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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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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到开封府混个公务员 作者:欧阳墨心

    第24节

    “哼哼哼……哈哈哈……”一阵冷笑从庞昱口中奔泻而出,笑得众人皆是一惊。

    只见那安乐侯庞昱缓缓起身,抖衫而立,碎发飞舞,凤目猛然张启,眸光如刃,直直射向包大人道:“本侯无话可说,成王败寇,理应如此。只是本侯宏图大志,竟毁在一名婢女身上,本侯不甘啊,不甘!”

    包大人一声冷哼:“你作恶多端,天理不容,此乃天理报应!”顿了顿,包大人又沉声道:“本府问你,此方上所载药方,你究竟是作何用处?其余炼好春药又在何处?那些被你囚禁的女子又被运往何处?还不速速招来!”

    庞昱听言,却是长眉一挑,一双凤目移到堂侧庞太师身上,唇角带笑道:“爹爹,还望爹爹以后多加珍重。”

    庞太师自从听到春莺所言,便已神色恍惚,眼神凌乱,此时听到庞昱呼唤,这才回神,慢慢起身,一步一晃向庞昱走去,青紫嘴唇哆嗦道:“昱儿,昱儿,莫要怕,有爹爹在此,谁都别想伤昱儿分毫……”

    庞昱上前两步扶住庞太师,挑眉笑道:“爹爹放心,谁都伤不了孩儿……”说罢,眼神一转,又射向包大人道,“自小到大,本侯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本侯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了。包黑子,你那些貌岸然的铡刀,莫想碰本侯分毫——哼哼……”

    说罢又是一阵冷笑。

    随着冷笑声由高至低,股股殷红液体从安乐侯眼耳口鼻之中缓缓流出,笑声渐渐消止,庞昱身形终是直直倒在自己亲父怀中。

    “昱儿?昱儿!”

    庞太师双目赤红,几欲迸裂,紧紧抱着怀中尸身大喝两声,一口气没上来,竟是昏死过去。

    身后庞家家仆赶忙上前,手忙脚乱伺候自家主子,听审百姓见到安乐侯服毒身亡,竟是爆出一片欢呼。

    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

    而在堂上高座的包大人却是愁眉紧锁,半晌才道:“来人,护送太师回府休息——退堂!”

    啪!

    惊堂木拍下,终是结束此案。

    安乐侯一案终结已过数日。

    不过数日之内,陈州城内却是物是人非,改天变地。

    赈粮、赈银按时抵城,陈州灾情已缓,如今陈州境内,百姓皆是面带喜色,精神奕奕。

    安乐侯名下财产尽数充公,粗略估计,光安乐侯名下酒楼,客栈等,就达二十余家。金虔在查抄之后才惊觉,之前来陈州投宿、吃饭之时所见的“昱乐楼”等等,竟都属安乐侯财产——当然还有陈州城内所有青楼妓院。

    啧啧,早知就吃霸王餐,住霸王店,嫖霸王妓。

    查抄侯爷府之时,包大人又派展大人再探密室,可惜一无所获。而那纸药方上的秘密,制成春药及众女子去向,也皆随小螃蟹之死变为不解之谜。

    庞太师据称悲伤过度,一病不起,最后被紧急遣送回京。但以金虔推断,那老螃蟹恐怕是打算早回一步,向自己的女婿告状才是真。

    庞大、陈州知府李清平被判十年流放,就待赈粮完毕押送出境。包大人慷慨解囊,送了包括春莺在内的一众女子银子又派人将其护送回家。

    而据说曾对某人伤势颇感自责的四品侍卫,依然是坐如钟,行如风,丝毫未见任何不妥之处——显然,即使是号称赛诸葛的公孙先生的智慧也有蒙尘之时。

    总之,陈州城内,百废待兴,众人皆是忙碌万分——只除了一人。

    “哈——欠”

    金虔伸了一个懒腰,抬起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手臂,敲了敲眼前厢房门板。

    “请进!”年轻男声道。

    “张兄,黄大嫂,听说你们今天就要返家了?”

    金虔推门而入,朝屋内两人笑道。

    张颂德正在坐在床边端碗帮黄氏秋娘喂药,一见金虔,赶忙起身招呼道:“金捕快,快坐。”

    金虔依言坐下,环视一周道:“怎么不见张老伯?”

