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节
[种田]续弦 作者:歌逝
第39节
世子在心底里感慨一声,倒是许久没人跟自己这么说话了,周旁都是恭恭敬敬的家伙们,每每都弄得他浑身别扭。因此,他不由得瞧夏荷更顺眼了起来。
至于那个规规矩矩坐着的家伙……世子瞧着李慕,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家世子妃,那个整日里念叨着他这里不规矩,那里不合礼教的家伙。
他凑到夏荷耳根边,问:“你家这位是不是也整日里管头管脚,嫌弃你这里那里啊?”
夏荷一怔,摇头道是:“没有啊。”
这一听,世子可羡慕极了。
这位世子虽说是皇亲国戚,不过却果然同市井间传闻似的,并无半分架子。先是问了两人的名字,而后又问了问庆阳那儿有什么好风光没。聊到兴起,他对夏荷道是:“夏荷你叫我名字就是了,我叫何之景。总是世子来世子去的,多别扭啊。”
“不行不行。”夏荷想都没想,便干脆地拒绝了。
何之景一时郁闷,问道:“为何?”
夏荷盘算了一下,道是:“你的官不是比我们那儿的官老爷们都大么?他们的名字都轮不到我来叫呢,叫了要治罪的。——那叫……大不敬之罪?”夏荷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这罪名,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何之景道是:“我是个闲人,哪里来的官职?”
“世子啊。”夏荷道是。
“世子可不是官。”何之景摇了摇头。
夏荷“啊”了一声,神色中颇为失望。要是世子不是官的话,那何之景敢不敢帮着自己,去得罪那些当官的呢?不过仔细一想,他虽不是官,好歹有个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伯父。官比百姓大,跟当官的沾亲带故的,便能仗势去欺压百姓。那皇帝比官大,皇帝的亲戚,想必也不会怕官。夏荷琢磨了片刻,又高兴了起来,不担心了。
何之景便瞧着眼前的青年忽然失落得不行,过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起来,不知道夏荷是在琢磨些什么。
他便问道:“我瞧你们二人,特地找上我来,似乎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不管是李慕还是夏荷,都料想不到眼前这位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主动来揽这件事。两个人互望一眼,李慕刚想开口,最终还是夏荷拽了他一下。
这是张家自己的事,夏荷想自己亲自说。
摸了摸鼻子,夏荷闷了半晌没开口。还好何之景有足够的耐心在等,直到等到夏荷正经道是:“我这儿有个法子,能让玉米长得更壮实,产得更多,让更多人不饿肚子。”
何之景一听,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见了,正经了起来。
夏荷想了想,又道是:“法子我可以给你,但我希求……这法子,能换得世子你帮我一个忙。”说到这儿,夏荷顿了一下。
一见夏荷顿住了,何之景托着下巴,琢磨起来,他是要自己做什么事,难不成很难办?
“我希望你能……带我面圣。”夏荷道是。
“……”何之景思衬片刻,问他,“你要见皇伯父,是有什么事要说?不如说给我听,没准我就能替你办了。皇伯父病了许久了,如今连朝也不上,你恐怕是见不到他。”
“没事、没事,我等得了。”本想说可以等下一任帝王,话刚到嘴边,又被咽下去了。夏荷小心看了一眼何之景,希冀对方是以为,自己可以等皇帝的病好了再说。
“这件事情……我做不到吗?”这回,何之景问的是李慕。
这天底下以皇帝恩宠有加的胞弟的独子,世袭罔替的贤王的世子这一身份仍做不到的事可为数不多,何之景掂量了掂量,并没有径直答应夏荷的请求下来,而是噙着笑,道是:“若你们信得过我,便先把那事讲给我听,我再回答你们我能不能带你们面见圣上。我这人,不爱大包大揽,向来讲究量力而行。”
夏荷望着李慕,想同李慕商量一番,却又碍着何之景在场。尽管这世子爷给夏荷的印象不错,但毕竟是头一回见面,夏荷还没放下心中的警惕,把这事儿给立刻抖出去。
见这二人的谨慎模样,何之景反而哈哈一笑,道是:“不急不急,现如今最要紧的事是请两位客人到王府上去做客,吃一顿好吃的。别的事情,咱们先都放到一边去。——李慕你是来赶考的是吧?我家宝贝儿是上一次会试的探花郎,等到了我家,你们俩可以好好聊聊。还有十天就要下场了,让他给你出点题做做,可不能懈怠啊。”
世子妃姓易名可,写的一手锦绣文章,凌先生很是推崇这位,给李慕看了不少他的文章。李慕对这人也颇为敬佩,如今竟能见到易可本人了,李慕还颇有些紧张,胡思乱想起来,这位探花郎毕竟也是世子妃,他该用什么礼才好?
