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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 作者:非天夜翔

    “燕王里边请。”

    朱棣听到“燕王”二字,不禁色变,脸色便沉了下来。

    张三丰头戴莲花冠,身披明黄八卦袍,作地仙打扮,将朱棣让进真武大殿内,一路缓行,两侧武当弟子林立,齐齐躬身。

    朱棣纵是人间天子,站在真武大帝像前亦不得不肃然起敬。何况皇权天授,痞子王爷登位本就不正,眼望真武左旋龟,右腾蛇的庄严神相,更觉心中惴惴。

    张三丰让了座,又道:“清云,清风,给王爷上茶。”

    两名道童端了木案来,架在朱棣与张三丰面前,朱棣抽了口冷气,什么清云清风,一个明明就是当朝国舅爷徐云起!另一个更是殴打皇帝的钦犯拓跋锋!

    云起面前蒙着黑布条,白皙的脸上多了那布巾更显孱弱与清秀,朱棣冷冷道:“张道长这唱的是哪一处?”

    无人应答,云起嘴角略勾,躬身接过拓跋锋递来铜壶,朝杯内倒茶,瞎子瞄不准,热水溅了满桌,拓跋锋“嘘”了声,伸指头把壶嘴拨过去点,二人配合倒了茶水。

    拓跋锋又道:“这边来。”抬手提了提云起衣领,牵着他走到张三丰身后,站定。

    张三丰呵呵一笑,以道袍袖子揩了木案,又道:“王爷请。”

    朱棣几乎就要发作,然而殿前上百武当弟子,张三丰这老妖怪武功又不知到了何等层次,只知这世上与他动过手的人早已死得干干净净,真正只有“深不可测”四字方能形容。

    朱棣忍气吞声,端起茶,沉吟片刻,而后道:“武当云雾。”

    张三丰莞尔道:“正是,前前后后上百年,武当山顶,竟是有四位皇帝喝过老道这云雾茶,生而为人,在世上走一遭,得见四朝天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朱棣神色一动,目光扫过云起拓跋锋,而后冷冷道:“不知张真人所见天子,是哪四位?”

    张三丰唏嘘道:“第一位是元惠宗,至正二十七年,图干贴木儿三次率军强攻武当山,率领元军五万,于真武大殿前三进三出,贫道昔年年轻气盛,本在钟南山全真教与道友论武,武当遣人传书,只得星夜兼程回山。”

    “真武大殿前图干帖木儿与贫道对坐饮茶,三盏茶后,元惠宗说明来意,大军围山,乃是意图招纳武当全派……”

    朱棣笑道:“张真人虽出家为道,终究有家国之念。”

    张三丰淡淡道:“王爷说得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元惠帝便被贫道当殿一剑击毙。”

    朱棣瞳孔倏然收缩,端着个空杯,一手不住发抖。

    张三丰吩咐道:“给王爷上茶。”

    张三丰又唏嘘道:“第二位则是大宋小明王韩林儿,其父乃是白莲教教主韩山童,称皇前曾上山拜祭真武大帝。”

    云起胡乱给朱棣斟茶,倒了朱棣湿淋淋的一手,此刻恰到好处地插嘴道:“也被师父一剑击毙了么?”

    张三丰笑道:“那倒没有,韩林儿成皇之时,仍是起义军纷起的乱世,他有一物在手,却觉保不住,唯有托与贫道,待来日位及太宝,身披龙袍时再来取回。”

    “后来……贫道听说韩林儿被人缚于麻袋中,沉了江。”

    云起叹道:“如今厂卫还在查白莲教余孽。”

    张三丰“嗯”了一声,让道:“燕王且请喝了这第二杯。”

    朱棣苦着脸,手中清茶只如穿肠毒药,又眼望真武神像前供着的那把七星沉木,只无比后悔,当初怎么说也不该上武当山来。

    张三丰又道:“洪武四年,徐大将军背着常遇春上山求医,从天柱峰后山一路拾级而上,共三千六百零八级台阶,贫道当时并不曾与徐将军朝相,门下大弟子宋远桥亲自为常将军治的伤。徐将军有情有义,足见人间手足之情。”

    朱棣蹙眉,云起又好奇道:“师父那时在哪?”

