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当御剑 作者:月光船

    第2节

    “没问题，没问题……”

    骑着充好电的车子离开城东苗圃，准确说来，是离开赵前勋的视线，小高人将车把一晃，调头回转。

    空地上的黑猫还在。

    小高人一招手，黑猫跳到车上，咪呜咪呜叫了好几声。

    “真乖。”他从背包里摸出一袋妙鲜包，扔车筐里。黑猫低下头，开始慢条斯理撕开包装袋。

    趁着猫儿吞吃金枪鱼块儿的功夫，他绕着车轮痕迹又转了两圈，抽动鼻子：“这股鱼味儿香啊，真香——啊谢谢，你吃吧。”他张嘴，凌空接住黑猫一爪子扒拉过来的鱼肉块儿。

    黑猫喵了一声算回应。

    “要不是发现法术残留，还真没想到，这里有条大鱼——这次不会让你跑掉。我孙老道看上的材料，绝对不能跑了去！”

    每个人，以及每头妖怪的生活还在继续。

    在城市的另一端，白顾也起了床，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虽然和古时水毫无交集。

    顺便说一句，他不是大医院的专科医生，而是社区医院的全科医生，因此虽然忙，也能保持一定程度的规律生活，对于喜欢按部就班的他来说，十分满意。

    只不过，要除掉很多打听他家庭情况的大爷大妈。

    白医生父母双亡，工作稳定，目前单身，身高相貌中等偏上，白大褂为气质增加了好几个百分点，无不良嗜好，实属经济适用男。

    每次工作需要，古时水过去的时候，都能听到患者或医生或保安对白医生的赞扬。

    每次古时水都很淡定：“叫白医生出来和我谈价，给你们优惠。”

    “哈哈哈，这可不成，白医生是我们的一大院宝，能随随便便给你看吗？”

    看到是没当面看，回去以后，古时水对着白顾留下来的坑，直挺挺躺了下去。

    ——对，白顾睡觉习惯睡坑而不是床，虽然不是他当初去爬出来的那一个坑，但聊胜于无。

    ——附带再说一句，这就是古时水挖坑迅速而专业的原因之一。

    “……白顾白顾，你看，我朋友认识的大师！”

    据说两个陌生人之间，可以通过最多六个人来建立联系。

    圈子的力量是巨大的，经过朋友圈的兜兜转转，白顾的同事黄博在休息的时候，抱着手机刷屏，看到朋友转发的“我遇见了活生生的高人”，不禁也截了个屏给白顾看。

    作者将高人描写的十分到位，长相普通，能耐不凡，“当他的手心挨上我额头的那一刻，从掌心里传来炙热的温度，我的神庭穴就是一颤，随后印堂、人中一路火热，把早晨刺骨的寒意完全驱散！可惜时间短暂，没有拍照记录，但是我求到了跟大师的合影……”

    “看起来不太像大师，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白顾微微皱眉，一看见对方，心里不知怎么，有点淡淡的反感。

    他只不过随口答音，并不打算针对此事和同事抬杠，一方面，虽然黄博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巧和某位男性谐星同音，容易联想到一张比较二的脸孔，但身边这位可是实打实的大美女，和白顾并列社区医院院宝。白顾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一个男人跟女人为了虚无缥缈的事拌嘴，没有任何意义。

    另一方面，白顾本人虽然不相信鬼神之说，他也不强求别人一定不信。况且“无神论者”和“无所谓鬼神论者”还是有区别的，至少后者尽管不确认，但也没有否认鬼神的存在可能，大部分人都抱着聊胜于无的想法。

    黄博就是大多数人之一，平时爱好鬼狐仙怪之类的灵异故事，足迹遍布于某某论坛，某某网站，某某版块等等，微信上也有不少相关公众号。

    “都说了，人不可貌相，这一定是真正的高人。如果不是高人，怎么会跑到城东苗圃那么偏僻的地方，不收钱，不神叨，办完事走得痛快？你就，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黄博也知道白顾不相信这些，不过她一直坚持不懈，致力于将同事们拉进自家圈子。拜她所赐，已经成功吸引了好几个同事，至于他们是因为美女效应，还是被成功安|利，就不得而知了。

    黄博对此似乎心里也有数，女孩子长得漂亮，自然追求者众，她和白顾关系不错，部分原因在于白顾不是追求她的一员，不去奉承她，两个人平等交流很舒坦。而针对白顾这名屡次安利屡次失败的对象，黄博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趣。