再一思索,李慕却忽然明白了过来。何之景之前还特地提点了自己一句,莫要把男妻当女子,想必以这世子的为人,也是不会把世子妃拘于后院的,自己大大方方去请教便是。想明白了这一层,李慕自嘲一笑,偷着拍了拍夏荷的手。
夏荷颇有些莫名,望了李慕一眼。
却不料车篷里总共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李慕自以为做的隐蔽,两个人的动作还是落在了世子的眼中。看的世子颇有些惆怅,心中不免思念起了呆在家中,不肯跟自己出来的易可。
唉,要是易可在,那他保证要比眼前这两人更恩爱!
虽则回去一定又会被罚着蹲马步……一想到这儿,世子就隐隐觉得自己本就在发胀的脚更疼了。
贤王府似乎习惯了他们家世子出门一趟,回来会带着不知道哪儿认识的新朋友,一见夏荷和李慕,就各自忙碌着准备摆宴去了。何之景引二人到厅中,又着人喊了世子妃出来,便拽着夏荷到一边去,瞧那边的两个书生开始还客气着,没多久便探讨得热火朝天起来。
何之景摸了摸下巴,啧啧道是:“我每回听我家宝贝跟人搞辩论,都觉得像是在听天书似的。”
夏荷却是眼睛一亮:“世子,你也不喜欢读书吗?”
何之景:“……”这话怎么听着怪怪地?他并不承认,于是干咳一声,道是,“哪里哪里,我只是不爱读圣贤书。”
“我也不喜欢看什么圣人之言,我比较喜欢看农书,看游记,不过看多了,还是觉得,比起闷在书房读别人怎么游玩,还是自己出来走走更好。”夏荷道是,而后又摇摇头,“只除了一点不好,人漂泊在外,干什么都要钱,还都特别贵。”
“你是嫌梁京的东西贵么?”何之景笑问。
夏荷点点头,道是:“在这儿吃一顿饭,够我们一家在饶南吃好几天的了。”
“哈哈,若是李慕他考中了,被留在梁京,你恐怕就得习惯这个价了。”何之景道是。
夏荷苦恼起来,琢磨半晌:“那……我就在院子里开块菜园子,自己种菜吃,能省下好大一笔钱呢。”
“再种点玉米如何?”世子问道。
夏荷点头:“那也不错,这样粮也有了。”
“只是若是天天吃玉米,会腻味吧。”世子摇了摇头。
夏荷却道是:“能吃饱不就行了,还要变着花样吃,那得有很多钱才行。”
“我瞧你们两个的打扮,家里应该不穷吧。”世子哭笑不得。
李慕家的确不穷,不然也拿不出能让两个人在梁京待足三年的钱了,不过夏荷却是在穷人家长大的。听何之景这么一说,夏荷低下头去,摸了摸自己衣裳的料子,倒是嘀咕了一句:“搁几年前,我都不觉得自己能穿这么好的料子呢。不过如今若要让我换回原来的粗布,我都未必穿得惯了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世子道是。
夏荷便记起了张十一和兰娘,二人都应是在殷实人家长大的,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吃得下苦,能在小山村里靠种地把他们姐弟三个拉扯大了?想到远在饶南的爹娘,夏荷心底里涌起酸楚。
何之景瞧着夏荷忽然又悲伤了起来,觉得分外有趣:“你这人,喜怒哀乐,倒是都写在脸上。”
“那还能怎么样,都憋在心里么?”夏荷奇怪,为何世子会有此一说?
“都憋在心里,露给外人的模样,是外人想看的样子,这才叫本事呢。”世子道是。
夏荷又想起了李慕的评判,当初祖父之所以会让帝王起疑,怕就是他没只让那高坐在皇座上的人,瞧见他想瞧的那一面吧。想到这儿,夏荷摇了摇头,道是:“那般活着,也太累了。”
夏荷心想,恐怕他的祖父并不后悔吧,不后悔他张家的直。
李慕与易可交谈过后,都钦佩起彼此的博学。而何之景则是难得找着个不懂规矩也不屑于规矩的,同夏荷聊得欢。这一说话,说到天都黑了。何之景拍了拍脑门,道是:“没想到天这么晚了,不如你们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等明日我送你们回去,瞧瞧你们惹着的那位还上门不。”
两人也担心李同和还派人守着,没有推辞。
贤王府家的客房让夏荷开了眼,躺在那柔软万分的床垫上,半晌都没能睡着。夏荷睁着眼睛,翻了几翻身,忽然对李慕道是:“我瞧世子是个好人,我想相信他,咱们明儿个……就把事都跟他说了吧?”
