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节
属于他的冰上赛场[竞技]/俞非于飞 作者:拾茶
第16节
维伊尔恶狠狠地关掉了女友又一次来找他要礼物的短信息,可去她的名牌包吧!
海崩的心态愈演愈烈,他眼看着小师弟的实力越来越强,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甚至还有些倒退。他知道俞游歌痛觉敏感,于是收买了索莎的实习生,特地为他安排了“美好”的训练后的放松按摩,可是新来的程于非却彻底解决了俞游歌在这方面的不适感,还帮他把肌r_ou_状态恢复到了最佳水平。
突然的换曲也终于让哈维嗅到了他不对劲的情绪,在这之后,教练就有意识地错开了这两个师兄弟的训练时间。
直到这次世锦赛前两周,维伊尔回俱乐部报道,他正面撞上了俞游歌焕然一新的节目。高飘远的跳跃和轻盈的落地,抹了油一样的滑行和灵活的变刃,小师弟像突然顿悟了一样找准了能把自己实力充分发挥出来的关窍。
他在冰场上是这么的势不可挡。
在自己国家接受了国民英雄一般待遇的维伊尔这个时候如坠冰窟,他满心以为自己这下终于能得到俱乐部同僚们的认可,然而他没想到,俞游歌连冬奥会都去不了,却还是牢牢吸引着这些人赞赏的目光。
世锦赛的公开训练,所有观众的视线和惊叹也都完全集中在俞游歌身上,即使他自己毫无所觉。
维伊尔清晰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潮水一样地向他压过来,凝成一把利刃,悬在他头顶上,扼住他的喉咙,掐得他喘不上气。
当天晚上,女友的短信成为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这样怎么养得起我呢?你知道的,我妈妈刚给我介绍了一个非常富有的相亲对象,如果你拿不到金牌的话,我想我们只能分手了。”
这位和他谈着秘密恋爱,还满脑子全是钱的漂亮女朋友在这一刻和他印象里小时候一直逼着他只能拿金牌的母亲微妙的重合了。
在这个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的昏暗酒店房间里,维伊尔做了他这辈子最让人难过的一个决定。
全国赛开始之前,他去办公室找哈维教练的时候,完整地听到了教练和索莎的对话。
维伊尔知道俞游歌脚踝受伤的前因后果,他知道自己的小师弟在伤了一次之后会很容易受到二次伤害。
第二天的非公开训练,他看着俞游歌在冰场上灵巧的身影,心里深藏着的一定要把他狠狠拉下来的想法终于彻底占据了上风。
俞游歌节目里的每一个跳跃,从进入的助滑弧线,到起跳点,再到落冰滑出轨迹,都是经过ji,ng密地考量和计算的,这也就意味着,他每一个跳跃在整个冰场上的位置都是固定不变有迹可循的,尤其在他状态很好的时候。
维伊尔作为他的师兄,虽然这赛季没怎么和他同时训练过,但是旁观过几次训练再加上参加过这么多次正式比赛,也足够让他对小师弟的每个跳跃习惯都熟记于心。
知道俞游歌勾手四周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他在进入助滑线之前,从来不会去认真注意冰面的情况。
维伊尔看着又一次不看路就直接助滑起跳的小师弟,勾起了嘴角。
现在是宋柳的合乐时间,下一个就是俞游歌了。
维伊尔心不在焉地做着脚下的滑行动作,他在心里回放着俞游歌将要完成的技术动作,同时在冰场上找准他的每一个起跳点。
最终,维伊尔选择了他勾手四连鲁普四的那个跳跃位置。
那个位置很偏,而且离挡板很近。
他在俞游歌必经的助滑线上做了一个用尽他最大力气的勾手跳,右脚刀齿狠狠戳进冰面,留下一个坑。
维伊尔满意地想,这下他的跳跃一定会偏离轨道的,那么之后呢。
小师弟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那么强悍,在助滑线上稍微硌一下他影响并不会很大,维伊尔想要的是让他再次摔到那只已经伤过一次的脚。
他蹬了几下冰,暂时远离了这个地方。维伊尔回到哈维那里,休息了一会儿,一边喝水一边在脑海里测算着俞游歌可能会偏离的方向。
最终,他找出了小师弟在跑偏后最有可能去的那个点冰位置,然后故技重施,留了一个点冰的坑在那里,然后觉得还不够,又用刀齿在那个坑上重新戳了一遍。
这次的勾手跳他用力过猛,那个坑在他起跳的时候也拐到了他的脚。
维伊尔摔倒在地,右脚扭得也有些疼。
可是他并不care这点疼,只要他这次能赢过俞游歌,扭了下脚又能怎么样。
广播在通知俞游歌准备合乐了,维伊尔滑到场地的一侧等着看他的那个连跳。所有人都变成了虚影,看不清面容,地下一层训练场被打得很亮的灯光也好像有些模糊了。维伊尔那双y鸷的灰色眼睛唯一留下的就是俞游歌异常清晰的身影,他的耳边传来桀桀的笑声,躁得他心烦意乱。
