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星辰[出书版] 作者:[日]かわい有美子

    第3节

    「你不要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

    「有！」管乐社的社长朝用手指推动银框眼镜的高科举手。

    「既然如此，我们就选用成熟的爵士乐。用跟今年热闹气氛不同的成熟路线吸引观众！相较于今年类似轻松活泼的曲风，选曲也会挑风味更成熟的曲子！」

    「又是你们喔！」虽然传出此起彼落的吐槽，不过因为基本上管乐社也是学院祭支柱之一，所以也没出现什么反对意见。

    「那下次的标语就是「邀您边眺望满天星斗，边渡过jazzy之夜」如何？会不会有点长？」

    拿着自动铅笔的天野仰起下巴仰望高科。

    「不会，不错啊？」

    看到稍微耸了耸肩回答的高科，一年级的书记便仔细地将那句先写在黑板上。

    「ok！好棒喔！感觉超浪漫、气氛超好的耶？」

    个性基本上是运动型的楠之濑，双眼发光地竖起大拇指说赞。

    「还有其他意见吗？」

    当高科环顾会议室时，大家纷纷说着「爵士好耶！」、「成熟路线不错！」擅自响起掌声。基本上只要有望吸引女孩子来学校，大家似乎不怎么计较各社团推出的活动。从这点来看，该说是无欲无求吗？比起社团活动更重视女孩子的心态非常明显好懂。

    甚至还有不负责的人会说：「要是上台表演的话，跟女孩子讲话的机会就减半了。」

    「那学院祭方面就决定是这个了。」

    听到高科的宣布后，第一个发出「呀呼！」声的粗鲁天使，做出了一个胜利动作。

    此外，还有想继续办今年在峰的策画下，跟邻近女校举办联合网球大赛的意见，以及志愿者提议想今年将邀请家长们……换言之就是假家长之名和女性交流的野餐会，改成举办由骑马社主导的骑马体验会。只要是跟女生交流有关的活动，大家都积极得一眼就看得出来。在大略消化完议题，确定好各社团预算分配会议等日程后，当高科一宣布会议结束，委员会就到此为止。

    各委员和社长们此时也七嘴八舌地讨论明年的成熟路线是否会受欢迎，吵吵闹闹地开始离开会议室。

    「楠之濑。」

    最后，一直在最后一排观察委员会情况的学生会顾问·高见开口说道。他是担任学生会顾问的两位老师中，今年春天才刚当上顾问，比较年轻且负责教政治经济的老师。

    他跟另一位顾问，不管是什么事多半都交给学生处理的平井不一样，对教书的态度也很严谨，平常就有着一张线条纤细且苍白的脸，给人神经质的印象。和不会特别参加委员会，只在事后收取会议记录和报告的平井不同，他今天也静静地从头到尾都同席，高科觉得他一一盯着委员会状况的态度有些不近人情。

    「什么事？」

    在伸懒腰的楠之濑讶异地抬起头。

    「新接手学生会是很好，可是你们的态度会不会有点太胡闹了？」

    楠之濑似乎是被这个用十分强硬的口气断定的男人激怒，反射性地想要开口反驳些什么，高科从背后用力按住他的双肩，代替楠之濑委婉地应付这句没头没尾的问题。

    「是吗？」

    「我觉得那种开玩笑过头的气氛，就委员会来说也很不恰当。因为视你们执行部的气氛而定，其他学生们也会受到影响。

    峰同学处事圆融，不过至少他能以学生会长的威严和坚定的态度，领导其他学生们。虽然觉得拿你跟峰同学比较也不妥，可是既然被选出来当会长，最好是要更有责任感和自觉。」

    「不好意思，我们也很清楚峰学长很有领导能力，所以我想大家都有决心不要输给学长那一届。我们会以我们的方式多加努力，还请您多多指教。」

    听到高科平静的回应，高见姑且点了点头。

    「那家伙是怎样，感觉好讨厌。」

    楠之濑目送高见走出会议室的背影，皱着眉说道。

    「……还好啦，高见老师很年轻而且好像很认真的样子，听说他四月才刚当上学生会顾问，所以可能对学生会怀有类似理想之类的想法吧？」

    「就算是这样，口气也可以好一点吧？要说年轻的话，我比他年轻多了啊。他是不会温柔的劝导还不成熟的我们喔~？真是个幼稚的家伙耶。」

    「什么嘛，那混蛋……」看着如此抱怨的楠之濑，高科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两个人在个性上似乎很不合。

    「高科。」

    在午休时间第一批早用餐组撤退，位置慢慢被第二批用餐学生占据的学校餐厅内，被一个极具特色的甜腻声音，以独特的语调从背后叫了一声，高科手拿盛着半碗炒饭餐的托盘回过头。

    「这里有位置喔。」

    在卫守身旁笑盈盈地挥着手的人是峰。

    「啊、好……」

    当他望向朋友先占好的桌子，盘算着和朋友的饭局该怎么办时，端着套餐已先回到位置上的山口等人，向他挥了挥手表示「没关系，峰优先吧！」。因为至今曾好几次在午餐时间被峰叫去同席，所以他们似乎已懂得察言观色了。

