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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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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拣尽寒枝 作者:胭脂藤

    第15节

    张寒时再联络夏俊树时,对方一家人显然比他还要急切,双方很快就约好了时间。

    也不知叶初静如何操作的,各种材料及手续很快就办妥,翌日下午,他就陪着张寒时去了市内权威的鉴定机构。

    几乎在他们到达的同时,夏俊树和他的父母也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制服、拎着医用冷藏箱的陌生女士。经解释,张寒时才知在前天,也就是遇见他的当日,夏俊树便紧急联系了他的祖父祖母,两位老人家年事已高,家人都不赞同他们来回奔波,也是为了慎重起见,这位陌生女士箱子里装的,正是夏家多位亲属的dna样本。

    才初四,鉴定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本应还在休假,叶大少一出手这些却都不再是问题。反正他们到时,实验室的相关人员已经早早准备就绪了。

    从张寒时、夏一曼身上采集了测定所需的样本,加上冷藏箱里的样本,接下来就是等待。

    夏一曼看上去比上次冷静了许多,只是见到张寒时,她又忍不住两眼垂泪。张寒时陪着她在专门的休息室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她脸上才渐渐有了笑容。

    几小时后,鉴定实验室便出具了结果。

    张寒时拿着报告书,手指不安地放松又捏紧,一时却不知该不该打开。

    叶初静目光整个落在张寒时身上,见他一脸紧张,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肩,问:“时时,要不我来帮你看?”

    听到叶大少的话,张寒时沉默少顷,他摇摇头,又笑了下,“不了,我可以的。”

    叶初静不再强求,只用力握紧他的肩,陪伴在他身侧,仿佛要以此给予张寒时力量一般。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张寒时感觉心跳的没那么快了,就将那份轻得很沉重的报告书打开了——

    双眼盯着鉴定结果那栏,张寒时一言未发,看了许久,生怕看错。

    而不远处,拿到另一份报告的夏俊树他们,神情更多的却是欢悦与激动。夏一曼更是急急起身,朝还愣神的张寒时过来,一把将他抱住了。

    “寒时,我是姨妈啊!一颖她不在了,幸好还有你……还有你……”

    紧紧拥抱他的那双柔软的手,哽咽的话语,悲喜交集的眼神,无不真情流露,也将张寒时从怔愣里唤醒了。

    张寒时目光低垂,睫毛微微颤动,他眼底发热,看着扑进他怀里的夏一曼。身体僵了一会儿,张寒时终于伸出手,回抱住了对方。

    “姨妈……”

    “好孩子,好孩子!”夏一曼显然是个感性的人,她又一次潸然泪下,啜泣着说道,“这些年我们都没有一颖的音讯,更不知道她已有了孩子。这个傻姑娘,她怎么能那么倔呢?情愿吃那么多苦也不愿回家来,爸爸和妈妈其实早后悔了,他们只是拉不下面子,如今却连她最后一面也没办法见了……”

    张寒时也被勾起伤心事,不禁无声垂泪,想到母亲所遭受的苦难,仅仅只因所爱非人,比起固执怄气,母亲她也许只是觉得无颜再去面对家人。

    见两人哭得伤心,叶初静和夏家父子纷纷上前,几个人好不容易才将张寒时与夏一曼的情绪安抚下来。

    “现在时间不早,我在春景阁定了包间,不如我们先换个地方,边吃边继续聊。罗先生,夏女士,两位意下如何?”

    叶大少举止优雅,气度不凡,过去的一下午,他对张寒时的那份呵护,更是体贴入微,生怕他饿了累了冻了,罗文轩与夏一曼他们都看在眼里。对两人的关系,他们心里也有了些数。

    这时对他的提议,他们自是欣然同意。

    ☆、第73章

    那顿晚饭后,隔天,夏俊树与他父母就从晋江市动身,要亲自将好消息带回仍在法国的夏家其他家族成员。

    本来他们是邀了张寒时一道同行的,夏俊树更告诉他,全家人都盼着要见他。不过由于柳佳莹与厉曼婷的婚礼举行在即,张寒时答应在先,他只好向夏一曼、罗文轩解释了原因,取得他们谅解后,张寒时答应结束北美之行,他会马上飞欧洲,前往法兰西与他们团聚。

    到了初六那天,早上起床,张寒时就将自己与儿子的部分随身物品收拾妥当,装进一只皮箱里。单手抱起儿子,张寒时推开房门,叶初静这时已在外等候着。

    体态修长挺拔的英俊男人,只随意站着,就自成一道风景。叶初静看见张寒时,便含笑走过来,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皮箱。随后,他又低下头,大大手掌遮盖住小家伙好奇的眼神,就对准张寒时的双唇深吻了下去。