维伊尔看见俞游歌在音乐重音的第一个关节真的像他往常那样,滑到了那个离挡板很近的角落。
俞游歌的勾手跳正在准备了,他进入了那条助滑线。维伊尔眯起眼睛盯着小师弟的冰刀,位置非常ji,ng准,他看到冰刀刮过了那个小坑,刀刃后摆偏了一点。
俞游歌感觉到刀刃被硌了一下,不过他没放在心上,冰面不平整的情况太常见了,而且这一点微小的偏离完全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他的右脚抬高了,准备点冰。音乐重音落下的一瞬间,右脚刀齿重重戳向冰面,在起跳的一瞬间,卡进了那个正等着他的小小的坑里。
他的右脚在卡住冰的瞬间,支撑不住他整个身体为了跳跃而蓄好的力道,脚腕顿时拐出了一个奇异的角度。一阵钻心的疼痛感径直刺进了俞游歌的脑袋,眼泪立刻就涌上来了。他摔倒之后,惯性依然不肯放过他。俞游歌不受控制地滑向旁边的挡板,整个人直接撞了上去,脑袋磕在了挡板上不知道是因为广告牌没贴牢,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而出现的尖角,擦破了皮,胳膊也被冰刀划破了道口子,血流如注。
卡冰,摔倒,还连着撞击,俞游歌躺在冰面上有些犯晕,头疼,胳膊疼,脚更疼。他能听到好像有谁在喊他的名字,但是听不真切,所有声音乱糟糟地凝成一团,徘徊在他耳边,就是进不去。俞游歌偏偏头往有声音的那边看过去,视线也有些模糊,不过他依然一眼就看见迪兰那头金灿灿的头发,他想往自己这边过来,却被西园寺拉住了。不一会儿,西园寺指给迪兰看的那个方向,来了两个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救护人员。
等这两人拎着担架冲过来的时候,俞游歌的意识也渐渐回笼了。他躺了一会儿,感受了一下下半身的状态,右脚完全不能动,左脚还是好好的。于是俞游歌挥挥手拒绝了救护人员让他上担架的要求,非得悬着右腿自己走下去。等亲爱的哈维教练终于接到他的时候,他还有ji,ng力冲着教练咧嘴笑,笑完了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胳膊流的血,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眩晕感直冲脑门。苍天在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有晕血的毛病呢!俞游歌彻底晕过去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世锦赛男单比赛当天,还琢磨着要上场比赛的俞游歌被医生的诊断直接拍回了现实,韧带撕裂加上右脚骨折彻底断绝了他上场的一切可能。他太不甘心了,他的成年组第一个赛季就这么草草地结束了。如此跌宕起伏,让人捉摸不透。俞游歌完全不懂这个赛季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每当他要摸到那个顶端的时候,总会有点什么奇奇怪怪的糟心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然后就被直接宣告ga over了。等他终于捱到世锦赛这最后一次机会了,却连上场机会都没有了,只能打着石膏,裹着纱布,一脸菜色地守着电视机看现场转播。
俞游歌在哈维教练面前装出来一副完全没关系的样子,他亲自在俱乐部官号上发了退赛的通知,还在自己的s上发了一张笑得很开心的给粉丝报平安的照片。等他终于把教练轰走,让他赶紧去比赛现场看师兄比赛之后,才肯露出点不能接受现实的样子。
维伊尔知道哈维已经全都看出来了,他也知道这位教练不会对他说什么,起码在世锦赛结束之前是不会的。他满心以为自己把俞游歌这个天赋异禀的小朋友弄走之后,这次世锦之路走得会非常顺利,上领奖台起码是没问题的。西园寺他们这些一起参加了冬奥的选手果然发挥平平,最后一个上场的维伊尔快要笑出声了,奖牌已经被自己收入囊中了。
然而,现实永远有着自己的剧本。
日本老将孤注一掷的4a,打乱了维伊尔的脚步,他全盘皆崩。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维伊尔站在哈维的办公室里想着。
世锦赛结束,他们回到俱乐部已经两天了,这位聪明的教练终于想跟他说点什么了。
“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克罗恩先生。我还是没想到你真的能把他弄成这个样子。”哈维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大徒弟。