    “福松先行一步,回家先收拾收拾。”

    “哦。”金虔点点头,看着张颂德又坐回床边,为黄氏秋娘喂药,不时有药汁溢出,那张颂德竟也不不嫌弃,用衣角细细擦去。

    金虔不由挑眉,心道:看来那小螃蟹倒也有几分眼里,这张颂德对这秋娘的确有几分情意。

    再看秋娘,却依然是目光呆滞,一副痴呆模样。

    金虔不由心中暗叹一口气:“张兄,黄大嫂的病怎么样了?”

    张颂德听言却是放下药碗,满面愁容道:“毫无起色,公孙先生也来看了几遍,也是束手无策,看来这辈子就要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喝些清脑的药品吊着……唉!也不知是何人,竟会配出如此害人药品,令人心智尽丧,简直是丧尽天良!”

    “咳咳……”金虔干咳两声,不自在地挠挠头,从怀里抽出两张药方递上前道:“刚才在前厅遇到公孙先生,先生让咱把这两张药方带给张兄。”

    张颂德接过药方,面带惊喜道:“这是……”

    “上面那张是医治黄大嫂的药方,下面那张是调养长兄身体的药方。公孙先生还说,长兄家传的假死药已经伤及脏腑,以后若是再用,恐怕命不久矣,还是莫要再用的好!”

    张颂德赶忙点头,展开药方细细研读,不由面带惊异之色,半晌才抬眼道:“这药方当真是公孙先生所写?”

    金虔点头。

    “公孙先生医术果然出神入化……”

    金虔得意。

    “在下素问公孙先生足智多谋,文采过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金虔双眉齐飞,几乎高笑出声。

    “没想到公孙先生竟写了一笔如此丑的字……”

    啪!

    一根青筋在金虔额角爆裂。

    “张兄,小弟还有要事在身,现行告退。”

    说罢,也不管身后张颂德诧异脸色,金虔扭身出门,顺手将门板甩上,心中愤愤道:啧啧!咱一个堂堂“医仙”“毒圣”的入室弟子劳心劳力为你配写药方不收你半文钱已是天大恩惠,竟还敢嫌咱的字丑?!有没有搞错!!

    “金虔?!”

    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金虔回头一看,不由脱口道:

    “赵虎,你不在屋里养伤,跑出来作甚?你就不怕公孙先生又把你迷晕再躺三天?”

    赵虎一听,赶忙转头观望,见四下无人才安下心,小声道:“小声点,我可是偷跑出来的,要被人发现就不妙了。”顿了顿,又道,“你不知道,今天冰姬姑娘就要向包大人辞行,错过了今日,以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冰姬姑娘了。”

    “哦~~冰姬姑娘~~”金虔微微眯眼,了然道。

    赵虎脸庞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金虔,你莫要乱想,我只是、只是觉得冰姬姑娘胆色过人,堪称女中豪杰,所以、所以……”

    说了半晌,一抬头,赵虎这才发现眼前人不知何时已身处数步之外。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妈?!想看美人还不赶紧,再晚好位置都被抢光了!”金虔前方招呼道。

    说罢,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赵虎先是一愣,立即回神,紧跟奔出,嘴里还嚷道:“金虔,定要帮我占个好位置啊!”

    两人一前一后,急急赶到花厅,可已然是迟了半步。花厅门前,早已被一帮双目放光的衙役埋伏完毕。金虔和赵虎只得挑最外层靠边站立。

    只见花厅之内,包大人落座正中,公孙先生站在一侧,展昭,三大校尉另站一侧。而在花厅正中,立有一名女子,身形窈窕,青丝如瀑,正是冰姬。

    “冰姬姑娘,你刚刚说无需本府为你赎身?这是为何?”包大人沉声问道。

    金虔一听,不由有些纳闷,再看周围众衙役,皆是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就听那冰姬柔声道:“冰姬不敢劳烦大人,冰姬只愿再回天香楼。”

    “这……”包大人显然没料到冰姬如此回答,不由有些语塞。

    公孙先生一旁也问道:“冰姬姑娘,既然包大人愿助你脱离苦海,你何不受了大人美意?”