与此同时,世子妃易可则是对世子道是:“那位李慕,倒是个可结交的人才。”
“你看好他?”何之景侧着身子,欣赏自家宝贝的模样。
“不如将他引荐给七殿下,前些日子七殿下不是还在说,他手下缺年轻有为,可堪大用的青年才俊么?”
“嗤。”何之景笑了出来,“你可别说,你没听出来,老七他是希望你别闲赋在家,赶紧给他干活去?”
“他是需要人,而那个人是谁,又有何干?”易可挑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七殿下在打什么主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如今隐忍不发,才是上策。——你瞧,四堂哥他急着出头,这才几天,惹了多少乱子出来了?”何之景可惜地摇了摇头,“今日在大街上追李慕他们两口子的那伙人,我托人打探了一下,正是仗着老四的庇护,为非作歹的小蚂蚱中的一个。”
“究竟是何人?”其实易可挺奇怪的,李慕虽说是数十年一遇的才俊,才双十年华便中了举,却也并没有显眼到一入京就被人给盯上。
何之景笑了起来:“那人名叫李同和,是李慕的亲叔父。如今需要个青年才子,来立一个礼贤下士的形象的,可不止老七一人,这做叔叔的便拿着自家侄儿给四堂哥献媚去了。”只可惜李同和算盘打得好,却独独没料到,他这侄儿可不是任他摆布的。
易可思索了半天,也没从朝堂之中想起来这李同和是何人,想必是个小官吧。他摇了摇头,颇有些可惜道是:“希望李慕入朝为官后,他这叔父不会扯他后腿吧。”
“你想的倒远。——等等吧,还得看看,他们两个究竟所求何事呢。我倒是怕,还轮不到李同和出来扯后腿,他们想办的这件事,就先把他们俩拽下去了。”何之景如此担心。
易可便沉默了一阵。
良久,他道是:“我瞧那张家小哥信你,估摸着明日他就会对你坦白了。到时候……你能帮,就帮一把吧。”
第94章 肆拾袒露
李同和一见他派去的管事没把人带回来,发了好一通脾气,又听说李慕人是让贤王世子给带走了,更是窝火。
还有不明事理的在一旁劝他,想入翩翩道是:“还好是贤王府,不是别的几个皇子那儿。再者说,若是老爷您的这位侄儿能同贤王世子交好,没准能为四皇子挣得那油盐不进的贤王的支持呢?”
“哼,那老疯子到现在还不吭声,只闷在家里听戏、听戏,怎么可能会被一黄口小儿劝服?更何况,我可不觉得,那老疯子会把慕哥儿放在眼里。”李同和却不屑。
他倒是说对了,贤王的确是根本不知道李慕这个人,李慕两个在贤王府待了一晚上,也没见到那位传闻中的疯王爷是个什么样子。
直到第二日一早,又是世子出面,打算着送二人回去。
易可倚在门口,并不出门,神色中带着些让人瞧不懂的情绪。何之景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招呼着两个人赶紧上马车,还念叨着:“其实你们两个住在我家也不错,我家里头屋子多,住的下!”
“不敢叨扰。”李慕推辞。
何之景也没再劝,反而是对夏荷道是:“有空来找我便是,你们落脚那处,往前走,就有我名下的一间铺子,我常去的。”
“到那儿,就说找你吗?”夏荷正经问。
何之景点了点头:“你就说你的名字,然后说你找世子就行。我叫那的掌柜记着你们俩的名字。”说着,何之景还拍了拍夏荷的肩膀,想拍李慕的,又怕读书人计较,缩了回去,“在梁京,我罩着你们!”
