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节
[重生]天生平凡 作者:流水鱼
第7节
正愣着神,音乐的前奏已经走完,孙韶挪开视线,捧着话筒,心思都放远了去,集中了思绪酝酿到歌曲终来,等到了拍子时,嘴一张,歌声就流泄出来:
“verybody&039;s got sothg
&o leave behd
& fro yesterday
that jt sees to grow with ti ……”
易辉坐在高脚凳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男孩,乌黑的短发,额前搭着软塌塌的刘海,五官并不突出,身上套着最普通的印字白t恤,下面一条中规中矩的牛仔裤,没点乞丐特色的破洞,也不掉档。
这样一个孩子,走大街上,应该是那种难以在人群里找出来的人,但是此刻,对方捧着话筒,一本正经地蹙眉唱歌的样子,易辉却觉得,再没有比这孩子更引人注意的人了。
额前的刘海会因为轻轻摆动而飘起来,在五光十色的彩光里,那双眼睛就像被注入了水银一样,闪着别样的光亮,五官在酒吧这种光线里,竟然奇异地柔和起来,而尤其,当他的歌声走到高潮时,整个人的表情里透着一股宣泄的凶狠劲,就像只被惹急了的兔子。
易辉想着,手指跟着节拍轻轻敲击着手边的杯子,阿金也搭着下巴眨着眼在听,等孙韶唱完一小截后,阿金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睛都亮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孙韶,“这孙韶唱歌前和唱歌时简直判若两人啊,昨晚隔着电视感觉还不强,现在这临场看得真是……”
说着,脸上都带上了着迷的神采:“没唱歌前,乖得跟兔子似的,这歌一唱,啧啧,比范旭阳那荷尔蒙制造机强,甩昨晚那些选手几条街啊,怎么后来就出意外了?是不是被人给黑幕了?”
易辉看了他一眼,将阿金那夸张的赞叹和有些惺惺作态的迷恋神色收在眼中,眨眨眼,不吱声,径自将手边的杯子推到他面前,敲了敲桌子,示意续杯,“你懂得还挺多。”
阿金讪笑两声,“老板,你别寒碜我,我是不懂这个。孙韶这歌唱得,嗓音唱腔我是说不出个二五六来,但有时候听歌也讲究心情合不合拍,唱歌人除了那些唱腔作势外,也讲究气场靠不靠谱,你看看下面听歌那些人……”
易辉顺着手势看了一眼,好些本疯狂的叫闹蹦跳的少年少女们此时都睁着眼,身体轻轻随着节奏在晃动,歌声走到高潮时,一群人纷纷摇着手臂欢腾,虽然没有范旭阳唱歌时那种劲爆的味道,但显然,这首英文歌已然超越了语言的界限打动了这群听众。
易辉心里微微膈应,像是有件他才发现的宝珠,一转眼就被许多人瞅见的感觉,他摇摇头,重新将视线对上舞台,看着孙韶那股唱到平缓时,微微换气喘息的样子,不由哂笑。
阿金稀奇地看易辉,“老板,你笑啊?”
易辉斜他一眼,阿金缩了缩脖子,摸鼻头,易辉并不是个冷漠的人,也时常会与他们说笑,可是,总得来说,除了在厨房中,大部分时候,他还是那种很严谨以至于有时候会特别严肃的人。
即使笑,也都是卡着端着,给人一种,他确实在笑,但这并不代表他心情就好或者很放松的意思,只是配合你的话或者当时的情况,笑一笑,就是一种不达眼底的笑意,但刚刚……
阿金摸了摸鼻子,老板虽然只勾了勾唇角,但是那种眉眼都带春的感觉……啧,阿金一抖身子,不能多想。
一首歌的时间,对有些人来说,太短,短到还不够他思考晚上吃个什么,而对有些人来说,则太长,长到足以发生太多太多事,生与死或者太远,但爱恨情仇这些俗烂的小故事却足以生生不息演个几场了。
孙韶收纳了呼吸,又乖乖正正地将捧着的立式话筒放了回去,扫了一眼下面的人群,人群正沉浸在最后一段尾乐里,当乐曲声完全停了之后,一群人立马爆出喝彩声,一时间,满坑满谷的“孙韶”、“五感”、“爱你”交杂在一起。
孙韶不禁笑眯了眼,托着下巴想了一下,对范旭阳招手,“我们合唱?”
下面的观众也看明白了孙韶的意思,不由将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交叠着喊着,范旭阳搓了搓下巴,苦笑:“那你起码先给我唱几遍中文的,哥英语高中就没及格过,平常练个英文歌,那都是靠死记硬背找感觉的……”
孙韶失笑,想了想,抄起话筒,笑眯眯地对台下说了一遍歌词的名字,问台下人听着怎么样,台下一遍叫好声。
孙韶便接着说,再给大家唱一遍,要不要得?
