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节
以爱为名 作者:吐维素熙阿素Tsuhimetoweimy
第28节
纪岚用五指压著那些照片,眼神深邃地说著。法院对证人的传唤是有极大效力的,证人原则上不能够拒绝出席,否则法院可以像逮犯人一样,将证人强制拘提到法院。
也因为有这样强大的效力,所以法院传唤证人多半谨慎,辩方必须证明该位证人与这个案子的事实解明确实有关系,才能说服法院动用那样的强制力。
“那槐语呢?他不是也要作证吗?”聿律问。
“我打算舍弃槐先生出庭作证的事。虽然艾检察官仍然没有放弃叶太太,但前辈上次也看到了,再在叶先生的性倾向上打转已经没有意义了,那封信的杀伤力太大,我们再怎么样都无法扭转,只会让叶先生更排拒法庭而已。”
纪岚严肃地说,聿律理解地点点头。纪岚又说:“所以我想更换策略,直接提出叶常先生以外的嫌疑犯,让法官的心证无法百分之百定在叶先生身上,只消做到这一点,我们就有转机了。”
聿律明白纪岚的意思。刑事审判就是这样一种机制,假设有甲和乙两个嫌疑犯,两个都可能是犯人,法官不能说甲有百分之六十的可疑,乙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可疑,所以就认定甲是犯人,把乙放走。当然也不能把甲和乙一起抓。
法院要判甲有罪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审判的过程中,证明甲有百分之一百的嫌疑。
如果一直到审判的最后,都没有人能证明这一点。哪怕甲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机率是犯人,而乙只有零点一的机率是犯人,法院都只能把甲和乙一块放走。
这大概就像选择床伴一样。要嘛就硬起来,要嘛就没性趣,没有勃一半萎一半的,唯有让法官对某个特定对象义无反顾地硬起来,否则绝不可能捅进去。
当然这样的说法是一种理想、一种蓝图。所谓百分之百的确信本来就是违反人性的,就算结发五十年的伴侣,你问他身边这个人是不是你百分之百深爱的真命天子,他可能都会苦笑两声,歪著头说:“这个不是重点吧?”
遑论法庭。也因此每个“有罪”的认定,多半都和选择结婚对象一样,是带著某些遗憾和牺牲的。
“所以要传李芾当我们的友性证人吗?但是这样会不会……”
聿律迟疑地问,纪岚似乎知道他意思,沉稳地点点头。
“做为友性证人的确是有点危险,但有时候只是询问技巧的问题。前辈放心,我有信心能用主诘问的方式让李芾把话吐出来。”
他顿了下,又说:“而且,说到把敌人当友性证人,检察官那边也是一样的,所以不用担心。”
聿律知道他指的是艾庭传讯叶太太的事。法庭上最可怕的事不是自己的证人被对方击溃,而是原本以为是自己盟友的人在阵前倒戈。
像这种原本就知道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这就像明知道对方木马里藏了千军万马,还刻意把木马拉进城里一样,这种违反法庭辩论守则的做法,检辩双方竟不约而同做了同样的事,不愧是两个领域中的菁英,这已超乎聿律的理解范围了。
聿律几乎无法预想下次庭期会发生什么事,腥风血雨大概不足以形容。
“但是……李芾的未婚妻知道吗?呃,我是说,她未婚夫可能是嫌疑犯的事。”
聿律忽然想到。如果未婚妻知道自己的证言就是把李芾带向法庭的元凶,不知道会怎么想。而且不论结果如何,李芾一但出庭,婚礼搞不好就会延期了。
聿律看纪岚闻言怔了下,姆指抚住了桌面上的录音笔,良久没出声。
“我是叶常的辩护律师。”半晌他听见纪岚说:“我们是叶常的辩护人,前辈,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出一切对我们当事人有利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聿律懂得纪岚的意思,就像检察官的任务是证明被告有罪,为此无所不用其极,艾庭上回法庭上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这点。对方既然连核子武器都搬出来了,这边还兼持地球永续生存反核宣言什么的就太不切实际了。
只是聿律还是有很不安的感觉,对于这个审判的未来。
“对了,没有办法让被害人……让那个小男孩出庭作证吗?”