“我也觉得非常遗憾。我保证我没想过让他伤得这么严重。”维伊尔干巴巴地说。
“但是你确实已经做了伤害他的事情了。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从他进俱乐部第一天就对他敌意深重,以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只是想赢而已,而且他凭什么这么快就能站到领奖台上去。我经验比他丰富,资历比他深厚,但是他一来,随随便便就能压我一头。凭什么。”
“凭他有天赋,还比你努力。克罗恩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的训练时间也就抵得上他的一多半。你都不肯付出时间,为什么觉得一定会获得回报呢?”
“是啊,你说的没错。他有天赋,可是我没有。他有时间,可是我也没有。你永远是向着他说话的,你知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对我们两个就没公平过!你就是喜欢他这种天才!他的训练计划你会参考他自己的意见,可是我呢?他要练新的跳跃难度,你双手双脚支持,可是我呢?他在训练后的恢复出现问题了,索莎都会直接把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加到俱乐部里来,可是对我呢?索莎甚至连一句很重的话都很少对他说!她对我可不是这样的!
“每次训练的时候,你对他永远是和颜悦色笑脸相迎,可是你却永远在挑我的毛病!其他人也是!我亲爱的小师弟只要一出现在俱乐部里,永远有人关心他今天累不累啊吃得好不好啊睡得好不好啊零食要不要吃啊,他们从来不会对我这样!从来都不会!你知道这些人私下里怎么说吗!他们说,如果小师弟是先进俱乐部的那一个,肯定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
“谁说不是呢,领奖台是他的,名额也是他的,你从来不愿意带我去的商演,你却很愿意就带着他去了!什么都是他的,我什么都没有!我才是你的大徒弟啊!可是现在却变成了我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们从来都不会考虑到我!我有的他有,我没有的他也全都轻而易举的拿到了!你现在问我为什么对他这么有敌意?我不应该对他有敌意吗?”
哈维看着歇斯底里怒吼的大徒弟一言不发。维伊尔情绪平静下来之后,他说道:“也许你说的这些真的是我们的不对,我们可以道歉,但是这些都不是你去伤害他的理由。你想没想过,小鱼他做错了什么呢?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每天勤勤恳恳地来这里训练,尽心尽力地学会怎么把他傲人的天赋发挥出来,开开心心地跟所有人打招呼,快快乐乐地享受生活。他虽然怕疼,但是依然会认认真真按照索莎和程的要求完成自己的课后放松。你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你完全用负面情绪包裹了你自己,你都不愿意愉快地跟我们相处,我们怎么和你敞开心扉。”
哈维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维伊尔,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但是你一个都没有抓住,你在不断地纵容你自己朝错误的方向发展下去。再加上这次的伤害事故,我想我也不能留你在俱乐部了。”
维伊尔听了这句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不,你不能赶我走,我”
哈维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手搭在他的肩上,直视着他那双灰色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你做我的弟子吗,维伊尔。你那个时候的眼睛是那么的纯粹,在冰场上滑行的时候是那么快乐,你的胜负欲也很强,渴望着顶端。但是你现在在滑冰的时候完全是不快乐的,眼里只有输赢,只有奖牌,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滑冰这件事反而成了你的枷锁。这对一个世界顶级选手来说,是非常可怕的。”
“那我们是真的要说再见了吗,先生?”
