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节
药师成长记 作者:夏之眠
第8节
容青君一直盯着最后一个盒子里的乌金琉珠盒,直到那小弟子抱着盒子走到看不见了才移开眼。
风纾难看他神色,问道:“青君可是有想法了?”
容青君点头,用一种陈述的口吻道:“我要那只蛊王。”
☆、第35章 封文
容青君四处看了看,离正式开始尚有三刻钟,此处依然是人山人海,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是留着看热闹的,又有多少是有意参加大比的。
隔着人群药王谷的子弟在忙忙碌碌地布置场地。
容青君回想了一下先前药王谷弟子的介绍,指着最左面的一小群蓝衣弟子道:“领取毒系比赛牌号的,是那一面?”
“时间还早,不急。”风纾难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又给杨锐使了个眼色,杨锐微点了点头,悄然离开。
几人仍是在原地停留,容青君暂时收回了心神,终于听了几句身边之人的议论。
“奖励会有假?”容青君十分奇怪。
“放心,药王谷家大业大,不会拿不出这么几件东西,何况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风纾难说,看容青君面有惑色,又解释道:“不过是人云亦云,无理揣测罢了。”
容青君自己也经历过莫名其妙的误解和围攻,不管是江湖人还是普通人,有时候都有着奇奇怪怪难以理解的举动和言语。
通常他不会试图去理解,倘使他人以恶意相加,何须理解,迎战便是。放在眼前之事上,若奖励是真,他愿意遵守药王谷的规则循序赢取,若奖励是假,那药王谷必要付出代价。总之,实在毋须多言。
如此一想,他便不再去理会这些人的议论。
容青君很快释然,这时忽然听到一人喊:“大人。”
他往声音处一看,是何飞与何宥两兄弟。
“原来是两位何兄弟。”风纾难与两人招呼道。
“是,大人,我与大哥来了也有一会儿了,可找到你们了。”
何飞何宥显然是有事要找风纾难,但此处人多,不便讲话,于是在眼神里交流了这番意思后,便随意寒暄着。
“昨日听说孙夫人身体抱恙,现在可好些了?”
听到风纾难的问话何飞未语先笑:“她现在开心着呢,大夫给她把了脉,她是有喜了。”
闻听此言容青君心中一动,他看过去,瞧见了何飞何宥由衷高兴的面容,又对上了风纾难的眼神,一会儿移开了视线,没有对此说什么。
“那真是可喜可贺,我们在宁城几次受到孙夫人的照顾,定要送上一份贺礼表示一下心意才行。”风纾难道。
又聊了会儿,杨锐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少年,他走到风纾难身边喊了声“主上”,那少年便认准了人,有些拘谨又恭敬地道:“几位贵客随我来吧。”
风纾难做了个请少年前面带路的动作,对容青君说:“青君,我们换个地方等。”
几人移步跟着少年离开,何飞何宥也跟上。
进入西侧的一道院门时,一个药王谷的弟子拦在了前面,对那少年道:“小师弟,这几位是谁,侧院可是不许他人进入的。”
“六师兄,是大师兄让我带他们进来的,他说这是我们药王谷的贵客。”少年连忙解释。
“这样啊。”那名弟子一听大师兄的名号,立即放下了戒备:“那你赶紧带他们去吧,可别让大师兄等久了。”神态言语间足以见到对其师兄的推崇尊敬。
少年又带着他们往内走,直到其中一间厢房前停下来:“就是这里。”然后上前敲了三声门。
“请进。”屋里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推开门,少年侧过身相让:“几位请进去吧,大师兄就在屋里。”
风纾难带头进屋,容青君跟在他身后,随后杨锐何飞何宥也进了门。
“小师弟,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帮忙了。”
“是,大师兄,那我先告退了。”少年恭敬地弯了弯腰,离开时不忘替他们将门合上了。
屋内之人正是先前在台上为众人讲解外门大比规则的男子,他一身白衣,气质儒雅,见到屋里没有别人了,就抱拳对风纾难行了一礼,口称:“大人。”
何飞何宥见此人做派,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原来风纾难在药王谷也插手了一分势力,既然让他们二人瞧见,就说明此事风纾难并无意对他们保密,但何飞何宥也知趣地没有说破。
风纾难介绍了此人的身份,他叫封文,是药王谷最大门派桫衍门掌门的亲传弟子,也是他们这一代的首席大弟子。
几人在屋内坐定后,封文拿出一支木签交给风纾难:“大人,这是您要的牌号。”
容青君就坐在风纾难身边,风纾难接过木签便递给了他。
木签顶端刻着一个“毒”字,下面用朱笔写着牌号,背面刻着一个“甲”字。
“这是毒系甲组第五十五位的牌号,毒系共分五组,每组一百人,第一、二轮的比赛都在组内进行,第一轮就将筛掉半数参与者,留下五十人,第二轮剩二十人,之后第三轮开始剩下的这总计一百人又归为一组同场竞艺,决出五十人,第四轮再决出二十人,到第五轮就是决胜局,其中排名前十之人将得到药王谷的奖励,排名第一之人将继续与另外两系的优胜者比斗,争取三样药王谷至宝的选择权。”
封文一边解释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容青君。他早听说过主上身边有一位非同寻常的男子,他极少在人前露脸,但身份特殊地位尊贵,且似乎精通医毒之术。封文身为桫衍门的首席大弟子,在医道之上天分惊人,对毒术也颇有涉猎,只是因为药王谷内部错综复杂的斗争关系,使得几大派系泾渭分明,哪怕嘴上说着本是一家,但一般弟子也极少在人前使出本门之外的手段。这样的潜规则无疑使药王谷各大派弟子自身也受到了极大限制,因为习医之人不能不识毒,练毒之人不能不知医,三系之中也只有蛊系看似独立一些,但是蛊系的弟子在修习之前,也往往要具备基础的医毒知识。不能使用本派系之外的手段,某种程度上也是让各大派弟子自废武功一般,因此近年来有不少人在努力消解隔阂。
封文也是主张三系大融合之人,且因为这样的背景,他在风纾难的势力中主要也司掌了医药丹毒之职,因此对于容青君其人,封文比起别人更多了几分好奇,只是从未得到机会与他接触。
初见容青君时封文心中是有些讶异的,因为他见过药王谷中许多毒系门派弟子,因常年与毒物打交通,无不面容冷酷眼神阴狠,当杨锐传话给他说容青君需要一枚毒系牌号时,他心中便勾勒出了那样一个人物形象,谁知真正见到他本人,却是一个瘦弱白皙,年纪不大的少年。
风纾难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沉声问道:“后日外门大比,甲组在何时何地举行?”