    冰姬听言却是盈盈一拜,面容冰冷道:“大人,冰姬入青楼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脱离青楼也有不得已,至于其中缘由,还望大人不要追问。”

    厅内厅外皆是一片惋惜之声。

    金虔一旁听得是面带惊异,心道:怪哉啊怪哉!想不到这年头还有人对“三陪”这等工作情有独钟!这可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包大人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本府也不勉强,本府就派人送你回天香楼——”说到这,包大人不由抬目环视,只见厅内厅外一众衙役皆是一脸期许之色,就连王朝、马汉、张龙三位校尉都掩不住眼中期待。

    包大人不由有些头痛,不由将目光移向身侧神情未变的红衣侍卫,缓缓道:“还是有劳展护卫吧。”

    “属下遵命。”展昭抱剑上前,肃然道。

    霎时间,数道艳羡目光直射那抹笔直身影,几欲将其淹没。

    展昭神色如常,走到冰姬身侧道:“冰姬姑娘请。”

    “有劳展大人。”冰姬微微颔首道。

    两人向包大人施礼后,就一同向门外走来。

    展昭朗目星目,丰神俊朗,冰姬冰肌玉骨,婀娜莲步。

    众人顿觉眼前旖旎春色层层激荡,竟是荡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金虔一旁看得乍舌,心中不由默念道:有美一人,一顾倾城,双美并立,定然倾国。啧啧,这双剑合璧的杀伤力果然不可小视!

    “金捕快——”

    金虔正在那里挖掘自身文学细胞,忽听一声柔弱女声在耳边响起,不由抬头,正撞上一双秋水盈盈美目。

    “冰、冰姬姑娘?!”

    即便是同性,金虔此时也有些心跳不稳。

    冰姬微微颔首:“金捕快可愿送冰姬一程?”

    霎时间,数道嫉妒如火目光直直射向金虔,几乎将金虔烤成半熟。

    金虔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啧啧,为啥射向猫儿是羡慕柔光,而射向咱的却是嫉妒之火?

    “金捕快不愿?”冰姬一双盈眸定定盯着金虔,声音依然冰冷如昔。

    “愿意,当然愿意,哈哈,冰姬姑娘请!”

    感到数道妒火已然变为x射线,金虔刚忙绽开一个笑脸,好似送佛一般将眼前两人供离众人视线。

    从花厅至内院,从内院至外院,一路之上,三人皆是默默不语,气氛不可谓不诡异。

    直到来到府衙大门,冰姬冰冷若玉的声音才打破沉默。

    “天香楼已经派人来接冰姬,两位大人在此留步便可。”

    金虔听言不由抬头,只见府衙门外停了一辆灰蓬马车,似乎已是等候多时。

    “既然如此,展某不再远送。”展昭抱拳朗然道。

    “多谢展大人……”

    冰姬盈盈下拜,再抬首之时,脸上冰霜已然瓦解,望向展昭的一双美眸是莹光流转,粼粼秋波,欲语还休,欲据还迎,好似千般情意、万般真心,都融在这滢滢一望之中。

    展昭神色不由一动,又抱拳缓声道:“望冰姬姑娘多加保重。”

    金虔不由感慨,如此良辰美景,郎情妾意,咋偏偏多出咱这个摆设,实在有些煞风景。

    冰姬听到展昭所言,双眸划过一丝耀眼光华,乃至再看向金虔之时,仍是荧光满目。

    “金捕快也要多加保重。”

    “当然,当然,冰姬姑娘也保重身体。”金虔抱拳回道。

    冰姬点点头,又恢复之前冰冷容面,再次下拜,回身上车,马嘶扬鞭,绝尘而去。

    望着远去马车,金虔着实有些纳闷:

    这冰姬搞什么鬼,难得和猫儿独处片刻,为何要偏拉上咱这个大电灯泡,难道——这青楼头牌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不会吧……

    “金捕快,展某有一事不明——”

    啧啧,看吧!这猫儿都想不明白,开始抱怨咱这颗千瓦电灯泡了。

    “那日在公堂之上,金捕快究竟在那庞大耳边说了什么,竟使庞大在片刻之间就改换证词?”

    啧!!