“和你一起训练的这几年真的非常难忘,希望你可以有一个更优秀的未来,或者我建议你去各地走走看看,散散心。如果你还愿意听我的意见的话。”
“小师弟知道这件事吗?”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不说的话,这将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
一周之后,凤凰俱乐部官方账号宣布了维伊尔·克罗恩将终止与哈维·寇尔森的合作关系。维伊尔在走之前还去看望了一下俞游歌,给了他一个临别的拥抱。
“对不起,小鱼。如果我们不是师兄弟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最不想写的这一章发上来了,写得很糟心很难过。我一直都不讨厌师兄,反而会觉得他有点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师兄其实很认可我们鱼的实力,不过也不会对他飞一样的赛绩有这么大的反应,所以如果他们不是师兄弟的话,大概会相处得还可以。
第一次写反面角色,希望写得不算太崩。
现实里大概不可能出现这么戏剧化的剧情了吧,所以受伤那段千万别当真,我相信我们花滑选手们还是非常和谐的。
这一赛季我鱼真的是起起落落落落落,下阶段会对他好一点的!
先顶好锅盖,我是爱你们的!
第36章 风铃、梦与信
多伦多的初春依然还是冷着,已经到了四月初的时节,气温没有丝毫要上升的意思。或许存在着某位掌管天气的神,心情好了,就扯一扯掌控温度的那根线,太阳就被召唤出来了,半死不活地晒一晒,能给你拉到零上三四度,就已经很是给面子了。心情不好了,索性连线都懒得扯,太阳立马下班回家,气温瞬间又跌破零点。
这像股市一样涨涨停停,还动不动跌一跌的气温,显然和俞游歌的日常生活没什么太大关系了。作为一个需要重点看护的病号,他的活动范围被徐楠整个限制在床上。
俞游歌不爽,俞游歌想抗议,俞游歌好想下床蹦跶。
可惜徐楠压根不理他那茬。
“我现在就是右脚动不了啊,我靠左腿也能蹦跶啊!”说着,他的左腿戏很多地甩了甩。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这才十多天,着什么急,老老实实躺着吧。”徐楠捏了一把他露在石膏外边的脚指头。
“哎呀,痒!你干嘛!我不想躺着不想躺着!”
挂在家门口的风铃在这时清脆地响了,叮铃铃的,顺着窗缝溜进他的耳朵。俞游歌马上闭上了还想继续无理取闹的嘴,他抻长了脖子,鹅似的往屋外头看。
“你看啥,人才刚进来,你在这儿啥都看不见。”徐楠好笑地拍了一把自己儿子的脑袋,下楼去接程于非了。
这风铃是程于非送的,小小的一串,ji,ng巧可爱。他特意挂在门口,为了让现在只能被迫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俞游歌,在房间里也能提前知道自己又来看他了。
艾琳小姐对此万般不解:“你们俩干嘛这么费劲,发个微信打个电话不就能提前知道了吗?”
俞游歌用死亡s,he线盯着这便宜妹妹看,想吐槽的话在嘴里滚了几圈,还是没说出口。他很想为艾琳的男伴默哀。可怜的戴维斯先生,从八岁就开始和她搭档跳冰舞,今年情人节终于开窍,送了一盒巧克力过来。艾琳欢天喜地地收下了,然后下一秒就把它全融了,做成了巧克力流心蛋糕,再欢天喜地地把蛋糕分给家人们,以及左邻右舍的太太们。
俞游歌恨铁不成钢:“你是傻的吗!这巧克力怎么能这么用!”
艾琳理所当然:“那不然呢!我正好缺巧克力做蛋糕啊!用尽其用多好啊!”
