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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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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王爷妻管严 作者:Iris鸢尾

    第14节

    “这是什么啊?”

    顾攸宁看着好奇,便伸手打开来去看。穆云汉撇了他一眼,嘴角带着常年有的温润笑意,未加阻止,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

    “顾攸宁探头往坛子里看去,谁知看见那坛子里装的不是酒,不是药材,竟是一条条细长的虫子,他虽然不认识那是什么虫子,但是就单看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而且几只缠到一起,让人浑身发麻,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虫子在吞噬另一只,顿时顾攸宁胃里翻腾,干呕出来。

    穆云汉在一旁看热闹,不禁调笑道:“玟王妃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有喜,开始孕吐了?来来来,我号喜脉向来最准,我给王妃看看。”

    顾攸宁接过兼雨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压下胃里翻腾的感觉,然后瞪了穆云汉一眼:“喜你大爷,这什么东西啊,这么恶心。”

    穆云汉但笑不语,兼雨小少年也好奇,就伸脖子看了一眼,不过和顾攸宁一样,差点恶心吐了,连忙嫌弃地盖上盖子。

    “哈哈哈~~~”穆云汉还是笑着打趣他们:“看看,竟然是主仆两个一起有喜了,玟王府最近真是喜事连连呀。”

    “滚~~~~~~~”

    顾攸宁怒吼,末了继续问道:“这到底什么东西啊?你怎么还养上虫子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虫子。”穆云汉宝贝似的摸着那坛子,神秘地说道:“这叫蛊虫。”

    顾攸宁心下一惊:“蛊虫?”

    “对啊,听说过巫蛊之术吗,这些虫子产下的卵,可以植入人体,到那时让他活着他便活着,让他死,他便立时三刻就死,若是想他生不如死,他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穆云汉一边说着一边往坛子里撒一些粉末:“这些母体可是我在湘潭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最近天气热,放他们出来凉快凉快。”

    顾攸宁咽了咽口水,看着那几个白瓷坛子大眼睛锃亮:“那可当真是好东西啊。”

    “那当然。”穆云汉满脸慈爱地看着坛子里恶心得让人干呕的虫子,然后抬眼看了眼顾攸宁:“你今天来时有事吧?”

    顾攸宁看着穆云汉满脸慈爱的样子就浑身发毛,半晌嫌弃地说道:“没事谁来你这儿看虫子,我想太子如今不不在朝中,倒不如先把票号开起来。”

    “太子不在朝中,可是三皇子还在啊。”穆云汉漫不经心地往各个坛子里撒粉末,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不会不知道三皇子是比太子更加难缠的人吧。”

    “怕就不要出来混啊。”顾攸宁悠闲地端茶喝了一口,三皇子虽然难缠,却是个谨慎的,太子不在,他才不会强出头呢。

    穆云汉听着他的话,倒是手上一顿,继而抬头,笑道:“好啊,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那我就陪你玩玩儿,反正……”

    他略有些停顿,脸色有些淡漠,随后渐渐的才重新恢复笑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九十九章 皆如我意

    顾攸宁的动作很快,店铺是早就盘下来的,楚豫又从王府里调来几个从前负责江南事务的账房先生,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准备着,所以一应大概都是齐全的,又有春风阁倩雪那里领来的几位主顾。

    顾攸宁对于票号不太明白,想着应该是和现代银行差不多的,只不过现代的银行是和国家挂钩的,如今的票号确实纯个人企业,剩下的本质上就差不多了,无非就是存放款,按日子算利息,再就是借贷,跟放高利贷差不多,只不过是有正规的文书利钱也没有那么高,还有就是汇兑银两。

    这倒是让顾攸宁想起一件事情来。票号的衰败是因为朝廷有了户部银行,这样由朝廷国库作为背景,收放官银,基本上就可以左右市场。如果以后玟王登基的话,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顾攸宁暗笑自己想的太远,如今的目的就是抓紧挣钱。听楚豫说,在温卓上任之前,整个户部包括那个唐素云的父亲全部都是太子的人,太子把持户部这么多年,要是没贪点钱说出去鬼都不信,这些皇帝未必知道,如果这么些年,钱都到了太子手里,那可不行。

    顾攸宁想的多,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票号终于开了起来。

    票号落在长安最繁华的大街,而且装潢富丽辉煌,眉头挂着金字匾牌“如意票号”

    ——事事皆如我意

    开张那天,顾攸宁白天让人放了鞭炮,在门口斗龙舞狮,晚上又命人放了烟花,一整天丝竹声未停,让人不得不知道,长安多了一家如意票号。

    并且人们都注意到,这家票号的管事竟不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而是位神仙般风雅的穆公子。

    当然了,这位穆公子就是穆云汉。虽然票号是顾攸宁开的,但是他身份有碍,不太适合抛头露面,所以就全权交给穆云汉。

    因为有春风阁那边,所以如意票号一开张就迅速地拿下几家大的商号,至少在顾攸宁眼里前景还是很好的。

    只有穆云汉打击他:“差不多就行了,一口气吃个胖子会噎死的,什么事还得慢慢来。”

    穆云汉虽然说着慢慢来,却没有慢下来。仅仅几年后,如意票号的产业就遍布全国,各地都设有钱庄,这样的如日中天,让如意票号支撑了百年有余,这乃是后话。

    顾攸宁这边把如意票号开起来,那边三皇子他们就知道了。七皇子冷嘲热讽:“让他开去,父皇知道了,楚豫吃不了兜着走。”

    楚承眯了眯眼,冷笑:“未必。”

    堂下坐着的吏部侍郎,他看了看楚承的脸色,说道:“殿下,那这……这票号让他开起来吗?”