    「不好意思，那就打扰了。」

    高科在峰和卫守并肩而坐的位置前坐下。

    「高科，你看起来明明很瘦，倒是挺会吃的嘛。应该是楠之濑之类的人，食量才会意外的大啊。」

    峰看着高科放在桌上的那份拉面加炒饭套餐笑了笑。所谓的「半碗炒饭」只是名称而已，实际上是非常够让一个人吃的拉面及炒饭组合。

    「嗯，楠之濑很会吃喔。第二节和第三节课之间会吃面包，第三节和第四节间一般来说会吃零食，中午也吃得很多，社团活动之后好像又会去别人房间吃零食，或是吃calorie ps之类的营养食品。他说过总之直到晚餐前肚子都很饿。」

    「该说是有点经典体育型的感觉吗……明明那么瘦，吃那么多亏他没发胖呢。」

    面对边打开筷子边回答的高科，连峰也露出有点受不了的表情。

    虽然宿舍餐厅可以加添某一定程度的饭，不过由于基本上餐点份量和时间都是固定的，所以其他零食就是学生拿零用钱自行购买。住宿生和从自家通学的人不一样，基本上也考虑到宿舍和学校提供的餐点可能会不够，所以除了贩卖部外，宿舍里也设有零食贩卖机。很多学生会为了在嘴馋时解馋，在房间里准备泡面之类的食物。由于他们处在用高中男生的爆发力骑脚踏车，需骑上二十分钟才能到最近便利商店的陆上孤岛，所以宿舍里大部分的学生都时时在柜子里存放数种食物。

    「听说你漂亮的主持完第一次干部会议了呢，辛苦你了。」

    峰似乎是已从其他委员口中听说了，露出优雅大方的微笑。

    「谢谢，多亏大家，我们也顺利决定好明年的活动了。家长交流会是合唱比赛，学院祭则是要以管乐社的爵士乐和天文社主办的星象投影为主题。

    另外，今年也会继续办由峰学长发起的网球大会，然后还会推出在骑马社的主导下，试办以学生家属为对象的骑马体验会企划。」

    峰微微瞪大双眼。

    「好厉害喔，连这些都决定的话，感觉明年也能顺利渡过了呢。」

    「如果能办得有峰学长一半好就好了。」

    「有高科在的话就没问题了吧？因为我在跟你提起之前，观察了你很久嘛。」

    峰再度用甜美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说出可怕的话，将杯中似乎是代替甜点用的水果优格含入口中。

    不知道是峰喜欢还是卫守喜欢，常看到这两个人吃甜食或分吃甜点的情景。至于是为什么，因为太害怕了所以不想知道，高科边吃拉面边这么想。

    「啊，然后……」峰一瞬间看了坐在身旁的卫守一眼，将视线拉回高科身上。卫守默默接收峰若有所指的眼神后，也一样就这么将视线转向高科。

    「要注意楠之濑和高见老师的关系。」

    连这件事也已经传到你耳中了吗？高科望着这个拥有压倒性的领袖魅力，在担任会长时发挥调度能力，处事态度十分温和的男人。

    「高见老师就是那样，是个认真且没什么玩心的老师，所以如果是像楠之濑那种个性上很直接，不管对什么事都全力以赴的类型，要是一旦发生冲突，感觉之后会后患无穷。我希望你能注意一点，担任两人间的缓冲器、防护垫。」

    「好的，楠之濑也跟你说的一样，个性很直，而高见老师该说是不近人情吗？跟平井老师比起来，他的思考模式有时会非常一板一眼，所以我会小心的。」

    看到点头的高科，峰用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点点头。虽然他是个乍看之下很完美，甚至看似冷淡的男人，不过好像还是多少会担心后继的楠之濑和高科他们。

    「啊！峰会长！还有卫守副会长！」

    后方传来一阵精神饱满的呼喊声。因为那是完全没有心机的开朗声音，就算不回头也能马上知道是楠之濑。

    「高科也在啊？那我可以也坐这边吗？」

    面对开心地露出满面笑容这么问的楠之濑，峰一如往常亲切地点点头。

    「当然，坐吧。还有，现在的会长已经是你了喔。」

    「啊，对耶。我还没有真实感啊，你看嘛，幕后的掌权者是高科啊。」

    似乎在暗喻自己是花瓶，拥有蜂蜜色头发且线条纤细的俊美少年，理所当然似地把装着跟高科一样的半碗炒饭套餐，外加一个奶油面包的餐盘放在旁边的位置上，天真地对站在身后的朋友们说：「抱歉喔，等会见……」

    这个莫名单纯、神经构造简单的男人，很喜欢并仰慕着表面上非常温柔，且时常照顾、关心楠之濑的峰。

    「我觉得高科已经很会吃了，可是楠之濑更厉害呢。」

    即使是峰带着苦笑的声音，楠之濑也精神饱满地回应。

    「刚才是体育课嘛，已经饿得不得了了。山根老师真是太过分了啦，居然在踢足球之前要我们跑操场四圈。在比赛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会昏倒。」

    只要安静坐着就是个忧郁美少年，但为什么他的个性这么天真有趣呢？高科仔细端详楠之濑边喃喃地说着「肚子好饿。」，边打开筷子的侧脸。因为天真有趣到让人忽略了他本身拥有的魅力，所以大概就算在宿舍擦身而过，也没留下深刻印象吧？一旦开口说话、嘻笑打闹起来，他的个性真的是随处可见的活泼高中生。