封文身为桫衍门首席大弟子,常与各派长辈和门中后辈打交道,为人长袖擅舞,心思玲珑,察觉到自己对容青君的关注似乎惹得风纾难有些不快,连忙转移开来,回话道:“后日巳时初刻,还到正堂处,取出牌号给谷中弟子一观,就会有人领容公子去往比赛之处。”
“今日比什么?”容青君插话问道。
“今日是药王谷中弟子对报名之人先行考校一番,避免有滥竽充数之人混进来。”这是进屋后容青君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被他黑漆漆的双眼一注视,封文心中紧了一下,之后仍然镇定地解释道:“因为名额有限,所以考校的题目是谷中几大门派的长老共同商议后所出,有一定难度,想必今天就能筛掉许多水平不足的报名者,五百枚牌号发放完毕后,也不再接收后来者。容公子若感兴趣,前方的阁楼上可以看到下方情形。”
听到封文的话,容青君转过头对风纾难道:“去看看。”
风纾难柔声道:“好,封文带路。”
几人于是在封文的带领下再一次转移阵地,穿过一片回廊,上了一道窄窄的木台阶,到了一座阁楼之上。
几扇窗是开着的,容青君探头看去,底下正是身着深蓝衣衫的毒系弟子,前方是长长的队伍,排成了许多列,挤满了整个院子。容青君头一次知道,天下间修习毒术之人竟有如此之众。离得最近的一名弟子与被考校之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阁楼之上,容青君仔细听了一会儿,那名弟子此时问的是一个关于草药习性的问题,被考验那人从雨水、阳光、伴生之物等外在因素对草药生长周期、药性等的影响说到不同成色的草药入药后对不同丹药的效果影响,答得颇为全面,但在容青君看来,并不尽善尽美。
封文看容青君的神色,试探着搭话:“这一关对于容公子来说,应该不成难题。”
容青君扫了封文一眼,没有回答,这时他才发现风纾难没在身边,回过头,看到风纾难落在后面,何飞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风纾难眉头微蹙,随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发现容青君在看他,就几步追了上来。
容青君没放在心上,又去听外面的说话声。
那人回答完草药习性的问题后,蓝衣弟子又问了个制毒手法的问题,这一次连那弟子也觉得此人回答得差强人意,摇头表示不予通过,作了个手势说:“请回吧。”
那人面露遗憾,但也没有纠缠,干干脆脆地走了,走的时候有毒系的弟子领他走了另一侧道路,不许他与后边还在等候的人交头接耳,以免泄漏题目。
很快下一个人替上,蓝衣弟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考验。容青君发现他的问题与上一轮的并不相同,听了很久之后他猜药王谷应当准备了数十个甚至上百个问题,考验的时候就随机抽取五个,这样也能避免后方之人心思不正不实,窃听之后有所准备,失了公平。
容青君一直靠在窗边专注倾听下方的问答,风纾难甘之如饴地陪着他,封文带着私心观察着容青君,几人各有心思,不觉时间难过,而杨锐从来心志坚定地当个隐在后头的木头人,于是阁楼里就何飞何宥两人有些百无聊赖。
尤其是何飞,他对药王谷大比没什么兴趣,对医毒、药物什么的也不懂,来找风纾难本是为了告诉他这几日萧夙有些异动,刚才报告完了,风纾难也没有进一步的指示,枯坐了这么久,实在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左右看了看,何飞找上了封文。
“封兄弟,先前听你说了半天外门大比怎么个比法,那你们药王谷的内门大比又是怎么回事呢?”
“内门大比与外门大比大致相同,由各大门派弟子代表各自门派进行比斗。与外门大比稍有不同的是,内门大比对于药王谷诸多门派来说,为的是争夺十八门派的席位。诸位都知药王谷百年前是一家,历史悠久,底蕴深厚,自然有些传承,对于谷中门派来说,争得席位代表着到下次大比之前,能获取更多的传承之秘,因此都会在大比之上竭力求胜。主上身份尊贵,内比大比时是可以列席观看的,界时两位何兄弟也可以一同前来。”封文坦率透露内门大比对药王谷门派的意义,这并不算什么秘密,能获邀列席的江湖门派几乎都知道这一层意思,只是说出来不好听,大家也就给点面子没有道明。对于封文来说,他与何飞何宥同为风纾难效力,打好关系有益无害,不妨对二人友善些。
“哦,听起来倒是颇有看头。”何飞听得兴致盎然,又问:“那封兄弟你到时可会出战?”