    因顾及怀里的儿子,张寒时微微仰高下巴,被动承受着,很快满脸通红。叶初静这两天越来越得寸进尺,也不知是被什么刺激了。等他终于亲够本,放开张寒时,张寒时气喘不匀,瞪着他,话也说不出。

    小家伙张乐此时终于重见天日,他看着心爱的爸爸脸红了,嘴也红红的,眼睛里湿漉漉的,好像要哭了。小家伙转过头,同仇敌忾地瞪着满面笑意的叶初静。

    坏人!

    “时时,我们出发吧。”

    叶大少笑意不减,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一点没受影响,他牵起张寒时的手,就说道。

    等上了机,叶初静给张寒时和张乐两人盖上毛毯,挨着他们身边坐下,轻声对张寒时说:“时时,飞机还要飞很久,而且美国与华国有十多个小时的时差,你尽量多休息一会儿。如果怕睡得不舒服,你和乐乐还可以去机舱上层的卧室休息。”

    嗯了一声,张寒时点点头,叶初静考虑得比他还要周到,他自然不会反对。虽然暂时没什么睡意,张寒时仍合上眼闭目养神,中间吃了点东西,接着,又去睡了一会儿。

    最后,在叶大少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里,张寒时被叫醒,他们到了。

    ……

    下飞机的时候,美国西海岸加州艳阳高照,仍然是上午。

    他们到达的圣迭戈市,位于加州西南部,终年阳光充足,气候舒适宜人,哪怕冬天,依然很温暖,可以说四季如春,十分宜居。

    在酒店安顿好后,张寒时就联络了柳佳莹,告诉她他们已经平安抵达。张寒时没和她交谈太久,明日就要举行婚礼,想来柳佳莹必定是忙碌不堪的。

    打完电话,张寒时就走到酒店套房外的阳台,这里面朝一大片蔚蓝海岸,港口整齐停泊的白色帆船游艇,茂盛高大的棕榈树林,都能尽收眼底。阳光明媚,景色迷人,张寒时只穿了一件衬衣,风吹拂在皮肤上,一点都不冷,反而相当舒服,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这时的他扶着雕花栏杆,忍不住探出身,深吸一口气,然后又舒展身体,尽情伸了个懒腰。

    “时时,你在干什么?!”

    下个瞬间,叶大少紧张的声音就从张寒时身后传来,来不及回头,他就被叶初静用力抱住,往后拖去。

    “这里是高层,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万一摔下去……下次不准再做这么做了,答应我!”

    叶初静绷紧声音,满目严峻。张寒时被吼得一愣一愣的,都快忘记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动了动眼珠,看着叶初静的眼神里充满疑惑。张寒时依旧不明白,他只是伸个懒腰,为什么叶大少一副天塌了的紧张样子,他在害怕什么?

    “叶初静,我这么个大个人了,不会掉下去的。”张寒时笑了笑,试图缓解气氛。

    “还笑?”叶大少非但没能被安抚,蹙起眉头,眸色更深,他捧起张寒时的脸,下一秒就狠狠咬住了他的唇。这个吻与平日里截然不同,带着明显的惩罚性质。

    在叶大少凶狠的攻击中,张寒时很快溃不成军,他的嘴唇被啃咬得又痛又麻,几乎快没有知觉,连呼吸都被夺走,然而叶初静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他才终于知道怕了。

    直到张寒时在他怀中彻底软化,叶初静停下,眯眼追问:“下次还这么做吗?”

    被他欺负的狠了,张寒时倔脾气也上来了,他别过头,不出声,更不要去看叶初静,以无声表达反抗。这些日子,叶初静处处宠着他,几乎什么都顺着他,张寒时不明白,他只是在阳台看了会儿风景,叶初静的反应怎会那样大?