再加上这次的风铃事件,俞游歌怀疑这位小姐压根就没长罗曼蒂克的基因。
程于非每隔两三天就会来看他一次,风铃也总会在他从俱乐部下班之后的某个时间段响起来。
俞游歌一听见风铃声,脑细胞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活跃起来。
“他上次穿的那件白外套,袖子有点蹭脏了,这次肯定不穿那件了。”
“他上次炖的骨头汤太好喝了,可惜他不让我多喝,全让艾琳抢走了!这人真烦,她又不用长骨头!这次有没有带我的骨头汤啊!”
“咦!有纸袋子的声音!他又给我把粉丝寄的礼物捎过来了吗!”
这次他来的有点早,天都还没黑下来,人就已经到了。俞游歌算了算日子,想起来这两天可能到他轮休了。他指尖挠了挠床单,美滋滋地想,我程哥可以陪我待两天了吗!
楼下传来程于非和妈妈说话的声音,听不太清楚,不过俞游歌能感觉到他们两个心情都很好,说话的语调都是上扬的。连带着还吊着腿的自己,心情也特别木奉木奉。
俞游歌回想起事故发生的那几天,身边没有程于非,也没有妈妈。
天都要塌下来了,世锦赛的冰场碎成一块一块的,全都扎在他的心上。酒店电视机里播放着直播赛况,解说们激情四s,he地讲解,观众们狂热地欢呼,他看着他的朋友们又哭又笑的脸,真的有种自己被他们抛弃的感觉。
很长很长的一条绳子,一端绕在西园寺迪兰宋柳他们这些朋友们的脚上,另一端钉在自己这边的山岩上,中间隔着东非大裂谷,他们成功过关,在裂谷那边等他,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拼命往那边爬。裂谷下的怪兽玩性大发,不停作乱,东非大裂谷裂成了一个又一个,谷那边的朋友们也没法总是在等他,他们还有自己的金苹果等着去拿。朋友们越走越远,裂谷越来越多,俞游歌就只能自己在绳子上爬啊爬,荡啊荡,好像永远也走不完这段越来越远的路。
他遍体鳞伤,痛苦不已,流过无数眼泪的眼睛现在干涩难忍。天越来越黑,越来越低,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压死在天地的缝隙里了。俞游歌想要松开抓着绳子的手,来个信仰一跃。
这时,一条细细软软的小藤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缠上了他的手腕,温柔但是又很坚定地,把他的手带回了绳子上。接着,一条接一条的小藤条从他来的那个方向窜了出来,秩序井然地给他在绳子上搭了一条只够他一个人通过的桥。
俞游歌安稳地走在绿藤桥上,走啊走啊,他终于靠近了朋友们在的对岸。他的脚重新踩到厚重的大地上,回头一望,绿藤桥化成点点星光,对面为他搭起桥的白衣魔法师也渐渐随风消散了。
突然,一阵失重感把他拽回现实。哈维教练推着找机场工作人员借来的轮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叫醒:“别睡了,我们到家了。”
俞游歌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程于非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疾步向自己这边走来,走到自己面前,严严实实地抱了上来。
俞游歌完全忍不住他那几天一直憋着的眼泪了,他搂着程于非的脖子痛哭出声,像个被爹妈强行送去幼儿园的小朋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全然不顾他们这还是在机场。
他一边哭一边嚎:“程于非你怎么这么好啊!你千万不要化灰啊!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啊!我再也不要扔下你自己走了!”
程于非脸上原本还担忧不已的表情,瞬间变得茫然无措。他抬头看向哈维教练,教练摊摊手耸耸肩,表示什么都不知道。程于非无可奈何,只能顺毛 。他一边顺着俞游歌的脊梁骨往下摩挲,安抚着他的情绪,嘴上还不忘应着他语无伦次的话:“我不走我不走,我这不就在这儿呢吗,我真的不走。”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俞游歌可能更难走出y影了。本该大放异彩的比赛机会,在最后一个被生生截断,搁谁谁都很难接受。
徐楠不这么觉得。她和程于非一起把伤员接回家安顿好之后,偷偷把小程拉到一边说:“他很久没有哭成这个样子啦!这是好事啊,情绪宣泄出来,我们就不用担心他像以前那样憋在心里,然后自己偷偷流眼泪。我们两个分工合作,我照顾他生活起居,你有时间就来和他聊聊天,儿子大了,有的话也不好跟我讲了,你来最合适了!”