封文点头:“我身为桫衍门本代大弟子,自然责无旁贷,理当出席。”
☆、第36章 燕春
第二天,容青君与风纾难再次来到东湖别苑,随行的还有杨锐、乌雷、何飞、何宥四人。封文要代表桫衍门参加内门大比,因此这一天未与他们碰面。
内门大比的位置设在别苑更深处,相较而言更隐蔽。进入别苑之后就有药王谷的弟子迎上来,杨锐取出一封请柬给那人验过,才被带着走到大比所在的庭院之中,一路上又有多名弟子把守在道路两侧,对比外门大比明显更为谨慎。
与外门大比一样,内门大比也分药、毒、蛊三系,但不同于外门大比分了许多组别在不同场地同时进行,内门大比同一时间只进行一系的比斗。
岈山之上共有二百多与医毒蛊占边的门派,其中由百年前的药王谷分裂而来的,总计有七十八派,再细分下去,其中有药系四十一派,占据了半壁江山,毒系二十六派,蛊系十一派。每次大比会决出六大药宗,六大毒宗,六大蛊宗,这十八门派势力划分看起来与各系门派数量不成正比,但不知初次大比时各系势力达成了什么样的条件,总之这样的划分方法是流传了下来。
上一届大比后产生的十八门派分别是药系桫衍门、金草门、止水门、相衍门、紫琼派、落英门,毒第鬼照门、夕火派、石老宗、落草门、眇眇派、浊古门,蛊系飞天门、日中门、无常宗、千演门、如晦门、傀儡门。
十八门派之中,从名字即可看出桫衍门、相衍门实为兄弟门派,而分属医毒两系的落英门、落草门,曾经也是源出一脉。
只是而今的药王谷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医毒两系门派众多,彼此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内里肮脏之事数不胜数,蛊系总共只有十一家,比起药系毒系的门派,争斗倒是少了一些,但蛊系之人往往用心也比药系弟子更险恶,因此实在是和睦不到哪里去。
封文所在的门派正是上一界大比中夺得第一的桫衍门,事实上历经数十年的发展,桫衍门实力不断壮大,已经是岈山诸派中当之无愧的第一,连续多次大比都赢得首位,位次难以撼动。
容青君跟着风纾难在庭院中找到了他们一行人的座位。
药王谷请了许多江湖门派前来观礼,参与评判,每一家有单独的座位,彼此之间间隔也不远,方便交流。
因大比尚未开始,提前到来的江湖人物便有不少四处走动与人结识的。这种场合对于何飞来说简直如鱼得水,他本就是个交游广阔的人,为人直爽豪气,很快便能与人称兄道弟起来。
容青君一坐下,却是只看着庭院中摆放整齐的桌案,以及桌上散乱的各式药材,想必那就是在比斗中要用到的。远远地只看色泽形状,他便能分辨出其中至少九成药材的名字用法,剩下几味药,部分是因为一些药材长得极像,必须靠细节的不同来辨别,另外一些则是容青君只闻其名,却是头一次见到的药材。
坐了一会儿,容青君忽然起身走到院中,在其中一张桌子前停下,拿起上面的一味药材,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他手中这株名唤蓝金草,色如蓝草,其质如金,看色泽应当采摘下来不久。容青君在一本风纾难为他搜集而来的医书上看过此草的介绍,这是一种生长在山涧激流中的独特草药,靠洁净的山泉水浇灌成活,因常年被湍急的水流冲刷,使得草叶坚韧如刀。
这是一味可以止血可以祛毒可以清心的良药。
药王谷不愧是有百年传承,虽然现在四分五裂大不如前,依然能在内门大比的第一轮就拿出最上等且稀有的药材。
“这位公子,大比场地不好擅自入内,还请您回座。”一名药王谷弟子发现容青君,忙过来提醒。
容青君回到风纾难身边坐下,风纾难摸了摸他的头,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大比便开始。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率先站出来,感谢了所有前来捧场的江湖同道,又说了一番怀古追今的场面话。在药王谷弟子口中此人被称为秦长老。药王谷的长老团拥有特殊地位,他们或许曾出身不同门派,但一概都取得了不凡的成就,拥有极高的威望,然后被众门派推举出来,进入长老团,此时起便要消除门派之见,一心为公,致力于药王谷数十门派的共同发展。
当然更重要的,他们的核心权力便是掌握着药王谷传承之秘,即使赢得了十八门派的席位,也要得到长老团的认可,通过他们,才能进入药王谷的传承之地,学习里面存放记录的典籍。
这一天要进行的是药系的比斗。
上一界大比中获胜的六大门派要接受其他药系门派的挑战,以保住六大派的席位,排在前六之外的门派也要在这一次奋起一搏,以期这一界能入围,获得进入传承之地的资格,以壮大本门。
第一轮比斗的方式是每派各出十人,按长老团的要求处理桌上的药材进行炼药,按每人所用的时间,最后药物的成色评选出获胜之人,留下弟子最多的十个门派便是本轮的胜者,第二轮又以另外的方式比出最终的六大门派。
同理在毒系、蛊系间也将决出前门门派,之后再三系混合进行排位赛。在十八门派中的排名对于各大门派来说也会造成不一样的结果,因为传承之地开放的时间是固定的,且每次仅容一家门派的人进入,因此排位越高的门派获准进入的时间将比排位低的门派更长,而第一大门派能获得的资源无疑是最多的。
药系共有四十一派,按每派各出十人总共应当有四百一十人,但实际上是远远没到这个数字的,因为一些小门派自知实力不够,直接弃权,又有一些虽有心参与只求露脸,但数遍全派也拿不出十个,因此第一轮比斗参与的弟子约莫也就两三百人。
真正对弟子们的水平作出评判的是药王谷的长老团,被邀请而来的江湖人物们更多只是做个见证,真正懂炼药技法的却是不多。
大比开始后容青君很快便注意到了其中的封文,他身着杏色的长袍,头发以木簪束起,手上的动作在一众弟子中显得尤其形如流水,水准明显在众人之上。人群中还有几个与他一样身着杏色长袍之人,在处理药材时都非常熟练,想必也是桫衍门之人。
“我瞧着封文兄弟一定能赢。”何飞道,昨天一下午功夫他与封文便进展到了称兄道弟相见恨晚的境地。
“封兄弟的确是不一般,不过大哥你何时懂炼药了?”何宥斜眼看何飞。
“这还用懂?你看他切药跟切菜似的,手速都比别人快就知道了。”何飞一脸睥睨。
其实几人都知道,以封文桫衍门首席大弟子的实力,想输也是不可能的,何飞只是看得无聊了,没话找话说说而已。
容青君听了何飞的理论,默了一下,然后道:“他会赢。”
被这个祖宗似的人物搭理了,何飞简直受宠若惊:“是吧容公子,嘿,你们瞧,容公子都同意我说的。”
容青君没再理他,转而对风纾难道:“走吧。”
风纾难有些诧异:“青君不看了吗?”比斗才刚刚开始不久。
容青君摇摇头:“不必看。”长老团的出的题是以桌上所陈的药材制作养气丸,只看这群药王谷弟子的手法,他便能看到结果了,着实没有必要继续耗费时间坐这儿往下看。
风纾难理解了一下容青君的意思,道:“那这样吧,青君先去走走,让乌雷陪你。我还有点事晚点要找药王谷长老说话,等事情了结就去找你,可好?”
