉你!”他吓坏了,瞪大眼睛一声不吭。大姐姐带着他拼命飞跑,在林子旁的一条溪流边停了下来。他累得筋疲力尽,躺在地上哇哇大哭。大姐姐看上去烦躁不安,她拔出刀喝道:“你再哭我就在你的脸上划几刀。”那刀子明晃晃好吓人。他害怕得止住了哭声,坐在地上不停抽噎。

    远处来了个男人,他牵了两匹马过来,对大姐姐说:“光仪,你原来在这里,我找得你好苦。”他看了凌风一眼,惊讶地问:“这个孩子是谁?”光仪说:“你别管,我要带他离开这里。”男人靠近凌风,凌风看着他,向后退了一步,露出害怕的神情。那人相貌还算英俊,但只有一只眼睛,看上去有些怕人。这个人察觉到了,问:“叔叔是不是很吓人?”凌风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小小年纪,已经学会察言观色了。

    光仪在他身后说:“这个孩子长大后,和他妈妈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那个男人惊讶地问:“你说什么?”光仪说:“他妈妈害死了我母亲,我要把他带得远远的丢掉,气死我父亲和那个女人。”

    第二十五章

    朱光的女儿光仪公主劫走了幼小的凌风,想把他带到远处丢掉以报复她的父亲。未婚夫施云阻止了她,他弯下腰对凌风说:“小朋友,你知道家在哪里吗?”凌风指着家的方向,施云说:“光仪,我们把他送回去吧!”光仪撇了撇嘴,说:“你要做好人你送去,我可不想见那个坏女人。”

    那个男人抱起凌风,向着他所指的方向走过去,他的臂膀坚实有力,凌风躺在他怀里很舒服,他不再怕那个人了,反而觉得他很亲切。施云把他送回去,在远处就听见母亲焦急地叫着“小风!”“小风!”凌风从施云的身上跳下来,扑在母亲怀里。母亲搂着他大哭起来。施云说:“这个孩子迷路了,我看他在路上哭,就把他送回来。”凌风刚要说什么,看施云向他挤眼睛,就把话咽了下去。母亲说:“谢谢你,公子,我和这孩子相依为命,没有他我真不知该怎么办。请进屋喝杯茶吧。”施云说:“不了,我该走了,别人还在等我呢。”凌风有点留恋他,就跑过去拉住施云说:“叔叔,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呢?”施云朝他笑笑,没有回答。他的笑容很亲切,这些年一直留在凌风的记忆里。

    一阵风吹来,凌风不禁又打了个寒战。管家提着一盏灯笼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凌风站起身,随着管家向卧室走去。

    卧室里门窗紧闭,暖意融融,一个娇艳的女人正在等他。

    景文在外宅里拥着紫珠,紫珠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轻罗衫子,头上只插了支小小金凤钗,凤口里垂下翠玉珠串。她举起嫩白的左手腕给景文看:“殿下,你看这个镯子怎么样?”景文一看,确实是件好东西,翠绿的玉镯发出柔和的光彩,衬着紫珠细嫩的臂膀越发诱人。他说:“也只有美人你配戴这样的东西,该怎么谢谢我呢?”紫珠娇声笑说:“才给了人家这点东西,就说要人家谢东谢西的,殿下可真小气。”景文说:“是啊?我就是要你谢。”

    外面服侍的侍卫听见里面紫珠吃吃的娇笑不停,不禁相互窃笑。

    这时有个侍卫从外面进来,他去敲后堂的屋门,景文不悦地问:“有什么事啊?”侍卫说:“王妃突发急症,请殿下快点回去。”紫珠啊的一声,说:“王妃怎么知道您在这里?”景文耸耸肩,“她就是这样,一点小毛病就这么夸张。没办法,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吧。”

    景文带着侍卫,匆匆忙忙往府里赶。他回到家,就往寝殿走去,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他问外面的仆从,“王妃呢?”仆从说:“王妃刚才出去了。”“去哪里了?”“像是朝西面去了。”景文暗叫不好,急急忙忙又往回赶。

    莫韩来凌风府里看他,看门的守卫说他到西市园子里去了。莫韩来到西市凌风的园子,他熟门熟路,进了书房。管家迎了上来:“莫大人,您可真是稀客,一向可好?”莫韩说:“我很好,多谢您挂念。听说凌大人在这边,我是来看他的。”管家面有难色,莫韩说:“他是不是不方便?”管家说:“也没什么不方便,您稍待片刻,我去请他过来。”他让仆从送上茶点,自己往后面走去。