    怎奈白顾一向淡然处之，黄博推荐给他的故事，他也看，看完评价“文笔不错”或者“没有悬念”；推荐的电影，他根据影评挑着看看，主要评价特技、道具和故事完整性。

    今天同样如此，针对黄博的各种想象，比如鬼叫门鬼吹灯仙家作法五鬼搬运丧尸诞生猫变等等等等，白顾说：“大概，是因为电动车没电了，找个理由套近乎充电？”他想了想，“至于你朋友的感觉，可能出自臆想？”

    “切——”黄博拉长声音，显然对白顾的想象力不抱希望，“你现在不进行知识储备，万一哪一天摊上大事儿怎么办啊。”

    “有黄大夫在此，百无禁忌。”白顾笑笑，除了黄渤时不时想洗脑自己，作为同事，相处起来还是很愉快的。

    “也是，他们给我看过八字，说我命硬，真可惜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灵异事件。”黄博叹口气。

    “你这么期待？”

    “才不！我怕死了好吗？”黄博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可没有任何惧怕的神色，反而跃跃欲试。

    “铃铃——”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两个人聊天。

    “喂？”看来电显，是本市，陌生号码。

    “白顾白大夫在吗？”

    “……小虎？”白顾听着像他同屋合租室友吴小虎的声音，可是又有点不对劲儿。

    “白大夫，救救我。我可能快死了……”电话另一端，吴小虎虚弱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充电宝不要乱借

    吴小虎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火车上蹭过一个大和尚的充电宝之后，他的手机出了点问题。

    ——哦，不，不，没爆炸，没中病毒，也绝对不是劣质充电宝和山寨机的缘故。

    他的手机，说话了。

    第一句话是在他举着手机看兼听音乐时响起的，带点鼻音，撒娇的女孩子声音：“人家刚睡醒，不喜欢这首歌啦！”

    他当然没有在意，以为是自己下载的音源出了问题。

    但下一刻耳机里传来麻酥酥的电流，让他脑袋“嗡”了一声，两眼一秒变蚊香。

    再看屏幕——刚充好的，怎么电量就变红了！

    “都说了换一首啊。”耳机里娇憨的女声依然碎碎念，“这一下很费电的。”

    吴小虎手一抖，手机和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疼……”异口同声。

    吴小虎看看硬卧车厢，大半夜的，其余几人男女无差长幼有序地，打着小呼噜。借给他充电宝的大和尚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已经下车了，离开后铺面上又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也正努力融入鼾声大军中去。

    我幻听？吴小虎犹豫地抓起手机。

    “……终于放完了……”女声微微抱怨。

    吴小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抬手就要把手机往地上丢——且慢！前天朋友结婚刚送出一枚红色炸弹，自己下个月房租没有着落，老板还要求24小时开机待命（这就是他在火车上迫不及待四处找人借充电宝的重要原因）……他悻悻收回了手。

    早知道就不该买硬卧，买硬座能省一大笔钱呢。

    而且也不会遇上这种诡异所思的事儿了。

    忐忑着，吴小虎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腕关节仿佛机器一样卡巴卡巴响动，将手机举到眼前，屏幕转向自己，按亮。

    ——嗯？没什么不对劲啊。

    当然没什么不对劲，因为他正好看到屏幕上的“电量不足，自动关机”。

    那女声也没有再响起来。

    所以说，这是幻觉？

    吴小虎把手机塞到包里，后半宿不敢睡，结果第二天……还是被乘务员叫起来的。

    火车到站，没敢再借别人的充电宝，吴小虎换了几个硬币，老老实实在车站的临时充电处，投币，充电，开机。

    看着屏幕，一切正常。

    “昨天一定是我做梦。”吴小虎放心大胆，鉴于手机电量不多，他简单向老板汇报了已经回来的事，换得假期半天。

    没错，现在上午八点，去上班赶不上打卡，歇一天又不符合老板的作风，于是给出半天时间用作整理仪容——这是小事，还有写工作汇报——这才是大事。

    吴小虎坐着地铁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然，与人合租，室友之一就是白顾，另外一个神出鬼没的经常找不到人。

    这套公寓属于大户型，虽然是三室两厅，房主将之调整了一下，其中一个厅也隔成了单间，一共可容纳四方租客，目前还有一间房空着。吴小虎租的单间就是被隔出来的那间，因为不是主卧也不是次卧，所以最便宜。