说着要庇护二人,何之景便做得彻底,还跟着两个人下了马车,喊上两个护卫跟着,要把人送到家门口,确定他们无恙才行。
果然在巷子深处,撞见了李同和派出来的人。
李同和盘算着,那贤王世子虽然行事古怪,却也并没有好心到要把两个外乡来的人留在家中,一留就是十多天的地步,早晚李慕还是要回来的。这回他特地挑了个更会讨好人的管事,只想好声好气地把人带回去。
李同和已经许久没见过李慕了,回想起来,他对李慕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离开安乐村的时候。
那时候李慕还小,刚刚失去父亲,被安上了家主的头衔却并不能指使动家中的任何一个人,正茫然失措。宗族里有不少贪心的人欺他年幼,想要从他手里分走些田,而非是世世代代地照着祖宗定下的规矩来,家产可以分,地只能归嫡系,而他们只能租种李慕这个小娃儿的地。
但族中人仅仅是因李慕年幼,一时起了贪念,唯独李同和,却是惦念已久。他还惦记着,当初哥嫂成亲十多年都没有子嗣,他哥哥还说过,要把李家留给他这个胞弟的。但自打李慕这个小娃娃出生后,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旁人一样,被分出去成家。
李同和一直觉得家中的地该有他的一份,尽管他远在梁京,根本没打算再回那个穷乡僻壤。
不过李同和并没有傻愣愣地站出来,而是暗地里在鼓动着别人,又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个能干的嫂子,挺起了腰板,把李慕这个小娃娃护在了身后,护住了该归李慕的一切。
他只能匆忙离开,明面上是风风光光地去做京官了,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跑了的,还一直庆幸自己从未明面上坦白出自己的贪欲,还能跟嫂子和侄子维系着关系——尽管只是每年才记得写上一封的信。
但在闻说李慕不及弱冠,就中了举,他高高兴兴送了贺礼去,却不料自己的贺礼,会被家里给打了回去。
听人来报,那些价值不菲,在安乐村那种小地方根本见不到的好东西,就这么被摊在门口,让别人给捡了去,李同和觉得,那像是李老太太和李慕扇在他脸上的巴掌。
一边扇,一边笑他,看,你以前做的,我们都知道,只是不爱与你计较罢了。
李同和回想过自己的“家人”后,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是自己之前做的太随意了,小瞧了李慕这娃娃,看样子,这孩子长大后倒是学去了他母亲的作风。李同和这一次派来的管事满身是肉,笑起来倒是和善,得了自家老爷的嘱咐,要好好待这个堂少爷才行。
奈何一听他自报家门,李慕和夏荷便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就连何之景也瞥了一眼他身后那扇紧锁的门口,笑道是:“幸好这道锁结实,不然,还不知道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会不会就直接进去了呢。”
“不过,我这个客,你们可得好好招待一下。”何之景毫不客气。
李慕点了点头,道是:“那是自然,世子请。”说罢,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开门,夏荷就赶紧去泡了壶茶,还特地端来了煮好的玉米给何之景尝尝,然后又匆匆地赶去喂马。何之景瞧着夏荷忙碌的模样,啧啧:“夏荷可真够勤快的,农家的孩子就是早当家。”
李家管事被贤王府的人拦在门外,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小院里何之景悠哉悠哉地喝茶,还拿起一根玉米来研究了半晌,问李慕道是:“这就是照着你们说的那个法子,种出来的成果?”
“正是。”李慕点头。
何之景一口啃下去,咂咂嘴巴,倒是忽然怀念起来了:“要是能找到那种黑粒玉米,用这个法子中出来,那才好看呢。”
李慕:“……”玉米还有黑粒的?
何之景又嘀咕着:“杂种优势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不是行家,还是不行,顶多能把玉米给认出来,带回来。”
李慕紧张了起来,杂种优势是什么?难不成夏荷好不容易钻研出来的东西,是旁人知道的?
幸而何之景又笑了出来,道是:“好东西,好东西。有这个东西,我要是陛下,都得给你家夏荷加官进爵,封个侯爷当当,让你当他男妻了。”
何之景在这儿胡言乱语,外头那位管事却也不消停,还在折腾着要进来。幸而何之景带来的两个护卫把着门,将之拦在了门外。
一直听那管事的在想尽办法吸引自己的注意,何之景也颇有些不耐烦地提高了音调,好让外头那位听见:“我说,这外头的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惹着他们家了?叫什么……李同和?”何之景明知故问,向李慕打听。
李慕皱了皱眉头,也只能挑着道是:“是我叔父家的仆子。只是……”
何之景一脸恍然大悟,都不等李慕说完,就推断道是:“只是你们两家的关系并不好,或者说……是对方一头热?”
李慕嘴角提了提,一头热?恐怕也只是因为自己如今有被他利用的价值了吧,不然李同和哪儿会分半点注意给安乐村的李家?
外头的管事倒是在辩解。
何之景掏了掏耳朵,只指挥侍卫道是:“好吵啊,你们还是捂了他的嘴巴,丢出去吧。记得守在巷子口,别再叫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贤王府的护卫应了一声,其中一人拖着那管事的便往外走。
另一人却留了下来。
何之景实在是无奈,怎么这家伙这么不懂看人眼色?他又说:“你瞧你,你们好歹也是同事,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拽着那么一大坨的肉,不去帮忙?赶紧地!”