    凌风*着身子,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他的脸上有点红,半闭着眼睛像在沉思。那个女人穿着轻纱衣服,躺在他边上轻轻抚摸他的胸脯,略显诧异地问:“公子,你的胸口上怎么都是红红的伤疤,像是被烫过的一样。”凌风觉得很惬意,他没有睁开眼睛,淡淡地说:“是被人用烙铁烫的。”那女子惊叫一声:“什么人这么忍心,你当时一定很疼吧?”凌风长叹一声:“都过去了。这算什么,他们恨不得把我的心给掏出来呢。”那女子说:“公子你不像是个坏人哪。”凌风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我是个懒人,能不动就不动。他们却都把我看做威胁,其实我所企望的,也不过就是一间安静的书房罢了。”他起身拥住她,笑说:“美人儿,给我唱首曲子吧。”那女子在他怀里低声唱道:

    “乐心儿比目连枝,肯意儿新婚燕尔。画船开抛闪的人独自,遥望关西店儿。

    黄河水流不尽心事,中条山隔不断相思。当记得夜深沉人静悄自来时。来时节三两句话,去时节一篇诗,记在人心窝儿里直到死。”

    凌风低声念道:“记在人心窝儿里直到死。”

    门外管家轻轻敲门,凌风问:“什么事?”管家说:“莫韩来了,在书房呢。”凌风说:“我就来。”他想下床,那女人拉住他:“公子…”凌风轻轻把她的手拉开:“你在这里等着,我会叫人送你回去。”他下床穿好衣服,披上披风,打开房门走出去,管家轻声说:“大人。”凌风用手指指里面:“给她一百金币,派妥当人送她回去吧。”管家说:“我知道了。”

    凌风来到书房,莫韩站起来,“凌大人。”凌风说:“莫大人,你久等了。”莫韩有些不习惯,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两人落座,侍女送上香茶。凌风说:“最近户部事务繁忙,莫大人辛苦了。”莫韩说:“如此而已吧,不过要不是您的精心栽培,那些业务我一时真也拿不下来。”

    凌风慢悠悠地说:“要说栽培,景文殿下才是你的伯乐呀,我不算什么。听说你要升侍郎了,真是可喜可贺。”

    莫韩脸色有点发红,他迟疑了一下说:“殿下前几天叫我去见他,问起我去您府里时我们交谈了什么话。”

    凌风说:“那天我喝了很多酒,真的也记不清说了什么了。应该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吧?”

    莫韩说:“殿下让我转告您,只要您对他像对王上一样,您就不要为后面的事担忧了,他不会对您如何的。”

    凌风锋利的眼睛在莫韩脸上转了一转,莫韩低下了头。凌风说:“殿下的意思我懂了,若他有为难的事要我帮忙,我会尽力而为的。至于其它,我也不敢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外面街市之上一阵喧哗,凌风问:“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这样吵?”一个侍卫跑进来,笑嘻嘻地想说话,猛见莫韩在这里,就收敛了笑容,说:“景文殿下在前街的住宅里养了情人,王妃殿下不知怎的知道了,带人过来打闹呢。”

    第二十六章

    莫韩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凌风抬头望着屋顶天花板上素淡的彩画装饰,轻轻地吹了口气,说:“这种事情就算是圣人时间长了也忍不住,何况是她呢。人干嘛要结婚,多累呀!”莫韩说:“你就准备这样胡乱过下去?”凌风说:“除非陛下逼我,反正我是不想结婚的。无牵无挂一身轻,走到哪里是哪里,多好啊!”莫韩说:“你是个好人,也必然是个好丈夫,无论如何,人总要走这条路。我一直在想,如果是你先遇上绿绮,你和她会是什么结果。你性格比我坚强得多,对于自己的选择一定会坚持下去。”凌风黯然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对了,你不去劝劝王妃殿下,这样闹下去丢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脸,整个王室都会蒙羞的。”

    莫韩走了,凌风回到卧室,管家过来说:“我已经将那个女子送回去了。”凌风叹了口气,心想莫韩可真是煞风景,这个晚上可怎么过呀?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是《孙子兵法》,他翻开第二章《作战篇》,上面写道:“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这一章讲了战争的费用问题,孙子以当时作战的具体情况,论述动用十万人作战,随军的战车和装载辎重的车辆各千乘,从距离战区遥远的地方调运粮食,消耗的各种物资费用总计起来,每日要花费千金。