    金虔不由脸皮一抽,猛然抬眼。

    只见展昭一双黑烁利目直直望向自己,剑眉微沉,面容冷峻。

    冷汗从额角缓缓滑下,金虔眼角抽搐两下,突然一声高喝:“哎呦,咱的臂伤又痛了,展大人,属下还要回去换药,先行告退,先行告退……”

    话音未落,就脚底抹油,一溜烟撒腿落跑。

    只是金虔跑得太快,无缘发觉身后那张俊雅面孔上漫上的一抹温然笑意,淡若清水,润若美玉,但却不知为何,竟看得两侧守门差役浑身发寒。

    “金捕快,展某记下了……”

    而在陈州大牢之内,一名浑身肥肉的囚犯正捂着头顶几颗硕大青包幽幽哭诉道:“咱不过是把那天小差役说给咱的话原封不动又说了一遍,怎么无缘无故就挨了一顿暴打,那个什么叫‘御猫’的家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太可怕了,墨心终于在熬了三个半夜之后,总算把这回写出来了难产啊,绝对的难产

    这小螃蟹壳太硬,墨心牙口不好,硬是嚼不烂啊……

    这几乎可以算是墨心写得最累的一回了……

    终于完成的时候,墨心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本来答应大家三十更新的,结果变成了初五,作揖道歉

    没办法,螃蟹难煮啊……

    话说这小螃蟹死的时候,墨心还有些难过呢,突然觉得这只螃蟹就这么死了,竟有些可惜汗……

    过几天送上番外,大家也轻松一下

    另:这个案子大家看完一定要记得存档,因为过一阵可能又要锁最后一回了……第二本实体书啊……

    下个案子还在构思中,大家莫要着急啊

    终于可以睡了……zzz

    ☆、番外:开封府的新年愿望

    “一两……二两……”

    “……五两……八两……”

    “……九两……十两……”

    “一文……十文……十一文……十、十二文……十三文……”

    “十三文……十三文……啊啊,为啥是十三文……黑十三,这也太不吉利了啊啊!!”

    开封府三班院内一声惨叫,直冲云霄,震得屋顶积雪簌簌落下,直直砸向推门而入的郑小柳头顶,只见郑小柳身形一换,脚下生风,轻车熟路避过灭顶之灾,闪身入门,拍打身上积雪开口向屋内之人抱怨道:“……金虔,自从腊月十五发了俸银,你已经整整数了六日……唉,就算你再数十天半月,那十两十三文的俸禄也不会多出半文,你又何必如此?”

    只见屋内之人,身形消瘦,双臂抱胸,不雅蹲在木凳之上,直直瞪着桌上排列整齐的俸银,撇嘴嘀咕道:“咱和你这古人有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般的千年代沟,无法沟通。”顿了顿,又挠头道,“莫不是数错了?再数一遍……一两……二两……”

    “唉……”郑小柳看了一眼眼前人,无奈摇摇头,不再言语。

    自从七日前拿到俸银,这金虔就将这近一年的存藏俸禄尽数掏出,一一摆排在桌上整整数了七日,直数得废寝忘食,夜不能寐,双眼发红,脸皮抽搐,口中说辞更是换了数套:先是“这么少、怎么这么少……”之类;

    然后是“出生入死,前仆后继,不划算啊不划算……”之流;之后又是“挑草、一定要挑草……”什么的;

    (友情翻译:乃是“跳槽”)

    最后昨日又改为“十三,黑十三……不吉利”如此等等……

    且不分昼夜,不分时辰,次次都会以惨叫结尾——不过几日,三班院内便传出“金捕快中邪”、“此屋闹鬼”、“金捕快梦中力战群魔”等数种说法,花样繁多,精彩程度直逼街头瓦肆内一文钱两场的说书段子。

    “啊啊,十三文,果然是十三文,不吉利啊,忒不吉利啊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

    郑小柳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墙角拿起扫帚。

    看来屋顶的积雪定又被震落不少,还是尽早清扫,免得又像前几日那样,连大门都被堵住。

    可刚一拉开门板,郑小柳先是一愣,一双豹子眼顿时瞪得滴溜圆,口中不由惊呼:“四、四位大人,怎、怎么……”

    只见门外齐齐站有四人,皆身着六品校尉服,腰胯阔叶长刀,本应是一派威武风范——只是,四人头顶却皆顶着四块积雪,雪块正顺着额角鼻梁缓缓下滑。

    正中王朝王校尉半举手臂还僵在半空,貌似准备敲门之状。

    五人就此般模样站在门口对望半晌,最后还是郑小柳率先回过神来,将手中扫帚一抛,垂首抱拳道:“四、四位大人,不、不知有、有何吩咐?”