    「可是我好开心喔~我有很多事想问峰学长耶！学长居然真的整整一年都做这些事，好厉害啊。不过我跟峰学长的程度不一样就是了。」

    「楠之濑，讲话再慢半拍。」

    楠之濑边搅动拉面边连珠带炮地跟峰说话，高科看不下去地从旁插嘴。

    「半拍……？……呃，具体来说大概是多慢？」

    「不是确切的半拍也没关系，讲话再文雅一点。去全校学生最爱的卡塔琳娜的行程就排在下星期，算我拜托你，讲话注意要放慢语调。」

    「哎呀，午休已经过十五分钟了嘛，要是不讲快一点，午休就要结束了啊，这样也没办法吃饭吧？」

    大概是多少有在注意吧，楠之濑刻意放慢速度，高科在心中对他的语调重重叹了口气，并按住额头。

    峰像是忍俊不住似的，在喉间发出轻笑。

    「大家的情绪好像都很高昂呢，还说「要再次体验上一次的感动！」大家好像都很期待楠之濑大显身手喔。之前学院祭时的预先亮相似乎也很有成效的样子，在学院祭之后的亲属问卷中，也收到很多「下一届学生会长是个漂亮得让人惊讶的男生，我都说不出话来了！」或是「我变成他的疯狂粉丝了」之类的意见喔。」

    负责整理问卷的高科，回想起爱心满天飞的留言，以及还以为那是要给偶像的粉丝信的热情文章。峰的说法还算是保守的了。其中还有几封类似「楠之濑已经是我的人了」的热情粉丝信。早就知道女孩子一疯起来就是那样的高科倒还算好，对此没有免疫力的楠之濑就有点害怕了。

    「可是，男人果然还是要靠内涵决胜负啦，学长。」

    看到一脸认真的说「不是靠外表！」的楠之濑，峰像是终于憋不住似的喷笑，接着攀住卫守的肩膀大笑。

    「咦？学长为什么要笑？」

    「没有啦……有点被戳到笑点。」

    攀着卫守的肩笑过一阵子后，峰虽然还残留笑意的余韵，不过仍勉强恢复平时的冷静表情。

    「不好意思，感觉好像是在泼你冷水，可是，我觉得当会长和副会长的话，是交不太到女朋友的喔。」

    「咦？为什么？」

    楠之濑瞪大那睫毛特别长的双眼。

    「你想交女朋友吗？」

    高科一问，楠之濑那少女风的脸就微微泛红，含糊地说：「没有啦……」

    「问我想不想交的话，这个……一般都会想约一次会看看吧？我们也到青春期了嘛，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都会有点心跳加速啊。宿舍偶尔也会有人接到女朋友打来的电话。」

    由于在这种时代，学校校地内还是收不到手机讯号，所以在宿舍内都是用公共电话。因为公共电话费很贵，所以很多学生都用校内电脑的电子邮件解决和家里的沟通往来。

    可是，就算是在这种对异性交流来说非常严苛的环境中，家长交流会和学院祭等活动后，也会有大胆的女孩子打电话到宿舍来。校内电脑在私人运用方面有诸多限制，所以清泉宿舍中很多人对那种从外面打过来的电话抱有憧憬。

    「有时周遭的女孩子们意外的会互相牵制，不来跟你说话，而且我们只是清泉对外的代表，所以要是没有某种程度的自我约束，也很对不起其他学生们嘛。

    之前的柏木会长是例外就是了……因为别看他那样，他对交往对象没什么执着，所以围着他的女孩子也很多，不过说到哪一个是他的女朋友嘛……」

    峰若有所指地偏过头。

    「葵学长握有柏木会长的把柄啊。」

    卫守难得淡淡地这么说。所谓的葵副会长，是不是那个有点瘦的眼镜实务型副会长？高科搜寻自己的记忆。但是，因为那时候对学生会没什么兴趣，所以对容易隐身在爱凑热闹的柏木背后的影子副会长几乎没有印象。

    「峰学长也被要求要自我约束吗？」

    楠之濑直截了当地对峰说出那个高科因为害怕，即使想问也问不出口的问题，高科有一股想从旁捂住他嘴巴的冲动。

    「有没有呢？启，你说呢？」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笑着把那个问题丢给卫守啊？高科假装没有在听他们说话，默默吃着炒饭。

    「卫守学长好像也很受欢迎耶。」

    不知是不懂得观察尴尬的气氛，还是真的打从心底什么都没发现，楠之濑天真地偏头问道。

    「启比我还受欢迎呢，他很帅嘛。」

    「……秀。」

    峰的声音转变成虽甜但不容轻忽的语调，平常话很少的卫守低声从旁打断他。

    峰对他身旁男人怀抱的执着，恐怕比卫守对峰的执着更深吧？高科隔着眼镜微微抬起视线，观察他们的互动。

    再说，在参与学生会营运这不到半年的时间内，除了卫守之外，也没看到其他人被允许用峰的名字称呼他。

    「我真的交不到女朋友啊？一直到明年十一月？还被吩咐要跟高科演出暧昧的关系，搞不好真的不行了呢。」

    「欸……」楠之濑捂着嘴说道。明明看起来对女孩子没那么饥渴，也没什么魅力，还跟小丸以完全不同的方向在装傻，高科轻轻叹了一口气。

    「喂，楠之濑，你下次要去卡塔琳娜对吧？下次的网球大会就拜托你啰！」

    「峰学长、卫守学长，你们好……」在社团预算委员会上见过的网球社副社长太田，对他们低头行礼并介入对话，打破这股非常奇妙的气氛。

    面对亲昵地用手勾住楠之濑和高科肩膀的太田，楠之濑用力拍了拍单薄的胸膛。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已经在做忧郁美少年风的特训啰！」

