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节
破晓 作者:洛夜
第44节
“现在出发刚刚好。”夏娃给出了最合适的答案。
按照之前蝎蛛星云战役中创立的军功,他应该至少能被提升至校级军官,但这需要通过军部的审核,而他现在又是破晓号的舰长……所以,两下权衡之下,夏佐现在穿的制服上并没有任何军衔的标志。
而在见识过他身手的近卫营士兵和第九军校学生眼里,他并不需要特意标明的军衔来维持威严。
当夏佐走至舱门时,恰好是最后一个走下星舰的人。
确实是“刚刚好”。
在经历了生死关头的考验和未知旅程的忐忑不安后,能在脚踏实地时看到鲁道夫·奥法里斯,不管对塞纳星的民众还是第九军校的学生来说,都能带来莫大的安慰。
鲁道夫耐心地和每一个向他打招呼的人回敬着军礼,他的沉静很快扫去了人群的惊慌不定。
然后,在所有人都得到了妥当的安置后,他才看到了自己的oga。
夏佐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自从他看到鲁道夫后,涌动在他心中那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难耐躁动,终于找到了离去的理由。
很神奇,就像是知道了有所可依一样。
或者说……有所可用?夏佐想。
——这真是一个好笑的想法。
夏佐一步步地走下长长的舷梯,那里的尽头站着他的alpha。
把手递给鲁道夫,夏佐把自己埋到他胸前……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立刻温柔地环绕住他,让他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为此发出了愉悦的信号。
就像是有微弱的电流传遍全身。
“能再见到你真好。”夏佐抬起头来看着男人,满是真情实意地说。
——尤其是我发情期快到的时候。
鲁道夫的回答是在他唇边印下了一个吻。
这个动作,极大地安抚住了他一路上种种情绪……
之前的焦躁、干渴、空虚……等等,全都不翼而飞了。
……这样的感觉真好,夏佐想。虽然他知道它们不过是暂时消失,等待着不久后的再次反扑。
在塞纳星上民众和第九军校抵达的次日,鲁道夫在北冕座星系的主星上做了一次公开讲话。
此时,首都星形势未明,又有传言说仙后座星系上组建了联邦新议会……这个消息非常耐人寻味,因为仙后座星系并不属于中央星域,在雅各布已经宣布平叛已定的情况下,新议会为何未能在伊索匹亚星上组建?原议长艾登呢?原定将要于来年1月份召开的大选呢?
而诸多盟国的暧昧态度,则为本就扑朔迷离的局势增加了新的迷雾。
鲁道夫并不是一个喜爱滔滔不绝发表自己观点的人,这从他一贯简短的出征誓言上就能看得出来。
这次的讲说同样和“冗长”二字沾不上边。
“士兵们,”将军的声音和他的全息影像传至了北冕座星系中的七颗居人星球上的兵营的每一处角落,“三天前,我来到这里——以反叛军的身份。然而,你们依然充满信任地迎接了我的到来。我想,那个时候,你们、或者说绝大多数人已经替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不会对你们说出感谢之词,因为我将要承担起你们给予我的这份信任。”男人沉稳的声音仿佛带着莫名的魔力,让每一个人都沉浸入了倾听之中,“我也不会承诺会将你们每一个人从战场上安然无恙地带下来,因为我将出现在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和你们一起面对死亡的挑战。但是,我在这里将会向你们保证,保证我将要和你们一起,用生命去争取一个机会,那就是:每个人都有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的平等机会。”
“在我看来,真正的平等并不是地位、财富的完全统一,而是有不被支配的权利:任何一个性别、任何一个行业、任何一个阶层都不会去利用、支配另一个性别、另一个行业、另一个阶层。”
