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节
[黑篮]红花为君染 作者:小淡Tetsuya
第10节
混乱之中,他匆忙拿了几件重要的东西,往怀里一揣,就往外冲,眼看就要跑到门口了,只听轰地一声,房梁承重的关节被烧毁,陡然砸了下来,幸而他反应快,千钧一发之时闪开了些,没伤到头,可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撞击,整条左腿登时没了知觉!
“汪汪!汪!”二号见状,在他怀里担忧地叫唤。
黑子吃力地支起身圌子,安抚地拍拍它,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死在这里。”
这世间固然很残酷,可只要有他深爱的男人在,他就舍不得死。
不论多艰难,他都想留在他身边。
匆忙之间,他没功夫去诊断自己的左腿,站不起来,索性趴在地上,用手抠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往外爬。
※
赤司注意到冲天的火光,即刻离开宴会场,匆匆赶来。
他很少管城主府的内务,但这回,他直觉不对劲,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正在发生。
路上,他询问身旁的内务总管,“何处失火?”
“已经确定了,着火的是一处柴房。”
他稍稍安心了些,“柴房的话,应该没人员伤亡吧。”
总管脸色有些难看,支支吾吾的,赤司一惊,异色的眸眯起,“难道里面有人?”
“……禀大人,有人住在里面。”总管硬着头皮回答。
“不是说柴房吗?为什么会有人住那种地方?”赤司厉声道。说话间,已经到了失火处,他冷冷扫了总管一眼,不再追问。
这件事,他会彻查到底,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
这时,前方负责灭火的人忽然叫起来。
“有人爬出来了!”
“他的腿好像伤到了。”
“他昏过去了,快来帮把手!”
几人七手八脚地将人抬出来,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与此同时,赤司也看清了昏迷的人,异色的眸子蓦地睁大了。
怎么会是他?!
赤司有瞬间的错愕,不是让他从见习生转正了吗?为什么住在这里?而且就在前天,还问过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当时,哲也只是笑着说自己过得很好。
短暂的惊异后,紧随其后的,是深深的怒意。
他整日忙着在外打拼,做梦都想不到在自家地盘上,他的人居然会出事。
几人抬着黑子往外走,一边抬一边问,“对了,这人要搬去哪儿?”
只听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搬去我那儿。”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城主大人,见他面色不善,赶紧行礼,“赤、赤司大人!”
火光给他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暖色,饶是如此,众人依旧觉得浑身一寒。
城主大人的眼神,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把黑子安置好后,赤司吩咐传召医师,自己坐到床边,解圌开他裹在身上的床单还有衣服。
几样东西滚落出来,分别是一打存根票据,一块玉佩,还有一根枯枝。
存根票据可以理解,玉佩也可以理解,唯独那根枯枝,他不太明白黑子为什么要揣在怀里,连失火逃命都不忘带上。
这树枝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赤司拿过来,翻看了一下,只是一截再普通不过的干枝罢了。
不过,越看,越觉得眼熟。
梅花枝,梅花枝……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画面:他折下一截梅花枝,给黑子挽头发。
这个,难道是那时候的?
他也就那么随手一折,转眼就忙军务给忘掉了,不想哲也却在花落叶枯后,还舍不得扔,珍而重之地当宝贝。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捧着那截干枯的梅花枝,只觉得沉甸甸的——仿佛那不是一根枯枝,而是一颗心。
这时,扣扣的敲门声响起,包括菊池在内的几个医师出现在门口,“拜见赤司大人。”
赤司将蓝发的人紧紧抱在怀里,手指怜爱地抚圌摸圌他的脸颊。转向菊池等人的时候,眼神冷得能把人的血液冻结。
“治好他。”赤司哑声道,“如果,我的哲也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所有人给他陪圌葬。”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很多姑娘为哲也叫屈,其实,不用担心的哦。
仆司大人不会让伤害媳妇的人好过的w?