    一开始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的楠之濑，不知是因为对高科的辅佐相当放心，还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开始出现身为学生会长的自觉，似乎是朝有点丑角气息的方向发挥其责任感了。

    「喂，各位，跟卡塔琳娜的网球大会没问题啦——！楠之濑说包在他身上喔！」

    看到做出胜利动作，对身后的网球社伙伴大叫的太田，网球社以外其他待在学校餐厅中的学生们，也都一起发出欢呼和鼓掌。

    担下宝贵交流活动的楠之濑，他外表和个性间的差距在学生间也莫名大受好评。不同于对峰寄予的全面信赖，而是类似在为用推翻外表印象的体育型热血个性，拼命埋头努力的楠之濑加油。大家也对楠之濑容易跟人打成一片、心胸开阔的个性十分有好感吧。

    我也不讨厌他呢……虽然陪在他身边就得替他操许多心，但莫名被他表里如一的个性吸引，高科边琢磨这种感觉，边看着餐厅内因「女孩子要来啰！」闹成一片的天真同学们。

    2

    在冬季独特的黄色斜阳余晖中，爬满藤蔓、自战前残存的老旧校舍某处传出钢琴声，大概是合唱团的练习吧，琴声还交叠着女性清澈的合音。传来的歌声是惊人地符合这栋校舍背景的《学生时代》。

    高科边倾听年轻青涩的少女歌声，边垂下视线想着：「这简直就像某种少女世界。」这个大发少女情怀到让人有些害羞的世界，就是清泉男生们梦想中第一名的正统大小姐学校——圣卡塔琳娜女子学园。

    「好烫……」

    「没事吧？」

    看到在压上金箔的玫瑰花茶具中啜了一口红茶时，用会将至今慵懒美少年演技一扫而空的大动作捂住嘴的楠之濑，高科踹开椅子跳起来。

    与其担心楠之濑的舌头烫伤，高科更怕他会让刚才几近完美的演技功亏一篑，于是连忙挡在楠之濑面前遮住他。

    「没事吧？」

    留着一头直顺且没有一丝毛躁，极有魅力的及胸长黑发的圣卡塔琳娜女子学院学生会长，用沉稳的低音问道。看到旁边留着短鲍伯头的副会长也露出担心的表情，高科断定：「没问题，她们没有看到。」接着，也有余力掩饰自己反射性站起来的失态行为。

    「小楠你真笨耶，来，让我看一下。」

    当高科抬起楠之濑光滑纤细的下巴，让他的脸面向上方并凑上脸去时，果不其然，在场的卡塔琳娜女子学院学生会委员的口中，发出不知是「呀……」还是「欸……」的惊呼声。

    「没事……」

    楠之濑似乎由衷地对明显一阵骚动的女性声音感到害羞，维持着下巴被抬起的动作，就这么垂下视线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回答，高科见状，在心中摆出胜利动作想着：「机会来了！」

    「啊——我看一下，你看，舌尖有点烫伤了。小楠真是不小心呢，痛不痛？」

    当他用比平常温柔十倍的声音，边微笑边说出几乎会吐出糖粉的甜言蜜语时，坐在卡塔琳娜学生会办最后方的女孩子们便一阵哗然，感觉得到她们用好奇得露骨的眼神望着他们。

    「没事啦。」

    楠之濑坐立不安似地胀红了脸，推开高科的手，把脸转向另一边。

    高科心想：「喔，因为这家伙很白，所以一下就看得出他在害羞呢。」

    平常好动的楠之濑如果这样不发一语地低着头，虽然这么说非常失礼，可是他看起来比这所被誉为大小姐学校的圣卡塔琳娜女子学院学生会的所有人，都要来得清秀貌美。就算两者间有着对方是穿在清泉人气最旺的正统水手服，而楠之濑穿的是普通深蓝色高领制服的差别也一样。

    「两位的感情一直都这么好吗？」

    旁边自称是书记的中长发女孩，眼中充满好奇的光芒问道。

    「啊——感情很好呢，他们两个人宿舍也住同一间嘛。」

    面对从旁神态自若地这么说的天野，高科虽然在心中吐槽：「骗谁啊！」但仍没有否认地笑了笑。反正双方学校是除非有什么例行公事，否则不能踏入的禁忌之地，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其实不住同一间。

    「你看嘛，楠之濑同学就是这样，所以教人放心不下啊。小楠有点傻里傻气的呢。」

    「对吧？」高科这么说着，重新坐回刚才的椅子上并悠闲地跷起脚，照天野的要求演出守护着天使，但有点s气息的傲娇精英眼镜路线。

    有别于排球痴的楠之濑，多少懂得人情世故的高科，精确地理解天野话中的意思。这是特地转搭电车，花上一个小时来宣传的学校。待在这里的时间内，他早有不管是禁忌的世界还是什么，都要大肆捏造的打算。