    门外四位校尉大人不愧是共事多年,心有灵犀,默契非常。只见四人皆是趁郑小柳低头之际,同时以不可目测的速度将头顶扫落积雪,挤身入屋,合紧屋门,动作干净利落,整齐划一。

    待四人站稳脚跟,王朝这才有条不紊开口道:“郑捕快不必拘谨,我四人只是有事和金捕快相商。”

    话音未落,就见原本蹲坐在木凳之上那人“嗖”得一下冲进内屋,再看原本被排满俸银的木桌之上早已空无一物。

    “啊呀,四位大人大驾光临,真是令咱这小小的三班院蓬荜生辉啊,哈哈哈哈——”

    一声高笑传出,只见金虔满面笑意,从内屋之中缓缓步出,抱拳作揖,一派悠然,好似刚才从外屋冲进内屋之人和自己毫不相干。

    四位校尉也同时颔首回礼道:“金捕快言重了——”

    “哈哈哈……哪里,哪里,四位能屈尊大驾,属下担待不起啊……哈哈……”

    “金捕快何出此言,我等不过是在年前来看望老友,哪里称得上屈尊大驾……”

    “哈哈,太客气了吧,担待不起啊……”

    “金捕快客气了……”

    郑小柳在一旁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这五人直直站在屋内,又是抱拳,又是作揖,虽然五人皆是满面笑颜,可不知为何,却总感脊背阵阵发凉,不由一个激灵,赶忙拾起刚刚被抛到一边的扫帚夺门而出道:“俺、俺先去打扫积雪……”

    磅!

    屋门一合,屋内屋外顿时一片沉寂。

    金虔依然是脸上挂笑,可若细细望去,却不难发觉嘴角有些隐隐抽搐。

    四大校尉也是笑意满面,但四双眼眸却是有些飘忽不定。

    “四位大人请坐……”

    “金捕快也坐……”

    五人围桌而坐,皆是沉默不语。

    只见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面色尴尬,相互之间眼色飘忽,欲言又止。

    看得金虔心头直跳,冷汗隐冒,却又不好开口赶人,只得遵循“敌不动,咱不动”的作战方针,定定盯着四人。

    半晌,最终还是张龙性子急沉不住气,猛一挺身开口道:“金虔,咱们共事将近一年,说句不见外的话,咱兄弟几个也从来没把你当过外人,张龙是个急性子,说话也懂得拐弯抹角,咱就直说了——金虔,你看这眼瞅就到年关……”

    “张大哥——”金虔这一嗓子,堪比世界三大男高音,直把对面四人惊呆当场。

    只见金虔双掌猛一拍桌面,呼天抢地高声道:“四位大哥啊,行行好啊,小弟咱自小孤苦无依、命煞孤星、六亲不认、五畜不跟,如今费劲心力、披星戴月、出生入死、命悬一线、好不容易才挣得这几文糊口钱,不是小弟心狠,几位大哥之难,小弟感同身受,痛彻心扉,只是小弟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啊啊啊啊……”

    说罢,双眸含泪,痛哭不已。

    对面四位面面相觑,半晌才反应过来。

    “金、金虔,你、你在说什么啊?”赵虎踌躇问道。

    金虔一抹泪,猛然挺直身形,细目一瞪,目光凛然道:“头可断,血可流,俸禄不能丢!四位大人,今日属下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绝不向恶势力低头,四位大人若想从属下这里借出半文钱,莫怪属下翻脸无情,割袍段义!”顿了顿,又突然咧嘴哭道,“属下实在一穷二白,无力帮衬几位大人啊啊啊……“……

    “咳咳,金捕快,我们何时说过是来向金捕快借钱的?”

    王朝果然不愧为四大校尉之首,虽然面容扭曲,但依然能保持三分镇定。

    金虔细目一眯,又抹泪凄然道:“这还用明说?!今日乃是腊月二六,年关将至,此时登门拜访,不是讨债便是借款,属下自问从未欠人钱债,所以定是后者……四位大人从进门之后,顾左右而言他,面色尴尬,眼神飘忽,自是借钱先兆……加之张大人一席话,先称兄道弟,拉关系、套近乎,再提年关,属下推测几位大人来此乃是向属下借钱,有何不对……呜呜……”

    说罢又闷头痛哭不止。

    对面四人顿时黑线满头。

    “金、金捕快,你先莫哭,我四人并非来借钱的,只是有事相求。”最终还是马汉好脾气,拉下长脸缓声安慰金虔道。

    “不借钱?!有事相求?!”