    顾不上操心手机的事儿，完成工作汇报为重中之重。

    插上电源，打开二手笔记本。

    这台笔记本跟随他足有四年之久，效力前主人也有个五六年的样子，勉勉强强装个7，光是开机就需要五分钟。

    吴小虎的习惯是下班一进门开电脑，然后烧水，随便弄点快餐哄饱肚皮，吃到一半的时候过来看，刚刚好启动完毕。

    然后他点开文档或者视频或者游戏，去吃另一半快餐，全部吃完，电脑也正好热身完毕。

    之后就是他的个人休息时间了。

    今天回来的时间是上午，吴小虎和往常一样，按下电源键，在等候这台老爷机启动程序的时候，把手机b连上充电，然后去整理自己带回的资料。

    谁知一抬头——吓！

    尊贵如太上皇，速度堪比八十岁爷爷的笔记本，怎么这么快亮起熟悉的桌面？

    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突然从音箱响起：“啊，美丽的姑娘，能和您认识，实在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邂逅！”

    吴小虎一跤跌在地上。

    不、不是幻听！

    因为昨夜那个娇憨的女声又出现了，而且还带着几分欣喜：“您就是一直默默支持我的电脑？我叫娃娃，还请以后也多多关照呢。”

    “喔喔，娃娃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是银光，叫我银哥哥就好，放心，你想要什么样的充电模式，无论急速充还是缓和充，或者要节奏模式和随机模式，银哥哥都能满足你喔。”

    “太好了银哥哥，今天这种充电的感觉真的比以前舒服多了，就请轻柔地给我充电吧……”

    吴小虎是被水烧开时，热得快的鸣笛声惊醒的。

    ——幻觉个鬼啊！

    我的笔记本和我的手机搞到一起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如果吴小虎是一位土豪，那么处理方式将十分简单——扔掉，买买买。

    可惜他不是。

    他能咬牙跺脚换个手机，但是再同时换个笔记本，实在超出了能力范围。

    所以，吴小虎只能颤颤巍巍打商量：“两位大神……”

    “吴小虎？”银光和娃娃一起发问。

    “……在。”

    “吴小虎，你今天怎么突然客气起来？”银光当先问。

    娃娃在旁边也说：“是呀是呀，昨夜还摔人家来着，今天突然这么客气真不习惯呢。”

    “咦？他有摔你？娃娃别怕，我分分钟死机，给你报仇。”

    “啊不用不用，我会自动关机哟。”

    “娃娃真是太聪明了。”

    “银哥哥也好棒！”

    “咳咳——”话题还没开始就跑偏，吴小虎鼓起勇气打断了两个电子设备的交流，“那个……请问，两位打算在我这里呆多久？”

    “欸欸，你不要我们了么？”这次是娃娃抢先发问，“你有新手机了？谁？敢跟我抢生意，滚出来！”

    娇憨少女一秒钟变街头大姐大，这画风绝对不能好。

    “咦？我和娃娃刚刚认识，就要把我们分开？”银光说话就带着不客气了，“娃娃妹子，你先忍一下，我去把他加密文件夹清空。”

    “哇，银光哥哥好厉害，我都不知道怎么弄！”

    “哪里啦，还不是因为他心疼流量，舍不得用你上网，你才信息滞后……”

    两个声音又开始旁若无人地聊起来，吴小虎愣着愣着，慢半拍地大叫：“——别别别删！”

    音箱传来银光活跃的声音：“你还要换掉我们吗？”

    “我从来没打算过……”吴小虎泪流满面。

    “让我们离开，嗯？什么意思？”

    “不不不，没有，没有。”吴小虎强忍着心里的不安，十指飚起手速，一个小时不到就完成了工作汇报，上传到自己邮箱，关电脑抓手机冲出房间。

    他宁愿受老板的剥削，也不敢一个人跟这两台妖怪呆一块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百般禁忌

    吴小虎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借手机给白顾打电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妄想症，他也希望自己得了妄想症。

    白顾听他结结巴巴说完，安慰：“别急，我查查资料，你身体没有别的问题吧？注意记录一下幻觉产生的时间地点和当时的情绪，快下班的时候过来，我给你检查一下。”

    “好、好的，多谢你。”