    「咦咦？两位同房吗？」

    果然，刚才的中长发女孩兴奋地追问，高科温和地对她露出音乐大赛上用的超知性假笑。中长发的女孩双颊微微泛红，但很不巧，她不太符合自己喜欢的型。

    「嗯，从一年级起一直住同一间。」

    「对吧，小楠？」跟着漫天扯谎的高科，用皮鞋的鞋头偷偷踢了身旁楠之濑的脚一下。

    大概是撒谎心虚吧，楠之濑稍垂着视线，就这么眨了数次眼睛。很好，看起来很像在害羞，高科冷静地观察着。

    「……嗯，对……」

    当楠之濑撩起垂在额前的浅色乱发，用天生的沙哑声音低喃似的回答后，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将手伸向放在眼前盘子上的饼干，拿起来塞入口中。

    不要在这种时候吃啊！你这笨蛋！高科边这么想，边把装在盘中的饼干多放了约两片到楠之濑的碟子上。

    「小楠真的很喜欢甜食呢，好吃吗？」

    当他把手靠在铺着洁白桌布的大桌子上，撑着脸颊探看楠之濑的脸这么一问，另一边的干部们就更加兴奋。已经完全没有要隐藏旺盛好奇心的意思了。

    「喜欢甜食……虽然可能有点失礼，不过这次的会长楠之濑同学，是个非常可爱的人呢。」

    卡塔琳娜名媛风的学生会长这么一说，对方担任干部的女孩子们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好可爱」、「好可爱」。

    位于从清泉出发，转搭电车要花一个小时的诹访，和清泉一样以从战前保留下来，筑龄超过七十年的建筑物为主的圣卡塔琳娜女子学园校舍，旨趣和设备与同属于教会学校的清泉十分相似。但是，相较于内部看来果然是男校、隐约散发一种粗线条气息的清泉，圣卡塔琳娜不愧是以教会系大小姐学校之一的名号名震全国，校内摆设也彻底是优雅的教会系女校风格。

    天花板采挑高设计的学生会办，挂着色泽稍有些褪色的古董水晶灯式大灯，大桌子上则铺着边缘滚上白色精美蕾丝的桌巾。摆在窗边的则是约高三十公分，表情安详秀丽的玛丽亚像。在看到窗框上厚重的玫瑰色丝质窗帘时，就连对女校没什么概念的高科也微微瞪大双眼。

    此外，看到担任干部的女孩子把餐具放在银色托盘中，随着由修女手工制作的饼干一同送上的镶金杯子上，还印着蓝色玫瑰花并装满热红茶时，不由得觉得这里到底是哪来的梦幻仙境。

    但是，一看到这种兴奋的样子，便觉得虽然外表多少算是文静，但性格果然还是时下的女高中生。

    在这样边自我介绍并喝红茶边闲聊一阵子后，高科用「因为要赶回程电车」的理由，早早将话题导向实务。

    「然后，我们学校的网球社提出希望能和去年一样，进行联合交流练习。此外，我们也收到如管乐社的交流演奏会等，由各社团社长提出的申请书。如果可以的话，务必希望今年也能和往年一样，进行健全的交流活动。」

    听完高科的话，跟天野一样同行参加的丸山，将装着各种申请书和明年学院祭介绍等资料的牛皮纸袋交给对方干部，这样一来，今天交流会的目的等于是大致达成了。

    最后卡塔琳娜那边提议要拍纪念照，在大家并排拍完照后，楠之濑和高科的合照也在少女们的要求下，被用手机拍下超出必要范围的多张照片。高科知道自己是背负着全校学生期待的揽客熊猫，刻意回应大家的要求，跟楠之濑合照了好几张。一想到在她们用手机拍下照片的这天，会有多少手机照片将在之后于卡塔琳娜的学生之间流传，就有种害怕的感觉。

    最后她们提出交换彼此简讯信箱的要求，不过高科以「因为不巧没带手机，所以如果可以的话，邮件请寄到学生会的信箱。」慎重地拒绝。实际上，包括高科和楠之濑在内的清泉住宿生，都因为住在收不到手机讯号的地方，所以大多没有手机，而且交换私人信箱的话，再怎么说都无法应付。

    结束学生会交流会后，在会长陪同下离开学生会办走向校门的途中，不断跟其他学生们打照面。楠之濑的长相似乎已在学院祭上流传开来了，不时会有数名卡塔琳娜的女学生们站在非常不自然的地方聊天，或是群聚在校舍的窗户边。

    「因为清泉的各位来的关系，大家都对你们很有兴趣呢。」

    大概是觉得从校舍窗户往下看的学生们做得太明显了吧，卡塔琳娜的学生会长像是解释般这么说道。高科本想着：「峰他们也曾被这样看吗？」抬头望向这幅情景，但转念一想，觉得如果是那位学长，似乎会轻轻一笑对她们挥挥手。

    「欸，小楠。难得来一趟，得打个招呼才行。」

    当高科说了声「欸」并用手环住楠之濑的肩膀提醒他时，校舍窗户那边传来想压抑也压抑不了的尖叫声。

    楠之濑偷偷瞄了那边一眼后，僵硬地低头一鞠躬。「好可爱~」、「好漂亮……」等声音，再次化为娇声从上方降落。高科在有点退缩的楠之濑耳边低喃：

    「挥挥手。」

    「好、好的……」楠之濑这么说完，轻轻在肩膀处挥了挥手，群聚的女孩子们便一边尖叫一边一齐向他挥手，高科和天野、丸山等人也暂且一同亲切地挥挥手。面对超乎想像的欢呼声，天野他们更是用力挥动双手。