容青君不再多言,起身离席,乌雷也马上跟上。
何飞看看容青君,又看看风纾难,裂嘴笑笑说:“大人,我是个大老粗,看不懂这玩意儿,也先告辞了。”
“去吧。”
风纾难点头,何飞何宥对他行了一礼后相携离开。
封文看到了这一片角落的短暂骚动,很快那一方座位上只剩风纾难和杨锐。他垂下眼,看似专心地继续处理手中的药物,实际上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养气丸的制作对他来说不难,做起来游刃有余才没让长老看出差错。
东湖别苑以湖景秀丽而著称,乌雷早就想见识一番,跟着容青君离开庭院后,便怂恿他往湖边去。
这里既然能被无数人称赞,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湖水清澈蔚蓝,映着蓝天白云,在日光照耀下显得波光盈盈,对岸有隐隐的绿意,远山近水,当真是风光迤逦。湖面上还有成群的野鸭子浮在水上,妙趣横生。
容青君不知不觉走得远了,渐渐越出了东湖别苑的范围。乌雷则举着一根大棍子走进了湖里,要去插水鸟吃。
忽然眼前红影一闪,容青君顿住了脚步,只见一个容貌妩媚的女子站在了他身前,她口涂丹朱,一双桃花媚眼风流多情。
她站定后勾了勾唇,然后轻佻地倾过身来,一只食指挑起了容青君的下巴,吹了口气,道:“好俊俏的小公子。”
容青君不喜她靠得这般近,一手抓起她的手腕甩开,忽然眉头一皱,仔细又看了看这眉目艳丽的“女子”,慢吞吞地开口问道:“你是男子?”
“哟,被发现了?”那人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被人识破男儿身,却是莞尔一笑,竟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又凑近来问:“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儿做什么呢?”
容青君奇怪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是怎么回事,皱着眉不说话。
“怎么不理奴家呢?太让人伤心了,奴家就喜欢你这样俊俏的小哥儿呢。”那人一会儿做伤心状一会儿做娇羞态,竟然完全不扭怩。
容青君:“……”
这时乌雷也发现了容青君这边的状况,拖着湿嗒嗒的裤子急急忙忙就奔过来拦在两人中间,护小鸡似地将容青君掩在身后,对那人道:“唉你什么人?”这女人看起来妖妖邪邪的,完全不像好人,容青君一定招架不住,乌雷警惕着。
“梅花剑春夫人。”
又一道男声响起,却不是对面男儿身女儿态的人。
乌雷“咦”了一声,看向了说话声传来的方向:“我好像认得你……啊,你是毛捕快,送我们去清河的那个捕快。”
“正是在下。”来人正是宁城府衙的捕头毛时钦。
他在此乃是为了执行公务,这公务恰与药王谷大比有关。一般来说,官府对江湖势力一般睁只眼闭只眼能不管就不管,但若闹出大事,于地方官员政绩上也是个污点,所以不能完全撒手,两者追求的就是一个平衡,上道的自然互相给予方便。
毛时钦在此便是为了维持秩序,他们并没有进入东湖别苑,只在周围一带加强人手巡视,一旦发生闹事斗殴的,便要出手避免规模扩大殃及无辜。
谁知值守时却遇见了燕春,还有前几日遇见过的,那个叫容青君的性格有些古怪的少年。
毛时钦和燕春是老对手了,虽然名号是“春夫人”,但毛时钦也知“她”其实是“他”,这人并非大恶之人,但性子恶劣,惯会惹事生非,毛时钦每次见着他都要头痛。
而对于容青君,因为那一日的同行,毛时钦对他也略有所知。
现下这两个古怪的人凑到一块儿了,毛时钦只觉得头更疼。
眼看两边的人似乎要起冲突了,毛时钦忙上前来打岔。
“唉哟,隔壁海棠家的毛哥哥啊,又见到你了。”燕春巧笑着跟毛时钦打了个招呼。
深知这惑人的女色其实是男色,毛时钦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硬梆梆地回了一礼后转而对容青君说:“容公子怎么会在这儿呢?”问的是容青君,看的却是乌雷,也是知道容青君一般不爱搭理人。
“我家主上来看药王谷大比,我们看得闷了就出来走走。”乌雷道。
“原来如此。”毛时钦接话,心想以风纾难的身份,的确够被药王谷奉为上宾,又提醒道:“越过此处就出了东湖别苑了,几位不熟悉此地的话,乱走怕容易迷路,我听说里面差不多也结束一轮的比斗了,不如早些回去,免得风公子找不着你们。”
毛时钦说这话不过是想将容青君尽早支开,剩下燕春一人还好对付一些,就算对付不了,还可以干脆丢下他不管了。
容青君其实也想回去了,总比留下面对这个古怪得不得了的人好。
他这么想了就直接行动了,也没跟人招呼,直接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走去了。
乌雷一看,连忙跟毛时钦道了个别追上去。
“真是个无情的小公子呢。”燕春嘟囔。
毛时钦听得一头黑线,也想扭头就走。
回到庭院中时第一回合的比斗果然已结束,风纾难正站在一位药王谷长老旁边说着话,封文站在另一侧。
容青君坐回原先的桌椅旁,端起茶慢慢喝着,不一会儿风纾难便回来了。
“青君去哪儿玩了,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风纾难只是随口一问,却见容青君歪着头想了下,然后皱眉道:“遇见一个奇怪的人。”
“哦?”风纾难挑了挑眉,看向乌雷。
乌雷忙把湖边遇上的事说给风纾难听,燕春在他口中被说成了“妖女”。
“梅花剑春夫人?”风纾难把这个名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起了此人的一些事迹,没想到青君出去逛一圈竟然会遇到他:“知道了,青君不必理会他就是。”
“他是男的。”容青君道。
“男的?”乌雷一脸受惊的表情:“那妖女长成这样说话这样走路那样……男的?”