    “你有什么本事不让他开起来,大昭律法有说不让人做生意的吗?”楚承皱眉,脸色却不是太难看。

    “可是玟王府毕竟是皇室啊,那顾攸宁是王妃,终究……”那人有些为难。

    “终究什么,长安的公侯王府谁家没有几个店铺,这事若是捅到父皇那儿,如果父皇要是下令彻查,那得不少宗亲遭殃,就是三皇子府和七皇子府,”楚承压低声音:“甚至太子府都得受到牵扯。”

    彻查言辞慎重,连七皇子都不由得正色起来,说道:“那怎么办,票号可不是一般的生意啊,难道真的要由得楚豫去?”

    “这件事要让父皇知道,但是……不能在朝堂上说。”彻查皱眉,看向七皇子,问道:“丽贵妃的禁足解了吗?”

    一提到丽贵妃,七皇子有些颓丧地说道:“解是解了,只是父皇总不愿意见母妃,又有个丁昭仪在中间。”

    “这都是小事,这样吧,你过几天进宫去拜见母后,将这事说一下。”

    楚承说完,端起茶喝了一口,暗自掂掇着。

    眼见着就要七八月了,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避暑山庄的百年树荫下支了一顶凉棚,不远处摆放着几口大缸,里面全是渗着丝丝凉意的冰块。

    顾攸宁斜倚在榻上,翻看着手中的账本。票号开了半个多月,情况要比顾攸宁原想的好很多,着实赚了不少钱。看着大笔的银子进账,顾攸宁很是高兴,而且照着这样下去不出多久,就可以再做些别的生意了。只是现在江南水患严重,不然茶庄真是个好路子。

    正待他想着,楚豫走过来,一边拿着扇子昏昏欲睡的兼雨立马惊醒:“王……王爷!!!!!”

    楚豫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兼雨有点害怕楚豫,一听这话,连忙脚不沾地地跑了。

    “昨天楚承进宫了,去了皇后宫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来。”楚豫坐在顾攸宁身边,说道:“今天父皇刚下了朝就让皇后请过去了。”

    “肯定是看我的如意票号赚钱,有些人坐不住了。”顾攸宁冷哼:“他们不敢在朝堂上提,害怕父皇若是当真因为如意票号查了下来,想必会查出许多跟他们牵扯的事情,可又觉着咽不下这口气,私底下让皇上知道,想让皇上对你有坏印象。这帮人,想的可真够好的。”

    楚豫苦笑:“父皇对我从来都是坏印象,何用得他们费心思呢。”

    顾攸宁看着楚豫这样,心里有些难过,随即劝道:“其实皇上知道了,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皇上执意让如意票号关门,那么为求公正,三皇子和七皇子在长安的店铺就也得关门,我就不信这其中不关太子的事,若是皇上默许了此事,那就证明,皇上对王爷父子之情还是有的。”

    楚豫勾了勾嘴角,伸手搂过他,亲吻他的额角,说道:“放心,如意票号是你的心血,我不会让他关门的。”

    两个人正说着,成贵突然跑过来,说道:“王爷,宫里来人传旨了。”

    话音一落,楚豫和顾攸宁对视一眼,顾攸宁哼笑:“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可见背后不能说人。”

    楚豫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抱着顾攸宁没动地方,说道:“让他进来。”

    “是。”

    成贵欠了欠身,然后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就领进来个人,正是皇帝身边的福贵,这个福贵楚豫是知道的,皇后身边的人,虽然不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但是也算是御前的老人儿了。

    “皇上有旨,宣玟王妃即刻入宫面圣。”福贵说完以后,有些高傲不屑地看向顾攸宁:“玟王妃,请吧。”

    楚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父皇没有招他入宫,却直接招攸宁入宫,可见已经知道,如意票号根本就是攸宁开的,又看着福贵的样子,眯了眯眼,起身挡住他的视线。楚豫身形挺拔,站在福贵面前,福贵只觉得气势压人,顿时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口水。楚豫冷笑,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天热还是怎么了,福贵觉着自己后背的衣服湿透了。

    顾攸宁看着楚豫的样子,无奈地失笑,起身对着福贵说道:“公公在这儿稍等,臣换过衣服就来。”

    说完拽着楚豫就走了。

    “一会儿进宫,父皇若是跟你说票号的事情,你只管说这都是我的主意就行。”楚豫一边嘱咐着一边伸手将顾攸宁的朝服整理好,又帮他将外衫穿上,继续说道:“你不要怕,我跟你一起进宫。”

    顾攸宁本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突然瞪圆眼睛:“你也进宫?皇上只招我一个人,你去干嘛?”

    他知道楚豫不放心他一个人,不过不知道这个时候皇上什么态度,楚豫跟着去的话,怕再惹得皇上生气。

    “不行,你一个人进宫,我不放心。”说完,楚豫也开始换衣服:“一会儿你跟他坐宫里的马车走,我就在后面跟着。”

    广仁殿是皇帝寝宫。

    德盛帝坐在榻上,丁昭仪侍奉在侧,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说道:“皇上,方公公已经去避暑山庄传旨了,玟王妃已经在来宫中的路上。”

    听到玟王妃三个字,丁昭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又看了看身边的皇帝,发现德盛帝的脸色有些不好,随后就听德盛帝对她说道:“朕一会儿要见玟王妃,你先下去吧。”

    丁昭仪点点头,起身行礼告退,谁知走出去没有几步,又突然回身。

    “皇上~~~~~~~”

    “恩,”德盛帝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丁昭仪摇摇头,然后绽出个天真美好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说道:“皇上心情不好,臣妾再给皇上笑一个再走。”

    德盛帝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招招手重新叫她回来:“亏你有心,能看出朕不高兴。”

    第一百章 何等诛心

    德盛帝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其实说实话,在后宫之中丁昭仪的容貌不是最拔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德盛帝很喜欢丁昭仪的笑容,也许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特有的,笑声天真美好,无忧无虑,似乎看见落叶都会笑出声来,让人见而忘忧。

    德盛帝心情稍缓,于是招招手重新叫她回来:“亏你有心,能看出朕不高兴。”

    丁昭仪笑了笑,握住皇上的手坐在他身边,歪头问道:“那皇上因为什么不高兴啊?”