    张三丰缓缓道:“你父于天柱峰别径上山,朱重八却从前山登访。”

    云起忍不住“疑”了声,张三丰道:“想不到?”

    云起为朱棣斟满了茶,笑道:“想不到。”

    张三丰漫不经心道:“燕王请。”

    朱棣一手茶水淋漓地捧着杯,手腕筛糠般不住发抖,张三丰又笑道:“朱重八昔年来求一物,言明数月后,便将与徐达亲征北元,非此物不得扫荡万里元军。”

    云起紧张道:“何物?”

    “韩林儿所留之物。”张三丰缓缓道。

    “当时明廷初建,变数太多,我问朱重八,若他不幸落败身死,那物再度辗转世间,又该如何?”

    “朱重八见我不愿交出,唯有退让,更言日后当有他所指定之人,再次上山来取此物。”

    云起与拓跋锋同时屏息,知道张三丰的话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朱棣愣在案旁,颤声道:“我怎不知?”

    张三丰微笑道:“朱重八未曾亲征?”

    云起想了想,道:“后来是蓝玉去了。”

    张三丰点了点头,道:“料想是忘了,如今交给王爷,也不妨成就一桩因果。取来。”

    拓跋锋取过一个木匣,放在案几正中央,那木匣一尺见方,匣盖上刻着古朴花纹。

    朱棣道:“这便是……先帝交给真人的遗……物?”

    朱棣伸手去开木匣,张三丰却同时伸手,朝那匣盖上一按。

    “噫――”朱棣咬牙切齿,拼尽吃奶的力气又扯又掀。

    张三丰力度沉如泰山,朱棣掀半天盒盖纹丝不动,猛拉木盒,那盒却如铁铸般紧紧粘在桌上。

    朱棣涨红了一张猪头脸,累得直喘。

    张三丰“呵呵”笑道:“燕王且慢,请听贫道一言。”

    朱棣呼哧呼哧,瘫道:“你说。”

    张三丰缓缓道:“徐云起,拓跋锋二人已被贫道收为关门弟子,从前之事,还请王爷宽大为怀。”

    朱棣沉默良久,伸指头敲了敲那木盒,盒内发出沉闷声响,显是实物。

    朱棣又看了云起一眼,知道今天张三丰算是给足了面子,若要强行带走二人,估计张三丰多半就得将他“一剑击毙”,屁股挨着个龙椅还没坐热,横尸武当山可是大大的不妙。

    能屈能伸大丈夫,顶多回去后再躲得远远的,派兵放火烧山。现不妨应承,这匣子内物事便是白赚的。

    朱棣笑道:“成,既然真人收了他俩当徒弟……我也不能难为了俩小辈,过往之事,一概不咎!”

    张三丰仿佛早已料到朱棣会这么说,满意地点了点头,撤回手。

    朱棣正要去启那盒盖,云起忽地神色凝重,道:“姐夫,当心盒里是九九八十一根天绝地灭透骨穿心箭。”

    “……”

    朱棣一张脸成了紫色,张三丰哈哈大笑。

    张三丰吩咐道:“谁愿拼着性命不要,为燕王开了此匣?”

    拓跋锋躬身道:“我来开。”

    张三丰点头道:“你且当作报答燕王十余载养育之恩,今日便赌命开了此匣。”

    拓跋锋跪在案前,双手打开了木盒,张三丰吁了口气,长身站起。

    盒内是一枚通体晶莹,手掌大的方印。

    朱棣上前接了拓跋锋取出的印鉴,颤声道:“这是……”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张三丰抚须微笑道:“望吾皇善待天下苍生,时刻心系黎民百姓。”

    朱棣手捧传国玉玺,愣在当场。

    “吾皇万岁。”张三丰漫不经心道,继而拂袖而去。

    “吾皇万岁!”真武殿内武当弟子齐齐作揖。

    张三丰按过的木匣,木案碎为齑粉,随风飘散。

    云起坐在武当山前台阶上,倚着驼碑的那只巨龟,掰了点馒头喂进它嘴里。忍不住道:“你说姐夫他……还会来找我们麻烦不?”