程于非很聪明,他马上就从徐楠美阿姨狡黠的眼睛里抓到了重点。在这之后,他谨遵美阿姨之命,负担起了“知心大哥”的责任。他们之间能聊的确实有很多。比如说,哈维准备收新徒弟了,索莎建议自己接着念研究生了,维伊尔和哈维理念不合于是分道扬镳了,劳申叔叔新配的菜单出乎意料的好吃起来了,还有粉丝们寄来了好多信和礼物,都是送给我们鱼的。
这次程于非也是带着粉丝的信来的。
俞游歌看到程于非两手空空地走进来,说实在的,他有点失望,虽然只有一点点。接着,程于非像是欣赏够了他失望的小表情,才慢悠悠地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了一封信。
“就一封信吗?”俞伤员接过信,依然有一咪咪失望。
“这是一封特殊的信。”程哥哥故作神秘。
这封信确实很特殊,内容很短,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但是是由两个人一起写给他的。
它来自一个因病失聪的六岁小女孩和她的妈妈。
小女孩自打能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静的世界,听不到鸟叫,听不见家人说话,也听不见音乐,听见的只有一片寂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妈妈听音乐或者看电视的时候,让妈妈把声音开到最大,这样她就可以把手放到音响上,通过震动来感受那个有声的世界。可是对于她来说,感受声音的美妙,依然是困难的。小女孩听不见声音,说话也很困难,没有小朋友想和她玩,家里只有爸爸妈妈。这个无声的世界,渐渐由彩色变成黑白的了。
直到这一届的花样滑冰四大洲锦标赛,爸爸的一个偶然换台,给了小女孩一个新的世界。她手掌摸着音响,感受着震动,盯着电视屏幕,认真地看完了每个选手的比赛,最喜欢的就是俞游歌。她兴奋地用手语向爸爸妈妈表达自己有多么开心。她说:“这个哥哥好木奉啊!我能看得懂他滑的故事!他让我能听得到音乐了!好美啊!”
小女孩看到了他意外受伤的新闻,央求妈妈帮自己给他写信。
妈妈在信中写道:“我看着她严肃地向我比划着说:‘我当然要给他写信了呀!他让我看到那么美的音乐了,我也要让他看到我的鼓励呀!’在这一刻,我答应她要一起给你写信了,我们也相信这封信你一定可以收得到的。小哥哥你要带着我们的祝福快快好起来啊!”
俞游歌把折好的信纸全都展开了,有一张小卡片掉了出来。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好看,像鬼画符一样。可是俞游歌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小鱼哥哥快点好起来吧!这样我也能看得到音乐啦!”
俞游歌从床头柜里翻出了胶带,郑重地把这张丑丑的卡片贴到了床头上。然后小小声对着卡片保证道:“我肯定会快点好起来哒!等我来做你的耳朵哦!”
作者有话要说:
照这个节奏,怕是离表白不远了。不过现在这样心照不宣的也很有意思!
梦有隐喻,但是只有一点点隐喻。
信是程哥从裤子的后屁股口袋里抽出来的!
我不会坑文的!请假只请这一个礼拜的!
爱你们哟!!