却见风纾难点点头附和道:“是男的。他名号春夫人,一手梅花剑使得惊艳绝伦,自称寡妇,真实年纪无人知晓,其实是男儿身,只不过行为与一般男子大相迥异,爱着女装,以女儿身示人,若有人当面拆穿他性别,他也从不介意,反而以此为傲。”
身为最正常不过的男子汉,乌雷实在难以理解这类人,想想燕春的言行举止,瞪大了眼:“真是一朵奇葩!”
“不必理会他。”风纾难又说了一遍,然后转型话题:“今日大比还有两个回合,青君还要看吗?”
容青君看了看场内身着药王谷弟子服的众人,有人轻松自若,有人面有焦虑,桌案上的药材已被使用了大半,每个人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玉瓶,想来便是第一回合制成的养气丸。在人君中容青君还看到了封文,他正好也在看着容青君,发现自己的目光被抓到,笑一笑就移了开来。
容青君想了想,道:“不看了,走吧。”
风纾难:“好,那我们早些回去吧,明日便是外门大比了呢,到时可要看青君你大展身手了。”
☆、第37章 撒娇
外门大比的赛制及流程与内门大比一致。
容青君参加的是毒系的大比,当日一早来到东湖别苑,将代表参赛资格的牌号出示给负责的弟子后,便有人引他前往比赛所在的院子。风纾难与他并肩而行,杨锐等人跟在后方边走边聊。
“人还真不少。”何飞四顾之后道:“看来药王谷的热闹大家都爱凑。”
“这话不假,行走江湖,谁没有个三灾九病,暗箭伤人的时候。”乌雷大声道。
“噗!”何宥一下没崩住笑出了声,“三灾九病”可以理解,“暗箭伤人”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啊?他们这还是往毒系大比的所在方向走着,说这么大声不怕人听见了以为是找茬的吗?没看周围药王谷弟子的眼神都变了嘛!
杨锐嘴角抽了抽,没理这时不时抽风的同伴,继续坚定地跟在主子后方三步走。
乌雷却是个闲不住的,走了一会儿,又听他“咦”了一声:“那不是昨天碰见的不男不女的那个家伙吗?”
闻言容青君也看了过去,果然见到了那个张扬的红衣之人,仍然是一身女装打扮。他走的是与容青君等人不同的方向,因此并没有看到他们几人,容青君也没对他多加注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只不过是个偶遇过的奇怪之人而已。
何宥仔细辨别了会儿,略带疑惑地问:“看此人佩剑,似乎是梅花剑春夫人?”
“正是他,何二哥你们昨天离开得早,不知道这人有多奇葩,我打出生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何飞何宥都听过燕春的名声,大约能猜到大概情形,但乌雷还是立刻就说起了昨天和容青君遇见那人时的情景,叽哩呱啦兴头十足,不想却被冷冷打断了。
“乌雷。”风纾难微转过头,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乌雷瞬间噤声,瞪大了眼睛,挺直了背,浑身僵硬等着训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惹来了主上的不悦。
风纾难没多说什么,转头就与容青君继续往前走了。
待风纾难一回头,杨锐就一巴掌呼上了乌雷的后脑勺:蠢货就是蠢货,不知道主上不喜欢听人说容公子被人调戏这段吗?看来还是欠调、教,嗯。
乌雷哼唧了一声,捧着头不敢抗议,一路安静。
“到了,请这位公子入内,其他几位留步。”领路的弟子停了下来,向容青君示意。
参与大比之人众多,只容青君所在的甲组便有一百人,因此药王谷将一座院子的中庭清空出来,整个作为比赛的场地,药王谷的长老和有地位的弟子在前方主持,其他人等则只能在外圈观看。
风纾难对容青君点点头,让他放心进去。
容青君跟着那弟子越过把守在出入口的两人,进入中庭。
他们来的时间不早也不晚,一百张桌案,约莫有一半旁边已站了人。
按照容青君的牌号,弟子带他走到一张靠近中间的桌案旁,交代道:“公子,这是您的座位,我们每个座位都与牌号对应,请公子切莫随意与人交换。桌上是此次比赛需用到的东西,左边的盒子里是药材,右边的布包里是炼药的工具。到时辰后,长老会宣布此次比赛的规则,届时方可取出药材,开始炼制。在此之前,请公子不要动用桌上的物品,不然将被执法的弟子判为违规。”
那弟子温和地嘱咐完所有事项后便告辞离去。
有领路弟子们的提醒,场中之人都颇为自觉地没有去动桌上的东西,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便三三两两交谈起来,也有早已认识之人互相引见江湖朋友。
容青君往前看去,正堂下整整齐齐摆放着六张座椅并茶几,按规则,想来便是属于六位主持此次大比的毒系长老的位置了。此时六个位子中已有两名长老落座,分别坐于右手数来第二位和第三位,第二位的长老着深蓝长袍,第三位的则是褐色长袍,两人身后各自跟随着一位穿同色系门派服的本门弟子服侍左右。