“要得!”台下配合的喊成一片。
阿金也冲着上面配合地喊着,喊完自己还傻笑两声,看得一旁的易辉心里无形又膈应了几分,最终为了不接着让自己心里莫名发酸,只能端起酒杯往那个僻静的角落里去了。
音乐声再次响起,这次唱出来的歌词是中文版的:
“直到我遇见了你
我才开始了解爱
控制不住的心跳
等待你轻轻呼唤
……
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就算盲目都快乐
也只有真心相爱
才可能了解什么叫深刻
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让我相信幸福是真的
还有什么能够让人更虔诚
身边有你我就有了答案
……”
这首中文版的,是在这首歌出来几年后,国内乐界一位老歌手翻唱的,谱子没动,歌词则比直接翻译出来的更贴合中文的意境和情感。
这首歌越往后,翻唱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版本也越来越多,但在孙韶听来,原版里那种词义对曲子的诠释,更有触动点。
孙韶一时也没多想,听范旭阳说英文唱起来有难度,便随即想到了这个版本的。在孙韶心中,这也是唯一能贴合原版的了。
但不知道内情的五感乐队,却没有孙韶想得这么轻松干脆。
几乎在孙韶开口唱出中文的一刹那,五感乐队的几人,就已经惊得差点忘记合上了嘴,这并不是单单将歌词翻译过来,而是完整地转化了歌词,说翻译已经不合适,实际上是一种翻唱。
孙韶在唱这首歌的时候,那种精准的把握,和把握之上生出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已经足够让他们惊讶,却不想,他在此之前,练习时一直唱得英文,居然临场就翻唱成了中文。
就是一旁一直觉得自己对孙韶足够了解,包括孙韶在音乐上的本事的范旭阳也不禁惊讶地失神片刻。
等到这歌曲走到尾声后,可能因为语言的通透性,毕竟真正只凭曲乐就成知音的,大部分人还是会禁锢在语言这一凡人的境界里,听鸟语配美乐,和听你能懂的语言去唱出情感,效果多少是不同的。
中文版一曲终了,台下的观众的情绪就像沸水再次滚了起来一样,蒸汽不变,热度却陡然彪了几个层次,原先还只是喜欢范旭阳顺带赞一把孙韶的,纷纷开始倒戈。
台上五感乐队看着台下人群的热度,四人也不由交换了个眼神,神色复杂,但其中有一种情绪叫做折服和赞叹。外人不知道,以为这是早排练好的,可是他们四人却是都了解的——这首歌,孙韶是今天下午才跟着他们练的,而这中文版的,是临场才听孙韶唱出来的。
孙韶唱完,恰巧回头看到四人的神情,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想通里面的关节,当即便有些发傻,完了,一时唱得尽兴忘记这茬了。
他暗自琢磨了一下,好像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便不等四人说话,在乐曲完全停止后,立即轻巧地接话,和下面的观众互动了一下,把范旭阳这个正式主唱又给掰了回来,摆在正台前。
当晚,酒吧驻唱确实在这种以五十匹马都拉不回的趋势里,变成了一场小型歌友会,临近五感乐队表演趋向结束的时段,反倒闻讯赶来更多观众,导致梁城不得不带着人出面,在酒吧外面设限,再进,里面就该爆了。
在这种情况下,五感乐队的表演,也顺势延长了一个小时,这致使排在五感乐队后面表演的罗美玲,在后台都吃了两顿宵夜才登台,初登台的一刹那,还得顶着台下观众明显失落失望的神色开唱。
弄得一向走成熟优雅系美人路线的罗美玲也差点绷不住场面,想抓五感乐队的人过来抽上几顿。看过砸场的,没看过这么砸场的。
罗美玲的时段之所以安排在深夜,就是因为一向这个时段来捧场的,都是成熟成功而内心空虚寂寞的男男女女,所以她上去,也从不矫情地唱青春无悔类的,倒是很适宜地挑着情情爱爱的靡靡之音唱着。
但今晚,看着满坑满谷的少年男女们,在看看酒吧门口被拦了,进都进不来的那些她的老听众们,罗美玲简直欲哭无泪。
不过,逆势不一定倒霉,罗美玲看着下面这些新鲜面孔,心里也生出一些奇特的想法,谁也不是总喜欢唱那些靡靡之音的,如果能开拓一点曲风和路子,谁又不想呢。
一首情啊爱的唱完,罗美玲心里顿悟,当即将自己的大波浪往上一绑,挑成高马尾,抄过了话筒,跑到休息室从自己的包里翻了个p3,找了自己那首心头好,连了音响。
一阵喧嚣刺耳差点捅破耳膜的金属乐响过后,现场一片静默,罗美玲一笑,眨眨眼,无端想起五感乐队里那个新人孙韶,想起他说那句人要有自己的东西时,眼睛亮晶晶的乖模样。
“哦——”罗美玲甩开了喉咙,蹦上了舞台。
罗美玲自己也想不到的是,今夜不止是孙韶的转折点,多年后,当她被各大媒体追着采访时,除了机遇和命运,她只对一个人一直报以感谢。
夜色渐深,空中忽然飘起了大雨,盛夏里的雨,像利刃一样,削着城市里的尖锐,打破所有平静,漆黑的幕帘铺盖了大地,孙韶不知道,今夜之后,h市疯了一样滋长除了夏日里的树和范旭阳,还有一些名为孙韶的种子。
第二十四章
中国男声h市孙韶退赛了。
这是孙韶申请退赛后的第二天,h市某早报娱乐版上,左下角一个小豆腐块里提及的娱乐消息之一,比起当天宁晓宏要在h市中环演播厅开个歌友会,李默最新专辑发行签售会火爆现场等等的新闻消息。名不见经传的孙韶退赛,就像投入大海的小石子,涟漪都激不起几许。
虽说,大范围的涟漪是看不到,但小范围里的波动却也并不那么不可见。
新闻出来的当天,剩余的十位参赛选手喜忧参半。
比赛当晚,他们都紧张着自己的表现,不登台的时候也都聚在后台,暗暗给自己疏导心理压力,并没有直击孙韶比赛过程。
但是不管是后台工作人员的转述,还是转录到后面的现场录制,都已经足以让他们了解,这个透明人一样的孙韶,是今晚的一匹黑马。
而最后,更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孙韶没走到最后,外面一致口径说是出了意外。所有人心理都揣着自己的小九九,事后自然各种打听,但是,突然间,所有人的嘴都闭成了河蚌,什么风声都没套出来。
他们也只能私下去做各种猜测,其中获得大部分人认可的一种可能就是——孙韶被黑幕了。
直到今天,报纸上都刊登了这一条消息,孙韶确实退赛了。一时间,众人心绪复杂的难以用语言形容,强劲对手自然是少一个是一个,但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就退了赛,还是黑马一样的选手,幕后到底该有多黑呢?众多不知内情选手忽而都明媚地忧伤起来。
在他们还没参加比赛前,这类比赛的黑幕真的是每年都要在各大媒体上炒个几回的,真真假假的,谁也不知道到底哪些真哪些假,但是有黑幕已经成为大家认可的潜规则之一了。
可是,他们这还没感觉到汹涌澎湃的暗潮呢,怎么就已经有一匹黑马给潜了呢?这不是说明黑幕实在太黑么,说不定哪天就降临到他们身上,这连点预知性都没,多愁人。
最叫人咬牙暗恨的是,怎么潜得不是范旭阳或者李瑞那货呢?