第37章 伤愈
俞游歌在程于非推开自己卧室门的前一秒及时扣上了笔记本电脑,眼疾手快,“啪”的一声,一点也没有做贼心虚。他看到程于非挑了下眉毛,明显就是看到自己关屏幕的行为了,但是人家啥也没说,俞游歌就当啥也没看见。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类似这样的默契越来越多。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你也知道我的,用不着非得什么事都说出来。
程于非相当自然地把电脑从俞游歌膝盖上收走:“你又偷偷摸摸看什么电影呢。”
俞游歌不说话,就看着他嘿嘿笑。
程于非帮他从床上站起来,准备带他去医院拆石膏。
“我终于可以和石膏告别了,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脚亲自走路了,我现在甚至迫不及待地想马上上冰滑几圈。”俞游歌坐在车里喋喋不休。
“那你下午要和我回俱乐部吗?我要去把你的病历资料送去给索莎老师再确认一下。这么快就上冰应该是没可能,不过你可以去跟着我们做做地面康复之类的。”程于非发动了车子。这是他第一次在多伦多开车上路,开的还是哈维教练的车,实在是有点紧张。
俞游歌察觉出他有点紧张,也就不再继续和他叨叨叨说个不停,以免分散他的注意力。俞游歌求生欲贼强,他想起不久前妈妈拿到驾照第一次开车的时候,托马斯坐在副驾,艾琳和自己坐在后座。托马斯担心得不行,一直在说个不停,从转弯记得打灯到后视镜记得要看,事无巨细地嘱咐。成功上路之后,为了让妈妈能放松一点,托马斯还和她聊聊天。可惜新手司机真的没法一边开车一边聊天,本来脾气很好的妈妈冲着托马斯一声“求你闭上嘴吧”的怒吼,把托马斯吓得一激灵,然后闭上了嘴不再惹她了。坐在后座的两个小朋友缩成了两只鹌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出了“千万不要和萌新司机聊天”的生活小tip。
幸好今天和医生预约的时间比较早,路宽车少,危险概率大大降低。程于非开车开得挺稳,不像是个小萌新,俞游歌也就安心下来,头靠在座椅上,看外边一闪而过的树。
从家里去医院的这条路,已经走了很多次了。俞游歌甚至都记得他们会经过四个红绿灯,在最长的那条直行路上有一个汉堡店,在最后一个右转之后会看到一个711便利店,医院就在便利店的对面。
虽然这条路走过无数次了,但是这是第一次他和程于非单独走这条路。小程哥开着车,他坐在副驾看街景,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一点也不会尴尬,像是有一个奇异的磁场牵引着他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俞游歌知道他们有时候看起来完全相反,有时候却又很像。
小程哥话少,习惯和陌生人在安全的社交距离内交谈,自己话倒是挺多,不管对着谁都能说个不停,可是他们在私下里又是出奇一致的安静,各自霸占沙发的一角,或者看书,或者看电影,或者打游戏。出了家门,自己又是那个在冰场上肆意放飞的男单选手,小程哥又是那个能帮他们解决一切身体问题的利落医生。
“到了。”
程于非的声音把俞游歌的思绪从家里拉回医院门口。他搭着程于非的手下了车,撑着拐杖一路蹦进了医院大门,前台的小护士早就认识他了,愉快地招呼他一句,领着他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这位斯塔夫医生年纪不轻了,据说是索莎女士当年的同班同学,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斯塔夫医生从最开始帮他治腿到现在给他拆石膏,举手投足之间那种干脆的风格总让俞游歌想起索莎女士,当然程于非现在的工作风格也开始向他们这样靠拢了。
斯塔夫医生举着拆下来的厚重石膏问他:“需要我签个名给你留个纪念吗?”
俞游歌疯狂摆手拒绝:“别了别了,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这东西了。”
斯塔夫医生惋惜地放下石膏,拿起了办公桌上放着的病历资料递给程于非:“你们宝贝选手的记录都在这里了,要不是我们医院跟你们俱乐部有合作,这些宝贵资料真的是不想给你们看。之后他的复健交给你和索莎完全就可以了,说实话,哈维·寇尔森在这方面真是舍得花钱,你们那里有的设施居然比我们的还靠谱。”
程于非笑着接过来:“索莎老师让我替她向您问好。”
“跟她说,等她把上学时候欠我的十加元还我,我就更好了。”斯塔夫医生开门送客。当然,等他们俩真的要走的时候,医生还不忘给俞游歌说:“小小鱼要加油好好滑哦,我们都对你的金牌很期待的。还有,我们一点也不想再在这间办公室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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