聿律问道,他又补充,“我是说,如果叶常不是真正的犯人,最清楚这件事的应该会是那个被害人才对。虽说小孩子记忆可能不可靠,但让他站在法庭上接受诘问的话,对还原真相也有帮助不是吗?”
纪岚吐了口气。
“这个我想过,也有申请过。但一来被害人的状态似乎一直很不好,还在接受性侵害防制中心的心理辅导,我打电话去问过,他几乎无法接触他母亲和社工以外的人。”
聿律见纪岚把桌上的茶拿起来,一口饮至见底,“况且我很担心,那个男孩只有十岁,又受到那样的惊吓,如果他在法庭上一口咬定叶常先生就是犯人,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所以暂时别让他出庭也好,能从其他证据先尽量减低叶先生的嫌疑是最好的。”
两人结了帐,离开咖啡厅,纪岚说要送聿律到家。聿律觉得有点受宠若惊,最近纪岚已经不只一次主动和他亲近,某些程度来讲,已经超越同事和同事间的范围了。
虽说聿律想纪岚大概是真把他当家人,一个像纪泽一样的大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与他拉近距离。
但这会让聿律忍不住有期望,这种期望却是他最不希望有的。当年就是这样一种期望,束缚了他整整三十年,让他整颗心除了那个期望以外,塞不下其他东西。
那时候他还年轻,无法拒绝那种期望。而现在年轻已从他的字典里褪去。
而现在更让聿律感到害怕的是,明知道是同样一种期望、明知道期望的前方就是地狱深渊,聿律却发现自己没有太积极地拉住自己,任由自己往三途川的方向飘去。
特别是在法庭外哭过那一场后。聿律发觉樱草花瓣下的人影开始从记忆里褪去,sa赋予他的疼痛固然还留著,但已经是过去的烙印。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身影,这个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著他视线的男人。
纪岚一路和他下了车,还送他到公寓楼下去,途中和他聊著,聿律都无心细听,大抵是纪家一些锁事。纪岚聊得脸上带笑,聿律走在他身后,表情却越来越深邃。
“然后啊,那天纪泽他就干脆打电话到消防局,跟他说我们营区失火……前辈?”
纪岚注意到聿律的表情,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著聿律。
聿律站在街灯下,纪岚在前方拉出长长一条影子。聿律发觉自己竟伸出了手,拉住纪岚的手腕。
纪岚竟没有反抗,只是用往常一样带著疑惑的表情望著他。聿律感觉自己指尖颤抖,另一手搭上纪岚的肩,却抖得无法将他的人转正过来。
“你上次的要求……”聿律只好对著纪岚的侧颊,连嗓音也是抖的,“你上次说的那个要求,现在还算数吗?”
以爱为名 二三
“你上次的要求……”聿律只好对著纪岚的侧颊,连嗓音也是抖的,“你上次说的那个要求,现在还算数吗?”
纪岚怔了下,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张开了口。聿律左手用劲,把纪岚转正过来面对著他,脖颈僵硬地俯下身去。
“你就是那个什么小律吗?”
这时街灯那头却传来这样的喝问。聿律吃了一惊,在这种紧张的状态下,他差点没跳起来撞电线杆。纪岚和他都立时回过了头。
只见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另一头街灯下,正大步朝他这里走来。聿律仔细看他的脸孔,竟然是那天在楼下看到和ricky难分难舍的那个青年,那个小槐语。
青年看起来怒气冲冲,他一边接近聿律,一边又问:“是你叫ricky不要接我电话的吗?为什么他会忽然不接我电话?”
聿律不由得有些尴尬,放开纪岚退了一步。要说有什么是比壹号在gay吧搭讪到另一个壹号更尴尬的,那就是壹号搭讪到另一个壹号,还发现两个人共用同一个零号了。
不过不对啊!这样说来他才是ricky的现任床伴,这个青年是中途杀进来的才对。他是油面的话,这青年就是油葱,没理由油面要回避碗里的油葱。
但聿律才刚重新挺起胸膛,眼前的油葱就说了让聿律吃惊的话。
“就是你没错吧?那个让ricky得了病又抛弃他的人?”
