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节
药师成长记 作者:夏之眠
第15节
男人终于站立不住,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瞪着容青君。
在他身后,站着一名中年女子,她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有些脏污,但眼神却极为坚定。
再远些,则是形容狼狈的萧夙。
容青君越过暗卫,走到风纾难身边,看着死不瞑目的男人。
好一会儿,他低声道:“我记得他。”
这个人曾在他年幼时的记忆里出现,以一张冷漠的面孔,和不苟言笑的形象——以父亲的名义。没想到会以这样特别的方式为他“送终”,没想到他临死是这么疯狂的模样。
没错,这人就是谢幍。
风纾难握着容青君的手,无声地给予他安慰,但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他抬头看向谢幍身后站立的女子,问:“敢问阁下是哪位?”
女子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视线投向了容青君。
这时萧夙跑了过来,站在两人中间,对风纾难道:“这位是上官夫人。”
“上官?谢夫人上官氏?”
“叫我上官夫人。”女子这才回答风纾难,而后凌厉的眼神扫过地上之人:“这种人不配为我上官氏之夫婿!”
女子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斥完这一句便不再开口,嘴唇紧抿。
气氛正沉默,忽而传来一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几人看过去,见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男子挥着手朝他们跑来,及到近前已是气喘吁吁,他扶着膝盖匀了匀气,喘着声道:“求你们救救人啊,她们……好多人被关在后院里,火快烧过来了,要没命了啊!”
“带路。”时间紧迫,风纾难没有多话便跟随那名小厮前去救人。杨锐一声呼哨,又有几名暗卫循声赶来与他们汇合。
上官如意与萧夙也跟了过来。
几人跟随小厮到了地方,发现那院子大门被一把大锁锁住,一名暗卫上前用蛮力破坏了大锁,随后破门而入,进去后发现里面各个房间也都从外面被锁住,窗户更是密封的,里面的人因此出不来。
火势已经蔓延过来,院子里热浪滚滚,门上传来拍打哭喊的声音。
院子里恰好有口井,暗卫们迅速打了水上来,几人纷纷提水将自己全身浇湿,冲至屋里。
门一打开就有数名女子相互搀扶着跑了出来,在院中哭成一团。
很快暗卫又从屋里背出了几名已陷入昏迷的女子,容青君上前查看,确认这几人都是因浓烟窒息而昏迷,用了药,保住她们性命。
救完人后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许多人看着在大火中逐渐被烧成灰烬的宅子,依然惊魂未定。
先前为他们带路的那名小厮此时正陪伴在一名情绪激动不断啜泣的女子身边,难怪他如此紧张,原来这群女子中有与他亲近之人。
片刻后,那女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小厮安抚完了她,起身向风纾难等人走来。
“谢谢你们,那是我姐姐,多亏你们救了她。”小厮向风纾难深深磕了个头,感激涕零。
“不客气,你姐姐为什么会被关在那里?”
小厮抹了把泪,道:“我姐姐是被谢庄主买回来的,当初买的时候说是作妾,我家穷得没米下锅,爹娘才忍痛把姐姐卖了。后来为了讨生活,我也来山庄做了个下人,但签的是活契,来了后到处找不着我姐姐,我以为大户人家都这样,谁知后来才发现姐姐被他关起来了,平时根本见不到外人。我姐刚刚还对我说,那屋里关着十几个跟她一样的人,听说本来还有更多,可是好一些姑娘都被抬出去了,是死是活都不晓得。”
这小厮地位低微,所知也仅仅是他与他姐姐亲身经历看到的些许事情,能提供的情报有限。
风纾难觉得有些荒谬,莫非谢幍在此安置如此隐秘的一个别庄,就为了满足自己不为人知的欲望和癖好?