    “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即使长期战斗后能取得胜利,但兵力疲弊,在攻城战中会耗尽实力。军队长期在外作战就会国力空虚。如果其他国家乘机起兵,即使再聪明的人也没有方法善后了。

    “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

    所以宁愿为了作战速决而打一场硬碰硬的战争,也不能为了显示战术巧妙而拉长战争的期间,因为每天的消耗太大了。长期作战而有利国家的事是从来没有的。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于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财竭,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

    善于用兵的人,兵役只在出兵时征发一次,只在出兵时和军队回国途中为军队供应粮草。作战物资如武器车辆由国内供给,粮食在敌方取得供应,这样军中的粮草供应就能得到满足。国家最容易被远距离为军队供应物资所拖垮,因为远距离供应会导致百姓贫困。(因为要征发农夫为军队运输粮食,既耽误农时,运输途中的人力、物资的消耗也很大。)靠近军队的地方物资腾贵,这样通货膨胀导致国库财竭,就会急于征敛税赋。国家就会虚弱了。百姓的财产,十分中去了七分……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故车战,得车十乘以上,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故兵贵胜,不贵久。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所以聪明的将领务必就食于敌方,因为长途运输,消耗二十钟粮食才能有一钟粮食到达我方。所以要鼓舞起将士的怒气来打败敌人,也要让将士能得到财富上的满足,这样他们才能尽力。所以在车战时,获得车辆十乘以上,就重赏先得到车辆的人。将我方的旗帜插在获得的车辆上,善待获得的俘虏作为自己的士兵使用。这样既战胜了敌人也使壮大了我方的军队。所以作战要尽快取得胜利,不能把战事拖太长时间。知道如何作战的将领,是老百姓的救星,国家安危的保障。

    这本书凌风起码看了数十遍了,可以说倒背如流。他随手一抛,把它丢回原处,手托着后脑,陷入沉思。这是一本实用主义很强的书,一本写如何打仗的书。在我们的一生之中,有没有比胜利、荣耀、金钱、地位更重要的人生的价值取向吗?如果我们对这些已经失去了兴趣,是否我们的人生注定是毫无价值的?是否为了成功就可以不择手段,把别人当做你的棋子?

    他莫名地感到恐慌,出了一身冷汗。眼前又浮现出施云微笑的脸庞,他默默地说:“你可不要来找我,我那时才四岁,什么都不懂,大人的罪过不能牵连到孩子身上,我对景武可没做过什么坏事。我现在的处境已经够为难的了,只想太太平平地把日子过下去,我就是曾经伤害过别人,也不是有意的。他朦胧睡去,却在噩梦中惊醒过来,房间里的烛光摇曳不定,他再也无法入睡了。

    天色微明,他换好衣服,起身入宫。在殿前正好遇上景文,看景文眼睛发红,也是一夜未睡,凌风上前行礼,“殿下。”景文说:“凌大人昨夜没睡好?”凌风说:“您好像也是如此,殿下为国事操劳,也不能累坏了身体。”景文叹了口气。他昨夜急急忙忙赶过去,正碰上莫韩把丽素王妃劝回来,两人小心陪着丽素回到府里,景文不住的劝慰妻子,丽素只是哭,不住口的骂景文和他的几个情人。莫韩见状先告辞回去了,景文在家里折腾了一夜。

    景文说:“凌大人,你不结婚真好啊,可以随意潇洒,没人约束。”凌风惊讶地问:“殿下和王妃不快吗?”景文心想,你装什么糊涂,你园子离那边这么近,肯定都看到了。

    朱光叫二人过去。他让凌风在殿外等候,先把景文叫了进去,景文看朱光面色有异,低着头一声不吭。朱光说:“景文,昨夜你妻子可出风头了。大概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吧?”景文说:“此事是我不对,陛下请宽恕我吧。”朱光说:“你好色也有个限度,不要搞得后院起火被人笑话。再说,你对妻子也太放纵了吧?怎么任由她这样放肆呢?对你两个儿子也不好。”景文不语,朱光说:“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景文退下,朱光把凌风叫上去,迎头就问:“你和陶朱家琼英小姐的亲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凌风低着头说:“我看还是算了吧!”朱光盯着他,“你现在是怎么回事,精神越来越不好,行为也放纵多了,和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你究竟想怎么样?”凌风说:“陛下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问,您想怎么处罚我就直接说吧。”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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