    金虔听言,猛然抬头,两把抹去眼泪,一双细目灼灼生华、耀耀生辉,直直扫视对面四人一圈,突然面露难色道:“四位大人有事吩咐,属下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几位大人也知,属下也要过年,可这眼看临近年关,属下的年货还未有着落,也不知几位大人要属下帮的这个忙要帮几日,万一误了购买年货的日子,年货价涨,属下的手头又有些紧——”

    说到一半,金虔又抬眼望望几人,双眸滢滢含水,面带三分凄然,又含七分期许。

    对面四人不由同时一个寒战。

    “啊呀,金虔,你又何必如此!我兄弟四人既然来求你帮忙,自然不会空手而来。”张龙一拍胸脯,提声道,“若这个忙帮成了,我兄弟四人就一人送你十两白银助你过年!”

    “一人十两?!”金虔险些一个猛子蹦到桌上。

    对面四人同时点头。

    嗯?

    嗯!

    嗯~~

    金虔双目微眯,静静打量对面四人,压下心头兴奋叫嚣,心中暗道:这四人虽不不比公孙竹子狡诈,但合在一处也绝对可跻身人精一族,今日竟愿出此高价请咱出山,这其中定有猫腻,咱还是问仔细,莫要被这几人陷害了才好。

    想到这,金虔又细细打量对面几人脸色半晌,才谨慎抱拳道:“属下斗胆,请问四位大人到底要属下做何事?”

    此言一出,就见对面四人皆是面露尴尬,脸色隐隐泛红,猛一看去竟有几分小媳妇之状。

    啧啧……

    金虔见状,不由皮下血管隐隐抽搐,心里已是了然几分。

    许久,王朝才在其余三人目光频频示意之下,开口小声道:“我兄弟四人只是想和展大人一起吃顿年夜饭……”

    一滴冷汗从金虔额角滑下。

    “仅是如此?!”金虔有些难以置信。

    猫儿的一顿的年夜饭坐陪就值四十两雪花白银?!难道就不用签个名、写幅对联、拥个抱、献个吻什么的?

    四人同时点头,酌定道:“仅是如此!”

    “先付五成定金!”

    “好!”二十两白银立即被拍在桌上。

    “成交!”金虔一把夺过银子,拍案凛然道。

    此日正是腊月二七,东华门外,市井繁盛,饮食精果,布昂衣着,金玉珍玩,各色货物,挤满道侧,店铺商贩加之前来购年货的汴京百姓,市井之中可谓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寸步难行。

    可就在如此拥挤市井之中,却有一抹黑红相间身影在人群中急窜而行,身形飘渺,仿若行在无人之境。

    突然,只见此人一个纵身,身形凭空拔地而起,直直朝一名正费力拨开人群前行的男子后背踏去。

    咚!

    那男子应声被踏倒在地,手中一只老母鸡也被那人一把夺走。

    “想从咱的眼皮下偷鸡,哼哼,你还少了上百年的功力!”定眼一看,只见踏在男子身上那人,身穿黑红相间差役服,正是开封府衙差役装扮,但见这名差役,虽然身形瘦小,可一身怒气,一脸愤然,竟衬得此人单薄身形堪比八尺金刚。

    “金、金虔,你也跑得太快了……”

    身后另一名差役急急挤进人群,接过金虔手中的母鸡气喘吁吁道。

    “哎呀,是开封府的小差役啊,今个儿又抓了几个小贼啊?”

    一旁卖布匹丝缎的小商贩一脸熟络的向站在偷鸡贼背上金虔招呼道。

    金虔双手卡腰,呼呼喘了两口气,皱眉道:“抓了几个小贼?不记得了……”

    郑小柳站在一侧,满面自豪道:“今日俺们已经抓了十八个小贼了!”

    “要得、要得,二位小差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另一侧珍玉商铺的掌柜也探出头赞道。

    周围商贩百姓也接口附和道。

    一时间,本就热闹非凡的街市之内又添几分火热。

    “诸位客气了。此乃开封府当差的分内之事。”

    金虔抱拳回道,可紧皱眉头却是未松半分,一把揪起趴在地上的偷鸡小贼,塞给身后郑小柳道,“回府!”