    “唉!!!!!!”德盛帝叹了口气:“今早皇后跟朕说,玟王妃在长安开了票号。”

    票号!!!!

    丁昭仪皱了皱眉,心里对顾攸宁深深地嘲笑:你丫的还会开票号呢,真不怕把整个玟王府赔进去啊。

    “朕知道,哪个宗亲皇室在长安都有几个铺子,只是玟王……”德盛帝又叹了口气。

    “皇上不喜欢玟王吗?”

    丁昭仪倚在皇帝身边,天真地问着,倒是把身着龙袍的皇帝问了一愣,自己真的不喜欢玟王吗?

    楚豫年少封王,为大昭平定匈奴,收复西夏,战功赫赫,为人正直勤谨,虽然有时候很冲动,但是确是真性情的,这么多年面对太子一党的刁难,从未有过怨言,诸皇子中除了早夭的大皇子外,剩下的论人品和天资谁都无法和楚豫相比,而身为父亲,面对这样的儿子,难道会不喜欢,只因他不是自己正妻所出?

    一想到这,德盛帝疲惫地揉了揉眼角,丁昭仪敛眸,随即仰头看着皇帝,撒娇地晃着他的胳膊,问道:“皇上是在为太子和玟王担忧吗?”

    德盛帝叹了口气,看不出什么情绪地看了眼她,沉声道:“太子和玟王都属朝政,后妃不许妄议朝政。”

    “臣妾没有妄议朝政。”丁昭仪将头靠在皇帝的肩膀上,说道:“臣妾不想看到皇上不高兴,也不想皇上叹气,太子和玟王虽然是朝政,但也是皇上的儿子啊。”

    德盛帝低头看着怀中娇憨纯真的妃子,脸色缓和一些,笑道:“你既说太子和玟王不属于朝政,那朕问你,玟王妃在长安开票号的事情,该怎么办?”

    “……”丁昭仪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心虚地看了眼皇帝,有些羞怯地说道:“臣妾不知道,臣妾不认识字没读过大昭历律。”

    丁昭仪言语天真,德盛帝不禁开怀大笑,这时总管太监进来,说道:“皇上,玟王妃到了,只不过……”

    德盛帝敛下笑意:“不过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总管太监从小就在皇帝身边伺候,自然之道这个时候皇帝心情不错,于是笑道:“就是咱们玟王殿下,好像是不放心玟王妃自己进宫,就跟过来了,求见皇上。”

    “哼!!!”德盛帝沉着脸:“他跟过来干什么,怕朕不给他还回去?”

    这边太监不敢说话,那边丁昭仪却抿嘴一笑,德盛帝看着她:“你笑什么?”

    “呵呵呵~~~”丁昭仪娇笑几声,然后说道:“刚才皇上不是还在烦恼玟王妃开票号的事情吗?让臣妾看啊,根本不用烦恼了,玟王妃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玟王又及其心疼,保不齐啊,是玟王为了哄王妃高兴,才给他开的票号呢,儿子和儿媳如此琴瑟和鸣,皇上应该高兴才是啊。”

    德盛帝脸上倒是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让人传玟王妃觐见,而且特意让玟王在外面等着,丁昭仪这时也识趣地福了福身:“那臣妾先告退了。”

    顾攸宁从马车上下来,后面一直骑马跟着的楚豫,就立即过来,牵着他的手往宫里走,如今正是午后,宫里建筑巍峨繁华,而且规矩极多,本就不许喧哗,况且又是静谧的午后,各宫各院都是安静一片。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攸宁跪地恭敬地给皇帝行礼,德盛帝坐在上座,抬眼看了他一眼:“起来吧,赐座。”

    “谢皇上。”顾攸宁起身,坐在太监搬来的椅子上。

    德盛帝上上下下的打量顾攸宁许久,才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说道:“知道这次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顾攸宁装傻:“臣惶恐,不知皇上为何叫臣来。”

    “不知道?”德盛帝冷哼:“听说玟王府在长安开了家票号,是你要开的。”

    德盛帝对这个儿媳妇儿的感觉谈不上好坏,开始无非就是选个男王妃,辖制玟王,后期又见楚豫是真心喜爱他,心里也没多想,只是这段时间许多个人在他耳边说着玟王如何宠爱王妃,自从他进门以后,就从未招过妾侍侍寝,所以德盛帝虽然未对他有什么坏印象,但总归是美人妃子,又是个倾国倾城的男王妃,带了点祸水的意思。

    顾攸宁低着头,敛眸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是臣要开的。”

    “大胆!!!!”德盛帝怒斥一声:“身为皇室王妃,却抛头露面做这些商贾之事!!!!丢尽了皇家颜面!!!!”

    “皇上息怒。”顾攸宁连忙起身,跪在地上,说道:“臣惶恐,只是听闻诸皇子在长安都有商铺,唯独玟王府没有,王爷对这方面不太上心,王爷对臣好,可是臣身为男子,并不会女子那般花香解语,而且王爷说……王爷说等以后,大昭四外安定之时,就褪去官职,带着臣归隐山田,于是臣想着男子在世,当有安身立命之法,所以……所以臣才想到开票号,却没曾想惹皇上生气了,让皇家蒙羞,臣有罪!”