“生而平等是人类的基本权利,为了保障这一权利我们才建立了政府。如果现时的政府已经到了依靠改良都无法回归这一基本使命的时刻,能清醒地认识这一事实的人类便面临着需要为了维续这一保障而做出艰难决定的时刻。我很高兴,你们和我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我不能为你们保证更多:除了我们将要为之奋斗的自由、平等、安全和幸福。”
仅仅只有四五百字的讲话并未耗费太久时间,而在鲁道夫结束这段讲话之后,不仅在阿里阿德涅星的主会场之上,在旁侧联接了其余居人星球的巨大光屏上,一同爆发出了齐齐的震天声浪。
因为鲁道夫的用兵标准,荆棘军团包括其预备兵营中,招收的大部分的官兵都没有什么显赫家世,甚至血统驳杂者也并不少见。
而由于荆棘军团的性质,愿意入伍于此的官兵大都是怀有对异星生物的痛恨和对身为人类的骄傲自豪、这种交织在一起感情的热血之辈,极少有钻营取巧之类,又对鲁道夫·奥法里斯个人的人格和威望多有信服;再加上荆棘军团一贯遭受的不怎么公正的待遇……
故而,在得知鲁道夫被联邦逼反之后,不管是曙光号上的官兵、还是留守在北冕座星系的军团余部、乃至预备兵营的准新兵们……第一反应都是将军的安危问题,接着就是“反就反了大不了一起反”这种热血上头的反应。
或者说轻率粗莽的决定。
这种观点并不是每个官兵都赞同的,但却是绝大部分官兵所赞同的。
所以,鲁道夫这段讲话一结束,整个军团和预备兵营都陷入了不能更拥护的狂热气氛中。
挥舞着拳头、军帽、佩刀的士兵们激动万分地喊着:
“自由!平等!”
“给我们公正的待遇!”
“生而平等的人类万岁!”
“……”
最后汇成了鲁道夫·奥法里斯的名讳。
西奥多·奥法里斯看着屏幕上呼喊的官兵和侄儿脸上的沉稳、冷静,志得意满的情绪已经不能在他身上表露得更加明显了。
他喃喃地说道:“……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能找到属于我的舞台。”
夏佐看了自言自语的西奥多一眼,打算离开这里。
在鲁道夫的表态下,第九军校已经重新复学,而那些希望立时参军的高年级学生也都被他一一劝阻,坚持他们没有完成自己的学业之前,绝对不会被同意这种请求。
所以夏佐想要去蹭课听,而不是陪这个天生带着危险分子标签的二叔花痴自己男人。
但他刚走到门口,就被西奥多喊住了:“你觉得……‘鲁道夫·奥法里斯陛下’这个称呼怎么样?”
夏佐停住了脚步,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不怎么样。”
——夏佐皇后这个称呼更糟糕。
西奥多看着夏佐离开的背影,再回头看了一眼屏幕中的鲁道夫……高高扬起的唇角显示他现在的心情极好。
而且,很赞同“鲁道夫·奥法里斯陛下”这个称呼。
这一天的意义其实远过于此。
因为就在当天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刻,一艘无标示的星舰出乎意料地在星域的最外围提交了准入申请。
如果这艘星舰是战舰的话,恐怕不等它靠近就被击毁了。
但它是一艘毫无攻击能力的民用客舰,而且是自荆棘军团叛出联邦之后,第一艘前来的民用客舰。
是投奔而来的民众?还是目前两个联邦政府派来的说客?或者是胆大属国派来的使节?
准入申请立刻被转交到鲁道夫面前。
而这位仍然被自己下属和民众称为“将军”的男人,正在一边被自己的oga当抱枕,一边处理一些事务。
——军校的重新选址、塞纳星的民众安置问题、军团整备问题、家族军工企业和运输产业的重新运作问题……
虽不至于百废待兴,但也是千头万绪待梳理。
夏佐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干扰鲁道夫的工作,但是他将至的发情期让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寻求和对方的亲近……
不过既然已经是吃过晚饭的非工作时间,依然在勤于处理事务的alpha抱一抱自己的oga应该不算被禁止的行为。
“会是谁?”夏佐正背靠着鲁道夫有些饭后犯困。
“问问不就知道了?”鲁道夫顺手把他揽起来,命令接通那艘民用客舰的通讯。
接着,弥赛亚带着笑意的脸就出现在了光屏中。
“嗨,两位。”他热情地打着招呼,“把我晾在了星域外围这么久,是因为你们在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吗?”