☆、僕司大人的爱情观
? 章22
除了明面上的部下,赤司手下还有一支从不对外,专门在阴影中活动的部圌队。影卫不参与战争,这支队伍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刺探情报。
黑子险些被烧死的当晚,赤司下了王令,让他们彻查此事。
实话,影卫们刚接到命令的时候,都有那么一点诧异。
过往的任务,全都是监圌视xx将军,调圌查xx藩王一类的工作,或是刺探敌军动向,诸如此类,都是攸关局势的大事要案。
再看看这次的任务,宅邸后院的柴房起火案……总觉得画风不太对啊。
诧异归诧异,他们办事却一点儿也不含糊,立刻着手调圌查。
三天后,一个年轻影卫出现在赤司面前,恭敬地呈上一沓写得满满的纸页,“大人,您要的调圌查结果。”
“辛苦了,下去吧。”赤司在桌边坐下,一页页翻看。
偌大的领主府邸,有医师、护卫,厨娘、花匠、奴婢等多个职务,各司其职。每个职务都有一位领头的负责人,加上内务总管,他们是整个府邸的实际管理者。
第一页,记载了这群管理者,将自家亲戚弄到城主府,只拿俸禄不干活的事。
第二页,描述了他们住着几进几出的大房子,属下却多人挤在小宿舍,极度不公的现状。
第三页,上面是一份详细的金钱流水账,他们克扣属下的俸禄,日积月累,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目。
赤司怒极反笑,“胆子真大啊。”
他平时在外奔忙,很少过问城主府的内务。一方面是对属下的信任,另一方面,他自负地认为,没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花样。这次是因为事情闹大了,受圌害圌人又是哲也,他才派出影卫去查,万万没想到自家府邸,竟污圌秽至此。
翻开第四页,因黑子是直接受圌害圌人,影卫们很敬业地专门花了一天一夜,彻查他近段时间的每个生活细节。
被赶到柴房住的事,被人恶意辱圌骂的事,被扇耳光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白纸黑字写了下来。
赤司眸光一沉,还记得前些日子传召黑子,见他脸颊肿了,询问如何受的伤。当时,黑子只是笑笑,说是自个儿不小心摔的。
那般的平和,那般的轻描淡写。
当时,他是如何回答的呢?似乎是责备他太笨。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自己摔的”,而是黑子为了袒护他,主动背负污圌言圌秽圌语时被人打的!
赤司有片刻的晃神,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黑子床前。
柴房烧毁后,赤司命人将隔壁的厢房收拾出来。那个房间当初是作为“夫人寝室”安排的,宽敞典雅,现在,暂时作为黑子的房间。
值得庆幸的是,黑子在火灾中落下的脚伤、皮肤灼伤都不重,一众医师在赤司的“陪圌葬”威胁下,都不敢马虎,卯足了劲儿地治。得到妥善医治,黑子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此刻,他已经睡着了。睡梦中弓着身圌子蜷缩成一团,向左侧卧,双手圌交握在胸前。
那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有的睡姿。
赤司在他身边坐下,凝望许久,轻圌握住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
※
次日,某个房间里,内务总管一脸愁容地喝酒,菊池在一旁笑眯眯地给他斟。
他俩是多年的交情,早在来洛山之前就熟识了,关系足以推心置腹。每隔一段时日,总管就会来菊池这里喝酒,天南海北地聊天畅饮,好不快活。
这回却不同,总管收起笑颜,满脸肃容。
“老弟,我说实话,赶紧收手吧。”
“你指什么?”菊池兀自倒了杯酒。
“少装糊涂,那个叫黑子哲也的小医师,等他醒了,你当着他的面,好好赔礼道歉吧。”
菊池拿杯的手颤了颤,杯里的酒洒出来一大半。
先前他对黑子哲也那般肆无忌惮,是料定了赤司大人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玩物来看,玩具嘛,要多少有多少,少一个也不痛不痒。
然而,失火那晚,一句“如果,我的哲也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所有人给他陪圌葬”,却摆明了黑子在他心中的分量。
忆起说话时,异色瞳里的决绝与疯狂,菊池不禁脊背一凉。
那决计不是一个普通的、随时可以丢弃的玩具的分量。
有个瞬间,菊池其实是有点后悔的,早知如此,就不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了。可事已至此,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他对黑子做的那些事,绝不是“道歉”可以解决问题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赤司大人查不出他干的所有事了。
菊池忧心忡忡,好酒喝在嘴里也变了味道。这时,敲门声传来,“二位大人,城主大人有请。”
房里的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来人是一个年轻的近卫官,跟着他往城主房间走的路上,菊池忍不住问,“赤司大人这么晚唤我俩过去,有什么急事吗?”