聿律感觉到纪岚困惑的视线,但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下颚就热辣辣地一痛,聿律听见纪岚惊呼一声,“前辈!”才意识到自己已挨了一拳。
“你这个混帐东西!”
油葱青年看起来一脸绣花枕头样,没想到出拳却快得惊人,转眼间行动不便的聿律已经被他压制在地上,拐杖飞到一边。
聿律脑子里一团混乱,青年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回荡,让他的反应力也相对变得迟缓。帅气的颊侧又挨了记重拳,痛得聿律倒下去呻吟。
“ricky跟了你这么久、对你这么死心蹋地,连我说要带他走都舍不得,他一检出有病,你就打算抛下他不管了吗?我先前还打算打电话给你,但是怕ricky知道会生我的气,才只打无声电话警告你,没想到你竟然越来越过分——”
青年又挥下了一拳,这回正中大叔的额头。聿律差点哭出来。
“你还马上就有了新欢?我刚才都看到了,你打算再害死多少人?啊?律师了不起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不替ricky揍死你,我就不是他阿兄!”
碰地一声,聿律仿佛听见鼻梁骨脆裂的声音。
聿律看见好多戴著天使光环的小纪岚在眼前飞舞,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仔细想起来,聿律努力回想,他这辈子好像很少有跟人争斗的经验。
就像聿律自己剖析的,他是个容易自我放弃的人。旁人轻视他也好、欺负他也罢,对聿律来讲能闪就闪,闪不过时咬著牙忍一下就好了。
反正就算受伤,擦点药也会好,反之如果当时就伸手格档的话,搞不好会产生预料以外的损害,不管是让对方受伤,还是让自己受更多的伤,总而言之结果不会比忍耐著更好。这是聿律一向的哲学。
某些方面来讲,聿律这种性格还真不适合当律师。如果不是sa,聿律想自己应该会去考个公务员,当个低调的种马一辈子。
但这是聿律第一次,后悔自己有这种性格。
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有人在哭,入眼就是一张梨花带春雨的哭脸。ricky那张美少年脸就算哭花了也是一绝,聿律安静地赞叹了一阵子,才因为脸部疼痛呻吟了一声,ricky发现他已经清醒,整个人从他身上弹起来。
“对不起……”
ricky先是颤了下,随即对著他呜咽起来,哭得五官都扭成了一团。这还是聿律第一次看到这个高傲轻慢的少年在他面前如此低姿态的样子。床上除外,但就算聿律的巨根埋在他体内硬是不出来,他也没见过ricky哭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小律……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ricky一抽一抽地哭,聿律发现他躺在陌生的床上,好像是医院一类的地方,但又有点不太像,至少隔壁没有健保病房里那种抠著脚皮的老人。
脸的地方有绷带的触感。聿律鼻梁以下没有知觉,那个小槐语确实狠,揍人都只揍脸的,果然是嫉妒他长得太帅了,聿律聊作安慰地想。
“……我不知道你还有个阿兄。”聿律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不是我真的哥哥。”
ricky很快地解释,又抽咽起来,“是他自己多管闲事。我以前……以前在还在外头卖的时候,他是我的司机,我们住在一起一阵子,这一行都是这样。他把我像弟弟一样照顾,但后来我不做了,也说不想再跟他见面,但他就是不听。”
聿律脑袋还有点空空的,他想应该是脸太痛的缘故。
“这个地方是……”
他跳tone地问著,ricky却答得乖巧。
“那个纪岚大哥带你过来的。你昏过去了,他非常著急,叫了一部很气派的车把你载过来……他好像还打电话给他亲大哥,他大哥又联络了他四弟,他四弟好像在这间医院当医生的样子……总之之后来了很多人,他让他弟弟帮你安排了这里。”
ricky拭著眼泪说,“纪岚大哥一直陪在你身边,刚刚才被一通电话叫出去。”
真是太好了,这么说来纪家全家都知道这件事了。他聿大律师被床伴的爱慕者找上门说他始乱终弃,还被打到送进医院里……聿律绝望地瞪著天花板,他不敢想像现在他在纪岚心目中的形象毁损到什么境界了。
而且还是在他强吻未遂之后……聿小律,就跟你说人妄念太多是会遭天谴的,现在果然尝到报应了吧?
ricky仍旧扯著他的手腕,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聿律茫然地和脸上的疼痛拉锯一阵,才沙哑地开口。
“……你和那个人,有上床?”