    顾攸宁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浑身发抖,声音也显着慌乱许多,看上去的确像被吓傻了,若是开始便有什么图谋,如今必然不会如此口不择言,连归隐都说了出来。

    一想到这里,德盛帝的脸色倒是缓和一些,原来竟有归隐之心,虽然看似是对佳人情深意重的许诺,但是若无此心,也绝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即便如此,即便知道父皇兄弟容不下他,也仍然想着为大昭平定疆土,这么长时间的辖制猜忌,当真没磨灭他一分一毫的忠心。

    “你先起来,坐。”德盛帝平息了一下语气。

    “是,谢皇上。”

    顾攸宁颤抖地起身,有些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眼中却闪过一道不为人知的冷光,心中却心疼楚豫,虽然生在帝王之家,享受着旁人不能比拟的尊荣,可是却也承受着父兄的苛责,异母兄弟尚且不算,亲生父亲却也容不下他,这是何等诛心。

    “票号生意怎么样?”德盛帝问道。

    顾攸宁抬头,回答道:“还……还行。”

    德盛帝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最后说道:“既然还行,就开着吧。”

    “谢皇上。”

    顾攸宁起身谢恩,德盛帝摆摆手,让他起来。

    这时总管太监林禄进来,给皇帝行礼,然后说道:“皇上,玟王求见。”

    楚豫一直在外面站着,突然听见里面德盛帝高声怒斥,肯定是生气了,他心里担心顾攸宁,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皇帝的怒火,于是往林禄怀里塞了大把的银票,说着:“还劳烦林公公通报一声。”

    林禄在德盛帝身边伺候三十多年,对皇帝脾性摸的一清二楚,知道如今皇帝对玟王心有愧疚,以后储位之事还说不准呢。又见门外的太监拦了又拦,实在拦不住了,害怕一会儿玟王着急再直接闯进去,到时候玟王没什么的,他们可就惨了,于是收了银票,说道:“王爷莫急,容奴才进去看看。”

    德盛帝听了,倒是笑了笑,看向顾攸宁说道:“楚豫当真视你若瑰宝。”

    顾攸宁挑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赔笑:“皇上言重了,是王爷抬爱。”

    第一百零一章 一笑足矣

    楚豫原以为德盛帝大怒继而苛责了攸宁,没想到一进去却看到气氛并没有很糟糕。

    德盛帝让顾攸宁先退下,只留楚豫一个人在广仁殿。

    顾攸宁起身行礼告退,临走时看了看楚豫,抿嘴笑了,似有若无的摇摇头,示意他无事。

    楚豫也看他,虽然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是二人眉目传情,倒是让德盛帝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玟王妃这么大张旗鼓地开票号,别说朝堂上的言官议论,就是宗室亲眷私底下也会议论,你为何不加以阻止,难道玟王府当真缺钱?”

    德盛帝直直地盯着楚豫看,楚豫站在堂下,敛眸说道:“回父皇,儿臣贵为亲王,无论年节赏赐还是朝廷俸禄,足够一掷千金,所以玟王府并不缺钱。”

    “既然不缺钱,为何还要开票号?”德盛帝直言无讳。

    “因为攸宁喜欢。”楚豫仍然低着头,说道:“攸宁虽然是儿臣的王妃,但他终究是男子,常年拘于内宅实在困苦,他既然想开票号,儿臣自然顺着他。”

    德盛帝眯了眯眼:“你倒痴情?”

    楚豫勾起唇角,想起攸宁倒是实实在在的展颜笑了,说道:“是,无论票号是否挣钱,儿臣愿意散尽千金,只求他一笑足矣,所以……”

    楚豫抬头,与皇帝直视:“所以还望父皇成全,儿臣一生只愿攸宁能常伴左右。”

    德盛帝看了楚豫许久,渐渐的脸色缓和下来,虽未曾多说什么,但是心底的芥蒂少了许多。

    楚豫和顾攸宁携手往宫外走去,正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从巍峨的宫墙外洒在两人身上,莫名的温柔。

    “咱们两个一个装傻,一个装昏聩,也容不得皇上不信了。”

    顾攸宁上了马车便笑着说道,楚豫转头看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知道,他和德盛帝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自从楚豫和顾攸宁入宫之后,楚承观望了几日,发现德盛帝并没对楚豫过多苛责,便知道德盛帝对于玟王府开票号的事情已经默许了。

    不禁冷哼道:“这个顾攸宁可真厉害,一边开着票号大肆敛财,一边又故意骄纵无知,连带着让父皇以为楚豫无意于大位,只关心风月。”

    “他不就会装吗,从小我看着楚豫就会装,事事都要比咱们强才罢休,殊不知父皇根本没拿他当回事,如今又开始装起来。”七皇子将茶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说:“满长安谁不知道,最大票号是伯安侯家的,伯安侯是三哥的老丈人,从把顾俊宣安排到御林军里开始,就事事冲着三哥你来,如今连票号也要挤兑走吗?”

    “好了!!!”楚承皱眉,抬眼看他,说道:“你就是这样,说话没个忌讳的,世昌票号是伯安侯家的,关我何事?”