或者……黑幕背后的推手就是……众人在排练室里不由地将目光调到李瑞身上。
与此同时,在孙韶退赛已成定局的情况里,网络上反而纷纷立起了各种孙韶的粉丝后援会,这些粉丝有些是比赛之后关注起孙韶的,有些则是赛后第二天在酒吧里聚集起来的小年轻们,年轻人的一大特性就是,我喜欢的,自然要全世界都知道。
于是短短三天,孙韶的名字反倒被h市当地的一部分小年轻们知道。
虽然比起拥有近一千万人口的h市,这些人自然撼动不了什么,但是这也阻拦不住新时代里拥有新技术的真爱脑残粉们,表达自己浓厚爱意的步伐。
孙韶退赛的那个豆腐块小新闻,被各种“专业”勘察员,仔细研读又研读后,揪着新闻中“自主申请退赛”一条进行各种验证和抨击,最后得出——节目组果然黑的事实。
一时间,h市当地的各大论坛里,天天布满各种真爱粉举着抗议的小旗子摇旗呐喊,要求孙韶复赛。
作为这场事件始作俑者和最终承担者,孙韶对这些倒全无所觉,他唯一能察觉的就是,连着几晚他顶了范旭阳去做主唱,酒吧里的人气还是顶足的,只是从以往五感乐队一上场就喊范旭阳和五感乐队的名字变成喊他和五感乐队的名字。
唔,虽然看着都很疯,实际上心里还是清楚的,孙韶每每见此情景,总是会在台上自我逗趣地想。
而那些酒吧负责人的心思就更清楚了,范旭阳不出场,他们的神色不但不见丝毫冷淡或者不快,反而是越来越热情。就拿梁城来说,几乎天天摸着他那地中海腆着小肚腩,跑去跟阿船谈出场费的问题,出场费按行情,各大酒吧自然都是给他们一升再升。
但梁城那意思却不单单如此,看他那手笔,像是巴不得直接包了五感乐队整夜整夜给他唱专场的意思。
孙韶倒挺乐意,唱专场,就不用到处赶场,还几乎能天天去蹭易辉的饭吃,只是阿船秉承着范旭阳的重承诺,不好随便推掉其他酒吧,便只能今天搁这儿,明天去那儿,时不时,一个晚上再赶两个场地唱了。
说来也确实怪,孙韶知道易辉并不是天天都会呆在酒吧的,但是凡是他来唱场的时候,就一定能遇上易辉在的时候,然后就十分“顺其自然”地蹭个晚饭,有时候还连吃带拿,易辉会很“顺手”地多做了点“小面点”一类的,方便孙韶揣回去做宵夜。
两人也因为这惯有的一做一吃的“知音”交流,熟稔度攀升得很快,两人一碰头,除了吃以外,就是有一句没一句地瞎侃,通常都上不了风花雪雾星星月亮等高档的层面,除了张三李四王二麻的琐事外,谈得最多的倒是互相之间的遇到的趣事,当然,通常都是孙韶遇到的多些,或者说,在现在的孙韶眼中,从前他从未注意到的,现在变得有趣了。
一来二去变得更熟悉之后,两人倒是对对方的各种情况都了解了一点,比如,易辉知道孙韶是出自单亲家庭,母亲是个坚韧而充满生活智慧的女人。
而易辉,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这天,在后面的厨房,照常等着对方捯饬晚饭时,了解到这一点的当场,孙韶便愣了一下,看着现在长得不缺胳膊不缺腿,还有了自己事业的成功男人范的易辉。
孙韶心里还是莫名酸了一下,脑补了个半大不小的小黑孩成天成天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
易辉看他那神色,当即失笑,半真半假地点头:“最初学厨还真是这个原因,孤儿院里吃顿好的饱的挺不容易,那时候就想着只要自己会做饭了,总归能过上吃饱饭的日子了吧,谁知道,学着学着还真学了点门道,就一直走下来了。”
孙韶睁大了眼看他——真挨过饿啊?
孙韶小时候只有母亲,最难熬的日子,是母亲一力顶下父亲去世前看病的债,一边还债一边养他的那段时间,但再清苦,只是能不能顿顿吃上肉的问题,却从没有挨过饿。
易辉点头,倒也并没有刻意地去叙述挨饿的日子,“过去的从来就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永远是过不去的。”
闻言,孙韶脑子里白光一蹿,嘴快过了脑子,出口便道:“比如你哥和你现在还没跨过去的那道坎……”
易辉当即目色一沉,手里切菜的动作一滞,刀口一偏,拉了道口子,血珠滋啦啦地就往外冒,孙韶一惊,站直了身子就伸手过去帮对方按住伤口,嘴里立即就有些慌了,小小一道口子,其实并不碍事,可孙韶却觉得这小口子里往外冒的血真他妈碍眼。
一通手忙脚乱,还是易辉从置物架后面找了厨房常备的创口贴给贴住了,孙韶才呼出一口气,当即,什么也不问了。
为了能转开这尴尬的局面,也同时是想提升一下自己的形象,让自己看着低调奢华有内涵一点,便故作不经意地消散一甩头,重新坐下后,找了点特能体现人生理想、哲学思辨、高端感悟什么的话题,结果,这才刚起个头,易辉只一个茫然的眼神甩过来,那意思——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孙韶当即败得连渣都没有,他耷拉下脑袋,埋在桌子上懒得说话,易辉看着他这副样子,倒笑开了,他顺手捋了一把孙韶的脑袋,揉了揉才道:
“我和他,其实就是谈不到一块去,小时候倒是挺好,孤儿院里总是要厉害点的才不被欺负,他小时候对我忒好,只是后来……到我十二岁那年吧,就开始走远,后来越走越远,到现在……”
孙韶拔出脑袋看了看易辉,易辉的神色很平静,手上重新拿起了菜刀,好似正说着话的不是他,但就是这样的易辉,让孙韶看着莫名心里一酸,他抿抿唇,正想说两句什么的时候,对方忽而低声道:“以后也许会越来越差,在他把大家都玩死之前……”
孙韶张了张嘴,眼睛睁得老大,这听着,怎么都跟小命挂钩了呢?