    拓跋锋卷起裤脚,站在洗剑池里,躬身摸索着什么,头也不抬答道:“他不敢了。”

    拓跋锋朝山下望了一眼,只见朱棣孤单的背影缓缓下山。

    “那块破烂才是他想要的。”拓跋锋嘲道:“只想当皇帝,连你也不要了。”

    云起啼笑皆非道:“不想当皇帝才不正常吧。”

    拓跋锋自顾自地在冰水里寻找,答道:“要是没了你,让师哥当皇帝我也不当。”

    云起打趣道:“又有我,又当皇帝呢?”

    拓跋锋想了想,老实道:“也不当。”

    云起道:“为啥?”

    拓跋锋答道:“怕像他这么忙,没空陪你了。”

    云起鼻前涌起一阵酸楚,道:“当皇帝也没什么好,我姐要是知道,应该也不让他……当皇帝。”

    拓跋锋道:“有了!”

    云起蹙眉道:“什么?”

    拓跋锋终于找到了朱棣扔在洗剑池里的蝉翼刀,用冰蚕丝将其捆好,交到云起手中,道:“走罢。”继而背起云起,朝后山行去。

    “喂,去哪?”

    “换银票,过日子。”拓跋锋一边走一边答道。

    “什么!等等!这就走了!”云起颇有点措手不及。

    “嗯。”拓跋锋不顾云起挣扎,走过天柱峰牌坊,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云起道:“你不去找便宜师父告别……”

    拓跋锋道:“他让我们今天就走,不,现在就走。”

    云起蹙眉道:“为什么?我还没谢谢他,哎等等!”

    “山下有马,给我们准备好了,师父还交代,要照顾好方家的后人,他们家的人都死光了……”

    云起愕然道:“你不觉得在这山上过日子也挺好的么?”

    拓跋锋笑道:“五千两呢,我们买一百头羊,一百头牛……”

    “……”

    云起抓狂道:“你起码也得找师父告别……”

    拓跋锋又道:“上山的时候你背师哥,下山的时候师哥背你,咱俩相依为命。”

    云起彻底放弃了与拓跋锋沟通的打算。

    拓跋锋把云起一路背下天柱峰,那处果真停着两匹马,拓跋锋把云起扶上马,二人朝着南京再次出发。

    武当山顶,真武后观。

    日渐西沉,静虚推开了后观的院门。

    “太师父,拓跋锋师叔与徐师叔都已下山去了。”

    室内静谧无声。

    “徒孙以为,您将镇教七星沉木交予拓跋师叔,是不是有点……”

    “太师父?”

    静虚轻手轻脚地走进冥修房内,见张三丰仍在蒲团上打坐,一动不动。

    静虚伸手去探张三丰气息,武当派创始人结束了他一百三十三岁的生涯,驾鹤西归。

    朱棣离开的南京仿佛瞬间少了一半的生命。

    城中富族大户俱跟着一同迁向北平,街道中满是枯叶,败枝以及仓促起行时留下的废纸。

    唯有秦淮河滔滔东去,一如往昔。

    “你看不见拉――”

    “看不见你拉――”云起顺着方誉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方誉手里玩着两张铁券,歪着脑袋,念道:“开国辅运……”

    “……奉天靖难?”

    “……”

    云起抓狂道:“你怎么这么小就认识这么难的字啊啊啊!!老子十五岁读本礼记都念不全!别太打击人成吗!”

    方誉哈哈地笑着,被云起按在马车中蹂躏了一番,忽地想起方孝孺,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干嚎起来。

    云起从不会哄小孩,这下没辙了。

    “哭什么!”拓跋锋钻进车里,冷冷道:“狼来了把你叼走。”

    “我想娘……”方誉眼泪汪汪道。

    拓跋锋道:“不想爹么?”

    方誉道:“爹凶……背书背不出要打板子……”

    拓跋锋同情地点了点头。

    “五千两银子在车后,装了箱。”拓跋锋交代道:“出宁州,到塞边有我族人,长城边上再换成货物,运出塞外卖了。”

    云起笑道:“你倒想得周到,我怎么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

    拓跋锋抱着方誉,疲劳地倚在车上,道:“少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起行,后面跟着数辆满载衣物,银元宝的货车。

    云起只觉有什么不对劲,却想了许久说不出来。他伸手到处摸,摸到拓跋锋的脑袋,于是俯身过去,又摸到个嫩嫩的玩意。

    云起提着方誉,放到一旁,威胁道:“小混蛋,别碰我师哥,他是我的。”

    方誉笑个不停,云起又怒道:“你吃的玩意都是我的钱买的!”