    七皇子心中不服,撇嘴道:“是,三哥教训的是。”

    他心性嚣张,言语无状,从小就是楚承经常替他解围,有时训斥他几句,七皇子未必听得进去,但是两人倒是难得没有嫌隙。

    楚承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他现在是不是装的已经没有用了,父皇如今对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猜忌了,如今太子不在朝中,你我要安分一点,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他话音刚落,一位府中的幕僚,便叹气说道:“从前以为玟王娶了男王妃会对皇上心有怨恨,如今倒没想到男王妃一过门,他倒是日日昌盛起来,手掌天下兵马,大舅子是御林军右统领,户部尚书是他玟王妃的娘家姐夫,这样下去,相信没多久就要赶超太子了,若他真的得了势,那么以后……”

    楚承的三皇子府本没有幕僚,这些人原都是太子安排在这里的,估计是忌惮着楚承,楚承倒也遂了他的心,每每议事必要叫上这些幕僚,好让太子安心。

    “那你说该如何办?”楚承问道。

    那人躬身行礼,然后说道:“听说左相府的二公子顾仁安,最近在打理顾家的庶务,在京中也有几个铺子,若是能把他拉拢过来,日后做事倒是方便许多。”

    “你有病吧,左相府的二公子能让你拉拢来,小心被人家反将一军。”七皇子不屑道。

    那人不以为然,笑着摇摇头说道:“七皇子有所不知,这顾仁安向来与玟王妃不睦,而且小人还得知,这位顾家的二公子是个心气最高的,原本皇家选的王妃便是这位二公子,可谁知他死活不愿意,左相没有办法也是舍不得嫡子,就将庶五子嫁给玟王,可是现在谁都知道,玟王妃极其受宠,如今他被玟王妃一个庶子压制着,大哥顾俊宣又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却只能打理家族庶务,心中不知道得如何埋怨呢。”

    “我知道了,”楚承脸上没什么表情,思量半晌说道:“着人去查一查这个顾仁安爱好,行踪和平日结交的人,动作小一点。”

    “是。”

    那人欠了欠身,算是领命。

    楚豫和顾攸宁回到别院以后,楚豫心情有些不好,毕竟德盛帝虽然默许了他们开票号的事,可是对楚豫的猜忌却实在令人伤心,自己一个人去了书房,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顾攸宁刚沐浴完,头发湿哒哒的拢在一起,兼雨在一边帮他擦头发,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五爷,今天……王爷心情好像不太好。”

    “唉——”顾攸宁叹气,拿过兼雨手中的干布自己擦头发,说道:“还不是因为票号吗?皇上不相信王爷,如今虽然有所缓和,但终究还是防着他,也难怪王爷要伤心呀。”

    兼雨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然后突然谄媚地说道:“那五爷去安慰安慰王爷吧。”

    “这种事情,没法安慰,一个人在伤心的时候,他会有怨恨有委屈,这个时候,如果来一场惊天的悲剧,他才会有所慰藉,因为这个时候有人比他更惨了,”顾攸宁煞有介事说道:“如果能让太子他们一起断子绝孙就好了,王爷听到一定会开心的。”

    “断子绝孙!!!”兼雨咽了咽口水:“那也太惨了吧,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五爷你去书房陪陪王爷,王爷一看见五爷就高兴啦。”

    “傻孩子呀,你懂什么啊~”顾攸宁一把扔掉手中的布,半湿的发散在后面,穿着黑金滚边的寝衣,斜倚在椅子上,眉角眼梢透露着轻挑,笑容也妖妖调调:“男人就如同野兽,受伤的时候喜欢躲起来一个人舔伤口,这个时候只有柔软的女人可以在身边花香解语。”

    楚豫正在书房里写大字,笔墨间挥毫,纸上字体刚劲有力,林良堂下看着楚豫脸色不太好,便问道:“王爷今日进宫,皇上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今天叫你来,是有事交代。”楚豫放下笔,抬头说道:“如意票号现在开了,楚承和楚越必定抓住不放,在父皇那儿告状不成,他们会想别的方法,你这段时间多照看一下票号,无论发生什么,王妃的安危最重要。”

    “是,属下明白。”

    楚豫点点头,突然皱了皱眉,如果林良去票号的话,少不得要跟攸宁接触了,到时候可别碰见他妹妹啊。

    一想到这里,不由得警惕起来,说道:“你……你妹妹亲事定了吗?”

    林良一愣,以为楚豫对自己妹妹还有心思,但是这个想法还没到达大脑的时候就被他否定了,于是摇摇头照直的说道:“莲儿最近身体不太好,也是没有合适的,劳烦王爷挂心了。”

    “尽快定下来吧,她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哥哥了,别耽误了人家姑娘。”楚豫皱眉,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林良走后,楚豫就坐在椅子里,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心,忽而看见顾攸宁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楚豫顿时浑身上下的疲累尽失,笑着冲他招招手:“过来。”

    顾攸宁没有穿他平时经常穿的黑色寝衣,而是一件银红的霞影纱寝衣,黑色的长发还带着点湿意,慢慢地走进书房。

    楚豫一把将他拽进怀里抱住,有些贪恋地闻了闻他身上的清香,然后问道:“这个时辰怎么不在寝殿,跑这儿来干什么?”

    顾攸宁呵呵地笑着,然后伸手勾起楚豫刚硬线条的下巴,坏笑道:“勾引你~”

    ……

    第一百零二章 红尘烟罗

    霞影纱的寝衣略显单薄,所以外面罩着红茜绞纱,映着烛光便熠熠生辉,当真好似天边的云彩缥缈,顾攸宁倚在楚豫身上,勾着他的下巴,笑得极其好看:“人道是,月下观美人,如今更是大红茜纱软烟罗,王爷~~~不想做点什么?”

    “……”某个王爷上上下下地看了他许久,然后不解风情道:“你这衣服不是你的,哪里来的?”

    本来笑得妖妖调调的顾攸宁,猛然一悚,他何等精明,转身就要跑,被玟王殿下一把抓回来,摁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大红茜纱软烟罗,春风如人玉做阁,长安春风阁的小倌儿向来身着薄纱,玟王妃看得可还喜欢?”