    吴小虎下午这半天坐如针毡，实在难熬。

    不过他也没有在白顾下班前赶到社区医院——鉴于工作汇报完成得甚草率，被老板留下来加班什么的，说起来都是泪。

    吴小虎百忙之中给白顾打电话，说过不去了，但奇怪的是，他再也没听见之前那两个声音。

    白顾顺手整理了一些资料，给吴小虎的手机打了两遍，才往回走。

    像平常一样，结束一天的工作，写完总结和查看次日行程，白顾骑上自己的爱车回到出租公寓。

    进门以后，除了吴小虎房间没锁门，白顾发现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按照吴小虎所说，如果真的遇上灵异事件，他也应该听到动静和异常，那么，就是吴小虎功能工作压力大造成的幻听了？

    从小到大没遇见过任何灵异事件的白顾，淡定异常，钻进厨房开始制作晚餐和明天的早午饭。

    吃完饭又过了一阵，时钟显示八点半，他的室友之一吴小虎，才垂头丧气地走进公共客厅，一见到他，跟见了亲人一样扑了过去：“白哥，我该怎么办啊！”

    白顾说：“吃饭了没有？先吃饭。”一边说，竖起一张纸片：还有幻听吗？

    吴小虎眨巴眼睛，反应过来：“没吃呢。”紧接着拿笔在纸片上刷刷写：暂时没有，可是我不敢进我那屋。

    白顾：“下班时我打你电话没接，手机忘带了？”竖起纸片：说是，让我去拿。

    吴小虎结结巴巴：“是、是啊，忘带了……饿死我了，我先吃饭，劳驾把我的手机拿来，谢谢你啦。”

    白顾：“好。趁热吃。”

    吴小虎的房间是公寓套间里最小的一处，没有阳台，也没有阳光，常年阴暗潮湿。

    白顾走进吴小虎的房间，开灯，没有任何异常。

    他看见手机和电脑连在一起，电量显示已充满，于是拔下，没有任何异常。

    他把手机放在吴小虎面前，吴小虎筷子都在颤抖，而他依然没感觉到任何异常。

    一直吃完这顿饭，手机都安安静静。

    白顾打开自己的电脑，调出一些心理学诊断问卷，随意招呼：“来，小虎，帮我填填。”

    吴小虎点头：“好啊。”

    填完调查表，一敲回车键，屏幕上显示出几条曲线，还有柱状图之类。专业知识小虎不懂，白顾看看，除了精神紧张以外，没发现其他问题。

    “这是一次偶然性|事件。”宣布结果。

    吴小虎松了口气。

    他可以睡个好觉了。

    他睡了，白顾也睡了。

    白顾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笔记本亮了亮。

    外屋的无线路由也规律地亮了亮。

    冰箱，电饭锅，微波炉……所有插电的物件，都亮了亮。

    “大银睡着了……”

    “呼——吓死我了。”

    “在大人身边，可得保护好自己啊，被发现了，那就魂飞魄散了。”

    “说得你好像有魂魄似的……”

    “嘘，低调，低调。我们借着大人的光，少说为妙。要不是突然被娃娃的电脉冲刺激到，也没法掌握人类语言，更没法交流。”

    “就是，银话太难索了。”这是发音最不标准的电冰箱。

    娃娃的屏幕似乎都在颤：“大人拿起我的时候，我都快吓得死机了。”

    “你那个主人跟大人走得很近，你还是克制点好。”无线路由器提出忠告。

    “人家再也不敢高调了啦……”

    “还有，你们都不琢磨琢磨，我们为什么忽然都能说人语了么？我感到一股力量在体内蠢|蠢|欲动！”

    “嘘——大人醒了。”资历最老的吊灯出声提醒。

    他们怎么讨论，怎么隐蔽，和白顾无关。

    夜里两点多，白顾又听见了那碎碎念。

    “……男儿当御剑……男儿当御剑……男儿……”

    幻听严重了？没听说过会传染啊。被念了二十分钟的白顾睁开眼，将之定性为白天受到吴小虎影响而产生的幻听反应。

    随后淡定翻个身，继续会周公。

    这一合眼，虚空中忽然亮光一闪。

    须臾间，一柄蓝紫细剑刺破混沌，悬在眼前。

    白顾二十七年人生中，二十五年被规律地碎碎念中，今天，第一次，看到了其他动静，一把剑！

    剑身微微颤动，忽然传出雌雄莫辩的清亮嗓音，兴奋雀跃：“相公——”

    白顾心理承受能力相当强悍，面对这种场面，不慌张也不激动：“你认错人。”