近卫摇摇头,“抱歉,属下一无所知,”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赤司大人这几天心情不太好,黄昏时我还见他在后院练武,拦腰斩断了好些木头人偶,那股杀气,我距离很远都觉得心惊肉跳。”
什么?拦腰斩断?腰斩?
菊池一听,腿都软圌了,幸而总管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
再怎么怕,他们也不敢违圌抗王令,只能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往前走。菊池多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这样就不用面对那位大人。可惜事与愿违,一条路很快就走完了。
近卫扣了扣门扉,“赤司大人,二位大人带到了。”
好一会儿都没人应,菊池只觉得一颗心悬得越来越高,眼看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才传出人声,“进来吧。”
门扉缓缓打开,菊池吞了一大口唾沫,硬着头皮往里走。
难道这位大人真的查出了什么?他一阵心慌,背后直冒冷汗。
本以为等待他的将是一场狂风暴雨,然而,走到赤司跟前,却发现他神色如常。
“抱歉这么晚传召二位,有点事需要商量。”语气不疾不徐,很温和。
和预想中截然不同的态度,菊池二人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太好了,看来事情没有暴圌露。
客套几句后,切入了正题。
“清水医师长过世后,医师长一职至今空缺,叫二位来,正是为此。”
这是要提拔新医师长了?菊池喜上眉梢,他觊觎这个位置很久了!
“现在的医师里,论家世、论资历,菊池君都是翘楚,最合适的人选非你莫属,不过……”赤司话锋一转,菊池本满心欢喜地等他往下说,一双小眼睛兴圌奋得直放光。听到转折,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我写好任命书的当天,有人匿名呈上来了一纸文书,你自己看吧。”
菊池接过赤司递来的文书,这一看,险些晕过去。
清水死后,他用手中权圌柄捞了不少好处,比如从属下的俸禄里扣下一些收为己用,又比如将自家侄圌子也弄到城主府来,挂个活少钱多的虚职……现在,都一条条写在这张纸上。
事无巨细知道得这般清楚,到底是谁?
他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猛地将纸一扔,连滚带爬地抱住赤司的腿,“大人,冤枉啊!那些都是污圌蔑!是谣言!我将侄圌儿弄到府上来,是为了方便照顾啊,他自小没爹没娘,就跟我亲儿子一样……”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抢地求大人明圌鉴,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淌,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冤圌屈。
演技之精湛,放到后世,妥妥的专圌业水平,秒杀一众花瓶演员。
赤司神情不变,轻轻将菊池扶起来。
“不过一封匿名状,我不会偏听偏信的。但有两件事显而易见:其一,有人想要对菊池君不利,其二,就这么宣布你成为医师长,保不准对方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次只是一封匿名信,就揭圌穿了他的老底,下次呢?菊池简直不敢往下想。求助地看向赤司,后者淡淡一笑,“你想当上医师长,又令所有人心服口服,保证不出岔子,也是有办法的。”
菊池眼睛瞬间亮了,“但凭大人吩咐。”
“是这样的……”赤司娓娓道来,向二人逐一交代了细节,菊池听得直点头,事关医师长位置,他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
事情谈完,已是深夜。
※
赤司的方案其实很简单——举办一场考核,成绩最好的继任医师长一职。
考核分笔试和实际操作,所有试圌题一律保密,直到开考为止,连身为洛山城主的赤司,都不知晓具体圌内容。秉承严格、公平、透圌明的原则,专程从秀德调度了一个医师团队过来,作为考官。因是纯粹的陌生人,他们打分全凭事实,毫无感情因素,更没有作假的可能。
“若在公平选拔下脱颖而出,证明实力,相信那些对菊池君不满的宵小也无法兴风作浪。”
——此乃赤司的原话,菊池也深以为然。他除了家世和资历,医术也是极好的,否则不会成为副医师长。
拔得头筹,他势在必得!