半晌,孙韶都接不上话。
易辉倒干脆,像倒完了垃圾情绪一样,转过身,抄起锅子开了火就在那里颠弄,不再说话。
孙韶一个人怔怔地盯着易辉忙碌的背影发呆,心里胡乱琢磨着易辉和他黑道大哥的事情,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就这么上心,这可不像他。
而这个问题还没等孙韶想明白时,易辉的晚饭已经端到了他面前,吃着吃着,孙韶脑子里又冒出了新问题——他是因为要唱歌,刚好能赶着来这吃晚饭,实则是垂涎大厨哥的厨艺。但易辉其实不必要天天来这大厨房做晚饭吃吧?他完全可以回家自己弄点小菜吃得乐呵还尽兴。
转念又一想,易辉是孤儿,也许人家就是觉得一个人吃饭无聊呢,打牌要牌友,还不许人家找个饭友啊?再者说,都说他是知音呢,两个人吃饭才叫正好。
孙韶没来得及想,“怎么就正好了,易辉在没遇到他之前,指不定吃了多少年的单人餐呢!”晚饭又已吃完,前台的演出又将开始,他抹了嘴,又说笑两句,便在易辉温笑的眼神里颠着小步伐走回休息室去找五感乐队去了。
一进门,就听到众人在围着罗美玲在说恭喜,孙韶立在旁边听了一会,便知道是有经纪人找上了罗美玲,好像是因为罗美玲最近曲风大变,唱出了不一样的东西,让寰宇的某经纪人一眼相中了,要签她做歌手。
孙韶心底微微诧异,好像比上一世早了大半年,但公司倒确实是当初那个公司。难道还真有蝴蝶效应一说。
“哎,孙韶,你来得正好,罗姐被寰宇的经纪人挖掘了,赶紧地,敲她一笔。”阿船眼尖,看到站在门旁的孙韶,高声呼唤。
孙韶笑眯眯地走过来,“恭喜恭喜,罗姐要踏足星光大道了,说起敲罗姐一笔,我倒觉得应该敲梁经理一笔,以后罗姐大红大紫了,咱这酒吧就该火得不成样了,想想,圈内一姐曾经驻唱过的酒吧呢……”
众人呼呼倒抽一口气,随后纷纷失笑点头——听听小勺儿这说得话,比他们挤这说半天都说得好听,一下被甩几条街啊。
罗美玲也抿着唇笑,对孙韶招手,“说起来,还要谢谢孙韶,要不是你,我大概也没这机会。”
孙韶指着自己满脸疑问:“?”
众人也都稀奇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哟,这唱得又是哪出,难道孙韶还与寰宇里的人有什么关系?
罗美玲其实指得是那晚受孙韶影响变了曲风,而后一连多天保持,就在前晚,她受到寰宇一名经纪人看重,两人出门谈了谈,考虑两天,她在今天白天签了约,晚上才来这里和梁城交代一声,顺便跟酒吧里的人道个别。
罗美玲在这个圈子里唱了快十年,从最初揣着自己的梦想到现在只会唱靡靡之音,她早就忘记了很多东西,直到最近,她才重新拾起了一些东西,但磨掉了那些尖利。
这样一来,她反倒被人相中。
罗美玲知道这并不单单是因为她熬十年熬出头了,她混了十多年,之所以在前年选择留在这家酒吧驻唱,就是因为她听说这里偶尔会有寰宇的人出入。
她唱了快三年,寰宇到底有没有内部员工出入过她却一直不知道,因为从没有人找上过她。而前天,五感乐队不驻唱,她的时段因为她最近风格改变,被梁城调前了一个时段,也正因此,寰宇的那个经纪人找上了她。
她被选中,靠得更多的是机缘,如果她还是唱着靡靡之音,或者没有这十年的积淀,又或者,昨晚唱那个时段的是五感乐队,再或者,酒吧最近没有因为五感乐队而火得没边以至于吸引了许多圈内人常来驻足,更或者,没有将孙韶那无心的一句话听到心中。
所以,罗美玲觉得她该感谢,但毕竟,知道其中有些沾了孙韶光的意思,便不想将这些掰透了说。
是以,对上孙韶询问的眼神,罗美玲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今晚好好表现,指不定也有机遇。”
说完眨眨眼,一副故作神秘的姿态。
孙韶挠了挠脸颊,看向其他人,只见休息室里本来除了五感乐队外还有几个其他的表演歌手,一时间脸上都露出一点向往和振奋。
罗美玲这是说——寰宇今天还有人来蹲守?孙韶猜测,可是没听说当初还有和罗美玲一同出道的人啊。
第二十五章
晚上五感乐队的时段无端被分割成了四段,每段中间休息二十分钟,分别由罗美玲和其他几个歌手上去唱中场。
前后这么一耽误,让五感乐队的时段从九点到十一点直接拉长到十二点半,分时段的事情是梁城来打的招呼,阿船微微蹙眉想了一会,便同意了。
这其中的意思,五感的众人自然知道,这几个歌手都是今天新来的,有一个是罗美玲介绍来顶她的班的,另两个就不知道来头了。
之所以将五感的时段截开,中间的场空出来,就是为了让五感带一带这几个新人,起码混个脸熟,或者……还有点想走寰宇路子的意思,毕竟,刚听罗美玲那暗示,寰宇今天好似有点什么动作的。
是以,即使这在五感乐队是没有过的先例,但是众人也知道,既然梁城开了这个口,他们就没有太大的拒绝余地,毕竟这段时间,梁城确实很照顾五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第一个时段开始的时候,五感的众人抱着乐器上台,一上去,下面的粉丝就很自动地从卡座或者吧台前全部挤到了舞池里,人挨着人地举着小棒子开始摇晃。
四人相视一眼,暗暗交流信息——这看着,好像人群一天比一天多,而且好多面孔都是新的,看来梁城说得并不夸张,酒吧每天六点半开始营业,而这几天,凡是有他们五感乐队的场,则下午两点就有人开始在门口守着了。
没办法,酒吧就那么点空隙,为了保证不降低服务质量,只能控制每晚的人流,时间一到,都是按人头放人进来。
人员一达到上限,便立即叫停,什么,你来一次不容易,你可想看一次五感乐队的歌了,不好意思,真不行,咱也得为咱地盘里的其他顾客考虑不是,要是您进去了,您肯定也想有个像模像样的环境,既能欣赏演出,也能有点小情小调地喝点酒不是。