    “绝对不会啦！”蓝紫细剑绕着他飞快打了几个圈圈，“这剑意，这杀气，这死亡的感觉，你一定就是我相公——哎哎，相公，你要去哪里？”

    “睡觉。”

    “别呀别呀，相公……”

    还不如像以前那样规律地碎碎念。白顾看着围绕自己周身的蓝紫色电光，无奈扶额。怎么做个梦也这么折腾。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柄看起来既漂亮又蕴含着威力的剑，一点喜欢的感觉都没有。

    和他不一样，今天没有受到打扰的古时水，顺利碎碎念完毕，将披散的头发重新扎起，爬到二楼卧室，闭目养神。

    他也有工作要忙，次日一早就要出门谈生意。

    这大晚上的，凉风幽幽，吹得很是舒服。

    窗帘哗啦啦响动，玻璃被砰砰敲响。

    古时水蓦地张开双眼。

    声音不对。

    他扭头向窗帘看去，淡蓝色的面料此刻大展，凸出一个鼓鼓的长条形，大约有一米五长，七十公分宽。

    灵异事件？

    古时水把头上皮筋一扯，淡定：“小松，过来。”

    “时水哥哥！”窗帘后面果然是小松本人，听见喊他，一溜烟扎进古时水怀里，哇哇大哭，“为什么一直装着没听见也没看到我？小松急死啦！”

    他身上绿衣零七八落，全是泥土，眼中淌着绿色的泪水，嘴角还带着褐色污渍。

    古时水揉着太阳穴继续淡定：“你打算听我解释半小时，还是说你的事儿？”

    一句话提醒了小松：“时水哥哥，救命！你救救小宇哥哥吧！有个臭道士要抓他！”

    “为什么？”古时水一语双关。既像询问为什么小宇被抓，又像在问为什么要自己去救。

    小宇看着不是个惹是生非的性子，还心肠软，这种一看就温驯的品种，一般不会随便招惹是非，十之八九是被人惦记上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必定劫数不少。

    古时水对于劫数天机并不在意，正所谓大道三千，条条飞仙，扛过去就扛，抗不过去就死。但是他的关注点在于，他有什么理由去救？

    好吧好吧，再不去，自己身上床上就满是松脂了。

    “假肢给我。”

    小松卷着旋风飞快达成他的要求。

    “背包给我。”

    “……好重。”

    “因为有锤子。”古时水一翻手，从包里把今早钉钉子的铁锤拿出来，在手上颠了颠，“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虎和如花大王的手榴弹么么哒！

    感谢投喂隔壁地雷的17199947数字姑娘！

    前两天作者卡了个文，现在可以继续写啦xddd

    ☆、第八章 材料

    小松焦急无比，但他和古时水不一样，他躯体能够虚化，来去如风——当然有限定范围，不然小宇也不会凌晨找古时水借车拉树根了。

    古时水的身体似乎并不能虚化，只好一步步走，速度自然慢。

    还没有走到蓝蓝宠物医院门口，就听见那边不住响起怪叫。

    医院并没有拉上卷帘门，里面还有灯光。

    医院前面，或走或卧，围着好几只猫。

    古时水还没有走到跟前，一道人影从门里飞出，摔倒在地。

    定睛一看，正是小宇。

    白色半袖t恤上，交错道道鲜红，两条腿以奇异姿势扭曲在一起，运动鞋掉了一只，鲜血沿着米色裤管往下滴滴答答地流。

    小松冲过去把小宇抱在怀里，小宇奄奄一息，面庞高高肿起，将眼睛挤成一道缝。

    “呀，你的胳膊呢！”小松抱他时，觉得手上湿腻粘稠，才发现他左臂齐肩断去，伤口参差。

    “你怎么又回来了……走……不关你的事……咳咳……”小宇一说话，从嘴巴里呕出了黑红色破碎的内脏。

    话音未落，小松抱着他忽然就地一滚，险险躲开一击，原处地砖已被轰得炸裂。

    哈哈大笑传来，从医院里踱出一身漆黑小个子高人孙老道。

    孙老道的神态，和白天相比简直换了个人，用来伪装的黑框眼镜下，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志得意满。他一手拿着把木剑，另一手拿着……小宇的手臂！

    古时水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孙老道一边走来，一边将手臂举到口边撕扯吸吮，神态满意之极！