    拓跋锋笑着把云起抱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处,静静听着马车轱辘转个不停的声音。

    拓跋锋抬起一脚,横在两个对着的座位间,方誉骑在拓跋锋的膝盖上颠来颠去,玩得甚是开心。拓跋锋亲了亲云起的唇,哼哼道:“齐人之福……”

    云起哭笑不得,伸手到拓跋锋胯 间,捏着他一边蛋,拓跋锋登时呼痛告饶。

    “你这狠心短命的小鬼呐――咋就连娘也不要了啊――!!”

    春兰披头散发在风中泪流满面,跑着跑着掉了只鞋,回去拾来绣花鞋,紧抓着马车后架死也不放,凄声如百鬼夜行,尖锐豪放。

    云起听到春兰一边追着马车跑,一边凄声尖叫,终于想起那“不对劲”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传国玉玺的补充阅读,有兴趣的大人可以看看。

    传国玉玺并不是指每个朝代帝王各自用的玉印

    而是自古到今,指的都是同一个印,“唯一的”传国玉玺。

    据说它是以和氏璧刻成,从秦始皇时期开始便流传了几千年,见证王朝更迭的一件强大的信物。

    能有这种历史估计也和神器类的宝物差不多了。

    传国玉玺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李斯所写,方圆四寸

    没有这玩意儿,当皇帝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它象征“受命于天”

    这一方玉玺传过:秦、汉、魏、西晋、前赵、冉魏、东晋、宋、南齐、梁、北齐、周、隋,唐朝,后梁、后唐这些朝代

    而且玉玺上的每一处增刻,都有许多故事

    比如王莽作乱时让人来抢传国玉玺,太后怒而持印砸贼,玉玺碎了一角,后由镶金补上。

    玉玺传到汉献帝手中时,被迫禅让予曹丕,曹丕在玉玺上刻“大魏受汉传国玺”(很白痴的行为)

    传到司马炎手里,司马炎又刻“大晋受魏传国玺”(一样的白痴)

    玉玺经过五胡乱华,盛唐,五代十国的那些年代,有很多很精彩的传说,此处不容细表。

    想知道的大人可以百度之。

    到了元代时,据说传国玉玺最后到了元顺帝手里,然而朱元璋灭元,杀进大都时却一直不见玉玺

    而后明军追击北元残余势力时候,在漠北一带也完全找不到玉玺的踪迹

    所以没有“受命于天”朱元璋心中还是很有点不爽的。

    这枚玉玺自明代开国就成为朱氏一族的心病

    此处韩林儿把玉玺托给张三丰的情节纯粹是瞎掰,不必深究

    塞外秋凉

    塞外晚来秋,凉风吹入帐,带着习习的青草味。

    拓跋锋捧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念道:“柔然国灭突厥狼部,突厥人善锻,被柔然人称为锻奴。”

    云起似懂非懂地听着,提问道:“家谱上这么说的?”

    拓跋锋道:“不,家谱上是突厥文。”说着以一本羊皮纸书朝云起脑袋上拍了拍,道:“听。”

    云起点了点头,拓跋锋又道:“魏太武帝与柔然多年交战,拓跋焘时年十六,引军亲征,受柔然军六万铁骑围困,突厥狼部倒戈,五十重军阵中现一缺口。”

    云起失声道:“拓跋焘!”

    拓跋锋“嗯”了一声,笑道:“柔然大败,拓跋焘领兵追杀……不容易,才十六岁。”

    云起好奇道:“家谱上这么说的?”

    拓跋锋笑道:“没,我自己说的。”

    拓跋锋又翻了一页,道:“战时拓跋皇族幸突厥狼部内数女,欲迎娶回中原。”

    云起道:“这就是你们一族的源头。突厥人,却姓鲜卑拓跋。”

    拓跋锋笑道:“可惜都死光了。”

    云起唏嘘道:“看不出你还是个皇帝后裔,那怎么还在草原上生活。”

    拓跋锋心不在焉道:“生在草原,活在草原,临死也得归于塞外……她们不愿意跟着拓跋焘走。”

    云起思绪岔了几万里,幻想着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驰骋战场的英姿,忍不住问:“他才十六岁就打仗了?”