小厮道完谢后就离开了。
不久后,又有几名暗卫循着杨锐留下的讯号赶来这边,还带回了几个人,杨锐上前查看,发现是陆羽手下的三人,其中两人已成了尸体,另外一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据暗卫说,还有三人,包括陆羽在内都尚未找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容青君才得空问了风纾难一句今晚之事,然而风纾难也并不清楚。
“我们来时便看到宅子里的下人躺了一地,不是死了就是只剩一口气了。我们救出一名重伤的下人,他说庄主失心疯了,砍杀了所有人,还想一把火把这里全烧光,宅子里的下人都是不会武功的,因此面对谢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萧夙陆羽他们也不见踪影,因为情况紧急我们便各自分头去找,我与杨锐碰到了谢幍,他已走火入魔,只想杀人,于是打了起来。”
虽然是风纾难亲自设的局,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他很想知道这一天里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导致谢幍直接走火入魔,要毁了这一切。
风纾难环视一圈,看了看在场诸人。陆羽手下那人还在昏迷中,暗卫为他简单包扎了下,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而陆羽,风纾难猜他就算还活着,说不定也已经趁乱跑了,他们与他之间完全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只不过先前被严密监视,没有机会逃跑。虽然风纾难在他们身上下了容青君提供的毒,并且提醒过此毒除他外无人可帮他们解,但陆羽毕竟出自药王谷,想要搏一搏也不无可能。
稍远处,上官如意一个人待得远远的,坐在角落闭目养神。
萧夙坐在人群和上官如意中间的位置。
风纾难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萧夙身上。
萧夙对风纾难眼神中的意思了然,知道自己该交代经过了,便主动走过来,在风纾难与容青君身边坐下。
“我知道你想问我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但事实是,我也不知道。昨天半夜被谢幍带回这座宅子后,我就被他单独关到了地牢里,多亏了上官夫人,才能活着逃出来。”
“上官夫人怎么会在这里?”风纾难觉得奇怪,他的人守了一整天,并未看到有人出入,而且下午见谢朝华时,她也提及了上官夫人今日在家中,并未出门。
谁知萧夙却给了个更劲爆的答案。
“上官夫人被谢幍关在这间宅子很久了。”
风纾难这下真的诧异了,朝上官如意看去,女子形单影只坐在角落里,仿佛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她睁眼敏锐地回视过来,一会儿又收回视线兀自休息。
萧夙慢慢说起他在地牢中经历的事情。
“我当时被关在牢房里,上官夫人被关在我隔壁的那间,一开始她都没理我,我主动聊了几句后,也就没再同她说话。直到后来,算时间大约是今天下午的时候,谢幍忽然来到地牢中,打开牢门进来对我一通破口大骂,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想对我动手,当时的情况真是九死一生,连你给我的保命小玩意儿都来不及用,就是那时候上官夫人开口,吸引了谢幍的注意力,谢幍随后就丢下我,进了隔壁牢房。”
“他武功很高,大概是有恃无恐,也可能是当时已经没了理智,反正他打烂了牢门上的锁,直接进去与上官夫人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变成打起来。上官夫人被他打伤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跑了,连牢门开着也没管。”
“上官夫人被他打成了内伤,在牢中坐着调养了好一会儿我们才一起逃出来,到了外面才发现整座山庄都几乎被毁了。”
萧夙总结:“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风纾难追问:“他当时骂了些什么话,还记得吗?”
萧夙细细回想了下经过。
当时谢幍闯进牢房时,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愤怒是痛苦还是绝望,反正萧夙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假的!假的!为什么是假的?谁要害我?是你们,你们骗了我,你们要害我!”谢幍挥舞着双手狂吼,完全是个疯子模样。
萧夙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怕刺激他做出更疯狂的事来。
谁知谢幍越说越激动,直将他逼到了角落里,拎起他的衣领就往另一侧墙根摔。
“哈哈哈,你以为你逃了就没事了吗?十年,十年啊,你不是又被我抓回手心了?
萧夙被他摔得七晕八素,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然而谢幍仿佛摔上了瘾,他甚至没用上武功,只用最原始最蛮力的办法折磨萧夙,一边嘴里还嚷着:“逃啊!我看你往哪里逃啊!你们都想害我,都想害我!”
就是那个时候上官如意在隔壁大喊大叫,引走了谢幍的注意力。
等谢幍走后,他也忘了把牢门关回去,萧夙跑到上官如意身边,发现她正坐在地上吐血,伤势颇重的样子。
“前辈,多谢相助,你没事吧?”