    见他这样,叶初静气极反笑,他用指腹轻轻揉着张寒时红肿的嘴唇,明明是极温柔的动作,却偏偏令人毛骨悚然。

    “时时,听话,别让我生气。”

    “我没错。”

    张寒时回的强硬,心里其实已在打鼓,他最怕叶初静这个样子。过去他把他惹到这地步,接下来肯定要遭罪,他太了解叶大少的手段了,刚才的吻,只是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明白归明白,张寒时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要他按头认错,他万万办不到。而且,叶初静的样子也有些奇怪。

    他不愿两人再走过去老路,定了定神,就抬起目光,注视着他面前男人的双眼。

    “叶初静,你怎么了?”他问。

    两人生活在一起,叶大少掩饰得很好,但他最近似乎总有些焦躁不安,这点,张寒时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看——我不是好好在这里?”张寒时说着,就伸手,抚摸那轮廓深邃、结了冰霜般的俊脸。

    大概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叶大少脸部肌肉微微抽紧,接着,就像是冰遇上火,他浑身的寒意迅速消融了。

    “时时。”叹息着,更用力地抱紧怀中人,叶大少语调有些闷,“我怕你出事,我怕你不见了,现在你找到了亲人,我又担心你不要我了。时时,我爱你,可我越爱你,就发现担心害怕的东西也越多。”

    听到这里,张寒时不由笑了起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看似无所不能的叶大少,原来也会纠结这些事。

    “那么如果我不要你,你就真会让我离开么?”张寒时问他。

    毫不迟疑地摇头,叶初静目光深邃,定定注视着张寒时的眼睛,“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所以时时,不要逃,不要让我发现你想要离开我,因为到时,我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发疯的。”

    这话说得简直无赖至极。

    张寒时却早有预料,他一点也不意外,对叶大少半真半假的威胁,心里也不觉害怕了,真奇怪。也许是因为两人重逢以来,不断磨合相处,让张寒时知道,他不再是过去的他,而叶大少也不是曾经的叶大少,他们都变了,或多或少。

    所以张寒时这一刻能放心地摸摸他的头,给他一个微笑,说:“叶初静,你不会的。”

    而回应他的,是叶初静更紧密的拥抱,以及他火热的吻。

    结果到最后,张寒时也没能弄清楚,叶初静突然那么紧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

    时间很快到了次日,柳佳莹与厉曼婷的婚礼,如期在一艘豪华游轮上举行。

    到达现场,乐队演奏着轻快的音乐,船舱内外和甲板栏杆上,到处装饰着银色和白色的气球,以及洁白的玫瑰与百合花。厉曼婷的家族在当地是个有名望的大家族,现场宾客众多,举目望去,到处一片欢声笑语。

    到了预定时间,仪式便正式开始。

    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两位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出现在众人眼前。厉曼婷穿一袭曳地鱼尾长裙,高挑动人,裙摆上缀满银色暗纹与水钻,而柳佳莹则一身别致的希腊式婚纱,褶皱层次丰富又素雅飘逸。两人手牵手,走到台前,脸上均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在现场司仪的安排下,仪式并不冗杂,两人的誓词简单却打动人心,彼此交换戒指后,她们便亲吻彼此,连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她们的幸福气息。

    早已准备好的气球与白鸽一齐放飞,来宾们纷纷起身,以掌声恭贺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寒时手里牵着儿子,和叶初静站在后几排,他看到前排那位顽固的柳老爷子,此刻趁人不注意,眼角也有泪光在闪烁,本来张寒时还有些担心,这下更彻底放下心来。

    ……

    白色游轮渐渐远离大陆,徜徉在蔚蓝大海上,甲板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人们尽情享受着海风,阳光,美食美酒,全然不觉时间流逝。

    在仪式结束后,张寒时就上前对柳佳莹、厉曼婷道喜祝贺。由于今天她们两人是主角,要应酬众多客人,张寒时很识趣,聊了几句,就不再多谈了。

    接着,他与叶初静带着儿子,一起去了下面的船舱。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主餐厅里也有不少人,不过还是相对安静的,三人吃了点东西,又说起了这趟游轮的目的地夏威夷群岛。

    做远洋航运发家的厉家,今番也是大手笔,所有前来观礼的来宾,都可以享受一次为期两周左右的圣迭戈与夏威夷群岛往返之旅。当然,若有事,你也可以提前离开。

    吃了饭,小家伙张乐就把持不住了。要说这次除了柳佳莹、厉曼婷外,谁最开心?约莫就属他了。

    小家伙此刻坐在张寒时腿上,哼哼唧唧,摇来摆去,像个肥嘟嘟的不倒翁。他从未坐过这样大的轮船,看什么都新鲜有趣极了,这会儿更迫不及待,想要到处“探险”一番。

    “叶初静,你去忙吧,我带着乐乐就可以了。”张寒时说道。他可不会忘记叶大少是个大忙人。这次随同他们的保镖王硕,刚才已找了他几次了。

    “嗯,我让王硕派两个人跟着你。”叶大少到底不放心,他这次带的人手不多,毕竟是在别人的船上,大张旗鼓,喧宾夺主未免不像样。

    张寒时没他那么小心谨慎,这是婚宴,会出什么事呢?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第74章