    顾攸宁狡辩:“我没看!!!!!”

    “没看衣服哪儿来的!!!!”

    “你管哪来的,反正我没看!!!”

    楚豫伸手在顾攸宁后腰处使劲掐了一把:“撒谎!!!”

    顾攸宁抵死不从,拼命挣扎一脚踹开楚豫跑了,两个在书房里打闹一阵,一不小心,顾攸宁把桌案上东西碰倒掉在地上,楚豫连忙上前看他有没有受伤,结果顾攸宁正好看见桌案上刚才楚豫写的字。

    顿时来了兴致:“写的这是什么啊?”

    顾攸宁看着白纸上一个个的繁体字,顿时就头疼,说道:“你这写的什么啊,你看我给你写。”

    楚豫也好奇他要写什么,于是给他铺张纸,看他要写什么,顾攸宁装模作样地拿着笔,刷刷几下就写完了,四个英文字母赫然在纸上——love九几年的北京高校,英语已经很普遍了,许多男孩子在泡妞的时候,为了显示自己时髦,而扯出几句英语来,于是love这个英文单词被广泛传播,估计连小孩子都会知道。

    顾攸宁看着纸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有些茫然,很多时候只要回忆起未穿越之前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场疯狂的、不可思议的梦。

    楚豫拿起来看了半天,嘴角抽了抽,问道:“你写的这是什么啊?”

    顾攸宁猛然间地反应过来,转头看着楚豫,随后长叹了一口气,放下笔指着白纸上的字笑着说道:“没文化了吧,这个字读——love”

    “……”楚豫不解:“拉乌……”

    听着楚豫发音还挺标准,顾攸宁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么念的,而且真不是跟你吹牛,全天下你找去吧,除了我这字绝对没人认得。”

    “……”楚豫又反复地看了几遍,他也是自称饱读诗书,但是真不知道字还能这么写,不禁问道:“那这字是何意?”

    “额……”顾攸宁有点难以启齿,于是说道:“你别管什么意思,只要记住,这个字,全天下只有顾攸宁一个人会,你要是在别的地方看到这个字,那就一定是我写的,这是咱们两个的暗号。”

    楚豫听他说完,愣了愣,然后直直地看着他,半晌,笑着点头,温柔地说道:“好,我记住了。”

    说完一把将顾攸宁抱在怀里,坏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顾攸宁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转头看他,故作娇羞地掩唇笑了笑,然后抛了眉眼:“你猜~~~”

    楚豫淡笑着摇头,满脸温柔地说道:“不是这个,是另外一个问题。”

    顾攸宁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另外一个问题,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一把推开楚豫,站起身来,随时企图逃走。

    “真的!!!!!”楚豫也起身,危险地逼近他,高大的身影把顾五爷弱小的身躯笼罩着,带着些似有若无的笑意,问道:“乖~告诉我这寝衣到底哪儿来的?”

    玟王府有多少件奇珍异宝楚豫可能不会记着,但是一切有关顾攸宁的他却都记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顾攸宁日日穿在身上的寝衣,那件黑色寝衣是照着楚豫自己的那件一样做的,只是尺寸小了而已,冷不丁穿在他身上一件别的寝衣,虽然这件霞影纱穿在自家王妃身上精致动人,但是并不代表这可以让他忽略顾攸宁又去了春风阁的事情。

    顾攸宁在楚豫的逼问下,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弱弱地说道:“……我是去春风阁收账的。”

    “是吗~~~~”楚豫脸色越来越阴沉,一把掐住顾攸宁的下巴,轻飘飘地说道:“那岂不是你月月都要去春风阁了?”

    “呵呵~~~~”顾攸宁看着渐渐黑化的楚豫,干笑两声:“其实也……也不用,我可以让兼雨去。”

    “那既然兼雨可以去,你为什么还要去,还……”楚豫低头瞟了眼他身上的薄纱寝衣,然后危险地看向他,开口:“还带回来一件寝衣……这是谁贴身穿着的?还是哪个女子亲手缝制的,然后倾慕顾五爷风姿出众特意奉上的?”

    顾攸宁咽了咽口水,这件寝衣的确是倩雪送给他的,但是是不是亲手缝制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四下寻摸着看有没有可以逃走的路。

    结果,楚豫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一把将他推倒在桌案上,瞬间砚台、毛笔、白纸散落了一地,顾攸宁后背硌得生疼,刚想开口骂人,第一个字没等发出声音,就被楚豫堵住了嘴,大手禁锢着纤细的腰肢,摁在桌案上狠狠地吻了一通。

    过了半晌,楚豫才堪堪放开他,只是稍微地和他分开,整个人仍然离得很近,几乎鼻尖对鼻尖,粗重的呼吸打在顾攸宁的脸上,让他有了点微醺的感觉,他抬眼看着楚豫,双眸含水,越发的无辜可怜。

    楚豫就这么盯着他看,眼中的情欲渐重,低头在顾攸宁雪白的脖颈上咬了一口,明明浑身紧绷,兴致高昂,却不得不放开怀中的王妃,盯着看了他半晌,又一下将他紧紧地搂紧怀里,低头细碎地轻吻着顾攸宁的发璇。

    顾攸宁没有挣扎,抬眼看他,说道:“对不起,其实我……”

    “没事,我知道。”

    楚豫温柔地笑了笑,亲吻他眼睛,他知道身为一个男子从此一生都要困于内宅,这得需要多大勇气,他从来都舍不得逼迫他的攸宁。

    当晚,顾攸宁将那件寝衣换下来,重新穿上和楚豫一样的黑色寝衣,然后那件霞影纱的寝衣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

    穆云汉如今住在如意票号的后院,两间厢房,前面有个小庭院,一方石桌,顾攸宁又特意命人在院子里移栽了几缕青竹,虽然没有竹林小筑的幽深清净,但终究雅致得很。

    穆云汉平常打理票号的事情,闲暇的时候就在院子里喝茶,偶尔一片竹叶落在他的发上,他虽知道,却不曾拂落。

    这日他正坐在院子里审这几日的账目,票号里的一个小厮跑进来,说道:“穆公子,大堂里有人要见你。”

    穆云汉连头都没抬,依旧看着手中的账册:“可问了是谁吗?”