上官如意抬头看了看他,当时没说话,闭上眼打坐调息,萧夙见此没有打扰,在一旁相陪。
半晌过后上官如意才睁开眼,又一次打量萧夙的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萧夙。”
“姓萧?”上官如意眼神微闪,又问:“你可识得一位姓容的女子。”
“在下不识得姓容的女子,倒是识得一位姓容的公子。”萧夙面不改色,心里猜到这女子大约是他与容青君身世的知情者之一了。
“那公子今年多大?样貌如何?”
“今年十八,样貌与我酷似。”
上官如意听完,怔愣了一会儿,忽然狂笑起来。
萧夙全不计较她这举止,等她笑完了,才礼貌地问:“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你便叫我上官夫人吧。”
“好的,夫人,此地不宜久留,在下先扶你逃出此地吧。”
上官如意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两人这才从牢中逃出来,之后便遇见了风纾难与谢幍大战的场面,上官如意对谢幍恨意深重,从地上一具死尸身上拔了一把剑来,当即飞身将之捅进了谢幍的身体,毫不犹豫。
听完萧夙的叙述,风纾难猜想谢幍发狂应该是在发现蛇蛊是假之后,他杀死了陆羽的至少两名手下,打伤或者也杀死了其他人,之后又去了地牢找萧夙宣泄愤怒,被上官如意刺激后,彻底陷于疯狂中,出来大开杀戒,将这座宅子付之一炬。
最后,萧夙道:“谢幍已经死了,如果你们还想查清背后的事,不妨问上官夫人,我觉得,或许她是现在唯一能为你们解答之人。”
☆、第63章 往事
“上官夫人。”
上官如意早就听到来人在她对面坐下的声音,却在风纾难开口后才睁开眼睛。
“在下风纾难,这是容青君。”
风纾难与容青君与上官如意相对而坐,萧夙则一人独坐一侧。
上官如意对萧夙已有所了解,此时便看向了容青君。
“你姓容?你是容娘的孩子?”
“我娘姓容。”
“你娘……现在怎样了?”
“她死了。”
上官如意怔愣:“什么时候?”
“十年前。”
“竟然……”上官如意有片刻的失神,无声喟叹,“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风纾难插入话来:“上官夫人,我遇见青君时,他孤身一人流落到了饶阳。您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的,对吗?”
上官如意看看容青君和萧夙,眼神中透露出一言难尽的复杂意味。
“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心高气傲,跟谢幍明面上相敬如宾,私底下关系极差,对他的妾室也是眼不见为净的态度。在他们母子失踪之前,我并不知道谢幍对他们做了什么,直到容娘带着他逃跑了。身为当家主母,后宅发生这么大事,我却连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不得不说是我的失职,所以后来我费了大力气去查……”
“你当谢幍建这座宅子是为了什么呢?”上官如意忽然话题一转,风纾难顺着她的眼神看向稍远些地方的那群女子,她们中年纪最大的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年幼的看起来比容青君还小,但个个都显得十分憔悴,风纾难的人帮她们搭了简易的帐篷点燃了火堆,她们便互相挨着靠着挤在一起,有的人在哭,有的人神色麻木。
“没错,谢幍置这座宅子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过不是对女人的欲望,而是生儿子的欲望。”
风纾难不解,不说容青君与萧夙,据他所知,上官如意也为谢幍生下了嫡子,听谢朝华说,数年前上官如意还将孩子送到他外祖家学艺了。
“还是从十几年前说起吧。”上官如意停了停,顺了顺自己的思路,将记忆中的事情一点一点挖了出来。
“当年容娘生产的时候,我照例派了身边的嬷嬷去她房里照应着,只求平安无事。容娘生得不太顺利,第二天夜里才传来消息说生了个儿子,幸好母子均安,我也就放了心。谁知道,夜里的时候我派去的那名嬷嬷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求我救她,我追问之下,才知道容娘生的原是一对双生子,后来谢幍来了一趟,带走了一个,勒令在场的下人们保密,称容娘只生了一个孩子,那产婆也被他灭了口。容娘生产艰难,孩子出来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后身边下人都谎称那个孩子在肚子里憋得太久,才出来就没了,她也信以为真了。其实那个大孩子,是被谢幍带走了。”