    一顿饭最后不欢而散。

    叶初静未再开口,沉默是金,而张寒时也心灰意懒,他想话既已挑明,再无一丝转圜可能,习惯被人众星拱月的叶大少,即便对他有那么一点割舍不开的留恋,至此热情也应冷却下来,明白在他身上只是浪费时间。

    毕竟他是那样高傲的人,破天荒一次低头,竟碰上自己这么个不识抬举的,结局更不甚愉快,想来以叶初静的自尊,绝不会容许他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拖着沉重步子,张寒时回到家,他仿佛耗光了气力,倒头便睡。当痛苦变得难以承受时,张寒时就会想睡觉,放空头脑,什么也不去思考,这大概算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叶初静的出现,勾起了张寒时最不堪回首的一段伤心往事,他所能做的,只有将手脚蜷缩起来,假装活的梦里,来抵御现实冰冷的侵袭。

    意识沉入深海,很快,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傍晚,柳佳莹接小张乐回到家,就发现张寒时的情况不太对劲。

    好不容易叫醒他,柳佳莹一脸肃穆,连问几个问题,张寒时都答非所问,一脸梦游般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又犯病了。往年这样的嗜睡情况一般只在他生母忌辰的那段时间里才会变得严重,今天这是怎么了?

    “乐乐乖,去给爸爸拿药。”幸亏柳佳莹就是医生,她一边同张寒时说话,让他保持清醒,一边回头对床边的小家伙温言吩咐。

    小不点张乐眨巴眨巴眼睛,也不哭闹,听见柳佳莹的话,他点点头,松开紧紧抓着张寒时手指的两只小手,就啪嗒啪嗒跑去客厅,熟门熟路拿药去了。

    吃完药,张寒时又昏睡过去。

    也不知多久后,他才迷迷糊糊,在一片柔和灯光中睁开了眼。

    也许是药物的关系,他的神智倒清醒了些,感觉额头正被一只小手软软地抚摸着,定睛一看,发现是儿子张乐。小家伙像只虾米一样团在他身体一侧,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他,见他醒来,立即高兴地大叫了一声:“爸爸,你醒啦!”

    声音引来了门外的柳佳莹。

    她快步走到张寒时床边,简单做完必要检查后,便点点头,道:“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这几天还得吃药,乐乐,你要负责监督爸爸,别让他把药偷偷扔了。”

    柳佳莹一脸医者的严肃,小张乐则猛点头,一大一小俨然如看管犯人,叫头脑里尚有些昏沉的张寒时哭笑不得。

    见他这样,柳佳莹默不作声片刻,还是开口说道:“那位叶先生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为你自己着想,最好还是别再见面了。”

    柳佳莹不清楚白天张寒时究竟遭遇了什么变故,不过接到林奇的来电,再察言观色,稍加推断,事情已被她猜得七七八八。表现适度关心的同时,她点到为止,并不刨根问底,留给张寒时足够空间。

    “谢谢你,佳莹。”这一声谢,张寒时发自肺腑。

    柳佳莹摇摇头,庄重的脸色换上笑容,“不用和我道谢,你该谢谢乐乐,为了照顾你,他撑到半夜,说什么也不肯睡。”

    在柳佳莹温柔的声音下,张寒时下意识看向怀里,他的宝贝儿子紧紧依偎着自己,此刻哈欠连天。毕竟才三岁多点的孩子,张寒时心底一片柔软,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亲亲他的额头,柔声哄道:“乖,睡吧。明天爸爸给你烧你最爱吃的菠萝饭和排骨。”

    听到他这话,柳佳莹心中松了口气,她知张寒时有心病,但多亏张乐的存在,总有一天,他心中的伤口也会慢慢随时间愈合吧?