风纾难如昨日一般,已被药王谷的弟子引至上宾客座,见容青君望过来,脸部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冲他浅浅一笑。
当中庭陆陆续续站满了人之后,六位主事的长老也来齐了。
“锵——”看时间差不多了,一位药王谷弟子敲响了手中的锣,吸引了全场的注意,交谈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场上逐渐安静后,那位褐袍的长老站了出来,先向各方执了一礼,而后道:“感谢诸位江湖同道不辞劳苦远道而来,与我药王谷共襄盛举……”
那长老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容青君并未留心去听,他以为时辰到了,就该宣布题目,开始制药,孰料还有这一过场,心中有些不耐。
各派的长老也并非各个垂首静听,面上虽不显,眼神却是各有不同,足见各派之间人心不齐。只不过这些容青君是注意不到的。
他看向风纾难,那人正低着头喝茶,似是有所感应,放下了茶杯,眼神直直地望过来,恰好与容青君双目相对。
容青君被他的神情安抚了,静了静心,总算是等到褐袍长老宣布试题。
“今日之比,需要各位炼制五绝散。”接着又讲了些规则。
五绝散是一种较常见的药,轻嗅其味可以麻痹知觉减轻伤痛,常被用来为重伤之人缓解痛苦,许多不明真相之人直接唤其为止痛散,但若是有人敢直接服用,轻则产生幻觉,重则暴毙而亡,死者往往眼睛翻白口吐白沫,且伴有失禁情况,十分令人作呕。
绝其五感,断人生死,这才是五绝散的真意。
自五绝散流传世间后,多年的发展使它如今的配方多种多样,不一而足,因配方不同,止痛、致幻、致死的效果也各有不同,许多医者试图改良其药效,提取出镇痛良药,而去除其他副作用,也有人志在提高它的致幻效果。
其实毒系门派也并非都炼制害人之毒,除了五绝散这种由使用方法决定是害人还是救人的药外,也有些小门小派常炼些老鼠药蟑螂药,造福普通百姓,因药效甚佳,在民间颇受欢迎。只不过会这么做的门派通常都没什么地位。这也是炼毒门派惯常被江湖中人排斥的原因,有见血封喉令人闻之生畏的致命剧毒,也有这一听就上不得台面,叫人不齿斥为下三滥的毒药,与之相交,要么怕人背后插刀,要么觉得拉低了格调有失身份。
药王谷没有规定参与者今日必须炼制何等效果的五绝散,所有人桌上都有数十种药材,涵盖基本上五绝散可能会用到的所有材料,参赛者可取用任意药材,最后炼制出的成药,将由六位长老进行评判,先以药效品质断优劣,同等品质时再以炼制时间评先后,选出本轮的优胜者。
容青君打开桌上的木盒,里面果然陈列着数十个药罐,依次打开辨认之后,心中已有了成算。
他并未马上行动,而是闭眼运起了内力。
当年他还在饶阳之时,从药园中得到了一种独特的内功心法,可将内力化为阴阳两气,阳气为治愈之力,阴气为毒煞之力,几年下来他已知晓,这种功法除了可直接作用于人的身上外,若在处理药材炼制丹药时运功,还可以提高炼药成功率并提高药性,这大约是因为他的内力既保证了药材药力不散,又在炼制时化解了不同草药间的药性冲突,使药力融合更为完整彻底的缘故。
几息之后他睁开眼,将内力蕴于掌上,没有催化阴阳,在右边的布包中选出了工具,又从药罐中取出了他所需材料,开始了炼制。
数十种药材到了他手上像是被驯服了一样温顺,任由他轻碾细磨,在药鼎中融为一体。容青君心无旁骛,飞快地处理着药材,陷入了忘我之境。
风纾难望着场中一开始炼药就旁若无人的容青君,眼神中是无边的温柔、宠溺与纵容。这是容青君第一次将他神奇的制药手段展现在世人面前,不管是什么药材,一旦当了他手中,就仿佛有点石成金之效,发挥出他人不能想象的效力。
这也许会为他赢来名望,也可能会招来麻烦,但他会保护好他的。
当容青君药成之时,场上已有三分之一的人完成离场。因每人所用配方、手法都有不同,因此时间先后倒不完全与熟练度相关。
容青君招来药王谷的侍药弟子,那弟子记下他的牌号,用专门的容器装了五绝散,送予六位长老及其弟子进行评断。
容青君离了场,走出中庭,风纾难带着杨锐几人已在前方等他。
“热吗?”风纾难抹着容青君额头上的细汗,为他整理了微微凌乱的发丝,细心地问道。七月里的天气,正是骄阳似火,场地选的是空旷的中庭,没有荫蔽,容青君顶着太阳炼了一上午药,看得风纾难都有些心疼。
容青君把脸贴在风纾难的手上蹭了蹭,没说热也没说不热。
看着他撒娇的小模样,风纾难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喜欢得紧。
☆、第38章 虚惊
听到风纾难对容青君的问题,看到他略显亲昵过度的拭汗动作,一名灰衣的药王谷弟子心中奇怪但不敢多想,只上前一步说道:“后院有临湖的阁楼可供诸位贵客休息纳凉,是否要在下引诸位前去?”