“哪有晾你很久?”夏佐不满地说,“明明是接到你的准入申请就联系你了好不好?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对啊。”弥赛亚坦然承认道,“放我进来吗?……重色轻友君。”
夏佐还真没什么勇气反驳他这句话,好像这几天来他的确有一点点忘记弥赛亚了。
如果说弥赛亚的出现,还是虽有意外但仍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跟着他一起到来的客人就让所有人大跌眼球了。
在经过必要的检查程序后,弥赛亚带着一名斗篷遮身的同伴一起下了星舰,并且在不少探寻好奇的视线下走入了荆棘军团驻地的主基地中。
他刚一进入会客厅,就收到了夏佐一个大大的拥抱:“……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你还是等会儿再说吧。”弥赛亚习惯性地假笑道,但是却没有推开夏佐的怀抱。
然后,他环视了一眼在场的鲁道夫等人,用一种柔和的优雅语调说:“请允许我介绍我最尊贵的同伴……”
跟着他的男人轻轻地解开了自己的斗篷。
“……葛兰·阿泰尔阁下。”
“卧槽。”夏佐说。
chapter 092:
葛兰·阿泰尔的身形颀长、容貌出众,而且一举一动中都带着浑然天成的高雅气度,所以他略带憔悴的面色非但没有有损于他的形象,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惹人怜惜之感。
他搭在解开领扣的黑色斗篷上的手指被反衬出一种瓷白色,清冷的声音不仅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而且很是悦耳动听:“抱歉,我的女儿还留在星舰中休息……她是个还没有被标记的oga,而且身体一向不太好,所以不是很适合现在露面。”
夏佐看向弥赛亚的目光破天荒地头一次出现了佩服的神色。
——把人家怀孕的老婆拐来不算,还能把人家长大成人的孩子拐来……这真是太……
——太丧心病狂了。
“‘卧槽’?”弥赛亚高高挑起了一侧的眉毛,嘲讽意味十足地说,“在见到你名义上的表兄,而且人家丈夫的军衔还比你男人高的情况下,作为迎接我们到来的唯一一个oga,你对葛兰阁下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卧槽’?……看起来,这段时间你没少学‘好’哦?”
夏佐下意识地往鲁道夫背后躲了一步,因为他觉得弥赛亚的毒舌应该不止于此。
果然,几乎是没什么停顿地,弥赛亚就接着说道:“我注意到你的发情期快到了,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变得这么容易狂暴的?难道是因为你没有被喂饱而欲求不满了?”
“……闭嘴吧!”夏佐伸手捂住了脸。
弥赛亚脸上的假笑更大了:“现在见到我感觉还好吗?”
“不……”夏佐略感虚弱地说,“我现在觉得一点都不好了……”
“这样我就感觉好多了。”弥赛亚满意地点了下头。
“你们是怎么离开首都星的?”鲁道夫开口为夏佐解围了。
因为现在整个北冕座星系都是对方的地盘,自己还是投奔者的身份,这让弥赛亚在面对鲁道夫时的态度端正多了:“……这要感谢西奥多·奥法里斯先生了:他为我们提供了一点儿小小的帮助。”
自从一见到弥赛亚康纳德就开始激动欣喜,极其希望立刻向他求婚并得到应允,但同时又担心他因为害羞和不好意思而拒绝自己,所以一时之间陷入了抉择的两难境地。
但还没等他抉择完,就听到弥赛亚“深情”地喊出了别的alpha的名字……于是,康纳德一下子就炸毛了:“为什么他要帮助你?不不不,是为什么你会去找他帮忙?!那个老家伙是个种马男!小情人遍天下!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弥赛亚笑得愉快极了,“那个‘是种马男的老家伙’现在就在这儿呢……你们要决斗吗?我会押他赢的。”
康纳德:“……”
西奥多一脸阴沉地对康纳德说:“‘谢谢’你的评价,不过对我来说,那个oga的脑子比他的屁股更吸引人。”
弥赛亚冲西奥多点头示意:“谢谢您的赞扬。”
被他们这两个人如此“友爱”的对话憋到快要内伤后,康纳德还没来得及再次爆发愤怒情绪,就被鲁道夫一个眼神制伏在当场,然后继续向着被憋到吐血的地步努力。
“你过来这里,”鲁道夫把第二个问题问给了葛兰,“锡德里克将军知道吗?”