    目光闪动,她悄悄带上房门,将温馨时光留给这对奇特的父子。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张寒时几乎足不出户,他专心致志埋头工作,一边与林奇在线视频进行讨论,一边开始着手将故事大纲转化为分场大纲。

    编剧与一般文字创作有相同也有不同,遇到瓶颈时,张寒时就一遍遍观看大量国内外的优秀影碟,揣摩片子里拍摄、剪辑、镜头场景转换、营造戏剧冲突的各种手法。这是笨办法,却胜在管用,能有效弥补他看片量不足,知识体系薄弱的缺点。

    有时候,盯着屏幕不知不觉一晚上就过去了,张寒时熬得两眼通红,加上白天还要对着电脑写稿,弄得眼睛常干涩不已,要么就酸胀流泪,柳佳莹给了他一大罐清肝明目的枸杞菊花茶,让他天天泡着喝,情况才渐渐好转。

    倒是林奇见他这样拼,忙要他保重,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辛苦吗?当然辛苦,可一分耕耘,才有一分收获,张寒时不敢叫苦叫累,与四年前他人生最低潮时相比,这些苦更算不得什么。

    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不知为什么,张寒时的每份工作都干不长。往往不超过一星期,录用他的地方就会以各种理由,客气或不客气地“请”他走人。

    这么几次后,张寒时也算看明白——有人成心让他不好过。那时他意志消沉,浑浑噩噩,每日醒来都是煎熬,从未深想也懒得深想,究竟是谁看他这般不顺眼,会对他这么个小人物穷追猛打?

    而现在,他有了张乐,生活平淡却安稳,就更不愿去再想这些糟心事。

    至于叶初静,自那天后,他就再没出现过。

    听林奇说,投资的事已谈妥,合同签订的时候,是由叶初静的律师及助手出面,他本人并未到场。

    这些话,张寒时听了也就听了,不再有太大反应。开头几天,脑子里空闲下来的时候,他偶尔仍会控制不住地想起他,想起他们的过往点滴,但渐渐的,这点微弱的念想便不再冒头,就像沉底的小石子,将湖面激起一圈余波后,又终归沉寂。

    叶初静的消失如他出现一样,突然又干脆,张寒时早有预料,十分淡定。他想他们两个之间,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至此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

    忙碌近半个月后,这天,张寒时给自己放了一日假。

    他一早起床,送儿子去幼儿园,顺道去了趟农贸市场,回到家时提着大包小包。到了傍晚,他做好一桌子丰盛晚餐,柳佳莹与张乐这时也恰恰好回了家。

    “哇——!”小家伙发出欢呼,立马撒了欢一样跑到餐桌前,人还没桌子高,不妨碍他踮起脚尖,眼神亮晶晶的,“爸爸,好多好吃的!爸爸好厉害!”

    被宝贝儿子一脸崇拜地望着,身上还围着围裙的张寒时弯起嘴角,一把抱起儿子亲了一口,语气溺爱,“小马屁精!”

    连一旁的柳佳莹也忍不住笑起来,喜色染上她的眼角眉梢,让她素净的脸十分光彩照人,见张寒时朝她看来,柳佳莹点点头,道:“名单已经确定,医院人事部通知我将护照准备好,下星期就出发。”

    张寒时听了,当即眉眼一亮,“佳莹,恭喜你!”

    早在一个多月前,柳佳莹就开始申请参加某个学术交流项目,该项目的发起者,是位于大洋彼岸,业界鼎鼎有名的国际权威医学机构。可想而知,机会难得,张寒时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谢谢。”柳佳莹也回以笑容,似想到什么,她又皱眉望向张寒时,语气有些不放心,“寒时,这次交流我要离开三个月,你一个人要不要紧?”

    名义上虽是夫妻,平日两人相处倒更像姐弟,朋友。一直以来,柳佳莹对张寒时照顾颇多,张寒时对她更是尊重有加,在这段掩人耳目的婚姻中,除了没有爱情,他们都堪称外人眼中琴瑟和鸣的模范夫妇。

    这时,见柳佳莹还在为他担心,张寒时放张乐下来,让小家伙自己去洗手,他直起身,朝柳佳莹笑着颔首,“别担心,我真的已经没事了,再说还有乐乐。”言下之意,为了儿子,他也不会再允许自己出事。

    柳佳莹终于放心,她又看向张寒时为了庆祝而特意烧的一桌子好菜,笑声轻扬——

    “吃饭吧。”

    ……

    几天后,张寒时带着儿子,在机场目送载着柳佳莹的巨大铁鸟缓缓升空,最终没入云层,消失不见。

    张乐这小家伙情绪低落了一阵,不过他毕竟还小,好哄得很,在张寒时向他保证,每天仍可以通过网络见到柳佳莹时,又很快高兴起来。

    从机场回到居住的小区,张寒时发现在他们那栋楼下停了辆运货卡车,不少身着搬家公司制服的人员,正忙着将家具、电器等大件运进楼里。

    “爸爸,这些叔叔伯伯在干什么?”张乐是个好奇宝宝,第一次见到搬家,他兴致勃勃。

    张寒时揉揉他的小脑袋,回答:“有人要住进我们这栋楼里,所以叔叔伯伯们在帮那家人搬新家。”