上官如意看向萧夙和容青君,最后目光落在萧夙身上:“你们既然是一块儿来的,大概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有所怀疑。我想,你就是一开始被谢幍带走的那个孩子。”
萧夙抿抿唇,没说话。
风纾难道:“谢幍将孩子带走,是为了试验蛊虫?”这样便与吕照山书信里记载的事情对照上了。
“你果然知道。”上官如意点头,“这是我后来才查到的,当时却并没有想太深。民间一直有双生子不祥的说法,我以为谢幍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将大孩子送走,虽然不高兴他不与我商量便独自处理了,但他到底是孩子父亲,他既有安排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那时我与他关系就已变差,他固执,我嘴硬,相处起来三言两语都能变成争吵,实在是没劲,所以只约束了那嬷嬷,让她不要再提起,就当容娘只生了一个孩子吧。”
“容娘带着你跑了的时候,我十分震怒,我自认为人虽不和善,但从不曾苛待过妾室和子女,吃穿用度不曾短缺,也从不叫姨娘到我跟前立规矩,只要她们乖乖在后院待着不生事,我就是个好说话的人。就这样,她还有什么理由要跑呢?”
“那时候谢幍就变得不对劲了,变得比往常的他更加狂躁易怒,动不动就惩戒下人。我倒是理解他,毕竟姨娘带着儿子跑了,这事他比我更没面子。哪里知道这不只是面子问题。”
“不久后,后宅又出了件事,香姨娘的儿子无缘无故病倒了,躺在床上晕晕沉沉,昏迷不醒。而原本对那个孩子不闻不问的谢幍忽然成了慈父,每隔几天就要去探病。我去看了那孩子,觉得他的病来得太古怪。我起了疑心,找来服侍谢家多年的大夫问是不是谢家有什么代代相传的隐疾,但那大夫也说不个所以然来。”
“又过了没多久,那孩子忽然死了。”说到这里,上官如意停了停,看看几人的表情,“你们也觉得蹊跷吧?哼,我也是,好好个孩子,动不动就养没了。我彻查了内宅,但是谁都是干净的,没人对那个孩子动过手。那时候我万万没有怀疑到谢幍身上,人说虎毒不食之,他有什么理由害死自己亲生儿子呢。香姨娘受不了刺激,总觉得一定是我害了她的孩子,成天找我麻烦。也不怪她多心,几个姨娘生的儿子,前前后后都出了事,只剩我儿子一个健在,整个谢家的下人都在背后猜疑我。我嫌烦,带上儿子回娘家小住,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我父亲与我儿子投缘,从那之后干脆就留了那小子在我嫁家习武,我自己也可以时不时回去,乐得轻松。”
“直到几年前,我又一次从娘家回来时,发现谢幍变得越来越奇怪,几乎像变了个人,陌生得我从他眼里完全看不出以前那人的影子。我与他虽然素来不和,但好歹几十年夫妻了。所以我亲自跟踪了他几天,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
上官如意望望被烧成废墟的宅子,接着道:“那个孩子没死,被谢幍带到了这座宅子里。那天晚上,我跟着他秘密潜入了宅子的某个房间里,看到他从床上抱起香姨娘的儿子,那孩子已经完全没了原来调皮捣蛋的模样,变得痴痴傻傻的,我看到他就想起你来。”上官如意的目光投到容青君身上,透过他看到了十多年前的影像,“以前的你就跟那时候香姨娘的儿子一模一样,现在想来其实是很不正常的,只不过因为你是双生儿,自幼体弱多病,屋里又常年带着药味,才没惹人注意。”
而后,上官如意的语气忽然变得冷硬:“然后我看到谢幍将他放入浴桶中,那里面放着各种草药,接着他便割破了那孩子的手臂,在吸他亲生儿子的血。”
听到这里,几人都不由一惊,萧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手臂,感觉后背上爬上一串鸡皮疙瘩,夜风吹来都像阴风瑟瑟,叫人毛骨悚然。他看向容青君,可惜那人的脸上实在看不出表情。
萧夙忍不住发问:“为什么?”他不禁想如果自己是容青君的兄长,被带走的那个大孩子,那他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些?