他不知风纾难的真实身份,上头派他来跟随在风纾难左右服侍,只交代了说他身份贵重,定要恭敬顺从。
风纾难正要说好,却见容青君停下了动作,似有别的想法。
因参与大比的人数众多,加上长老们也需要时间对药效做出对比和评判,因此比赛的结果要到下午才公布。风纾难对容青君是充满信心毫不怀疑,容青君自己也不担心结果,离结果公布尚有很长一段时间,自不可能浪费在此处等待。
垂着头想了想,容青君觉得对于大比之中各处的情形还是挺感兴趣的,便道:“去看看。”
风纾难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知道要一点一点引导:“青君想看什么?”
最后他们决定既然时间还早,不如四处逛逛。
整个东湖别苑从结构上来看分正院、东院、西院与后院,占地极大,每个院落里又有数个独立小院。东院是容青君所在的毒系大比的场地,正院归药系,西院归蛊系,后院则是供药王谷中人起居休憩,外人非请不得擅入。
容青君从比赛的院子出来,由灰衣弟子领路,先是看了另外几组毒系的情况,为显示公平每组的题目都是统一的,也就是说另外四组此时制作的也是五绝散。容青君在外围扫了几眼便离开。
从东院跨入正院后便是药系的地盘。
容青君在其中一个院落中看到了封文,他跟在一位主持大比的同门长老身后,看到了风纾难也只是低调地点头打了个招呼,并未有额外的引人注意的动作。
容青君同样扫了几眼场中情形,并没有发现特别优秀之人,真要对比的话,只看手法场上这些人比起封文都差远了。
同样没有花上太多时间容青君便去了西院,蛊系大比的所在地。
因为炼蛊的特殊性,饲养一只蛊虫往往需要长久的时间,所以蛊系的大比与药系、毒系有所不同。药、毒两系是由药王谷指定题目,提供药材,参赛之人当场炼制出药物来分个高低,而蛊系则是参赛之人带着自己饲养的蛊虫前来,以蛊虫的优劣论胜负。
眼下,容青君在西院里见到的蛊虫可真是五花八门。
“哈,今天可真是开眼界了。”何飞道:“以前不是不知道这偏门手段,但一次性见识到那么多也是头一次,值了。”
容青君心中亦有同感,他往常只在书中了解过养蛊这一事物,而亲眼所见感受的确是不同的。
场上的蛊虫着实种类繁多,甚至让容青君看着觉得有些乱。
蛇蛊、蝎蛊、蚁蛊、蚕蛊、蛤|蟆蛊……除了这些常见的,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子炼成的蛊,功效也不一而足。
场中有一中年男人养了一窝蛇蛊,小蛇只有尺余长,小指粗,颜色艳丽,毒性凶猛,触之即死,有侍蛊弟子取了一只兔子试验,那兔子不出两息就蹬直了双腿死掉了。
还有一人养的不知是一种什么虫子,圆圆粗粗的身体,看上去水润饱满,浅灰中隐隐透着血色,似蚕不是蚕,爬起来一蠕一蠕的,若有女子看到了,非得吓得尖叫不可,但据说这是一种治病救人的蛊,可以依附在人的伤口上,吸出脓血或者毒素,身体分泌的液体还能帮助愈合。
“这品类不一样,功效也不一样的,怎样决其胜负呢?恐怕不论定了谁都要有人不服吧?”何宥道。
“公子有所不知,虽然蛊虫种类有千千万,但万变不离其宗,养蛊的基础法门还是通用的,因此蛊系的大比便以蛊虫饲养的难易成度,以及养成后的厉害程度来评价。比如那血石虫蛊,得来极其不易,若不能喂养得当,许多幼虫便渐渐脱水石化,直到变得与普通石块一般冷冰冰硬邦邦,就是彻底死掉无用了。倘若能活下来,蛊虫的品质也会受喂养情况影响,好的血石虫蛊能将伤者的坏血全部吸出而不伤及伤患本身,不怕毒不怕瘟,且能加速痊愈,普通一点的就没有这般能力了,遇上厉害的毒素,只怕还要被反噬石化。所以能养出优秀的血石虫蛊来,蛊师的手段是要胜出旁人一筹的。”
领他们过来的灰衣弟子见几人有疑问,便解释了一遍。
何飞:“原来如此,那依你看,这里最厉害的蛊虫是哪一只?”
那弟子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在下乃药系弟子,对蛊虫所知有限,眼力不佳,实在是看不出来。”
何飞也不是有意为难这弟子,见他不懂就不再追问。
那弟子又道:“其实依往年惯例来看,许多真正有本事之人总要到最后才将最厉害的蛊虫拿出来的,所以公子几人若有兴趣,不仿过几日再来看。”
容青君一直听着那弟子的解说,再看向场中时,忽然心思一动,他的药园中有许多伴生的灵物,不乏毒蛇毒蝎蜜蜂等物,都是从山野树林间收集而来,经过药园中灵草的滋养而逐渐变异,比寻常毒物更难对付,且俱都认他为主,绝不背叛,那些蜂蜜蜂浆等也比寻常补物更加难得。以前他只当在药园中养些小宠物,很少驱使他们,只有花蟒灵智非比寻常,偶尔会要求出来玩,在他遇险时更会主动现身助他攻敌。如今看来,是否也能驱使这些灵物为他所用,就像这些蛊虫一样呢?