什么,你不喝酒,只看演出,亲,您抬头看一眼咱这标牌,咱这是酒吧,不是免费的演唱会,你要真想进,还是得请您明儿赶早。
孙韶没学过营销心理,但光看这阵势,就知道梁城这营销心理一定学到了家。
好东西一股脑地往外倒,早晚没了新鲜劲,越是这么卡着扣着,反倒越来越能吸引到人,五感乐队自孙韶暂替了主唱的位置,不但没有走下坡路,还一路直飚上来,在h市的这个小圈里基本站稳了前三的位置,梁城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索性,五感也是知道投桃报李的人,一周七天,基本三四天都在“乱”这里驻唱,而且在这里驻唱的时候,下半场基本不再赶场,几乎也算给“乱”唱专场了。
而且,范旭阳赛事不紧张的时候也会露面来乐队里唱两首,基本这两首歌也都奉献给“乱”了,这两首歌对酒吧红火度的补充度,基本的基本能抵上当初投在广岛的一颗原子弹了。
因为自第二场比赛结束,范旭阳再次毫无意外地晋级后,范旭阳在h市的名头算是正式打了出去了,另一个众人一致看好的则是李瑞,只是比起李瑞这正儿八经的科班生,好似范旭阳更能吸引到一些男男女女的追捧。
孙韶将这命名为“凡人渴望”效应,平凡的人大体都想看平凡者如何攀向高峰,而对高门大户如何更进一步不大感兴趣。
一个时段唱完后,孙韶抱着吉他和五感的其他人往后台走,迎面与一个今天的新人双人组合相遇,四人笑嘻嘻地点头打招呼,走来的两个男孩年纪都不大,不到二十的样子,看着和他们打招呼的五感,要笑不笑的,很是别扭。
四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正想问怎么了,休息室门口的罗美玲高声喊四人过去。
四人一进休息室的大门,便看到休息室里除了罗美玲和之前几个歌手外,梁城和一个戴着金丝边框架眼镜的年轻男人也在里面坐着,像是就等着五感乐队的众人一样了。
孙韶跟在人后进去,悄眼扫了戴眼镜的男人一眼,当即心里唬了一跳,这不是寰宇日后的金牌经纪人,肖统吗?怎么在这里?
对了,前世,罗美玲好像就是他签下来的,看来这一世虽然时间被他蝴蝶到前面来了,但识人的伯乐还是没有变。
四人一进来,本来还挺空旷的休息室,莫名就紧实了几分,孙韶托着下巴挠了挠,眼角的光扫到坐在肖统对面的那几个新歌手,这种紧实感不是真实空间里变小带来的,而是来自这几个人的眼神。
“快,来坐,我给你们几个介绍一下,这是寰宇的经纪人肖统,人家眼睛可利着呢。”梁城起身给五感的几人引荐肖统,同时暗暗对四人挤着他那小眯眯眼使眼色——别看人家年轻是新人,能进寰宇,谁没两把刷子,赶紧地,爷已经给你们好话说了一箩筐了,就看你们自己表现了。
阿船等三人眨眨眼,一头雾水地回视梁城——经理,您这眼睛并不大啊,也有抽筋的一天啊?
孙韶忍笑,前后一联想,猜出了七八分事情原委,倒也很配合地对梁城摆出严肃脸,点头暗示他明白。
四人这才一坐下,肖统就很客气地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梁城立马识趣地起身做了“恶人”,帮肖统和五感乐队清了场,整个休息室都留给了他们。
果不其然,肖统一上来,也不废话,直奔着主题就去了——他想代表寰宇,将五感乐队全员签下来,包装成创作型乐队推向全国观众。
五感的众人当场一愣,而后几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走向全国,被认可,被肯定,被追捧,你的歌声,你的努力,你的汗水,一切的一切都将有更广阔的舞台来展现,谁不想呢?
只除了一人,孙韶。
在肖统出声的同一瞬间,孙韶就下意识地扭头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阿船三人的神采,这一看,心里便经不住苦笑,这三人,果然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而没有听清楚肖统话里的深意。
全员签下来,创作型乐队。
试问,全员包括谁,包括范旭阳吗?可是现在的范旭阳是只有寰宇看到了好吗?又或者,签一个范旭阳和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下乐队付出的代价是一样的吗?
创作型?就他所知,五感乐队唱到今天,一直走得都是翻唱各种流行轻摇滚和电子乐的道路。
说自主创作,好像只有范旭阳那首《朋友》称得上了,在扩大点范围,也就他加入后,第一次做主唱的时候,唱的那首中文版的《never had a drea e ture》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能和创作沾点边儿。
也就是说,对方可能觉得他是一个创作型的歌手。
对方这势头,根本不是冲着五感来的,而是冲着他和范旭阳来的。
孙韶不知道如果范旭阳在此会做何感想,但他知道,虽然他起先只是抱着赚满自己荷包的想法来的,和乐队里的人也没到生死与共的地步,但就冲着范旭阳,他就知道,他不能做壁上观,于是,孙韶带着笑脸开口:
“全员包括哪些?旭阳也在你们想签下的范围里吗?如果旭阳不算在内,你们还签我们乐队吗?”
肖统诧异地看了眼孙韶,好似有些惊讶问出这些话的居然是孙韶这个最年轻的队员,就他所知,这个孙韶才刚刚在中国男声的比赛中“失利”被潜掉了。
但今晚的演出,孙韶的表现,肖统觉得,不管之前听闻到关于孙韶的什么,都已经足以让他放心。
想到这,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孙韶,咬字清晰地说道:“全员,自然要包括范旭阳,和在座的,每一位。我想,五感乐队少了任何一个就不是五感了不是吗?”