    他说完,也没多想,直接抱着张乐进了电梯。来到自己住的那层,才发现搬家公司的人也在,隔开一条走廊,这素未谋面的新住户,竟然就住他们对门。

    张寒时正惊讶,又看见从门内走出的英俊男人,他猝不及防,犹如被雷劈中,整个定在原地。

    过网络见到柳佳莹时,又很快高兴起来。

    ☆、第75章

    尽管游轮管理方尝试了各种可能的维修与补救方法,但正如王硕分析的那样,因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船体外围被撕裂出好几个大洞,损坏情况太严重,不断渗进船身的海水压力,也在使破损进一步扩大,最终,“白珍珠”号的船长米勒不得不发出遇险信号求救,对全船人员发布避难通告,并下令弃船。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已不是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年代。如今每一艘游轮上,都配备了足够全船人员逃生乘坐的救生艇,根据《国际海上人命安全公约》的要求,现代游轮的救生艇必须能一次性装载船上全体人员的125的容量,也就是说,每一位船上的游客和船员,都有125个救生艇座位。

    除救生艇外,在每间船舱内还配有救生衣,不光在房间里有,在游轮上的各个公共场所、各个紧急集合地点,都备有富余的救生衣可以提供。

    为小家伙张乐穿上儿童救生衣后,张寒时才给自己也套上了救生衣,他们在广播和现场船员的指示下,前往甲板集合。

    “大家不要推挤!船上有足够的救生艇可供每个人乘坐,请各位排队按照秩序离船,让妇女和儿童先行!”

    负责维持秩序的船员们,配合着船上的广播,一遍遍声嘶力竭,重申着这些话。但在一艘逐渐沉没的大船上,把生的机会优先让给他人,这本身就是考验一个人道德底线的时候。因此,仍有不少惊慌失措的乘客你推我挤,使得场面更加混乱。

    被王硕他们保护在中间,张寒时紧紧抱住怀里的儿子,小家伙被周围的景象吓坏了,却没有哭,张寒时鼓励地亲了亲他,然后举目四顾——倾斜的甲板上,到处都乱糟糟的,哭泣,呐喊,甚至叫骂声汇成一团,附近海面上,只有游轮灯光折射出一些微弱的波光,有部分救生艇已顺利下水,而更远处,只剩下一片漆黑。

    身处茫茫的太平洋中,四周全是海水,而他们正在沉没。这种感觉张寒时难以形容,仿佛咽喉被死神之手缓慢而切实地扼住,声音全挤在喉咙口,令人只想不顾一切,大叫大喊,来发泄绝望恐慌的情绪。

    张寒时四下找了一圈,可惜人太多了,他没能发现叶大少的踪影。世事难料,先前叶初静离开咖啡厅,张寒时怎么也没料到,短短一个小时不到,他们会就此失去了联系。

    “亲爱的,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在视线巡梭的时候,除了争先恐后的人群,张寒时也看到一位父亲将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双手递给已登上救生艇的母亲,自己却并未急着与他人争抢位子。他还看见一对银发苍苍的白人老夫妇,彼此双手紧握,站在船舷,仿佛整个世界的骚乱与他们无关。

    灾难面前,人性的弱点暴露无遗,却也总有闪光点伴随出现。

    此时,终于轮到张寒时他们登上救生艇,几乎同一瞬间,张寒时的视线不经意一扫,就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发现了厉国安他们一行,但他还是没看见叶初静。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深,他把小家伙交给了同行的柳佳莹与厉曼婷,拜托她们道:“佳莹,厉小姐,麻烦你们替我照顾一下乐乐,我去找厉先生问问情况——”

    柳佳莹他们来不及开口阻止,张寒时便向甲板另一头挤了过去,负责他安全的保镖王硕让两个手下留下照看,他自己和另一人也很快挤开人群,跟上了张寒时。

    “厉先生,厉先生,我是张寒时!”那一边的厉国安等人也正准备登上另一艘救生艇,张寒时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潮,满头大汗地叫停了他们,“对不起,请问你们有没有见到叶初静?爆炸发生前,他接到厉先生你的通知,赶去会议室了!”