容青君正自想着,忽然有一名药王谷弟子匆匆而来,对风纾难行了一礼后道:“风公子,封文大师兄请您前去,有急事相商。”
风纾难点点头:“杨锐跟我走,你们陪着青君。”
吩咐完手下后又柔声对容青君道:“等我回来,不会太久。”
容青君点点头,看着风纾难离开的背景,心头有种莫名说不清的感觉,风纾难最近……似乎很忙?且忙的事情应该与药王谷有关。
“公子,我内急,去解决一下。”乌雷朝容青君挤眉弄眼,这一说拉回了容青君的神智。
“同去。”
于是灰衣弟子领着几人去茅房,一路越走越幽静,很是偏僻,何飞何宥奉命保护容青君,也跟在后面,见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就守在外面。
一会儿后乌雷率先出来,何飞看了他一眼就继续抬头望天等容青君,然后就听到了乌雷耐不住寂寞的声音。
“主上这两天是不是密谋计划着什么啊?特别忙的样子。”乌雷一脸疑惑的样子。
何宥看了看灰衣弟子,没说什么。
何飞就直接点,反问道:“你怎么晓得主上忙呢,瞎猜的?”身为得力下属何飞自然知道风纾难在忙什么,想要接手药王谷的势力,要费的功夫可不是一点半点,他也不怕那灰衣弟子听出什么,反正事情进行到现在,形势对他们来说已是十拿九稳的了。不过乌雷这个粗神经能看出点什么来,那才真是稀罕。
“看他这两天陪公子的时间都少了啊!”乌雷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以前我们还在京城的时候,他可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在公子身边。”
他就知道这家伙存在的价值只剩容公子的跟屁虫这一个了!
何飞内心吐槽,表面上一拍大腿,伸出食指朝着乌雷点了两下,一脸你最厉害的表情:“嗯,有道理,聪明。”
“是吧何大哥,你也觉得是吧?”乌雷觉得总算找到了知己,激动地搂住何飞的肩,神神秘秘地问:“那你知道主上最近在忙啥不?”
“那我哪能知道,要不你问问容公子?主上一定对他言无不尽。”
何飞说得煞有其事,乌雷听得深以为然,但马上又苦了脸。
就算容公子知道什么,他也不敢去问啊!这几年乌雷可没少做容青君的实验品,见识了他不少奇奇怪怪的药物,心理阴影大着呢。而且问了容青君也不见得会说,除了风纾难,他对谁都是懒得多说一个字。
“你们,不觉得容公子进去的时间太久了吗?”何宥无奈地听两人讲双簧一样讲了半天,看大哥逗着乌雷小兄弟玩,起初只耐心等着,时间过去半晌后,开始觉得有些不对,终于插|进话来打断了他们。
“是哦,是有点久,难道公子不舒服?没听说啊……”
乌雷还在嘀咕着,何飞与何宥对视一眼,已经疾步冲了进去。
转了一圈后,何飞与何宥相顾骇然。
——里面,哪里还有容青君的影子!
“公子呢?容公子呢?哪里去了?”乌雷此时也追了进来,发现人没了,急得团团转,那一直跟着他们的灰衣弟子也有点慌——竟然把贵客给弄丢了,如何是好?
这里的茅房是独立建造的,四面围墙,一侧的半月门通往他们刚刚过来的院子,另一侧围墙角落还开着一扇小门,是供清理茅房的下人进出的。
而此时小门正开着。
何宥仔细查看了门上的锁,抬手让何飞先冷静:“别急,依我看,更大的可能是容公子自己主动离开的。你看这门锁是从里面打开的,也没有破坏的痕迹,外面的人不可能进得来,只有里面的人主动走出去,所以应当是容公子自己因为什么原因,没来得及知会我们就开门走了。”
顿了顿,他又说:“当然,如果有武功高强之人翻墙进来,也是能做到,但如果是强行掳人,依容公子之能,不应当无声无息,而我们也一定能察觉。”何宥当年受过容青君的苦后就对他深感敬畏,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
何飞是相信何宥的判断的,只一瞬就作了决定:“乌雷你去找主上禀报这件事,这位兄弟劳烦你带路。”安排了乌雷和灰衣弟子后又对何宥说:“我们去追。”
“嗯。”何宥点头,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身为下属,他们都是不可能置容青君于不顾的。
两人心意相通,运起轻功飞快地奔了出去。
☆、第39章 情敌
儿时的记忆不断闪回,仿佛仍然是在那个昏暗的山林间,有火光隐隐闪耀,一个孩子在娘亲离去后,独自独藏在黑暗中,任由恐惧占满内心,鼻间萦绕着血腥的气息,耳边听着魔鬼一样的追兵在高声呼喝。
“女的已经坠崖,小的还未找到。”
“继续追。”
“是!”
……
容青君眼中藏着黑暗,薄唇紧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那人!
他的脚步并不急促,反而极为镇定,一步一步踩在林地上,发出草木窸窣的声音。
擦肩而过过,偶然间看到那名穿黑色衣裳的男人腰带上的火焰纹样,容青君被那熟悉的样式惊得愣了神,记忆翻涌上来,一瞬间他就确定那人与当年追杀他与容娘之人正是一伙,而当他追出去,那人已跃过围墙远去——他会轻功,转息间就出了容青君能掌握的范围。
容青君没有犹豫就跟了上去。
西院本就是东湖别苑里的偏院,他所经过的路更是偏院中的僻静处,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容青君找到那人时,他正与一名老者说话,老者一头灰发,身着黑色镶红边的长衫,神情严肃,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点了点头就转身飞快地离开,身影没入了前方的小树林。
那一片小树木也归东湖别苑的主人所有,属于东湖别苑的范围,因此中间并没有高墙阻隔。
容青君直觉老人和男人之间关系密切,应该是颇具信任的上下属。
老者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心生警觉。
“什么人?”
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的还有一声尖锐而短促的虫鸣,“啪嗒”一声,老者的护身蛊虫掉落在地,抖着足肢,躯干僵硬。
老者后退两步,踉跄了一下,也不支倒地。
只见一条黑白圈斑纹的小蛇从他脚下爬开,游回到对面少年身边。
多年浸淫蛊、毒之术的经验告诉他,这短短一瞬间他身上所中之毒还不止蛇毒一种,他甚至不知道那年纪小小的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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