“问得好,我也猜不到我的丈夫是个喝人血的禽兽。”提起这一段,上官如意的脸上满是厌恶,“我继续追查,发现他走了旁门左道,他在自己身上下了蛊虫,靠这种蛊虫刺激自己的经脉,强行提升功力。但这种邪门的蛊虫除了能帮他,还会害他,那虫子嗜血,若不能制住它,几天就能将人吸得精干,所以除了用药控制以外,谢幍不得不吸食亲生子的血来养着那虫。而且那虫嘴刁得很,若宿主是女子,则只食女子之血,但谢幍是男儿身,所以必须是具有他血脉的男子才行,所以他又在这宅子里养了无数女人,指望她们给他生儿子,只是可惜,那蛊虫能耐大得很,不只控制了他,还影响了他的生育能力,打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得过一子半女。而且过了那么多年,蛊虫的胃口被养大了,早已开始反噬,吃药、喝血都没有用,谢幍已经没有办法了。”
话说到此,上官如意冷笑了一下:“真是可笑,他想靠这蛊虫千秋万代,谁知落得个走火入魔、断子绝孙。”
按上官如意的描述,风纾难猜那只蛇蛊或许是能克制谢幍体内蛊虫的最后一样东西,谁知千方百计弄来的,居然是假的,谢幍受不了刺激,这才最终自毁。
故事到这里差不多就说完了,上官如意看向容青君,语调里难得有丝温柔:“容娘想必也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带着你孤注一掷逃跑,她是个好女人。说起来,当年谢幍三个姨娘里,梦姨娘原是贴身丫鬟,香姨娘是别人送进来的风尘女子,只有你娘是谢幍看中意了,亲自纳回来的良妾。他对你娘大约是有几分情意的,所以当年才没将你带离你娘身边。只是可惜,这情意比起他自己的欲望,还是太浅薄了。”
风纾难还有疑问:“那上官夫人又是因何会被关在这座宅子里?”
“我看不过去他的行事,自然便想阻止,谁知当时他的武功已经大有进展,我不是他的对手,反被他抓住,关了起来。不过他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眼看着蛊虫一天比一天不受控制,他没多少日子好活了,眼看着他越来越疯狂变态,我知道我不会有好下场。”
“这么说来,上官夫人被关在这里已经数年,可谢家这几年来一直有位名正言顺的夫人在主持家事,上官夫人知道吗?”
“我知道,那是谢幍安排的傀儡,掩人耳目的。这几年他过得不好,就也看不得我好,时不时要来地牢找我说说外面的事,想要借此激怒我,让我痛苦。所以外面的事,我知道的还不少。”
“原来如此,那看来,孙夫人的孩子多半是遭到那假夫人的毒手,被下了蛊了,梦姨娘身上中毒的事,也可能是她在谢幍授意下做的。”
“孙夫人?梦姨娘的女儿?”
“是,她生了一个儿子,不足一岁,被带来谢家一个多月来也是昏睡不止。”风纾难简单说了下谢朝华之事。
上官如意想了想,道:“据我所知,这种蛊虫是种子母蛊,子蛊从母蛊,而母蛊在谢幍身上,已经跟着他死去,所以子蛊应该也会消亡,之后那孩子便能不药而愈。不妨观察一个月看看再说。”
这时她忽然想起来当年容青君逃走时身上也是带着蛊的,理该长年嗜睡、体弱迟钝才对。
她将疑惑问出了口,被风纾难轻描淡写地解释过去:“青君另有奇遇,治好了身上的病。”
容青君补了一句:“我不怕毒药毒虫。”
上官如意也无意追究,说了这么久,她的脸上也露出了疲色:“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并说了,若没有,我要休息了。”
风纾难摇头:“那便不打扰夫人休息了,多谢夫人坦诚相告。”
“夫人。”萧夙忽然出声,“在下自小有一怪病,发作的时候浑身疼痛难忍,请问是否与这蛊虫有关,如何医治?”