很快就到了考核当天,第一关是笔试。
笔试内容并没有多少特别,无非是些基础药理。能进入城主府当医师的,基本功都不差,众人答题的时候皆是行云流水,顺畅无比,到最后一题,落笔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那道题,问的是人圌体经络的分布,很宽泛的主观题。
经络既多且杂,加上不少医师只专攻几个领域,对其他经脉不是特别熟悉,答题的时候不免有些磕磕碰碰。
成绩出来,四人并列第一,都是满分:菊池、黑子、加藤、冈本。
结束评分后,答卷公开。有人感慨菊池的答圌案全面严谨,有人称赞加藤和冈本的答圌案流畅利落。当众人视线落到某张答卷的时候,都愣了,一人甚至惊呼,“天哪!”
那是黑子的答卷。他和其他人不同,不止写字,还画了一张人圌体结构图,上面用细笔绘制了所有经络,既准确无误,又形象生动。四份答卷摆在一起,虽说都是满分,却也高下立现。
经过笔试的淘汰,满分的四人进入下一关。
第二关考的是药材辨识。
认识药材绝对是随行出征军医的必备技能,这一关不考别的,就是拿一大堆药草,让四人辨认。开始还好,都是些普通的药草,渐渐有些偏门,再往后,出现了古灵精怪的蛇啊蝎子啊,还有各种虫,让你说出它们的名字及入药用法。
菊池、黑子、冈本三人全部答对,通圌过了,只有加藤没撑住,败下阵来。没办法,谁让他无差别厌恶一切恶心的虫子,发誓不用虫入药呢……
到第三关,九种银针整整齐齐码在桌上,每人要接待二十个伤患,用针灸疗法为他们诊治。
如果以为只这么简单,就大错特错了。当考官说出“必须在一个时辰内完成”的时候,冈本露圌出一个“你逗我”的表情。
一个时辰!二十个人!均摊到每人身上,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看出了冈本的诧异,一头白发的考官解释道,“打仗的时候,没那么多时间让你慢慢问诊。真正优秀的军医治病,除了药到病除,还有速度。”一句话,就让冈本闭了嘴。当“开始”的钟声敲响,三人便埋首于治病救人的工作。
时间过得飞快,“时辰到”的钟声响起,冈本还剩下六个病人,懊恼得直跺脚。除他以外,菊池和黑子两人,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
考场是对外开放的,很多人来凑热闹。围观全程,菊池经验丰富,手法老道,施针干脆利落。黑子虽年轻,却丝毫不逊于他,施针的动作极漂亮,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菊池大人很强,但黑子君也很厉害啊。”
“都说他是靠爬城主的床圌上圌位的,我一直很瞧不起他,可现在……是不是弄错了?”
“不管人家有没做那档子事,他作为医师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
围观者们正七嘴八舌地闲聊,有人忽然喊了句“城主大人!”,他们赶紧噤声,一齐下跪,给缓步走来的人行礼。
赤司刚结束军务会圌议,一身正装尚未换下,玄色外袍绣着精美的龙纹,腰间一根金色束腰,整个人恰如一把出鞘的宝剑。他常年习武,耳聪目明,远远听到他们对黑子的推崇,嘴角扬起一抹极隐晦的弧度。
——他相中的人,当然是有实力的。
径直走到主考官旁,“现在情况如何?”
“剩下最后一关,就看菊池君和黑子君谁的表现更好了。”
赤司颔首,视线在蓝发少年身上顿了顿,很快又转开去,“事不宜迟,开始吧。”
主考官点头,领着二人往前走。
考场角落,有几个新搭建的小屋子,黑圌洞圌洞的,里头隐约传来难闻的味道。
黑子和菊池各自被带到一间屋子前,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围观的人都下意识扭头,觉得恶心。
距离远的尚且如此,更何况离得近的。
菊池直接腰一弯,单场吐了出来。黑子则淡定多了,冰蓝的眸子波澜不惊。和他亲身经历过的地狱相比,眼前这些完全不足为惧。
这一关的内容,是让他们“从尸体堆里尽可能多的找出活人,并抢救”。
菊池好不容易吐完了,颤颤巍巍地走进屋,看着一地狰狞的血圌腥情景,忍不住在心底将那个出题的人骂了个祖圌宗十八代。
来回骂了三遍,想到梦寐以求的医师长职位近在眼前,只剩最后一步了,才稍微舒服了些。
他忍着恶心,挨个翻开他们的眼皮,看眼珠子还会不会动。发现还活着,就将人挪到一边。好容易检圌查完,他不放心,又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了,才走出门外,“生还者一共六人。”
与此同时,黑子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生还者一共十人。”
菊池刚要出言嘲讽,却见主考官对黑子赞许地笑笑,心下一惊。
十人?怎么可能?他可是一个个检圌查过了啊,数了两遍,绝对不会弄错!忍不住上前用圌力晃了晃黑子的肩,“为什么是十?还有四个是哪里来的?”