阿船等人听到孙韶发问时,便已经纷纷从自己的美梦里醒来,脸色整了整,他们确实都忘记了这茬——旭阳现在的身价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果只想要一个范旭阳……
但紧接着,对方那话里浓厚的重视和深意,又让三人神色换了几换——这感觉,总有些不对。
孙韶斜睨身旁阿船的表情,看他陷入沉思的表情,便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又安静地坐在一旁玩手指,不再吭声。
一时间,环绕在五感乐队和肖统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
良久,阿船重新开口:“不好意思,如果涉及到阳哥,我们还真不能轻易做主,再者说,我只是代理队长,阳哥才是正主,乐队的这些事情,我们肯定要跟阳哥商量了才能有个章程。”
肖统并不意外,像是早料到会这样,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然后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对三人道:“这不管对你们乐队还是对你们个人,我相信都不是一件小事,仔细考虑协商都是必要的,这里有我们公司对签约歌手和乐队的一些培养计划,你们可以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范旭阳那边,也希望你们能转达,当然,最好的,是能让我亲自跟他谈一谈,有什么问题,我相信都是可以……”
孙韶坐在一旁听了会儿,听了一耳朵的潜台词,终有些不耐,便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中场休息还有十来分钟,于是他轻轻戳了戳阿船,示意自己去找点喝的,具体事宜就让他们先看着。
阿船点头,肖统虽然嘴上没停,依旧一点点将自己的劝说和诱导融在了看似理性的话语里,但眼神却随着孙韶起身开门直到他走出休息室,才重新收了回来,将注意力全副集中在面前的三人身上。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真正看重的两人,应该会是他加入公司以来最难啃的两块骨头,但起码,他要先攻克骨头周围的城墙。
一出休息室,便看到罗美玲正嘴角含笑地在看他,他怔了一下,对她点头。
罗美玲轻声道:“你怎么出来了?以肖统的口才,这话大概才开了个口吧?”
孙韶笑眯眯的点头,“是啊,正说着呢,我去找点喝的,有点渴,一会儿还上台呢!”
罗美玲很稀奇地看着他:“你不心动?”
孙韶:“什么?”
罗美玲指了指里面。
孙韶笑着摇头。
“为什么?”罗美玲是真的奇怪,“虽然他也是个新人,但寰宇啊,你真的不心动吗?肖统今晚只看了你在前面的表演不到三分钟,就找到后台来了,他是真的很看好你,你比我幸运多了,我熬了十年,而你只不过靠三分钟就行了。”
孙韶眯了眯眼,也看了一门之隔的休息室一眼,他转过头看着罗美玲,“他怎么评价我的?”
罗美玲一怔,像是不理解孙韶怎么突然问了这个问题,但是她还是老实地转述:“说你天分很高,他听梁城说了些事,知道你那天即兴演唱的中文版《never had a drea e ture》,也知道你从没正经学过几天音乐,但是看你表演,短短三分钟,他就断定你适合这条路,因为你尚且未经雕琢,就已经如此,雕琢之后……”
罗美玲说着,自己都有些泄气——因为她发现事实确实有些残酷,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她先前的那点沾沾自喜忽然就散得无影无踪。
孙韶的经历,她多少听过的,只因为喜欢,学了点业余的吉他,但那手吉他弹得却一点也不业余,起码,比她目前认识的任何吉他手都高超数倍。
此前几乎没唱过歌登过台,但是,好似他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不管是台上的表演还是言行,有时候比范旭阳还老道,就是她这个混了十年的老油子,有时候对上孙韶,都不得不自认略逊一筹。
孙韶看着罗美玲变幻莫测的表情,收敛了点笑意,真诚地看着她道:“你想多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天才。”
罗美玲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孙韶只笑着摇了摇头,晃晃悠悠地朝前走,找水喝去了。
别人是不知道孙韶的内情所以这么认为,但孙韶自己却不会被现实的风采给迷住眼——他现在的种种,并不是像众人想得,是来自天赋,而是他身上浓缩了八年的时间,这些是他拿汗水和血水的教训换来的。
他确实可以签约,可以和众人一起重新接受培训,被当成一个新人乐队包装再推向市场,但是,等到真正残酷和挖掘人潜能的培训开始后,别人就会发现,他只会前期进步很快,到后期,就会成为庸庸凡人一枚。
这就像个初中生,突然回到小学三年级,立即被所有人奉为天才,因为这些都是他学过的知识,时间为他开了一个作弊器,但这个作弊器不会永远有效,等到他重新学到初中的时候,他曾经的天赋才华就会重新变得平庸。因为作弊器的效用已经结束。
再者,孙韶知道,那条道路,他早就不想再走,比起那些,他现在倒确实对另一件事更有兴趣和信心一点,也多亏肖统话中深意的提醒——创作。
孙韶知道,自己在唱与跳上确实天赋有限,但是,写歌的话,他相信,凭借自己比旁人多出的八年的时间,和今后的流行元素预知,以及和那些他人无法想象的经历,就足以支撑他进行源源不断的创作了。
当晚,阿船几人到底有没有被肖统忽悠成功,孙韶不知道,也并没有去打听或劝说,他是走过,所以不再走。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决定别人的选择,现在的他,只需要负责一门心思唱好该用心唱的歌,不辜负那些捧着真心来听歌的观众就行。
所有的时段唱完后,出了“乱”的后门,准备拦车回家的时候,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自由客,很帅气地往路边一甩尾,停在他身旁。
他眼神一亮,便腆着笑脸往前凑:“好巧啊,大厨哥。”
第二十六章
“这么晚,车不好打吧,上车,我送你回去吧。”易辉抬眼,对着孙韶笑。
孙韶微微晃神,甩甩脑袋,很不客气地就蹿进了副驾驶座上,三两下绑好的安全带,便挥手发号施令:“好了,可以出发了。”
易辉摇头莞尔,这孩子心可真宽敞,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大厨哥,你每天都这么晚回去啊?”孙韶支着下巴一边看易辉的侧脸,一边找话题。
易辉笑而不答,“你家在哪?”