    拓跋锋道:“先祖十二岁时就太子位,远赴河套抗击柔然。”

    云起嘴角抽搐,只觉天地之大,竟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十二岁带兵打仗,那该是怎样不世出的天才。

    拓跋锋又道:“这里说了,先祖双眸如狼,琥珀棕,战后感谢突厥部出力,亲自祭拜狼神,并于脖颈后纹上青狼刺青,三拜以谢草原苍生。与突厥族人相约,终北魏一朝,兵戎不过长城,至此突厥七十二部恢复自由身。”

    云起花痴状道:“真了得,十六岁。”

    拓跋锋吃起祖先的醋,悻悻用书朝云起脑袋上一拍,怒道:“不念了!”

    云起忙赔笑道:“那你既是鲜卑血统,又是突厥人……”

    拓跋锋煞有介事道:“杂种。”

    云起笑了起来,拓跋锋将云起牵着,带他小心走到帐外,道:“太阳快下山,四十九日了。”

    四周传来不真实的喧哗声,来到克鲁伦河近十天了,云起什么也听不懂,耳朵里尽是一群突厥粗人瞎嚷嚷,额头被摸来摸去,时而听到拓跋锋温暖的笑声,并被他挡在身后。

    绿洲对云起来说有种难言的陌生,突厥人的生活习性他也完全不习惯,只有拓跋锋时刻握着他的手腕,或是搭着他的肩膀,把他认真地保护着。

    拓跋锋朝远处喊了句什么,又听方誉清脆的童音远远传来。

    “跟我走。”拓跋锋笑道:“这边。”

    “有木刺,小心。”拓跋锋领着云起爬上一处木垛。

    傍晚的微风扑面而来,带着烤肉的气味与美酒的醇香。

    拓跋锋站在云起身后,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语气中微有点紧张。

    “云起。”

    “嗯?”云起蒙着眼,茫然笑道。

    “你觉得……师哥……嗯。”

    云起蹙眉道:“什么?”

    拓跋锋略带无措,仿佛心里在作一个极其重要的抉择,许久后下定决心,道:“云起,跟着师哥罢。”

    云起莫名其妙道:“一直不就跟着你么?说什么傻话?”

    拓跋锋松了口气,笑道:“师哥疼你……”

    云起忙叫唤道:“别发疯!”

    云起想也知道,俩人现在定是站在高处,要在这么高的地方被“疼”,只怕顷刻间就要被草原上的族人看得一清二楚,那可万万不成。

    拓跋锋笑着解释道:“不不,师哥不是那个意思。你看。”

    拓跋锋灵巧,修长的指头犹如魔术师的双手,轻轻解开了云起眼前的黑布。

    那一瞬间,无边无际的黑暗被拓跋锋温柔的手揭开,随风飘向远方。

    天如穹盖,地若棋盘,一望无际的克鲁伦河绿洲上,池塘星罗棋布,宛若夕阳下闪烁的宝石。深秋锈草铺满平原,在微风下此起彼伏,羊群犹如散落的珍珠,咩咩叫着被驱赶回栏。

    克鲁伦河像一条绸缎,对岸则是林立的帐群,落日的余晖成为暗红色,继而沉下了地平线,千里塞外一瞬间黯了下来。

    突厥人围于火堆前,唱起豪迈的歌,声音传出老远,克鲁伦河对岸又有女子高歌呼应,两边一同爽朗大笑。

    “对岸是哪。”云起喃喃道。

    拓跋锋答道:“北元人的地方。”

    “他们的男人被杀得差不多了,大部队在塞外,女人们四处放牧,快要过冬,带着小孩到河边来住,几天前来找族长,请求给她们一块地方。”

    云起忽道:“游牧民族的托庇?”

    拓跋锋点了点头,云起又道:“族长是谁?”