    “那人没说,就只说让穆公子一定要见他。”

    穆云汉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账册,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告诉他,穆云汉不见客。”

    那小厮点点头,刚要转身,就听见后院的内门那吵吵闹闹的,随即就听见一声嗤笑,便看见门口处站着一个男人,约莫二十几岁,皮肤冰白,眉目冷峻。

    “亲爱的师傅,徒弟想见您老一面,就这么难?”

    第一百零三章 我命由我

    穆云汉慢慢地坐直身体,肩膀上的竹叶因为他的动作悠的一下滑落下去,旋转着掉进泥土之中,他则是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去:“你来做什么?”

    “来要师傅兑现承诺。”那男人挑唇,慢慢地走向他:“师傅不会忘记曾经如何答应徒弟的吧?”

    “你先下去。”穆云汉让小厮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账册:“我答应你的,都已经为你做到了,即使还未做到,也已经铺好了路,此生都不再踏入宫门王府半步,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所以……”

    那人说着放开对他的束缚,甚至还爱怜地在他长发上抚摸一下,然后带着夸张的嘲弄,慢慢悠悠地说道:“所以徒弟就是要您兑现承诺的。”

    穆云汉敛眸,面目上仍旧是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我何时踏进过宫门王府了?”

    “如意票号是玟王妃开的,背后是玟王府,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师傅也要抵赖吗?”

    那人凑近他,呼吸扑在他的脸上,穆云汉一动不动,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换,只是心里却有些异样,曾经那个还没有他高的少年,如今长得也比他高了,果然岁月催人。

    “所以……世子爷今日是来取为师性命的吗?”

    穆云汉说得风轻云淡,那人却骤然地冷下脸来:“你宁愿帮那个不得宠的玟王打理这个狗屁票号,都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帮我,穆云汉向来重视承诺,当日发誓,如今违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当日发誓,若此生再踏入宫门王府半步,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我对天,对地发誓,若有违背,自然有天地公断,何须世子爷操心。”

    “你既如此说,就是不怕报应了?”

    “报应?”穆云汉挑眉,冲着他淡笑一声,神情高傲得有些自负:“我穆云汉通奇门遁甲之术,晓偷天换日之法,什么报应能奈何得了我?要不然我如何能在当年让靖北王世子安彦辰从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一路坐到世子之位,如今更是把持整个靖北王府,连当今的靖北王都形同虚设。”

    穆云汉幽幽地叹了口气,抬眼欣赏着那人阴沉的脸,促狭地笑了声,懒洋洋地说道:“要说报应啊,也应该是当初那些枉死在靖北王府的冤魂来报复我,比如说,世子爷亲生嫡长大哥就是我亲自去杀的,再比如,现在已经疯癫的靖北王王妃就是因为被我灌下毒药而疯的,这么多报应等着我,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可见我命由我不由天,老天爷都奈何不了我,世子爷又何必为难我呢?”

    穆云汉微笑着,最后几个字说得九曲百转,似乎极尽缠绵,却又如同青灯古佛般万籁俱寂。

    安彦辰刚才还镇定自若,恍若神助,如今却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双拳紧握,只因为眼前这个人,无论多少年过去,无论他是否大权在握,在他面前,永远都被他控制着喜怒。

    我命由我不由天……

    记得许多年前的冬天,他在靖北王府受尽欺凌,除夕大雪,所有人都在屋子里暖和地过年,只有他一个人被遗忘,站在雪地里饥寒交迫,是这个人走到他面前,脱下身上的貂裘裹在他身上,然后告诉他,没有谁是天生尊贵,也没有谁是天生卑贱,如果他想,命数他都可以为自己扭转,还说,只要穆云汉在,命就由他自己,不由天。

    从此以后,靖北王府那个不受宠的私生子安彦辰,一路扶摇直上,最后竟然坐上了世子之位,可只有少数的人知道,这一切都因为有神算穆云汉在身边,而当靖北王重病,世子把持政权,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这位帝王师神算穆云汉却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有人说如今安彦辰大势已成,迫不及待地杀掉了穆云汉,也有人说穆云汉逃到长安去了,只有安彦辰自己知道,是穆云汉自己要走的,是穆云汉抛弃了他。

    ……

    六月中旬,在太子离朝,经过月余休息的玟王也终于不情不愿地上了朝,朝堂之上基本没什么别的事,也就是太子日日递上来有关江南水患的折子,都是些报喜之言,不值得一提,倒是如今炙手可热的纭小王爷的亲事正式地提上了日程,皇上和皇后都非常在意,皇帝怜其幼年丧父,特意着皇后好生办理此事。

    皇后本就对这个长孙很是爱怜,大儿子又早夭,如今楚衡亲事她恨不得极尽奢华才好,就让长安公侯宗室家里有待嫁女儿的全部递进画像来,还请了诸位皇子妃和明王妃进宫一起商量,那阵仗堪比太子选妃了。