“现在他应该知道我不在首都星了,”葛兰回答,“不过大概很快就能猜到我会在哪儿……毕竟,我是和弥赛亚一起离开的。”
“你不要被弥赛亚骗了,”夏佐面无表情地说,“他不是什么好人来着。”
弥赛亚哈哈大笑:“真的?需要我对你也说一次‘谢谢您的赞扬’吗?”
“他因为这个来攻打我们的可能性有多大?”鲍曼沉思着问。
“不太大,”西奥多断然道,“他不是那种为私情所动的人。”
葛兰闻言后,眼眸中因为之前的轻松对话而亮起的光彩便暗下了少许。
“雅各布要对锡德里克做什么?”鲁道夫突然向葛兰问出了这样一个出其不意的问题。
他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已经安排机器人为葛兰送上了一把软椅。
葛兰礼貌地道过谢,坐下以后并没有马上回答:“……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呢?”
“你的。”鲁道夫说。
葛兰单手撑住了下巴:“他许诺将会重新审理艾登政府上台以来的所有反叛案件。”
“这对你和阿泰尔家族来说是一个好消息。”鲍曼试探性地说。
“是吗?”葛兰反问道。
“我是葛兰·阿泰尔,而不是葛兰·阿泰尔·霍克斯,”葛兰说,“虽然二十年前我叫过第二个名字……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最后一个姓阿泰尔的人了。”
oga普遍在婚后会从丈夫的姓氏,而葛兰则是一个例外。至于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姓阿泰尔的alpha,则都已经……
“我不相信雅各布会给予阿泰尔家族真正意义上的解救,也不愿意他把阿泰尔家族当成一根胡萝卜吊在锡德里克面前……”葛兰抬高了一点儿下巴,仿佛站在他身后的仍然有一整个家族的支撑——虽然事实上并没有,“锡德里克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不管是对他自己、对军团、还是……”
“……对我。”
“先生们,”弥赛亚在此时站起身来,来到葛兰身后,“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后向我询问。但是现在请允许他休息一会儿……离开首都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星际旅行也不是一件能让人放松的事情。”
鲁道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房间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弥赛亚向夏佐挑了下眉,在得到他的注意后,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葛兰:“可以吗?”
夏佐走上前去,向葛兰伸出手:“我带你过去吧。”
葛兰把手放进夏佐的掌心中,微笑了一下:“劳烦你了。”
在夏佐带葛兰离开房间后,弥赛亚才苦笑着说:“都别这样看着我,带他过来不是我的原定计划之一……我还没有肆意妄为到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你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微妙的麻烦。”道森也苦笑道。
弥赛亚有些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指甲:“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心求死。”
他这句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西奥多:“我大概明白了……不过这个麻烦倒不见得一定是坏事。”
“他的心病在于家族和爱人之间的两难抉择,”弥赛亚说,“总是被困在其中,他其实已经出现了非常明显的自毁倾向……说到这儿,荆棘军团的起事实际上为他提供了第二种选择。”
“你是说他想要恢复家族旧日的荣耀,然后把希望押在我们这儿?”鲁道夫走到房间正中央的总星系图旁侧站定。
在那副立体地图上,代表北冕座星系的蓝色光点微弱地闪烁在星系图的偏隅之地,比小手指甲盖还要不显眼。
“我别无选择。”弥赛亚说,“除了让他相信你们能做到这一点……他的神经已经像是绷紧到极致的丝线,哪怕在其上掉落一根羽毛都可能引发他的连环崩溃。事实上,我们都知道,阿泰尔家族已经不可能被恢复了。而支撑着他还在坚持下去的,是阿泰尔当年的信念——你可以说这比不上一个家族,或者说它比家族的分量重多了。”
“那锡德里克那边呢?”鲍曼最担心的仍然是辉星军团可能为此采取的行动。
没办法,他们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不管是一个家族的底蕴还是一个军团的实力,都不足以和存在了四千多年的联邦政体对抗。即便鲁道夫在民众心中一向威望颇重,但这种力量起码要在他能显示出拥有可以对抗联邦的能力后,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以时间换取实力的初始积累。
“锡德里克这个人很有意思。”弥赛亚说。
他对锡德里克的这个评价,和此人广为流传的“古板”、“僵化”、“严肃”等形容词完全不同。
“我可看不出来。”康纳德悻悻地说。
弥赛亚没理会他这句毫无意义的话:“我想,现在到了他真正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如果说二十年前辉星军团对三角自由同盟的出兵是军令如山、不得不从,现在的决定权却已经被交到了霍克斯上将手中了。”
“我想你们忽视了一个问题,”西奥多说,“弥赛亚你刚刚说阿泰尔的心病在于家族和爱人之间的两难抉择……这句话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爱上了霍克斯?”