    「真是不好意思。」

    「真是的！」面对这么说的卡塔琳娜学生会长，高科淡淡一笑。

    「哪里，难得有机会，还请你转答，请大家务必来参加明年的合唱比赛。我们也会优先保留一部分入场券。」

    「谢谢，还请务必多多指教。」

    「高科干得好！」

    转过转角，看不到卡塔琳娜的校门时，天野双手握拳做出胜利动作。

    「我基本上就是回应你的要求。气氛够暧昧吗？」

    「暧昧，超棒的！」

    在天野和丸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太好了」、「太好了」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楠之濑悄然说道。

    「你好可怕喔，干劲十足的。」

    「啊——你以为会被我吃掉吗？」

    高科笑着说：「不是我在说，我演技可真不错。」并发现自己差点觉得害羞不已的楠之濑好像有点可爱。是受演技的影响，产生类似恋爱的想法了吗？

    「再说，你平常不会叫我什么小楠的吧？」

    「嗯——那下次就只取亮人的第一个字，叫你小亮吧。所以你也叫我汐见如何？」

    本来只打算逗他一下，但楠之濑连耳朵都胀红，小声骂道：

    「别闹了啦，笨蛋。」

    楠之濑只快速说完这句，快步转头走到走在前面的天野和丸山那边。

    从深蓝色的高领下，隐约可以看到他纤细的白皙颈子微微染上粉红色，高科默默看着他，边思索着：「为什么就只有今天，他不像平常那样孩子气地骂人呢？」心里边莫名对这个感觉有个答案。

    3

    「欸？全国第三？高科的钢琴水准那么高喔？」

    楠之濑在排球社的社团室中，边直接在球衣外穿上高领外套，边看着去年跟高科同班过的桥本的脸。社团活动结束后，因为走路不到五分钟就能回宿舍，楠之濑嫌换衣服麻烦，习惯就这么随便在球衣外面套上高领制服。

    「虽然说是第三名，可是依比赛而定，参加的人也不一样，所以好像不能一概而论啦，不过听说差不多是第三名上下。

    我姐姐从小就一直苦练钢琴，可是听说连高科的脚边都构不着。就算只是听琴声，音色的确也完全不一样嘛。

    我姐姐说她在比赛上有请高科在她的乐谱上签名呢。哎，好像也是因为高科长得很帅之类的啦……听说在弹钢琴的女孩子当中，「高科汐见」是以又高又帅闻名的人，而且又很聪明。」

    「他的确很高呢，就像钢琴王子那样？可是那样不是很厉害吗？第三名真的好强~……还有人比他更厉害吗？」

    「啊——排名比他前面的两个人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灯喔。其中之一是常在电视上弹钢琴，一个叫「中山绫子」的阿姨的儿子，另一个好像说这次要去巴黎还是哪里留学吧？不过我姐讲话都很随便，所以不能信就是了。」

    「为什么那么厉害的人要在没有音乐科的我们学校弹钢琴啊？我是不太懂啦，不过他没接受英才教育之类的吗？」

    「在东京应该有吧？所以高科说要从千叶转到我们学校的时候，听说千叶校的老师们都拼命阻止他，说因为清泉的音乐水准会害高科的技术下滑。不过，实际上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高科随父母去国外任职的话倒还另当别论，但如果优秀学生被同系列的清泉挖走就难看了啦。

    可是，听说高科是说他不管钢琴专业教育，想要过来我们学校。所以讨论过后，我们学校好像决定特别提供练习用的钢琴，完全尊重他本人的意思，练习时间也定在他自己想练的时候喔。」

    「好厉害喔，还提供钢琴……那能不能也提供我们练习用的球场啊？」

    「如果我们变成国全第三名左右的队伍，学校可能也会考虑吧。」

    「啊……第三名喔。」

    楠之濑边想：「在县赛拿都没办法拿第三名了啦。」边喝了一口运动饮料。全国第三的排名，他还没办法立刻消化。

    脑中试想着「因为跟管乐社一起表演，所以觉得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其实可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也说不定。」以及「我们学校的管乐社也常在全国大赛中拿下优胜，所以这样可能也很普通吧。」

    「那我先回去啰~明天见。」

    楠之濑提起塞满衣物和毛巾，学校指定的深蓝色波士顿包和书包，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出社团教室。

    时间过了下午五点，太阳也已西沉。十二月的期末考近了，下周起社团活动也会暂停。

    清泉大多数的学生都会直升英明大学，不过多半是靠校内成绩来分配到各个学系。就算没办法上热门的医学系、法学系等，如果想进志愿科系的话，就得保持在一定的成绩才行。虽然是理科但成绩非常一般的楠之濑，从下周起应该得开始面对堆积如山的考卷和埋头苦读了吧？

    当楠之濑把波士顿包和书包挂在肩上，就这么走过教堂旁时，听到里面传出的琴声。

    高科还在弹啊……楠之濑停下脚步，决定进到教堂内。有点怀念以前总是边在回宿舍的路上想着：「是谁在弹这架钢琴呢？」边路过时的心情。

    静静座落在教堂旁的平民式小型洋房中，有摆放弥撒仪式道具的房间和祭司室等隔间。因为没热别的事，所以之前没有靠近过这里，不过高科弹钢琴的地方就是这当中的一个房间。

    走过吊着古董式照明灯，拱形窗户并列的走廊时，传来非常纤细、轻快的琴音。虽然听过好几次，不过不清楚曲名，但即使不知道曲名，由于曲调轻快，所以音阶也非常多，是一首感觉似乎很难弹得好的曲子。