“我对那蛊虫所知并不深,而且你是最早被谢幍带走的孩子,据我所知,他在你身上下的子蛊是失败的,所以后来才换了人。因此,恐怕就连谢幍也不知道,蛊虫在你身上会是什么变化和反应。”
萧夙颓然低头,片刻后苦笑了下:“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当晚再无后话。
第二日,在山中休息一晚后,风纾难问上官如意有什么打算。
“去城中找家客栈梳洗一番,再去谢家。”
这是要回去清理门户了。
他们回到城中,风纾难派人安排了谢幍宅子中救出来的那群女人,零零碎碎的事情又处理了一天。
上官如意回去谢家了,风纾难与容青君没有再登门过问谢家之事。期间谢朝华来过一次探望两人,因为有梦姨娘中毒之事,所以上官如意回到谢家秘密处置假谢夫人的时候,向谢朝华吐露了真相。而这真相显然令谢朝华难以接受,容青君看到她时,她的脸色比前些天差了很多。
对于容青君与风纾难来说,梅江城之事已了,随后他们便该离开了。
在城门口告别的时候,风纾难问萧夙以后去哪儿。
萧夙:“倚马江湖,仗剑天涯。”
风纾难:“……”
萧夙:“……总之随遇而安吧,若有事可以去南国书苑找我,鸨娘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时不时会回去看她的。好了我走了,以后各安天命吧。”
风纾难:“保重。”
容青君没说话,却忽然走上前,递了一个玉瓶过去。
“发病时候吃一粒,应该有效。”
萧夙接过,深深看了容青君一眼,也没再说话,终于一扭马头,踢踢踏踏地走了。
“青君,我们也走吧。”
“嗯。”
☆、第64章 结局
风纾难带着容青君在两个月后回到了京城。
回京的第一站是郊外长公主府。
长公主与附马早已得到消息,这一日都在府中等候风纾难归来。
风纾难与容青君在堂上拜见了两位,附马风集喊了起身,长公主则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风纾难知道这表示长公主面对他与容青君时作的妥协与退让,心中不无感动愧疚。
容青君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木盒,递到长公主面前。
“母亲,这是青君特意为你炼制的养颜益气丸,你收下吧。”
长公主默默将礼物接过,有些别扭地说了句:“多谢。”
风纾难与容青君在长公主府上待了一日,之后仍是要回永望山庄长住。
他们走的时候,附马与长公主相携将两人送出了门,望着远去的马车,长公主叹了句:“儿大不由娘。”
附马笑笑:“儿孙自有儿孙福,纾儿开心就好。”
“我何尝不是想让他幸福呢……”
风纾难与容青君又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种种地,养养花,自己挑水生火,洗菜做饭。
长公主来永望山庄看望两人的时候,吃了一顿风纾难亲手做的饭菜,长长的睫毛悄悄被泪水打湿。
“白养你这小子了,借着青君的光才吃上你煮的饭。”她说这话时候是笑着的。
风纾难微笑着,任由她轻斥。
容青君不是善于讨好的人,但他感觉得到长公主对他的态度转变,加上风纾难的原因,所以他也愿意诚心对长公主好。
后来有一天白扬也来了永望山庄探望风纾难,同行的还有白锦葵。
白家这一年的过得很低调,使用的马车都特别素净,不似过去那般华丽。
自清河县一别后,他们已有一年多没再见面,如今的白扬比起一年多前的他,少了几分张扬跳脱,多了几分沉郁稳重。自白父殇殁,白绍伤重,白家的希望便全部放在了白扬身上。他身上的压力由此可知。
而白锦葵比起一年多前,抽条似地长了个,变成了一名清丽的少女,只眉间染着一抹轻愁。
风纾难在正堂接待了兄妹两个,与白扬叙完旧,始终沉默不语的白锦葵欲言又止地望向风纾难,而后对白扬说:“二哥,我有话与纾难哥哥讲,你先出去等我好吗?”