    拓跋锋谦虚地笑道:“族长老了,得问头狼,头狼是我。”

    “……”

    云起无言以对,心想傻子果然又得瑟了,话说头狼也不错,二愣子年轻族长什么的,最喜欢了。

    拓跋锋纵声长啸,中气绵延不绝,如川海滔滔。

    草原突厥部纷纷停了歌唱,仰天应和,拓跋锋立于高处,引领近万突厥人对月狼嗥,天地间尽是长啸之声,仿佛宣告着此处是他们的家园,不容任何人染指。

    云起至此便真正在草原上安定下来,过起了没有政治,没有权谋,以及不用工作,混吃等死的生活――这确实是在混吃等死。

    每天拓跋锋简单与族长商议简单事务,划分放牧疆域,族民嫁娶事宜。

    草原民族的治理十分简单,简单到无需律法的地步,各家若有争执,直接由族长裁定。

    克鲁伦河畔地区突厥族长年近老迈,颇有把族部之位传予拓跋锋的想法,拓跋锋也不多说什么,一力挑起了振兴族部的责任。

    他与云起带来了中原地区的货物,牛羊,马匹,每月初一十五,则率领族中子民到长城边境,带着游牧部落的产品前去赶集,换回大车的生活必需物。

    酷寒过去,又是一年初春。

    方誉年纪小,很快便学会了突厥话,云起沟通起来仍是颇有障碍,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常引得突厥人豪爽的大笑。这令云起颇为郁闷。

    “我要去赶集――”

    “不――行!”云起摇了摇手指,道:“你在家与姨呆着。”

    春兰就着帐外的冰水洗了头发,随手一捋,长发乌黑如瀑,招呼道:“方誉过来,姨带你过河对岸玩去。”

    拓跋锋掀帘入帐:“方誉要买什么书?单子给我看看。”

    云起漫不经心道:“带他去罢,有什么关系。”

    拓跋锋正色道:“不成,那小子与你小时一个德性,照顾一个闯祸精就够我受的了。”

    春兰大笑,一手拖着方誉走了,云起笑骂道:“说得你不闯祸似的。”

    云起跟着拓跋锋出帐,跃上牛车去,那时营帐群外已挤了密密麻麻上百辆车,几名突厥小伙子见云起与拓跋锋来了,便出声揶揄数句。

    拓跋锋高声说了句什么,笑着一扬长鞭,后队哄笑声中,车队起行。

    云起虽不懂突厥话,却依稀辨出自己的名字,当即尴尬道:“说的什么?”

    拓跋锋一脚架在车辕上,半搂着云起,懒懒道:“说你长得俊,问你娶不娶媳妇儿,要把他妹子嫁给你。”

    云起哭笑不得,又问:“你怎么答的?”

    拓跋锋莞尔道:“答我俩相依为命,谁也不娶媳妇,自己过日子。”

    云起点了点头,草原上冰雪消融,现出漆黑的土地,嫩草破土而出,开春又是个水草丰盛的好年。

    一行车队抵达长城边上,云起硬是被拓跋锋关在部落中这许多日,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放次风,早已跳下车去,怀揣银两,跑得不见影儿了。

    长城边集市月初,月半一开,开春时大漠十二族百余部,塞外民族俱来此以物易物,关内汉商更是带来了不少新奇玩意。又有波斯商人远道而来,在集边摆了香料,染料摊,好不繁华。

    突厥小伙子们你拥我挤,凑在一处商量给心上人带礼物,云起在中原住久了,对那小饰物,小玩意见怪不怪,只朝着集市深处一路走去。

    拓跋锋自去寻找阔商卖牛羊货物,云起便独自走到波斯商人摊位,拈起香料闻了闻,问道:“怎么卖?你们大老远的路,运几包珈蓝香,赚得回本么?”