“那四人虽然心脏停跳了,眼珠也不再震颤,看起来好像死了,但只要做心脏复苏,为他们渡气,是可以救活的。”黑子回答。
心脏复苏?渡气?对着那群尸体?
菊池难以置信,跑到考核黑子的屋子,果然多出四个活人来——他们腹部原本受创,连肠子都掉出来了,现在黑子已经给安置了回去,还缝合了伤口。菊池呆立许久,直到考官们纷纷鼓掌祝贺,才缓过神来。他竟然输了,输给了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毛孩?!
赤司心情无比畅快,隐约还有几分骄傲。他站在高处,待黑子穿过茫茫人群,来到自己身边,微笑着将一枚刻着“洛”的玉牌放到他手心,“恭喜你,哲也。”
恭喜你,达到了与我并肩的高度。
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啊。
黑子接过玉牌,轻声道了谢,尽管拔得了头筹,却依旧谦逊地低着头,一身布衣干净低调。
台下掌声雷动,此刻,他展现出来的实力,以及“史上最年轻医师长”的光环,足以令他耀眼无双。
经此一役,先前的流言不攻自破,很快销声匿迹了。
菊池几欲吐血,嫉妒和憎恨日日夜夜噬咬着他的心,最后忍无可忍,找了个借口溜出洛山城,提了壶酒,半夜三更跑到城郊一个小土坡上吹风。
连着三杯酒下肚,他稍稍有了点醉意。
就在这时,感觉脖子倏地一凉,随手一摸,竟是一柄锋利的刀刃!
这一下吓得不轻,他酒意都给吓醒了。抬起头来,看到熟悉的异色眸子,霎时间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大人,您这是何意?”
“亲手杀了你,才能泄我心头之恨。若非为了帮哲也澄清流言,又岂会容你这等小人活到现在?”
菊池呆住,脑海里灵光一闪,整个人都颤圌抖起来,“是了,你弄出那劳什子的考核,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他!他会赢,也是你提前泄题了吧,没错,一定是这样!否则我怎么会输!”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卑劣?”赤司挑眉,“为什么失败者总喜欢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愿意承认自己‘实力不济’的事实?”
菊池被他的话噎住,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那晚找我和总管过去夜谈,那匿名信?”
“是假的,为了转移视线。否则你一肚子坏水,成天算计他,我怎么能安心?”故意无圌中圌生圌有弄出“匿名信”,让菊池整日思量谁在搞鬼,无瑕顾及其他,哲也才能安安心心看书备考。
生死关头,菊池空前清圌醒。
他什么都明白了——赤司早就想杀他,留他一条圌狗圌命,不过是为了拿他当黑子哲也的垫脚石。
失心疯般地笑了起来,“为了黑子哲也,你也够费心费力了!何必麻烦呢?以你的权力地位,只要说一句‘他是我的人’不就完了?绝对没人敢碰他一根汗毛,只有跪舔的份!”
他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那人是他的心肝宝贝,绝不会找他的茬,上杆子巴结还来不及呢!
赤司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只在眼神深处,透出一抹不易觉察的柔情。
“我可以给他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男人的尊严,医师的尊严,只能靠他自己。”
语毕,手中的刀利落地往男人脖子上一抹。
手起,刀落。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滴废话:
我认为仆司的爱情观就是这样的:他不会直接帮哲也扫除障碍,而是放下一根绳子,让哲也自救。原作中的isdire教圌导也是这样,他不过提圌供了一种思路,能不能化茧成蝶,全凭哲也自己。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而已啦w
另外,《红花为君染》出本确定,老规矩,网上贴正文,本子含专属福利番外。
先放出一张亲友ao帮画的赤司大人人设图吧w
详见:bg/3b2dc0_837539b?