聿律本来不想问了,但不知为何还是问出口了。
ricky红著眼眶摇摇头,“以前有,现在没有了。他想和我在一起,但我不想。”
“为什么不想?他比我帅,也比我年轻,跟他在一起应该会比赖在我家愉快得多。”
ricky瞪大眼睛,似乎很惊讶聿律有此一语,半晌低下头没说话。聿律看他眼眶湿了一圈,嘴唇也抖起来。
唉,何必呢。都已经是这把年纪了,聿律很惊讶自己还有那些无聊的自尊心。
他停顿半晌,问了他最不想问的问题。
“……检查的结果,其实是阳性吗?”
这话一问出口,ricky又是呜咽出声,比先前更剧烈。
“对不起,小律,对不起……”他哭得连胸口都一颤一颤的。
“……你明知道检查结果是阳性,还继续跟我上床吗?”
聿律用近乎叹息的语气说。这回ricky没有再道歉,只是把脸埋进了聿律胸膛,两手抓紧聿律的病袍,聿律感觉病袍下摆很快一片潮湿。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聿律感觉自己有点茫然,那种茫然就和当年听见sa的婚期,还有新娘竟是自己母亲那样。
“你很恨我吗?ricky……?”
“不!不是这样……”
ricky几乎是立时反驳了,小脸因为急切而涨红,“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恨小律,我只是……对不起……”
ricky说到半途又哭起来,剩下的话含糊在泪水里。聿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那是怎么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听起来不那么咄咄逼人,“那时候你会忽然离开我,跑去做筛检,一定是有原因的对吗?和我在一起这些年,你从来不做那种检查,会做的只有我而已。”
ricky仍旧没有答话,他把头埋在聿律胸膛里良久,久到聿律有种ricky融进他体内的错觉。
但错觉终究也只是错觉,他和ricky,终究是两个不同个体,只要是个体,终有一天就会分离。
“我在和你在一起前,曾经和另一个男人交往,他在酒吧当保镳一类的工作。”
聿律耐心地等待著,直到ricky主动抬起头来,盈满泪水的眼睛直视著他。
“ben也认识他,ben就是打你的那个人。几个月前我从ben那里听说他走了,得了那种大家都知道的病。”
ricky深吸了两口气,像在平复情绪。
“我知道之后非常害怕,又不敢面对现实,我知道小律每半年就会去做检查,但我没有你这种勇气,就算听见这种消息,我还是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堆里,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一直姑息著自己……”
ricky的胸口又颤动起来。
“因为我很怕,要是真的……要是真的检查出来有问题怎么办?小律已经跟我在一起那么久,要是我已经害了你该怎么办……?我怕得要命,深怕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就这样拖了将近一年……”
“后来我总算下定决心,想说离开你去做检查,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不要回到你身边了……”
聿律看ricky紧抓著五指。想起几个月前,ricky踏出他家门前的那个问题。
‘我说我要离开这里一阵子,你都不在乎吗?’