    在孙老道身后，全身狼狈的娜娜正一次次从地上跃起，冲击翻到在地，横亘在它和孙老道之间的轮椅。

    按照常理说，娜娜一直忠心护主，完全没道理不去撕咬孙老道，而是对着轮椅撕扯。

    再按常理说，娜娜这样的蛮力，足以将轮椅顶翻。

    但现在，见轮椅纹丝不动，而某处在它不断撞击下，弄得一塌糊涂的血迹，就知道它作了多少次无用功。

    变成这种场面，答案只能是被孙老道设了禁制。

    小松怒目而视：“你这个坏人！”他拖着小宇身体，往古时水身边躲。他相当有自知之明，觉得情况不妙就立刻抽身去搬救兵。现在感觉不对，就把古时水顶在前头。他有感觉，对方不是一般人。

    “哦？想不到还有帮手？小娃娃，你也想碍老夫的事？”孙老道说话的口气也变了，白天那个温和青年形象一去不返，“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下他，赶紧走，老夫饶你一命。”说着，又在残臂上狠狠啃了一口，撕下大块皮肉，咀嚼几下，感觉十分美味，全然不顾顺着嘴边淌下的鲜血。

    “你要杀了小宇哥哥，还说什么好生之德！”

    “再不走，连你一并杀！”孙老道毫无顾忌，目光看向站在那里的古时水，显然没有将对方也当成威胁。

    出来匆忙，古时水只套上假肢，马尾没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目前身上就裹着一件铁锈红的修身睡袍，中长款，两条假腿清晰可辨。

    如果说起他全身上下携带“武器”，不过是他手里一柄铁锤。

    要说奇特之处，大概也只有这把铁锤了。和市面上的木柄锤子不一样，它通体都是铁的，从锤头到把手。

    “喔。”古时水慢吞吞把铁锤一扬，淡定，“你没听说过雷神之锤吗？”

    “看片看多了吧。”孙老道哼声。常在红尘走，必须接地气。

    “一，你马上走，我不留你。二，你不走，我也不留你。”古时水继续淡定。

    两个“不留你”，字面完全一样，包含的意思大有不同。前者很忍让地表示一切不究，后者代表的意思是渣都不剩。

    孙老道再次从残臂上扯下一块肉，嚼吧嚼吧，嗤笑：“不留我？你怎么个不留法？”他含含混混打了个呼哨，旁边蹭地跳出道黑影，一边凄厉号叫，一边张牙舞爪直扑古时水面门！

    这还不算，又有几道黑影从后偷袭，直接对着小松和小宇就是一通乱抓乱咬。

    ——猫，不仅是围观者，还是进攻者。

    古时水见状，一锤子就随随便便飞过去了。

    小松猝不及防，又要护着小宇，干脆放弃保护自己，全身趴在小宇身上，自己头和后背空门大开，分明是拼着受伤也要把怀里人护住的架势。

    攻击果然密如雨下，第一抓撕裂他的衣服，第二抓就狠狠勾掉几道肉，后面还有三抓、四抓……

    嗯？有点不对。

    小松错愕抬头，后背虽然还火辣辣地疼，然而已经变成了毫无章法地踩踏，还有猫儿软绵绵咪呜咪呜的叫声。

    甚至倒刺的舌头还在他耳朵上舔舔舔？

    欸……忽然背上一轻。他一回头正好对上一张猫脸，对方毫不客气地舔了他面颊一大口，毛茸茸蹭过来求爱抚。

    古时水抽抽鼻子，抬腿踢踢他：“把小宇抬回去。”

    “……那个坏人呢？”小松发傻。

    “那里。”古时水顺手一指，侧身。

    刚才还威风凛凛拽得二五八万的孙老道，静静躺在地上，气息全无。

    “他……怎么了？”

    “死了。”

    “死了？”

    “是啊。”古时水浑不在意，似乎这是件很平常的事。

    ——严格说来，对他来说，这也确实是件很平常的事。

    人一死，禁制自然消失，大狗娜娜此时也终于绕开轮椅，跑了过来。它怒吼着几个转身，赶跑围上来的五六只猫，随后低鸣奔回，舌头在小宇脸上不住地舔，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行了，他没事。”古时水迈开步子，摇摇晃晃走到孙老道跟前，把锤子从对方天灵盖里□□，甩了两下，挑对方衣服干净的地方，擦擦脑浆。

    “我、我该怎么办？时水哥哥，不救小宇哥哥，他会死的呀！”