☆、赤黑间的误会
? 章23
七月,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月份之一。
黑子跪在地上,给软榻上闭目养神的赤司把脉。外头虽热,房里却十分凉爽舒适。四个角落都放了冰块,泛着沁人的凉意,将酷热给挡在了门外。
黑子成为医师长后,不管是居住、饮食、俸禄还是衣着,都提升了一个台阶。
他穿了件月牙色的丝质长衫,纯粹而柔圌软的白色,衬得他的面庞愈发温润如玉,一支白玉发簪挽起长发,简单雅致,很是赏心悦目。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是有道理的。
赤司想了想,年底不是有做新衣的习俗吗?到时候派人去桐州采购,挑些精致的锦缎和丝绸给哲也专门做十件衣裳,不行,十件太少,二十件吧。
桐州纺织业发达,盛产丝绸羽纱,印染术也是首屈一指。桐州出产的精品衣裳,每件价值不下百金,就算是皇族,也只会给最宠爱的妾室送一两件。
直接一送就是十件二十件起的……全大圌陆大概也只有赤司大人敢这么壕了。
黑子给他把完了脉,“征十郎大人,您的脉象一切正常,旧疾也恢复得不错,只是内息有点虚,估计是睡眠略有不足。”
“啊,大概是昨晚没睡的缘故。”赤司轻描淡写地说,显然不觉得“一宿没睡”是什么大事。
黑子听得头疼。
赤司很容易思虑过重,直接后果就是睡眠偏浅,时常在床圌上想问题,一想就是一宿。短期内看不出影响,时间长了,终究是一大隐患。将心中的担忧讲给赤司听,后者却耸耸肩,“没办法,已经习惯一躺下就想事情了。”
躺床圌上不睡觉,反而跑去想问题,这是哪门子的坑爹习惯啊?!
黑子依旧是那副面瘫脸,心中却有数只草圌泥圌马呼啸而过。
为了长远着想,从今天起,努力改变男人这坏习惯吧。
黑子如是想,说了句“恕我失礼”,便从背后推赤司,将他推到床圌上,一个翻身跨圌坐在他身上,开始宽衣解圌带。
衣带渐宽,柔圌软的布料落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外衫滑落,他身上仅余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里衣,微微一动,下摆处就现出两条修圌长白圌皙的腿。
赤司眸光一沉,心中涌起某种本能的冲动,身圌体也热起来,“哲也?”
“为了纠正您不良的睡眠习惯,我今天陪您睡吧。”黑子道,轻柔的语气羽毛般撩人心动。
他起身熄了灯,在赤司身畔躺下,拉好被子,拍打他的手背,像哄孩子一样哄他睡觉。
……就这样?
赤司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黑子心中的“□□”,就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好吧,事实证明,是他想岔了。默默在心底自嘲了一把,赤司难得没去盘算复杂的军务政务,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放空思绪。黑子拍打他手背的节律很均匀,温暖的触感令人安心,赤司悄悄数着拍打的次数:一下,两下,三下……
渐渐的,睡意就涌了上来。
※
次日清晨,黑子醒来,赤司还在沉睡。估计是前段日子累得狠了,身圌体迫切地需要休息。
黑子不想打扰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往前厅走去。
身为医师长,每日在前厅坐诊,是他的工作职责。
刚坐诊的时候,许多武将觉得他太年轻,看着不靠谱,不肯找他看病。
紫原将军是第一个找他看病的,因为吃多了零食,牙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黑子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体贴地往药方里加了一点蜂蜜和甘草,这样喝药的时候就不苦了,还有几分淡淡的清甜,大大提升了喝药的幸福感。紫原很高兴,逢人便夸,“黑仔人好,医术好,长得又好看,我要娶他当媳妇!”