对于弥赛亚,他直呼其名;对于葛兰和锡德里克,他却是以姓氏相称。
这自然引发了康纳德很大的不满,但是他下定决心不再在弥赛亚面前做出什么没风度的表现,所以只是猛吸了一口气,用眼神狠狠地剜了西奥多一眼,并未多言。
“……是这样的,”弥赛亚发现了他话意所指,“你是说,能让葛兰爱上的男人……”
“能让阿泰尔爱上的男人、这个男人还于他有半份灭族之仇……这可不是单纯的关怀就能做到的。”西奥多补全了弥赛亚没说完的话。
不愧是先前被康纳德以“种马男”指责的男人,“小情人遍天下”的西奥多对情意的分析十分入木三分。
“这说明他至少应该在品格上或者说行事原则上有葛兰认同的地方。”弥赛亚和他一唱一和地说。
“但这也改变不了锡德里克的固执个性吧!”康纳德这句话本来是为了反驳西奥多而说的,却没想到说到了正点上,还因此获得了弥赛亚赞赏的一瞥:
“所以我才说他这个人有意思,你也是这么觉得吧?”
于是,只顾得傻笑的康纳德脑海一片空白,等他想起来如何风度翩翩地接这句话的时候,话题早已转变成了下一个。
鲁道夫从来不搞一言堂,在各种会议上他都乐于见到部下集思广益。所以,在认同了对锡德里克的判断后,他便转而说道:“既然选定了北冕座星系作为驻地,当务之急就是要提升驻地的防御等级。还有我希望第九军校能面向驻地民众招收新生,并且向军团以及预备兵营的士兵们公开一部分课程……我们需要忙的事情还很多,这两件则是最需要被解决的。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恐怕要抽出几天的时间专心于个人私事。”
尽管他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在座的人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何况就在十几分钟前,弥赛亚还对夏佐说出了一番什么“发情期快到了”、“没有被喂饱而欲求不满导致容易狂暴”的话。
最先表态的是道森,他轻咳了一声:“……大人,军务方面的事情可以暂时交予我和鲍曼负责,虽然我们才学疏浅,但是要完成大人安排好的事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军校的工作我来负责,”康纳德也自告奋勇道,“想当年我从那里毕业时,不少老师和低学年的豆丁们都因为舍不得我痛哭流涕得不行。”
“是因为你终于走了而感动得不行吧?”鲍曼毫不留情地揭他的短。
康纳德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损友,而是偷偷地看了弥赛亚一眼。
可惜弥赛亚这次没有看他,而是向鲁道夫说:“如果你能放心的话——不过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可是带着子女一起过来了——后勤方面的事务不妨交给葛兰去做,相信他能给你带来惊喜的。”
“他的身体状况允许吗?”鲁道夫问。
葛兰刚刚的神色憔悴是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就是要给他找点儿事情做,”弥赛亚直言道,“不然任由他胡思乱想下去,最后少不得还要我为他拼命一回。”
“至于我嘛,”他想了想后接着说,“我想你们军团的首席医师该换个人了……虽然那人上次做出的那个什么抑制剂注射泵整体很蠢,但还是有那么一两处闪光点,倒也不算朽木不可雕。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道森、鲍曼在心中默默地为卡特点了根蜡烛。
至于康纳德,多年来的战友情谊、多次被对方施手相救的经历,全变成了过眼云烟,觉得弥赛亚说的话真是无处不对。
见到他的神情,道森、鲍曼在心中默默地为康纳德也点了根蜡烛。
葛兰的住处被安排到了高级军官住宿区。
这片住宿区和其他士官或者平民被分配的地方相比,没什么优越之处,甚至在生活设施和所处地理方位上还有一些不如。