白扬还未表态,风纾难便先伸手阻拦了他。
“锦葵,有话直说吧,没有你二哥不能听的。”
见他意志坚定,白锦葵咬了咬唇,未语先有一行清泪落下面颊。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向风纾难:“纾难哥哥,你娶我好吗?锦葵喜欢你,锦葵不想嫁给别人。”
风纾难沉默了一瞬,这样的话前世他也听过一遍,虽然内容不尽相同,意思却是一样的。
他摇摇头,道:“我有心上人,所以不能娶你。”
“我知道是那个人,可是纾难哥哥,你们是不可能幸福的,只有你的妻子才能陪你一辈子,他做不到的!”白锦葵委屈地哭喊。
“我只愿与青君共度一生。”前世他做错了决定,今生他会将这个错误纠正,“锦葵,以后我只会叫你白姑娘,你会觅到自己的良人。”
说完这句话他立即转向白扬:“你带她回去吧,能给她幸福的人不是我。”
白锦葵哭着跑了出去,白扬看了风纾难一眼,连忙去追。
“白扬。”风纾难叫住他,最后说了一句:“男女有别,以后,不要带令妹来我府上了,她是个大姑娘了。”
白扬头都没转,回了一句:“白某明白,是我们白家痴心妄想了。”
风纾难在堂中坐了良久,他并不愿失去白扬这个朋友,然后有些人和事,本就是人生中必将失去的。
风纾难的生活并未因这些事而打乱,然而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当他练完剑去药房找容青君时,却被告知容青君去山中采药尚未归来。
风纾难遣了人去找,又亲自到了后山中容青君常去的几个地点,数个时辰的寻觅无果后,他不得不认识到,容青君失踪了。
坐在正堂中听着杨锐汇报的风纾难面色铁青,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以致于让人有可趁之机,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
而此时,容青君被人塞在麻袋里,扛在肩上,带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弄里。
当麻袋被解开的时候他闭上了眼,假装自己仍然处于昏迷中。来人用了坊市间常见的迷药,能让普通人睡死。他当然并没有被药倒,只是好奇是谁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来对付他。
那人将他丢在一张床上后便没有再管他。
似乎过了很久,容青君才听到一个声音道:“把他弄醒。”
那声音清脆伶俐,一听便像是一个妙龄少女。
很快一桶水被波在容青君脸上,他心里闪过不快,但也顺势睁开了眼,看到在床头站着的面色高傲的贵女——白锦葵。
显然小姑娘对自己的绑架计划十分自信,或者是太过看轻容青君,她甚至连根绳子也没给他绑上。
以为他被抓了就毫无反抗能力了吗?
容青君慢慢从床上坐起,一手拭开脸上的水,神情淡定地迎视着白锦葵。
“装模作样。”而白锦葵最看不惯他这样子,冷哼一声,而后挥挥手,对跟来的侍从说,“给他加点料。”
侍从立马上前,粗鲁地掰开容青君的嘴,硬塞进一粒什么东西,逼他咽下。
容青君没有反抗,他甚至将那粒药放在舌间浅尝了一下,春药吗?他将药咽下,等看白锦葵的最终目的,等戏看完了,他不介意以牙还牙,将同样的手段用回她身上。
白锦葵像是胜利者一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讨厌你了,没有任何理由,我就是讨厌你这张脸,一个流浪小子,不知道当条好狗讨好主人就罢了,你凭什么摆冷脸呢?”
此时的白锦葵脸上满是刻薄与厌恶,与她在风纾难面前时的娇憨乖巧判若两人。
“我也讨厌你。”容青君难得与白锦葵有共鸣的时候,居然点头附和,声音清清冷冷。
一听到他的声音,白锦葵心底的邪火又烧得更炽热了。
“哼,虽然讨厌你,不过我还要找人好好侍候你。”白锦葵唇角勾起,“等你体内的药力上来的时候,嗯……据说你会很快乐的,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发热了呢?你们这些专会以色侍人的下流胚子最低贱了,等你与十个八个男人翻滚在一样的画面被纾难哥哥看到,你说他还会不会要你?”