“爷,世子妃说了,让我们务必得留一个人在您身边。”那护卫告饶道是。
何之景一拍桌子:“非得我把话说那么明白?我有事要跟李公子谈,你们给我走远点。”
李慕便绷直了身子,心道是,恐怕何之景是要问他们两个,来此何求了。
果不其然,等那两个侍卫瞧不见影子了,何之景特地站起身来,自个儿去把门关上了,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又喊夏荷:“夏荷,你别忙了,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被喊过来的夏荷还不知道何之景要做什么,他刚打扫完马厩,身上有些脏。
何之景却不嫌弃,让他赶紧坐下:“来来来,我都好奇一晚上了,你们两个可真能憋。——怎么,还不信任我?”
夏荷便坐了下来,想了想,道是:“世子你昨儿个跟我说,那有能耐的人,都是把别人想看的模样,露出来给别人看的。——我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这种人呢?”
“哎呦喂,我要是有那本事,还至于让我家宝贝儿受委屈么!”何之景一拍大腿,“我家易可,那绝对是状元之才!他第一回下场的时候,跟李公子现在差不多的年纪,也是少年英才,就因为跟我成了亲,硬生生地名落孙山了。这一回,我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机会让他再考一次,没想到皇伯父故意给了他一个探花郎!说什么易可年轻有为,就该配探花这称号才行,却又不给他半分官职!”
抱怨到这儿,何之景气哼哼地,“我要是有本事,我就把皇伯父哄高兴了,钦点我家宝贝当状元郎。”
听到这儿,夏荷忽然想到:“若是陛下不喜欢男子和男子成亲的话……会不会也把慕哥的状元给扣下来啊?”
“很有可能!”何之景吓唬他。
夏荷面色严肃,对李慕道是:“那可怎么办呀?”
李慕颇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听夏荷这说法,好像状元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似的?
“唉,我要是你啊,我今年肯定不下场,等三年后再说。”何之景转头给李慕出主意。
“不瞒世子,晚生正是如此打算的。”李慕这才说道。
何之景愣了一下,忽而笑道:“我说么,要是你十天后要下场,怎么现在一点也不紧张?你们两个,对你们哥哥我可一点也不坦诚啊。”何之景似是十分失望,摇了摇头。
这话说得二人吓了一跳,这好好的皇亲国戚,怎么忽然跟他们两个称兄道弟起来了?
何之景则是又冲着夏荷道是:“夏荷啊,哥看你可顺眼了,你到底有什么难处,让哥帮你吧。”把玩着手中已经啃干净了的玉米棒,他道是,“哪怕你没有这个来跟我换都行。”
夏荷思衬片刻,这才缓缓道是:“我是……罪臣之子。”
“咦?”何之景愣了愣。
夏荷都没敢看何之景一眼,心道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说了,那便都坦白出来吧,“不知道世子可记得十九年前被九族诛尽的张家?”
“不知道。”何之景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夏荷一时语塞,这让他怎么说下去?
“咳,我十多年前出了点意外,把再之前的事都忘尽了……不过我家宝贝肯定知道,你先说!等我回去问问他去。”何之景忙道是,“你上梁京,莫非是因为当初你家是被冤枉的?”
被何之景这么一搅合,夏荷便只能点点头:“正是如此,我手中有书信一封,可证当初诬我祖父叛国的罪证均为薛远山薛尚书一手所造。”
“薛远山?听闻这薛远山也是庆阳人来着。”何之景玩味一笑,摇头道是,“这位薛大人可是名副其实的忠君爱国之辈,只单凭一封书信,你们可搬不倒他。”
夏荷怔住了。不够吗?
李慕忙说:“我这里还有庆阳薛家的其他罪证,平白丧在他家手上的人命不下十条,侵占的良田更是无数。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你们若是想扳倒薛家,不如从这里来。”何之景敲着桌子,“还需等多久?”
“……”李慕哪里有准,李芸那人一入薛家便像是消失了似的,若非逢年过节还会往家里运东西,简直没人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何之景见状,心里有了底,摆手道是:“我回去跟我家宝贝商量商量吧。”还要跟七皇子说一声,老七可早就瞧这些老家伙不顺眼了,等他上位后,定是要把那些蛀虫一个个揪出来的。这两个年轻人,来得倒及时,简直像是送了把神兵利器到他们手上。
眼见这还是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两个人松了口气。
打听出来李慕和夏荷所烦何事后,何之景也不欲多留,留了一个侍卫下来帮他们看家护院,便赶紧回去了。
这侍卫神色严肃,像门神似的在二人的小院门口矗着,弄得邻家还以为,这新来的书生犯了什么事呢,都悄悄露出头来探看,却没敢靠近了问。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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