之所以被暂时叫了这么一个名字,是因为它真的是高级军官集中居住的地方。
还是临时的。
“因为这里只是预备兵营,所以军营里并未修建太多的生活区。”夏佐向葛兰介绍道,“虽然军营之外有一些大小不等的城镇,并且也已经下令工兵营在那里重新修建正式住宿区,但是因为从塞纳星上还撤离来了一部分民众,所以军官们的公寓要排在最后了。”
“……你是军官待遇。”他随后补充道。
因为弥赛亚那句“你名义上的表兄”,夏佐对于葛兰是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有些忐忑。
毕竟当时借用阿泰尔家族的身份时,可以说是不请自“用”。
如今,正主儿来了。
葛兰看出了他的紧张,微微一笑后紧了一下夏佐半扶着他的掌心:“你好像有些怕我?”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一向诚实的好孩子夏佐没费什么心理周折就打算加以承认,因为紧张还弄出了一句绕口令,“……但是其实我不是……”
“不是阿泰尔家族的人吗?”葛兰接上了他因为歉意而略微停顿的话语,“……我早就知道了。”
“诶?”夏佐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葛兰淡蓝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在因为还未开灯而微有灰暗的室内走廊里,像是干净澄清的湖水。
“我早就知道了,”他轻轻地重复着刚才那句话,“在锡德里克把那枚水晶胸针送给你之前。”
“它很漂亮,”夏佐想起了那枚晶莹剔透的水晶七弦琴胸针,并且因为冒充了对方家族的身份而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弄丢它也没有弄坏它……我明天拿来还给你。”
“如果你喜欢,可以替我保存它。”葛兰说。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一个阿泰尔,那为什么当时没有揭穿我呢?”夏佐有些好奇地问,“我不是在质问你,只是……怎么说呢,很感谢你。”
“因为你是一个oga,”葛兰很自然地说,“是一个需要这个身份帮助自己的oga。”
“你这么说真是……”夏佐能分辨得出来他这句话是出于实意,所以一时之间竟是觉得不管说什么话都有些苍白了。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也会这么做的。”葛兰又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指尖,“我并没有看错你,不是吗?”
夏佐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用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葛兰的右手:“谢谢你。”
——不止是没有揭穿我的身份,也不止是把水晶胸针送给我掩盖身份。
把葛兰送到房间里后,夏佐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记得你说你还有一个女儿?需要把她一起接过来吗?”
“还需要等一会儿,”葛兰说,“她的身体有些弱,而且由于我的私心和将军的纵容,到现在还没有被alpha标记……最近她的发情期快到了,弥赛亚刚刚为她调配了抑制剂。但是因为剂量问题,她还需要在星舰的密封空间里等待一会儿。别担心,弥赛亚会带她过来的。”
听他这么说后,夏佐不再因为这个担心,却又因为另一件事情开始担心了:
他的发情期也快到了。
确切地说,他有一种模糊的、但却肯定的预感——
大概……可能……就会……
在这几天了。
oga们一般心思细腻,葛兰自然也不意外。
他看了一眼额前开始挂上微微细汗的夏佐:“……你好像有些不太舒服?”