“翡翠路上的安宏小区,老城区那片儿的。”孙韶换了个手支着下巴,因为临近深夜,车里没开冷气,只将两边的窗子开着,夏夜的风徐徐灌进来,吹得孙韶有些昏昏欲睡。
“想睡就睡会儿,到了叫你。”易辉看他眼睛都熬红了样子,不由开口关心道。
孙韶一个机灵,打了个哈欠,清醒几分,扭扭脖子,道:“我睡着了,就难叫醒了,还是不睡的好,我陪你说说话吧,也省得你疲劳驾驶。”
易辉:“行啊。对了,我听梁城说寰宇有人想签你们乐队。”
“嗯。”孙韶又打了个哈欠,显得兴趣缺缺。
“你不准备签?”易辉睨他一眼,
孙韶的脑袋往左一歪,靠在了椅背上,“唔,我估计签不成,旭阳十有八九不会现在同意签约的,他比赛都还没到底呢。这越往后,他身价就越高,现在签约看似很有保障,实际就是在自贬身价。”
孙韶不敢确定他这只蝴蝶这么一煽动,范旭阳的路会不会和上一世有所不同,毕竟,少了他,也许范旭阳就能冲进全国赛,指不定就是个第一第二的苗子。
到了那一步,范旭阳还是会像上辈子一样,推掉一切经纪公司的合约,再跑回这个小城市里做地下歌手吗?
上辈子,范旭阳是因为没冲出h市,在地区赛里就失足了,所以来签他的公司,大多都是本地的小公司,即使签了,在这样的公司里,没有点贵人和机缘,也很难混到人上人的位置。
所以,范旭阳看不上那些来签他的公司,索性一推干净,乘着自己的热力未散,率领着五感乐队辗转各大地下广场,捞足了钱,置办起自己的小产业。乐呵呵的做个自由音乐人。
可是,当初一切的必然都将成为偶然,范旭阳到底会如何决定,他猜测不到,但是,只一点,他能肯定,范旭阳一定不会同意现在签。
能被寰宇看上,是个玩音乐有明星梦的都难以克制自己的激动,但是,他知道,范旭阳精明着呢,只要他再更进一步,愿意签他的公司只多不少,即使他最终决定就签寰宇。
但也不会现在签,现在签,是寰宇慧眼识珠,范旭阳永远担着寰宇的知遇之恩,以后会多处受限,但是如果他再进一步,在众多想签他们的公司里,是他选择了寰宇,那么双方的地位自然就又不一样了。
“不过,如果五感真的要签约,我看我这唯一的兼职就没了。”孙韶蹙着眉嘀咕。
易辉挑眉,“你不是已经成了五感的一份子了吗?”
孙韶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可是我不想去那里。这合约一签,成了圈里人,哪还有什么仁义道德的东西,你卖艺的同时也得按照上头人的意愿去卖身了,而且到底能不能卖个好价,还不在你,签了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现在这样,既有歌唱又有钱拿,多自由自在。”
说着,孙韶下意识地蹭了蹭椅背,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挪挪脑袋,半眯上了眼,“……我真不想再进去了,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好,也许……以后再写写歌,唔,自己想唱就能唱,也不用顾忌这个那个的。或者,还可以写给其他人唱,嗯,范旭阳就挺好。等他红了,就让他出钱买我的歌,沾点他的名声,也许到最后也是一条……”
说着说着,孙韶像是看到了有趣的前景,耳朵都兴奋地冒起了红气,眼睛算是完全合上了。
易辉专注地开车,等了半天,不见孙韶说话,一扭头,就看到先前还说要帮自己驱赶疲劳驾驶的人,已经睡到九重天去了,看着孙韶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让车子行驶得更稳健一点。
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自由客驶到老城区翡翠路上一处旧时住宅区外面,熄火停了一会儿,却一直不见有人下来,车子里也黑漆漆的,看不清情况。
大门处的保安走出来,走到车旁,透过车窗,声音嘹亮地朝里招呼道:“先生,这条路是老路,一直没拓宽过,比较窄,不好长时间停车的……”
“唔……”副驾驶座的一个人形物体动了动,驾驶座上的男人立即朝保安竖起食指示意收声。
保安下意识地便将后面的话全部消音。
男人立即对保安点头,重新驱动车子,从小区的大门前绕到前方去了。
保安转身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地走到了值班室:“这唱得哪一出呢?这个时间点,到了家门口,又不进门,别是什么偷鸡摸狗来踩地形蹲点的吧?”
这么一想,保安哥顿时有一种看到立功拿奖金的曙光的感觉,当即跟打了鸡血一样,双眼跟度了金一样,闪闪发亮地盯着大门外往来的行人和车辆。
时值凌晨一点多,这一片儿因为是老城区,路窄,灯旧,一般到了这个点,别说行人,就是车都不见几辆。保安哥的兴奋劲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些懈怠了。
而就在这时,那辆黑色的自由客忽然又从大门前驶过,保安哥以自己那双钛合金狗眼15的视力发誓,这辆车一定是半个小时前停在门口的那辆。
保安哥忽然就振奋了起来,手搭在腰间,摸上了安全棍,另一手抄起了对讲机,时刻准备呼叫后援。
但是,就在保安哥觉得万事齐全,就差那辆自由客停下冲出一帮地痞小流氓的时候,自由客停都没停,忽忽悠悠地又朝前驶去。
保安哥瞪得眼睛都差点抽筋,也没能守候到自由客半路掉头回来的身影,瞬间,他便如漏了气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而后的一个半小时中,保安哥每半个小时就要在亢奋与颓废之间循环一回,终于,在保安哥快受不住,自己要主动出击的时候,黑色自由客终于停了下来。
这辆自由客里坐的不是旁人,正是孙韶和易辉。
“唔……”孙韶揉着眼睛扭脖子,嘴上还打着哈欠“到了吗?我睡了多久?”
易辉缓缓停下车,看了看他,“没注意,刚刚路上有点状况,耽搁了一下。”
孙韶捧着脸感叹自己运气真好,听易辉那意思,大概路上遇到什么车祸,堵了大半宿的车,正好赶着他睡到自然醒的时间到家,挺好。
孙韶笑眯眯地对易辉表示感谢,捧着脸又觉得感谢话太苍白,便很有诚意地说下次请易辉吃饭,结果,话才出口,就觉得更苍白了——他白吃白和大厨哥这么久,就压根儿没回请过一顿,囧!