‘要是我再也不回来了呢?’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ricky的呢……?聿律想不起来,也不敢回想起来。
他这个人,好像总是在不经意间被人伤害,却也总是在不经意间伤害别人哪。
“后来第一次筛检结果是伪阳性,他们说要再做一次详细的筛检。但我心里有数,知道大概是中奖中定了,刚开始我歇斯底里,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我跑到朋友家里、店里,每天做些荒唐事麻痹自己。”
“但我无法不想起你,小律。你一次也没来找过我,我故意在家里留下很多东西,妄想你至少会问问我的朋友、问问我去了哪里,我那时候每天都这么妄想著。但妄想终究是妄想,你怎么会对像我这样一个肮脏恶心的男孩感兴趣……”
ricky咬著牙说著,聿律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被ricky摇头阻住了。
“我越想越不甘心,明知道通通是我自己的错、明知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我那时候只想找个人陪我,我甚至对你没有陪著我这件事感到生气。”
“我于是回到你家里,本来只是想看看,就算只是远远看你一眼也好。但一回来不知怎么就走不掉了,我用你给我的钥匙进屋,看到你还保留著我的东西,我本来觉得心软了,想悄悄就这样走掉,一个人在什么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死掉就好……”
ricky的唇又颤抖起来,仿佛想起那时的情景。
“但这时候你却回来了,而且你不是一个人,还带著你最喜欢的人。”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坏了,小律,我那时只觉得生气,为什么小律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却要一个人默默地死掉。我不甘心,无论如何都觉得不甘心,我想让小律喜欢我,我想要有朝一日死在小律面前,小律会为了我而哭泣……”
“ricky……”
聿律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少年潮湿的脸颊。他忽然想起许多事情,想起约会的邀请,那个大雨下令他茫然的吻,还有好多夜里,在和他翻云覆雨后,独自站在阳台上哭泣的ricky。
聿律从没问他为什么哭,要是问了,ricky会向他和盘托出也说不一定。
“之前我本来想结束一切了,ben刚好又回来找我,他对我很好,很温柔地安慰我,我忍不住就和他说了很多事情,包括我得病的事,却没有想到他会误会成这样子。”
ricky用双手掩住了面颊,把脸压在床拓上,泣不成声。
“我喜欢小律,我真的很喜欢小律,但我却选择以最糟糕的方式伤害你。对不起,小律……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聿律躺在床头,望著ricky再也抬不起来的头颅。他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美少年告白,会是在这种状况下。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现在还有太多他该担心的事情,但聿律发觉自己竟有一丝丝高兴。他果然是是到深处无怨尤了。
“你到底是跟人家讲了什么,让他误会成这个样子啊……”聿律任由ricky哭了一阵子,伸手抚过高肿的脸颊,印象中从小学以来,还没有被人揍得那么惨过。
“我只是跟他说,我得了病,然后你很可能会跟我分手,我说我很难过……”
ricky语无伦次地说著。聿律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也是他种下的因,要不是他吃著碗里看盘里,让ricky累积这么多怨念,想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等小律好起来之后,我马上就离开。”
ricky又抽泣一会儿,抬起头来抹了把脸。
“刚才那个医生说要帮小律你做筛检,他说结果很快就可以出来。等小律把伤养好了,我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小律面前。”
ricky说著就站起来,转身离开了椅子。聿律看著他的背影,有股冲动想就这么拉住他,叫他留下来。
但他其实很清楚,他没有资格这么说。就算ricky真的留下来,他也无法承诺他任何东西。
“试纸初筛结果是阴性喔,真遗憾哪。”
然而ricky还没来得及走出病房,单人病房外就快步走进一个人。
聿律和ricky都抬起头来。走进病房的是个聿律从未见过的青年,穿著白色的医师袍,年纪比纪岚略轻,大约只有三十出头,聿律觉得他的眉目和纪岚有几分相似,又比纪岚再更秀气一些,带点女气。
青年一手插在口袋里,他身高不高,连身材都十分细瘦,有著水蛇也似的腰。他脸色冰冷,把一份像是报告似的东西扔到聿律鼻梁上,又继续说:
“我还会帮你做elisa,你们两个都是,二哥那笨蛋说要替你付钱。结果出来大概十五天,不过我猜你大概没什么问题,还有你!”
男人把两手都插进医师袍的口袋里,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著ricky。
“筛检结果只是伪阳性而已,你到底在操什么心?要哭也等最后结果出来再哭好吗?你们两个让人看了真烦,八字都还没一撇就在那边哭哭啼啼,没这种guts就不要来当gay。我工作忙得要命,要不是二哥一脸死了娘地拜托我,我才懒得管你们。”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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