    那波斯商人久在丝绸两路往来,自通汉语,此刻见云起衣着名贵,头戴黑貂帽,作塞外人打扮,一身俱是极其华贵的皮料,脖颈上围着条银狐尾,气宇不凡,既是汉人,又与突厥人一路。商人看了许久,竟看不出云起来头,但知道此人非富即贵,不敢怠慢了,忙笑道:

    “小哥说笑,珈蓝香是骗塞边人的,要好货里面请。”

    那商人亲手取了个匣,匣内装有小布包,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登时满帐幽香。

    商人笑道:“小哥看看这香怎样?上等的好货。”

    云起自小住皇宫中,向来便是拿珍珠当弹子玩的家伙,见了那香自然认得,嘲道:“三品龙涎香,你这么个捂着不见光,哄谁来呢。”

    云起也不问价,在帐内四处转悠,取下壁上挂着的火铳,商人忙放下龙涎香收好,上前来阻道:“公子!这可是真家伙……”

    云起漫不经心道:“知道,这不是没填火药么?哪儿运来的?按大明律法,走私火铳要抄没货物尽数入官……削波斯籍,收通关文书,发配从军……”

    一句话未完,那波斯商人已瞠目结舌,云起一手倒腾那火铳,枪械声响,又取来挂在一侧的火药填上,正要朝天放一枪试试,那商人已骇得色变,摇手道:“公子万万不可!”

    “你有几支火铳?”云起熟门熟路,端起火铳瞄准了波斯商人。

    商人嘿嘿一笑,道:“就这一支,没了。”

    云起想了想,道:“知道你藏着不少,小爷都买了,箱子里……”云起微一抬下巴,示意波斯商人去开帐篷角落的铁箱,吩咐道:“取出来,你点完给个总数。”

    波斯商人险些下巴掉地,帐外忽地传来高声叫骂,云起微一蹙眉,辨出那是突厥语,便手持火铳,匆忙出了街外。

    在波斯人帐内驻留不到片刻,集市中竟是来大队骑兵,只见四处马嘶牛哞,乱成一团,女人们大声尖叫,哭喊着被元骑兵撕扯衣服,拖上马去。

    北元骑兵劫掠的对象,竟是附属在突厥车队后的北元女人!

    拓跋锋勃然大怒,突厥人各抽弯刀,大声叫骂上前拼杀,那北元骑兵肆意大笑,四周无人敢管,商人们纷纷收拾货物逃进帐中。

    拓跋锋蒙语说得不太流利,呵斥声中却可见其汹涌怒气,倏然砰的一声巨响,火铳之声惊得战马四窜,一名抓着女人的元兵脑袋爆成血肉模糊的一团,摔下马去。

    整个集市中都静了。

    云起手持火铳,冷冷道:“放人,她们是我们带来的。”

    拓跋锋看了云起一眼,朝元骑兵首领下令,那人大声回骂。

    “说的什么?”云起问道。

    拓跋锋答道:“他说这些女人本来就是他们族人,打仗时当了部落逃兵,十有八九都是奴隶,要抓回去,让我们别管。”

    云起抛了一把火铳给拓跋锋,拓跋锋干净利落地推膛,抓住云起抛来另一个布袋,熟练上弹,又喝了句蒙语。

    骑兵们只得放开了手中女人,那首领大声喝骂一句,掉头离去。

    那句话显是输人不输气概的脏话,然而首领甫一拨转马头,背后拓跋锋砰然放枪!将其打得脖颈断裂,尸身栽下地去。

    一群突厥小伙子大声喝彩,显是都出了口气。

    “对不起,走火了。”拓跋锋笑道。

    那数十元骑见首领神死,一齐悲愤大喊,手持弯刀冲上前来,云起再发一枪,放枪角度秒到毫厘,一弹斜斜穿过二人身躯,当场再毙两名骑兵!

    北元骑兵们终于意识到恐惧,平素恃着武力蛮横,四处烧杀奸 淫的元人何时见过如此杀人不眨眼之辈!

    突厥人是无法威胁的,骑兵们魂飞魄散,一齐调转马头,云起装弹再发一枪,又杀一人,北元骑兵们方恐惧逃离。

    波斯商人方战战兢兢探出头来,哆嗦着道:“元人就像饿虎、猛狼……公子这么做就不怕被他们报复么?”

    云起收起火铳,好整似暇道:“只赶走他们,元人以后就会放过我们么?一共多少钱,都点清楚了?”

    拓跋锋跟随云起进帐,检视数箱火铳,漠然道:“这些元人长期在塞外打家劫舍,每人手里不知染了多少人命,杀这几个我还嫌少了。”

    那波斯商人擦了把汗,吩咐几个婢女搬出货物,开了箱盖道:“一共十箱,每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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