    张寒时顾不上冒失与否,他现在只想知道叶初静的下落,以及他是否平安。

    头发衣服凌乱,整个人看上去颇为狼狈的厉国安摆手制止了身边人,他看出张寒时的焦急与担忧发自肺腑,于是亲自回道:“叶先生之前确实与我们在一起,后来他从那名嫌犯嘴里得知某个人名后,就告辞离开了,再后来游轮就发生了爆炸,我们也不清楚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张寒时原以为厉国安他们应该知道叶大少的下落,眼下看来,这一希望也破灭了。张寒时胡乱道了声谢,头脑里乱糟糟的,他问身边的王硕:“小王,你说叶初静会不会回去找我们了?”

    王硕微微沉吟,答道:“整艘游轮眼下都在紧急放送广播,通知避难,大少爷他就算回去找我们,听到警报,也该知道我们不可能留在原地,除非在半路上,他遇上了什么麻烦,被困住了。”

    这次出行,叶初静带的人手不多,连王硕在内,一共四名保镖。去审问那名嫌疑人时,他更是把所有人都留下来保护张寒时,自己孤身前往。

    听到王硕的分析,张寒时心跳如雷,手心直冒汗,他咬了咬嘴唇,抬头毅然道:“小王,我要回船舱去找他。”

    王硕大惊失色,忙道:“张先生,这万万使不得,大少爷吩咐我们——”

    “我不管他命令你们什么,现在他不在,我不想继续站在这浪费时间,你们也别想阻止我。”不等王硕讲完,张寒时就打断了他,语气极为坚定。

    而看到他的眼神,王硕知道劝不住,改口道:“张先生,我们陪你一起去。”

    他们迅速找到了“白珍珠”号的船长米勒,将情况说明,那位人到中年的大胡子船长立刻派了几名船员协助他们搜索。

    进到舱内,张寒时才知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很多,底下几层船舱由于船身倾斜已开始进水,部分地方甚至完全被海水淹没了,张寒时他们只能往上层走。

    “这样太慢了,我们分头找!”在五层的走廊里,张寒时对王硕他们吩咐道。

    游轮太大,时间紧迫,正将整艘船无情吞没的海水并没留出多少时间给他们。虽然王硕并不赞同,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快速分工后,他们就带着对讲机,分头行动。

    王硕他们留在五层继续搜索,张寒时和另一名船员则去了船舱六层,在被称为黄金大道的商店街上,这里原先汇聚了各种精品店和餐厅,眼下却是一片狼藉,由于撤离得匆忙,这一层甚至发生了火灾,大量浓烟充斥在走道内,令人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咳咳!”张寒时弯着腰,眼睛被烟雾熏得发红,在经过某间店铺时,他和身旁的船员一起动手砸碎了橱窗玻璃,找了两条毛巾捂住口鼻。

    这一层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张寒时打着手势,正准备和那名船员一起离开。下一秒,那名身着白色制服的年轻船员,胸口就绽出大团红色血花,他整个人因弹药的冲击力而扑倒在满是碎片的地面上,浑身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张寒时脸上、身上都被溅到了温热的鲜血,他连眼都忘记了眨,就这么愣愣看着那名船员倒下。

    下一刻,从某间店铺内就闪出两道黑色人影,对方全身包裹在黑色野战服内,头面部戴着防毒面具,手中有枪。很明显,正是他们袭击了那名年轻船员。

    「啧啧啧,看看我们找到了谁?」防毒面具下的声音低沉嘶哑,对方粗鲁地扯掉了张寒时捂住口鼻的毛巾,一人拿枪指着他,一人捏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不屑,「叶家大少爷的心肝宝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们又见面了。」

    对方的手劲很大,张寒时感觉下巴骨头都快被捏碎了,更令他恐惧的是那人的声音,虽然隔了一层面具听不真切,却莫名让张寒时熟悉。

    见他惊恐的表情,那人嗤笑一声,摘下了面具——

    张寒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防毒面具下的脸、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脸的话,上面布满了各种可怕的伤痕,有些像是刀割,另一些则像被火烧出来的,几乎大半张脸,都光秃秃的,充斥着各种扭曲暗棕色的瘢痕,一直延伸到脖子下。那人的一只眼瞳孔灰白,就像死鱼眼,显然已瞎了,而他剩下的那只还算完好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盯着张寒时,里面充满了怨毒的光芒。

    配合他那副尊容,三分像人,倒有七分更像鬼。张寒时本已认不出他,一接触到对方的眼神,他失声道:“是你?!”

    “是我。”咧开嘴,王全似乎很享受张寒时眼底的惊骇,那张完全毁容的脸因笑容更加扭曲恐怖,他用枪管抬起张寒时的下巴,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你们想不到我还没死吧?哼,我王全没那么容易死!啧啧……瞧这细皮嫩肉的,你说我该怎么招待你,才能好好报答你那相好的‘恩情’呢?!”