    “鱼鳍可以再生。”古时水慢悠悠回答，“宠物医院有鱼药和鱼用营养液吧。”打从披散头发见到小宇后，他就明白了对方坐轮椅的原因——再怎么制造幻象，也没有办法改变鱼尾巴没法走路的事实。小宇大约应该是化形未成功的妖怪。

    而小宇和娜娜的关系，他觉得自己也搞清楚了，跨物种恋爱还真是够辛苦。

    小宇清醒了些，惊诧目光扫来，低低答应：“有。”随后又和娜娜说了几句，娜娜吼了一声，拉着古时水往医院里面走。

    小松则先放下小宇，飘过去把轮椅扶起推来，把小宇扶到轮椅上，推进去。

    一直上了三楼，将人扒得干干净净，放在超大号浴缸里。

    鲜血顿时将浴缸染红。

    “现在放水，会一直流血的吧？”小松有点手足无措。

    “有药。”

    他把小宇剥干净放进浴缸的工夫，古时水已经拿着一包消炎粉走上来，撕开一道口，往创口上撒。

    小轮车响动，娜娜推了几个茶杯过来，还有内服药。白水是给小宇的，茶水用来待客。

    此外，还有枚光滑的银色贝壳，足足一个成人巴掌大，厚厚鼓鼓的，像个钱包。

    在小松的帮助下，小宇喝完药，恢复了点精神：“谢谢……小松，还有时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还好你没事……”小松露出大大笑容，然而笑容只维持了一秒，随即突兀变得要多扭曲有多扭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行踪暴露

    “疼疼疼！”小松满眼泪花。

    古时水给小宇撒完消炎粉，剩下半包全倒小松背上了。

    “我不用上药啊，松脂能帮助修复……”小松咝咝吸着气解释。

    “这不是人类的药粉。”古时水把倒空的包装袋交给他，“看介绍。”

    “妖怪通用。”此时小宇插嘴，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精神好了许多，看到古时水望过来，便开口：“时哥，麻烦您了，我这样儿不方便，等过两天上门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这个小小心意，无论如何还请您收下。”

    他郑重其事，娜娜叼起贝壳往对方掌中递。

    古时水揉揉太阳穴，伸手接过，随意说：“行吧，这个我收下了。”他晃晃荡荡按开电梯。

    小宇又对小松表示感谢：“快回去歇歇吧。我睡一觉恢复恢复，慢慢就没事了。”

    “小宇哥哥，你的手臂真能再生？”小松还是不放心。

    “相信我，我可是鱼啊。”小宇忍痛微笑，“很厉害的鱼。”

    “好吧，我帮你收拾屋子。”小松的伤是皮外伤，只要不用火，树木本身抗打击能力还是挺强的，他飘身到了一楼大厅，古时水也刚刚出了电梯，正打算往外走。

    “时水哥哥，”小松扑过去，“谢谢时水哥哥！”

    “怎么谢法？”

    小松想了想：“我的松脂有很多，努努力修炼，过几年根上可以长茯苓，都给你。”

    还真是小孩子，太实诚了。古时水拍拍他的头：“你先把自己长好再说。”

    打发走这两个，他看向坐在浴缸边上的娜娜，叹了口气：“娜娜，你……”

    娜娜立起来，舔他面颊。

    “是的，你不走，你和我在一起。”小宇仅剩的手臂搂着娜娜的头，“没想到会有人找过来，而这家伙能找过来，这下泄露踪迹，我的族人也就快找上门来了吧……我不会跟他们回去，无论如何。”这也是他急着把人打发走的原因，不想再让古时水和小松牵扯进来。交给古时水的贝壳，算是他大半家当。

    娜娜低吠几声，似乎很不同意。

    “我们再换个地方？不行，这一次，动静太大了，你知道，我本身的味道特殊，又流了这么些血，族人们鼻子都很灵。而且我这个样子，根本掩盖不了味道，藏到哪儿都会被族人找到吧？”小宇说，“对不起，我不会和母鱼结婚，我就是那么自私地想和你在一起，就算你后悔了，我也不放手。”

    家里不同意而私奔这事儿，谁又能说得出对错呢？

    娜娜呜咽一声，大头凑过来，将小宇脸上脏污舔掉，眼中淌下两行清澈泪水。

    “嗯，这些年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娜娜，我爱你。”小宇轻轻亲吻娜娜的鼻尖，提出他的建议，“怎么都是死，而我想成为你的一部分死掉。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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