    原本顾攸宁皇后不打算让他来的,就说他是男子不便在后宫多待,可是又觉得如今诸位皇子妃都在,连太子妃都来了,不叫上他让人觉得皇后好像不待见玟王似的,传到皇帝耳朵里,不免落下苛待继子之嫌,所以也让人把顾攸宁请来了。

    楚豫显然不放心把顾攸宁送进宫里去,可是顾攸宁坚持一定要去,楚衡的亲事是大事,关系到纭亲王府日后和谁家结姻亲,楚豫无法,只得嘱咐了一遍又一遍,不准盯着女人看,不准跟人家搭话,最好就是少说话。

    顾攸宁谨遵玟王教导,别人说好他也跟着说好,多一句话都没有,不过画像看多了,他心里就多了点猥琐的小九九,以至于楚豫接他回王府的时候,这人还坐在马车里嘿嘿的奸笑个不停。

    楚豫皱眉一把抓住他使劲儿地往怀里塞,低声问道:“傻笑什么呢?”

    “哎哟喂,你是不知道啊,那家家送过来的画像,上面的女孩个顶个漂亮,我都看花眼了,你就说小王爷中意的永昌侯家的女儿吧,那叫个漂亮啊,一看就是温婉多情的好女子。”

    顾攸宁砸吧砸吧嘴,似乎还在回味。

    楚豫却阴沉个脸,他就说嘛,这个小混蛋非要进宫去凑热闹,原来早有预谋,就为了去看美人的画像。

    最后楚衡的正妃毫无悬念地定了永昌侯家的嫡长女,七月下聘,八月迎亲,皇帝着礼部办理,又给了不少赏赐,这下朝中有些蠢蠢欲动,这位小王爷虽然是子承父业,但是年少就可上朝议政不说,皇帝还给了大脸面,如今亲事更加显赫,所以已经有人开始隐隐地想要支持楚衡,储位之事更加扑朔迷离。

    如今楚豫已经去上朝了,他们自然从别院搬回王府,不过顾攸宁发现自从搬回王府以后,兼雨开始不正常起来,开始一天好几次的往后院跑,然后鬼鬼祟祟的,小眼神叽里咕噜地转,问他什么也不说,问急了就跑。

    顾攸宁把他从小看到大,这小子明显这是有事瞒着他啊。

    终于有一天,趁着四下无人,顾攸宁把兼雨抓住,说什么都要问个清楚。

    兼雨实在无法,就拉着顾攸宁说道:“爷,那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嗯,你说,我保证不说出去。”顾攸宁点头。

    “其实……”兼雨吞吞吐吐,然后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后院的崔姨娘……怀孕了!!!”!!!!!!!!!!!!!!!

    顾攸宁听完一惊,然后转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兼雨,咽了咽口水看着他说道:“孩子……是你的?”

    兼雨一愣:“啥?????”

    “我说你可以呀!”顾攸宁一把搂住兼雨的脖子,嘎嘎怪笑道:“不错啊,孩子都出来了,还是王爷的女人,你小子真行呀,我从前小瞧你了。”

    兼雨被雷得如魔似幻,一把挣扎出来,满脸通红地吼道:“五爷说什么呢!”

    然后他四下看了看,小声地说道:“孩子不知道是谁的,崔姨娘跟别人通奸,孩子都有了!!!”

    “不是你的啊!”顾攸宁略微有些失望:“那是谁的啊?”

    “现在这个问题不重要,前几天崔姨娘哭着来求我,想让我跟您说,让您休了她出去,要不然过两个月肚子让人发现了,她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兼雨着急眼巴巴地瞧着顾攸宁:“这事不能让人知道啊!”

    顾攸宁啧了一声,匪气十足地说道:“什么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那个男人抓出来,妈的,敢上玟王府来挖墙脚,还不想负责任,惯得他脾气!!!!”

    第一百零四章 郎心似铁

    落霞跪在顾攸宁脚边哭得梨花带雨,顾攸宁着急连忙扶她起来。

    “哎哎哎,你现在小心,快起来,起来。”

    落霞堪堪地站起来,却抽噎得说不出话来,顾攸宁在着急,安慰她说道:“你现在情绪不能激动,对孩子不好。”

    不提孩子还好点,一提落霞哭得更加伤心,顾攸宁一个头有两个大。

    “您能不哭了嘛,啊?咱们关系混得这么好,我肯定会帮你的啊!啊,咱们不哭了行吗?好好把话说清楚呀!!!!”

    “真的????”

    落霞一听到顾攸宁说这话,立马止住哭声,未施脂粉的脸颊上还带着泪珠,看上去我见犹怜,顾攸宁瞬间变得猥琐,一手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一手让她坐在榻上,心痛地别过脸去:“姑娘,姑娘你别这么看着人。”

    爷虽然是王妃,但也是个男的,顾攸宁心里吐槽。

    “孩子……”顾攸宁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孩子是谁的?”

    落霞抿着嘴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然后别过头:“王妃别问了,奴婢只是想求王妃给个活路。”

    “我知道,”顾攸宁点头:“你很聪明,你知道让兼雨来求我,我是一定会答应的,我既然来了,就是来帮你的,你告诉我孩子是谁的。”

    这才是问题的侧重点,顾攸宁心里的小贱人已经嗷嗷地兴奋坏了,闪现着浓浓的八卦意味,总之有孩子就是好事情!!!

    落霞看着他,眼泪又落了下来:“他说,他不会不管我的,他说,他会带着我走,可是……”

    她说不下去了,扑在榻上又开始痛哭。

    顾攸宁叹气,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这个傻姑娘啊,当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最不可以相信的就是男人那张破嘴,尤其是他在脱你衣服时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不可以相信的,因为那都是为了能顺利地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才说的!!!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妾虽痴情,怎奈郎心似铁。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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