但是易辉的表现却出乎孙韶意料,他只笑着搙了孙韶的脑袋一把,笑道:“真有诚意,下次给我做一次饭吧。”
孙韶当即跨下了一张脸,满脸“明媚地忧伤”——要让他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啊?毫不客气地说,他长这么大,在家一直吃他妈的手艺,上学只吃食堂,再后来,那就是各个馆子饭店到处跑,从没握过刀颠过勺啊。
易辉像是没看见他那一脸苦相一样,径自往下说:“都快十多年了,都是我给别人做饭,没吃过别人为我烧的饭,你什么时候给我做一顿。”
“真的啊?”孙韶一想,立即便觉得这好像是所有大厨的悲哀,都见天儿给别人做饭去了,从没享受一下让别人为他服务的乐趣。
孙韶迟疑半晌,捏着手指看易辉,“那啥……做是可以做啊,不过,得等一段时间,我让我妈给我培训培训啊,不然那就不是诚意而是恶意了,毒死了,我还得进牢子呢。”
易辉笑着点头,就着车里的灯光,孙韶觉得对方脸上映着的都是名为“期待”的神色,这顿时让他生出要学好厨艺报答大厨哥的豪气来。
他一拍胸脯,让对方不要客气地等着吧。随即,他便颠儿颠儿地下了车,对车内摆摆手,让对方小心开车,然后转身要进门。
路过值班室时,看着值班室里的保安,很熟稔地打了声招呼,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晚归,执勤的保安基本都已经认识他了。
“原来是你啊。”保安哥脸上复杂地交融了松懈和失望两种神情。
“对啊。怎么了?”孙韶好笑地看他。
保安哥没好气地直摆手,“你不知道哇,就你刚刚做的那辆小黑车,围着我们这小区,在那绕了四五圈,就是不停,我还以为是哪儿的宵小不长眼,盯上我们这了。”
“对了,你一直在车里吗?别是他踩好了点,半途拉了你回来,特地松懈我们神经的……”保安哥顿时又警惕起来。
孙韶倒足足怔了好一会儿,心情复杂地看了看正一脸热血的保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像揣了只睡醒的小黄鸡似的,又酥又痒又有些其他他还没来得及体会的东西,他追问似地开口:“你看到那辆车围着咱们小区绕了四五趟啊?”
保安哥严肃地点头。
“哦、哦……”孙韶又失神了片刻,然后既像是说给对方听的,又像是说服自己的,“我一直在车上,睡死了,大概他一直没叫醒我,这里又不好停车,所以只能绕圈了吧,你放心,他是我朋友,我们是朋友来着。这很正常。”
保安哥这次是真的失望了,他将自己的小眯眼睁到最大,看着孙韶:“真的只是这样啊?”
孙韶被他问得心里有些发虚,明知道对方问得绝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是,莫名的,他就是觉得心虚,他虎了脸,也严肃地看向对方:“真是这样,你别乱想,我朋友不是宵小。”
说完,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模样,蹿回了家。
结果门一开,看到孙母正坐在沙发上,盖着薄毯子看电视。
“妈,你还没睡啊?”孙韶有些诧异,因为自他将自己去酒吧唱夜场的事情和孙母说清楚了后,孙母表现得很支持他,但从未替他等过门,因为母亲白天要上班,自己一向都是过了十二点以后才能到家,孙母也知道轻重,从不会刻意替孙韶留门。
孙母扭头笑眯眯地看他,“正准备睡呢!”
“一直等我啊?”孙韶走到老沙发旁,紧挨着母亲坐下,伸手拦住母亲的肩膀。
“不是,我九点多久上床睡了,但是往常差不多十二点,迷迷糊糊里,就听到你开门回家的声音,有时候还能听到你在厨房里窸窸窣窣吃宵夜,今天一直没听到,就睡不熟,翻来覆去,后来看到了那么晚,你还没回来,又实在睡不踏实,就起来看电视了。”孙母解释。
孙韶听着,鼻头一酸,原来要有他的开门声,母亲才能真正睡得踏实,他将自己的脑袋抵着母亲的,“既然担心,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孙母笑着摇头,“你这么大了,如果有事,电话肯定已经打到家里来了,都大男人了,每晚母亲还查岗,你朋友不得笑话你啊。”
孙韶笑着蹭了蹭,“谁笑啊,他们羡慕还来不及,下次担心就给我打电话,啊?”
孙母好脾气地点头,接着又问:“今晚怎么弄那么晚,是不是加场了?”
孙韶摇头,将酒吧里分割时间段的事情说了一下,顺口就把易辉送自己回来,自己在车上睡着的事情也带出了口。
“是上次那给你送饭的朋友不?”孙母忽然插口问道。
孙韶诧异了一下,不知道孙母怎么就想到了这一层,当即便点了点头。
然后,孙母便十分不赞同地看他,“你看你这孩子,你那朋友,我看是很难得的。你应该让你朋友上来休息一晚的,虽然咱家小,但是你那房间里的床也不算小,让他来挤挤也是可以的。这么晚,人家送你回来,你就让人家开夜车回去啊?路上出点安全生产事故怎么办?我跟你说,我刚刚还看了电视新闻,说现在就有很多无良的水泥货车,转趁晚上上路,还不遵守交通规则,经常出车祸,一出就一定带累别人……”
孙韶本来的几分莫名心虚和紧张,立即被孙母这说得真真的假设给吓散了,心下也不住惴惴起来,他可没想这么多,但现在听着,确实很渗人……
孙韶搓了搓脸,赶紧打住孙母的话茬,胡乱抚慰几句,说是不会那么倒霉,人家技术很好一类的,然后将孙母劝进屋子里休息,自己回到房间,则思前想后觉得不安心。
最终,他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嘟嘟了两声后,对方便接通了:“喂……”
“呼……大厨哥,你到家了没?”
“到了啊,怎么了?”易辉显然有些莫名其妙。
孙韶讪笑两声,“啊,没,没,就问问。”总不能说自己被自己老娘的种种假设给吓到了吧。
“这才分开一会呢,怎么,你想我啊?”易辉在话筒那边,像是斟酌了一下,随后很随意地调侃道。
孙韶心下突然漏跳两拍,然后庆幸隔着电话,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神色,他干干笑了两声,很快反应过来:“是啊是啊,想得不得了呀……”
第二十七章
随着孙韶的暑假过去大半,范旭阳的比赛又完成了一次晋级,只剩下最后五个人两场比赛了。
肖统那边的合约,果然如孙韶所言,范旭阳没说签也没说不签,就这么拖了下来。
双方像是都明白对方暗地里的意思似的,各自挂着狐狸笑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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