    说罢拱手作揖,转身向开封府方向走去。

    郑小柳不敢怠慢,一手拎着老母鸡,一手抓着小贼衣领,紧紧跟在金虔身后。

    周围商贩百姓也不觉让出一条路让两人前行,身后留下一众爱看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

    “这小差役功夫可真不得了,每回看他抓贼,都只见嗖得一下,就把贼抓住了……”

    “是啊,是啊,尤其是这几日,几乎天天能在街上见到这小差役。”

    “别看这小差役年纪不大,手下功夫可绝不含糊,小贼落到他的手里,可绝对讨不了半分便宜。”

    “就该这样!这每年一到年关,这些小贼就特别猖狂,也该好好治治他们了。”

    身后百姓小声议论,金虔和郑小柳句句都听得清楚,可两人心境却是大相径庭。

    郑小柳自是自豪万分,恨不得把手中的老母鸡都举到头顶以示荣耀。

    而金虔却是越听眉头越紧,直至押着贼犯抵达开封府大牢之时,眉头已经皱出了十八了褶。

    “啊呀,是金捕快和郑捕快啊,又抓了个小贼啊——”

    一入开封府大牢,就听一声爽朗声线高声呼道。

    只见一名身形微胖,年逾半百,发须花白的衙役上前招呼金、郑二人,正是开封府大牢的牢头孟乐。

    孟牢头一见金虔和郑小柳,顿时满面笑纹,急忙吩咐狱卒将郑小柳押来的偷鸡贼带入牢房,又顺手提起毛笔在牢薄上记录道:“金虔、郑小柳,腊月二七,共抓小贼一十八名。”

    记录完毕,抬头看看二人,孟牢头又笑道:“才不过两日,二位就擒住近四十名肖小,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看来我不服老是不行了!”

    郑小柳一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儿的挠头皮:“孟牢,你说笑了,俺、俺们要学得还多着呢!”

    “哈哈,好好好,学、学。只怕我是没什么可教得了。”

    金虔却是皱眉沉思,半晌才缓缓道:“孟牢,今日展大人抓了几名犯人入牢?”

    孟牢头听言不由一愣,打量金虔半晌,又了然笑道:“啊呀,金捕快,虽然你和郑捕快功绩不小,但比起展大人来自然还是差得远了,算上今日,展大人已经擒住近百名窃贼盗犯了。”

    金虔继续皱眉:“这几日牢内共关进多少贼犯?”

    孟牢头想了想道:“粗略算算,也过两百名了——”

    “平日可有如此众多的盗贼肖小?”

    “这……”孟牢头也不由皱眉道,“平日倒没有——说也怪了,每年这一到年关,出来偷盗的小贼就特别多,而且大多都是犯些小偷小摸之罪,无需升堂问案,只需关个三五日略施罚惩便可。只是这小贼数量众多,不甚扰人,若是放任不管,恐也会影响京师治安。唉,只是这临近年关,告假捕快衙役增多,恐怕今年又要劳烦展大人,但愿今年的小贼能少几个出来闹事,否则展大人又要忙得连年夜饭都没空吃了……”

    金虔听言眉头更紧,沉下脸色又问道:“孟牢,依往年经验,这些在年关出来犯案肖小盗贼会有多少?”

    “以前不过五六十——后来包大人上任开封府尹之后,就增到了上百人——等展大人上任,又多了不少,去年已近三百……”说到这,孟牢头不由频频点头,面带赞色道,“展大人果然是武功盖世,轻功卓绝,捉拿贼犯也是效率惊人。”

    听到这,金虔不由脸皮微抽,暗叹一口气又道:“孟牢,那些被展大人擒来的犯人可有外伤?”

    听到此问,孟牢头脸上赞色总算消去几分,有些不平道:“唉,展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那些小贼虽身无大案,但总归是犯了错,受些惩罚也好,可展大人抓贼,只是点穴擒贼,送牢解穴,莫说外伤,那些小贼连根汗毛都不会少半根——”

    说到这,孟牢头将目光又不由移向金虔,眼中带笑道,“说到这里,我老头子可要夸夸金捕快了,每次金捕快抓来的贼犯,不是鼻青就是脸肿。依我看,本就该如此,若不给这些小贼们厉害尝尝,日后他们还不翻上天去!”

    说罢,还使劲儿拍了拍金虔肩膀,朗声笑道:“素闻金捕快和展大人私下关系不错,有空也替俺们劝劝展大人才好啊。”

    金虔被拍得脸皮僵硬,半晌才费力挤出一个难看万分的笑脸道:“孟牢说笑了,金虔何德何能,能和展大人相提并论。”

    “哈哈,好好,说笑说笑——”孟牢头又使劲儿拍了两下金虔后背笑道。

    金虔满脸黑线,赶忙拱手作揖告辞,与郑小柳一起离开大牢。

    只是在离开之前,恰巧听见一名狱卒向孟牢头请示。

    “孟牢,膳房刚刚来问话,今年年夜饭牢房要备几份?”