葛兰的这句话问得非常有技巧。一般来说,被标记后的oga的信息素波动除了自己的alpha外不再会被其他alpha感知,但却不包括自己的同类。
这也是针对oga而开的专门医院里,医师们必须大部分是oga的原因。
“没关系,”夏佐扶住了身后的门框,指尖触及到的金属质地特有的冰凉让他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儿,并有些尴尬地补充说,“过一会儿就好了……你知道的。”
他的不适其实在拿鲁道夫当抱枕用时就已经初现端倪,但因为当时和鲁道夫相处的姿势很亲近,所以并未在意。
之前在会客室的时候,他也是一直站在鲁道夫旁边,对方的信息素呼吸可感,也并未加剧这种不适……或者说加剧程度不深。
只是没想到在离开男人这段并不长的时间里,慢慢烧燃了起来。
“我觉得你最好去找一下奥法里斯将军,”葛兰建议道,“不必不好意思……就算是为了我?”
“为了……你?”夏佐的呼吸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带上急促了。
葛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朝他眨了眨眼睛:“oga大概在怀孕四到五个月以后,才会迎来所谓的‘孕期发情’……我还有大概一个多月的悠闲时间,可不想现在就被你的信息素影响,早早地体验这个过程。”
——卧槽!!!
夏佐今天第二次发出了如斯感慨。
比上一次更甚。
chapter 093:
“孕期发情”这四个字对于夏佐来说,产生的破坏力实在太大了……直接砸得他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儿顺着门框就缓缓地跌坐了下去。
葛兰含笑看着他,好像有一点儿明白弥赛亚为什么那样喜欢逗弄他的原因了。
不过他可没有弥赛亚的恶趣味,所以只是安静地等待夏佐自己调整情绪。
“……你刚刚说什么?”夏佐有些木然地问。
——发情期这个梦魇是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吗?
“弥赛亚跟我提过一点点,说你对oga的知识不太了解……现在看来,应该说你非常不了解才对。”葛兰半倚靠在床头靠垫上。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单人床和制式的统一被铺,却硬是被他的气质和姿态衬托出了一种从容的雅致。
“没关系,”他轻轻地眨了下眼睛,“你有什么不了解的,都可以来和我聊一聊……我不像弥赛亚那样说话直接。”
“比如……‘孕期发情’吗?”夏佐说出这四个字来都让手心蒙上了一层细汗。
不过这也可能是由于发情期信息素的作用。
“别担心,这个发情应该和你理解的‘发情’不太一样。”葛兰耐心地向他解释道,“发情期时的发情通常会比较难以自控,而孕期时的发情则是一种有限度的冲动……你可以理解为正在孕育的宝宝需要这种方式来接触到父亲的信息素,所以不会因此失去理智的。”
他的解释虽然没有弥赛亚惯常那样直白,甚至说法中还有一些不太严谨之处,但对夏佐来说,却是最合适的答案。
能够将人的心思把握至斯,以一句“蕙心纨质”形容他也并不为过。
夏佐明显被他的回答安慰到了,而尽管他现在已经几近难以自制了,却还替葛兰关心着另一个麻烦:“……那你一个多月之后怎么办?”
葛兰显然已经对这个问题思考过很多次,因此被问到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为难,而是想都不想地说道:“弥赛亚会解决的。”
“可是……”夏佐的担心没有因为他肯定的回答而消散,但他的注意力却受愈发活跃的荷尔蒙影响而开始出现偏差,一时间想不起来用什么来组织合适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葛兰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没什么的,”他轻声但认真地说,然后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重复着,“……没什么。”
说了几句自己都不知所云的告别词,夏佐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葛兰的的房间。
葛兰站起身来,关切地询问道:“要我帮你找一下奥法里斯将军或者弥赛亚吗?”
夏佐胡乱地挥了下手,勉强表达出了拒绝的意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这句话。
刚走到这条走廊的中段,夏佐就觉得自心脏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跳动,震得他觉得每一条血管都在发麻……
……就像是……什么开关……被……
冲开了。
上一次发情期到来的时候,他正好待在鲁道夫身边,紧接着就是男人一个占有欲十足的咬痕标记。所以,逼得他发狂的只是不断高涨的情欲方面的催促。
如今没有鲁道夫在他身旁,夏佐才察觉到对他的渴求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尤其是发情期到来的时候——这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大渴望简直要掏空他的全部精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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