白锦葵的脸上满是恶意。
容青君看着她无知无畏的脸,眼神里闪过嘲弄。
“白姑娘,无论青君如何,我这辈子都会与他在一起,我们之间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
一个冷硬的声音猛地响起,白锦葵吓了一跳。
她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第一想法是糟糕了,被识破了,而后猛地想起她计划中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她还可以挽回!
她扁了扁嘴,眼睛里浮起水气:“纾难哥哥,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我什么都没做。”
风纾难没有听她辩解,大步走到容青君身边,小心地扶着他:“青君,你怎么样?”
容青君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我带你回去。”
他又摇了摇头,扯住风纾难的衣摆,看向白锦葵。
“纾难哥哥,你为什么眼里只有他没有我呢?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说着这话的时候白锦葵忽然感觉到身体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受,她捧着自己胸口,表情有些难受,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感觉不对劲。
“白姑娘,我已通知你大哥来接你,他大概已来到门外,你好自为之。”
白锦葵像受到了惊吓一样,眼神移到门外看了看,那里空空的,并无一人,她转回来,面向风纾难可怜兮兮地哀求:“我不要,纾难哥哥,锦葵没有做错事。”
“锦葵。”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几人望过去,只见一名男子坐在轮椅上,眼神定定地望着白锦葵,白扬站在他后方推着轮椅,同样只看着自家妹妹,对风纾难与容青君漠然无视。
“跟我回去。”轮椅男对白锦葵说。
白锦葵忽然跌坐在地上,表情泫然欲泣:“大哥,为什么你不肯帮我呢?”
有外人在,白绍没有多话,只吩咐白扬道:“去扶她起来,回家了。”
白扬走到白锦葵身边,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锦葵,跟二哥走吧。”过程中,看都没看风纾难一眼。
白锦葵嘤咛了一声,越发压不住身体里的异样感觉,往后倾靠在白扬的怀里,带着哭音小声说着:“二哥,锦葵难受。”
白扬看着她潮红的脸,猛然抬头质问容青君:“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她喂我吃了什么,我就还她什么。”
“解药!”
“没有解药。”容青君歪了歪头,“你们可以找个男人给她,不用十个八个,一个就够了。”
白扬咬牙:“白某恳求容公子,赐予解药。”
“不给。”
白扬气得脸色通红,此时门口的白绍出了声,并未对着容青君,而是向风纾难问:“风郡王,此事你怎么看?”
风纾难:“……白姑娘做错在先,理当受罚,以其人之道还之于其人之身,很公平。”
“好,好个公平。白扬,带锦葵走。”
“大哥!”
“走,回去再想办法。”
听着对话的白锦葵却忽然情绪崩溃地哭了起来。
“我不要!大哥!我不要别的男人,我不要嫁给那些穷书生!为什么纾难哥哥不能娶我?姑母与大哥说话我听到了,我们家会败落,全是因为皇帝暗中纵容了狄戎的死士行刺爹爹和大哥,他明明可以阻止的,可是他偏不!是皇家对不起我们白家,为什么他们不能补偿我们?”
“锦葵!你要懂得一个道理,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白绍声色俱厉,白锦葵被吓得瑟缩了下,不敢辩驳,脸上却是写满了不服与恨意。
白绍缓了缓脸色,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好好体会体会这句话,擦一擦眼泪。白扬,带她走。”
白家的人走了,风纾难也带着容青君离开了那间房子。
走在路上的时候,容青君主动说道:“我下在她身上的药,过一个时辰会消退。”
风纾难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不好。”
容青君摇头:“你没有不好。”
风纾难停了下来,牵着容青君的手,倾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
两人携手走过京城,走向郊外。
远处青山如黛,那里有永望山庄,有他们的家。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白锦葵其实也不是喜欢风纾难,她是个娇娇女,小小年纪有点心机,白家败落,风纾难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倚靠。
这篇文写到这里就到结局了,感谢大家给予的支持,鞠躬~
我想想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可能会加在番外里,如果没什么别的可写的话,也可能有一天就默默标了完结了……
总之,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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