    “这……先备上三百份吧……唉,也不知够不够……”

    金虔听言身形不由一滞,半边脸皮猛然一抽。

    一侧郑小柳见到金虔脸色不由纳闷,小心问道:“金、金虔,你可是有心事?”

    “小六哥,你可知这‘便宜没好货’的反义词是是什么?”

    “啊?”

    “就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金虔……俺怎么听不懂?”

    “咱只是在感慨,咱一个堂堂现代人,居然被那四大门柱给阴了——可恶啊啊!!”

    侧目望了一眼正在身侧仰首长啸的金虔,郑小柳莫名挠挠了头皮。

    入夜,守备森严开封府大牢之内,一众牢犯本就闲来无事,又正好皆是同行,正好围坐一处互相吹捧自身历史罪绩。

    “兄弟,你是犯啥案子被抓进来的?”

    “简单,就抢了两匹布而已。兄弟你呢?”

    “俺更容易,偷了两只鸭子罢了。”

    “看兄弟毫发无伤,定是被展大人抓进来的吧?”

    “没错,今年咱的运气不错,刚好遇到的是展大人。前几年展大人没来之前,兄弟们若不受点皮肉之苦,哪能混进开封府大牢啊?”

    “没错没错,只是今年兄弟我运气不济,竟栽到了李捕头手里,脸皮被划破了好几处,也不知俺那相好的小寡妇会不会嫌弃。”

    “我说兄弟你就知足吧,幸好是栽在了李捕头手里。看着那几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兄弟没有,听说都是被一个姓金的捕快抓进来的,咱看不休息个十天半月是缓不过来了。”

    “唉,时运不济啊——兄弟,你说今年开封府大牢的年夜饭会如何配菜?”

    “不知道,咱是觉着按照去年标准就成。有鸡有鸭,又肉有菜——光想想就直流口水。”

    “话说回来,这开封府的厨子真不是盖得,手艺比起那些酒楼的厨子也毫不逊色。”

    “哈哈,你又没吃过酒楼,怎么知道?”

    “俺自然知道……”

    “哈哈……”

    ……

    大牢青砖屋顶之上,一个消瘦身影不由一颤,借着月光,不难窥见此人一双细眼两侧隐隐暴突的条条青筋。

    忽然,此人身形一晃,宛若烟雾一般消散不见,再定眼望去,大牢屋顶哪里还有人影,之前一幕,好似不过是幻影而已。

    腊月二八,东京汴梁城内人人皆神色激昂,争相奔走相告一条惊人消息。

    话说昨日半夜三更时分,开封府大牢之内不知为何竟传出震天笑声,那笑声连绵不绝,滔滔不断,最后连开封府的包大人都惊动了。连夜调查,竟发现那笑声乃是由大牢内一众盗窃小贼传出。怪得是,众人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止住这群贼犯笑意,据说连开封府智囊公孙先生和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都束手无策,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一众小贼从半夜捧腹大笑一直笑到凌晨鬼哭狼嚎,最后总算在日上三杆之时自动止笑。

    之后,那众肖小盗贼竟纷纷自愿领罚二十大板,自掏保金脱离开封府大牢,在离府之时还指天立誓,发誓以后定然金盆洗手,绝不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更怪的是,自从此消息不胫而走,汴梁城内大小盗贼突然偃旗息鼓,消声灭迹,开封府捕快差役巡街守城,再未发现半个肖小盗贼。

    汴梁城内治安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历史高度,当朝天子龙颜大悦,当下颁下圣旨,赏开封府上下不论官职大小,年关皆可休假三日。

    腊月三十,除夕夜。

    开封府衙内,张灯结彩,挑红挂绿,一派喜庆景象,除去告假归家及城内有家事的衙役,留在开封府内守岁度除夕的粗略估算,也有四五十人,三五成群,六七聚队,个个喜面笑颜,闲话家常,只等除夕夜年夜饭上桌。

    “金虔!!”

    一声巨喝,将刚刚迈进府衙侧门的金虔顿时惊在原地,怀中刚刚买回的一袋糕点也险些被吓至跌落地面。

    金虔抬眼一看,只见四名魁梧汉子齐齐立在府衙侧门之内,虎视眈眈瞪着自己。

    “四、四位大人,何时如此匆忙?”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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