    他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个黑衣人应声倒下。王全的反应也算快了,他一把拉过张寒时挡在身前,用手臂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举枪瞄准了张寒时的太阳穴。

    “叶初静,我知道你躲在这!我警告你,别他妈轻举妄动,不然子弹不长眼,你的小宝贝可要遭殃了!我数三下,你他妈再不出来,就别怪我王全心狠手辣!”

    说罢,王全便作势用枪管顶了顶张寒时的脑袋。

    周围的浓烟加上脖子被牢牢摁住,让张寒时呛出了眼泪,渐渐开始呼吸困难。尽管如此,他还是用力试图掰开王全的手臂,喊道:“叶初静,别管我!船要沉了,你快走……呜!”

    王全在他脖颈上狠狠施加了力道,张寒时被挟制着,眼前不由发黑,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一。”

    “二——”

    还未数到三,从王全与张寒时斜对面的一家钟表商店内,一个高挑的身影就从烟雾中缓缓出现。

    “放开他。”

    叶初静举着枪,沉声命令。他穿着黑色衬衣,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有擦伤,形容虽狼狈,却无损于他稳重的气度,此时那对黑色凤眼里,光芒更是凌厉。

    “真是情深意重,可你别弄错了——”王全的声音尖刻,他用唯一一只眼睛盯着叶大少,手里紧扣着张寒时的脖子,丝毫不敢放松。姓叶的单枪匹马与他们周旋到现在,就连他最后一名部下也在刚刚被他干掉了,这让王全不得不加倍小心谨慎,嘴里仍嗤声道,“现在下命令的人是我!把你的枪慢慢放到地上,再踢过来,你最好老实点,别耍花招!”

    说着,王全再次用枪指了指张寒时的脑袋。

    被烟雾呛得眼泪直流,但因脖子被扼住,张寒时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大少真的照王全的吩咐,缓缓蹲下、身,把枪放在地面踢过来,他不由心急如焚。

    “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叶家大少爷竟也有今天!你们两个,今天谁都休想活着离开这条船,哈哈哈、呃——”

    砰、砰两声,王全得意猖狂的笑在他可怕的脸上凝固,定格。在他精神放松的瞬间,两颗子弹分别擦着张寒时身体,射穿了他的脖子和肩膀。

    王全沉重的身体倒在地上,他死死瞪着叶初静变魔术般从左手变出的第二把枪,喉咙就像破烂的风箱,嗬嗬漏着气,地上迅速蔓延开大滩血迹。

    “时时!”叶初静三步并作两步,拉起因冲击而一同倒地的张寒时,“其他人呢?为什么你没上救生艇跑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有没有哪里受伤?”

    被叶初静上上下下紧张抚摸着,张寒时握住他的手,一边的耳朵内一阵阵耳鸣,他摇摇头,边咳嗽边出声道:“我、我来找你。”

    “胡闹!”

    捡起被扔到一边的毛巾,掩住张寒时的口鼻,叶初静扶着他就问:“时时,能自己走吗?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张寒时点头,勉强自己站直了身体。他只是个普通人,短短不到几分钟,就有数人在他面前死亡,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他更明白,现在不是怕的时候,游轮马上快要沉没,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用对讲机联系上其他搜寻的人,张寒时和叶初静正准备离开,哪知扑倒在地的王全竟还没死透,他嘴角咧开了一个狰狞诡异的笑容,窸窸窣窣从身下掏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黑色装置,按下红色按钮的同时,以口型对张寒时与叶初静说道——

    去死吧!

    叶初静迅速连补两枪,但为时已晚。

    轰隆,轰隆——!!

    巨大的连环爆炸声响彻耳际,张寒时只觉天旋地转,整艘船似乎快要解体一般,发出“吱嘎”、“吱嘎”的恐怖声响,不断有各种灯饰,管线,大块天花板,从他和叶初静头顶坠落下来。

    火光四起,灼人的热浪滚滚袭来,两人一路狂奔,就像死神在背后追袭,张寒时只觉心脏狂跳,几乎就要蹦出口腔,他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眼看出口近在咫尺,又是“轰隆”一声,这一次的爆炸离两人极近,在感受到火舌可怕的热度之前,张寒时整个人就被冲击波掀飞了——

    “时时……!”

    他只来得及听见叶大少短促的一声惊叫,头部便重重装在金属舱门上,随即失去知觉,陷入了昏迷。

    ☆、第76章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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