    果不其然，当他从敞开的门探头看放有钢琴的房间时，表情严肃的高科，手正以惊人的速度在琴键上滑动。

    哇啊~手指动得太快，都看不见耶——那是什么啊……楠之濑屏住气，就这么停下脚步观察高科弹琴的样子。听起来宛如小小音乐珠子般的轻快音色，听在耳里感觉很舒服，此外，他也被高科以格外认真的表情弹钢琴时的侧脸吸引。

    在他暂时犹如被音乐淹没般，如痴如醉地呆呆听着时，高科突然回过头。

    「喔，小亮。怎么了？」

    「你不论如何都一定要叫我小亮喔。」

    「没有……」

    高科完全停下手，露出一抹苦笑。

    「算了，也没关系。」

    「谢谢。」高科老实地道了谢。总之，看来他暂时不打算停止叫自己小亮。

    「怎么了？社团活动结束要回去了？」

    「嗯，路过的时候听到你在弹钢琴，所以就进来看看。觉得音色很美。」

    楠之濑看高科暂停练习，于是踏入房内。虽然摆了一架平台型钢琴，但这并不是多大的房间。不过因为有一扇面向外面的对开式老旧大木门，钢琴之类的东西应该就是从那里搬进来的吧？

    楠之濑半带好奇地站在就算是在音乐课上，也不太有机会接触的钢琴旁，仔细地到处打量。

    「如果还有空的话，也来看看我们社团的练习嘛。高科的建议很冷静且一针见血啊，你想嘛，光只有社员练习的话，偶尔会碰到瓶颈啊。」

    「热衷练球是很好，可是与其找我，你们不是有指导老师吗？我不懂专业的知识喔。」

    「是有山根老师在啦，可是山根老师没那么了解排球、也不热情啊。我们也没强到可以请专门的教练。」

    「那我偶尔去。毕竟我不专业又不是社员，去其他社团说东说西的，我也很不好意思。」

    楠之濑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大概是明哲保身吧，说自己不太想多管闲事的高科身边。

    「那我也可以再来这里听你弹琴吗？」

    楠之濑心想，原来弹钢琴用的矮凳型长椅，坐起来是这种感觉啊，边轻轻晃着脚边问道。以前也看过这张椅子被用来连弹，椅子的长度就算是两个男生坐也非常够用。

    「是可以啊，可是不会无聊吗？刚才的《钟（ el）》是李斯特的大调曲，不过也有很多小调曲喔。」

    「反正不管怎样，我对古典乐都不熟，所以不太懂什么大调、小调啦……真要说起来的话，是想听高科弹的钢琴……吧？因为是非常优美、很舒服的音乐嘛。」

    他一这么说，高科便露出相当害羞似的表情。本来以为管乐社的人也很依赖他，而且如果是全国第三的话，应该也很习惯被夸奖了吧，这是个有点教人意外的反应。

    「你在这里弹钢琴的话，还有时间去天文社露脸吗？」

    楠之濑边随手翻动放在钢琴上的乐谱，边天真地问道。

    「嗯——那边我也常去啊，参加观测会或读书会之类的，不过观测会是在晚上嘛。喜欢的人会自成一圈，几乎每天都轮流观星、做记录，不过基本上天文社的社员很多，所以也不太会强制参加的样子。差不多是「就算不是社员，喜欢星星就来看看吧」的气氛。」

    「真的吗？我也想看一次看看耶。听说有很棒的望远镜？以前在课堂上用过几次望远镜，可是那架评语最好的都不让我们用呢。总觉得啊，抬起头来能讲得出星星的名字和星座之类的，不是很帅吗？」

    「是吗？」

    那些高科大概多半都讲得出来吧，他并没有自夸，只显得很害羞地笑了笑。楠之濑心想：「这跟他平常精明的优等生表情有点不一样呢。」

    「我喜欢天狼星。那颗星星又蓝又亮，在冬天的夜空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那个季节的空气冷得像是冻结起来一样对吧？在这种天气下，星星周围看起来就像有蓝光一闪一闪的在燃烧……我的视线总是会被它吸引。

    就是……跟猎户座那样不管在哪里都看得出是猎户座的强势光芒不一样，只有星星本身会跃入视线。」

    「喔，我知道，它是最亮的星星嘛。因为siri这个名字本身是希腊文，意思是「灼烧的东西」、「光明的东西」啊。」

    「原来是希腊文啊，好帅喔——！」

    虽然名字也很帅，不过能脱口解释出这些的高科不是更厉害吗，楠之濑莫名开心地更用力摇晃双腿。

    「高科呢？有什么喜欢的星星，或是可以马上找到的星星吗？」

    高科考虑了一阵子后回答：

    「角宿一……吧？是室女座的。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偶然抬头看天空时，它就会闪着白色的光芒。日文名字是珍珠星，有种纯洁的感觉，很漂亮喔。」

    「角宿一……」楠之濑偏过头。

    「名字是听过啦，可是看的时候没有明确想着「那是角宿一」耶。我因为春天是个好季节的关系太兴奋，没怎么去看夜空之类的。你下次可以告诉我是哪一颗星星吗？」

    「可以啊，要是下次在一起的时候有看到的话。」

    这么回答的高科，视线落在手表上。

    「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我想在晚餐前先洗澡。」

    「喔，我也要。」楠之濑边这么说边匆匆起身。

    「听说今天晚餐的菜色是焗烤，鸡肉焗烤！光想就飘飘欲仙了呢，这是我在我们宿舍中，喜欢到可以排进前三名的菜色。」

    「你真的很喜欢吃东西呢，吃那么多亏你没发胖。」

    高科边收拾乐谱边苦笑。

    4

    「小亮，快起来。」

    被高科摇了摇肩膀，靠在他肩上迷糊昏睡的楠之濑睁开双眼。高科好像是就这么不发一语，让被列车特有的摇晃感和舒服的暖气挑起睡意的楠之濑，完全把重心靠在他身上。

    在二月也快接近尾声的时期，日落时间已经比十二月底时晚很多了，但此时太阳仍大幅向西边倾斜。两节车厢组成的短列车，在雪景的山间行驶。车窗玻璃因火车的暖气而起雾结露，在斜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一回过神，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这班仅有两节车厢的电车上。

    「咦？只有我们？」

    「对，大家都在半路下车了喔。」

    「喔……」楠之濑低声说道。

    「……总觉得啊，在这种太阳快下山的雪景中，只有两个人坐在这种单线两节组成的列车上，很像私奔对不对？哇——好帅！」

    高科挑起唇角，对楠之濑随口说的玩笑话淡淡一笑。

    「在说什么傻话啊。」

    这家伙的笑法，总是有点成熟呢……楠之濑边看着朋友十分帅气的侧脸，边这么想。

    虽然实际上也很聪明，不过戴着银框眼镜的侧脸总是散发知性气息，非常冷静沉着，在同年级学生中，他看起来是最成熟的。虽然不像卫守那样骨架结实，跟大人没两样，不过瘦高的朋友肩膀也相当宽，就算是靠着也很安心。

    以十二月的圣卡塔琳娜女子学园为起点，高科和楠之濑名为「学生会干部交流会」的周边女校访问活动，中间夹着年末年初长达一个半月的寒假，至今终于进行到第三所学校了。邻近滑雪场，被大雪封闭的期间也特别长的清泉学院，相对于暑假只有短短三星期，寒假长达一个半月左右。

    虽然是弱小的排球社，但因为楠之濑除了考试期间和漫长寒假外，其余时间都热衷练球的关系，所以只有社团活动休息时，或是没有委员会的星期三才能用来做外校交流，因此，如果是往年的学生会，应该早就结束的访问行程，直到今天才终于告一段落。

    虽然社团间有进行学生交流和交换活动入场券的学校共有六、七所，不过实际由会长直接到外校访问的学校只有少少的三所。但即使如此，包含卡塔琳娜在内的三所学校需相隔近半年，一共访问两次。下一次预计是订在六月的合唱比赛前夕。以前听峰说过，在访问间相隔数个月以上的原因是，以免用来吸引客人的会长及副会长，和某个特定的学生会太过亲密。

    「好冷！」

    一从柴电动力的车子下来，站在白色雪景中的月台时，楠之濑连忙用手捂住脖子。外面和温暖的车厢内有天壤之别，冷得让人鼻子深处阵阵发疼。

    「笨蛋，早就知道很冷了，要在下车前把围巾围紧啊。」

    将中长大衣拉紧到领口处的高科，看到仅在制服外穿着牛角扣外套、脖子上挂着围巾的楠之濑，无奈地出声说道。接着，俐落地帮他把围巾从耳朵围到嘴巴。为什么这家伙总是这么莫名的会照顾人呢？楠之濑抬头望着比自己高的高科。

    「话说回来，快点走吧。坐电车的时候晚了七、八分钟对吧？我没有仔细确定过公车的时间，所以没什么把握，不过搞不好车子刚开走……」

    高科边看手表边快步前进。

    「啊，公车果然开走了。下一班是四十五分钟后呢。」

    高科在jr全线中标高位居全国第三，离学校最近一站的小小月台上，看着公车时刻表哀号道。他的气息化为白色的雾气。

    「在这种下雪天呆站四十分钟，很难受呢。」

    「真的假的。」楠之濑也一起探看时刻表。这里本来就是别墅区一个非常小的简易委托站。才刚过四点半的太阳正要西沉，简单的车站亭前虽然除过雪，但这里只有兼当简易公车站的月台和贩卖机而已，四周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

    夏天还多少会有一些上下车的乘客，但冬天因为容易被大雪封闭，也无法期待观光客过来，所以站前两家并排的咖啡厅和杂货店兼土产店都没有营业，也没有地方可以躲避非同小可的冷风，虽然这里并不至于是大雪地带，不过冬天时雪经常积到二、三十公分，是个路过的车子多半是四轮传动车并缠上雪链的地方。

    「要是坐到下一站就好了，那边站前有计程车，公车的班次应该也稍微多一点。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看到无奈地捂着嘴的高科，楠之濑悠闲出声说道。

    「哎呀，最近的站本来就是这里嘛，高科没做错啊。只要叫车的话，计程车应该也会来这边吧？」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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