自那之后,一众将领都跑来找他看病。
今天也毫无例外地排成了一条长队,幸而黑子把脉施针的速度一流,从正厅一直排到门外的超长队伍,经过一上午的努力,总算是顺利结束了。给最后一位武将大人开完了药方,他揉了揉肩膀,舒了口气。
“汪汪!”小狗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见主人起身,连叫好几声,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抱歉啊二号,饿坏了吧,走,我们去吃午饭。”
二号趴在他怀里,远远闻到肉圌香味儿,条件反射地流口水。
看它那副吃货的馋样儿,黑子不禁莞尔,进到房间,饭食已经在桌上摆好了。
烤得金黄的秋刀鱼,浓郁喷香的味增汤,炸得香酥的鸡块,肥圌美的鳗鱼和着特制酱汁伴着米饭,为了营养均衡,还专门搭配了一小碟新鲜的蔬菜沙拉。
他跪坐在桌边,双手合圌十,“我开动了。”
小狗学着他的样子,两只毛圌茸圌茸的前爪碰了一下,开始欢快地啃鸡骨头。
一人一狗正吃得欢畅,冷不丁的,房门被人用圌力拉开,一道圌人影冲了进来。黑子正欲抬头,眼睛就被人捂住了。
“猜~猜~我~是~谁~”故意拿捏得纤细的声线,那双手却又宽大又温暖,明显不是女性的手。
符合条件的,在这个世上,他只认识一个。
黑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那是与朋友久别重逢的喜悦,“实渕君,好久不见了。”
“欸~这么容易猜吗?”实渕松开他,有一点点失望,“许久不见,还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因为实渕君的声音很好听,而且很特别,一听就知道了。”黑子微笑道。
他近来生活不错,诸事顺心,白净的小圌脸长了点肉,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脸颊隐约有一点点酒窝。
实渕感到心脏被名为“萌”的箭矢给射中了——本来就是清秀讨喜的长相,再这么乖圌巧懂事,还让不让人活了?“小哲啊啊啊!”他飞扑上去,将人抱在怀里揉了又揉。
这时,门外出现了另外两个身影,正是叶山和根武谷。
“小哲你说得太客气了,玲央姐的声音的确特别,会用那种恶心声线说话的,也只有他一个了……哎哟!”叶山吐槽到一半,就挨了实渕一个肘击。
根武谷捏圌捏黑子的脸颊,夹圌着他的咯吱窝举起来,掂了掂重量,笑得憨厚,“手圌感敦实了点,总算长了点肉,不错不错!”那动作,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养猪。
一别多日,这几人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他们先前被分配到驻外部圌队,时常随队伍出巡,一方面管理治安,确保境内的百圌姓安居乐业,另一方面,也随时监圌视敌方动向。
三人武技出众,加上多年磨合出的默契,几场战斗都立下战功,得到了上级赏识。一路提拔上来,终于在几天前,接到了成为“城主近卫官”的调令。这可是很了不起的晋升,放在后世,大约就是“从地方营业厅调到总圌部”的升迁。
“太厉害了,恭喜你们!”黑子由衷赞道。
“和你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你可是最年轻的洛山医师长,前无古人,应该也后无来者吧?对了,不说这个,小哲你这段日子,过得可好?”实渕关切地问。
黑子有瞬间的怔神。他过得好吗?
给清水老圌师奔丧,尊严被人踩在脚底,夜里给柴房老鼠吵得睡不着,还险些被大火烧死,貌似怎么想都谈不上“好”。但正因为经历了这些,他才因祸得福,成为医师长,为那个人分忧——想到这,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过得很好。”
实渕三人没有逗留太久,刚作为城主近卫过来报道,接下来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聊了几句,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送走友人,黑子在药房泡了一个下午。
他挂念赤司的睡眠问题,翻遍了医书典籍,也没能找到安神助眠的药方。这个年代,医学只顾着给病人保命,远没发展到给健康人保健的地步。无奈下,他只好自己动手研究。
他的研究通常在医师长专用的小药房进行,只要进去了,两个时辰内是不会出来的。属下们知道他的习惯,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今天却来了个例外。
小药房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黑子大人!黑子大人您在吗?有急事需要通报!”
联络官在门外敲了好半天,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急着传话,顾不得许多,猛地将门拉开,却见屋内铺天盖地的药材!
墙壁上挂的,桌上放的,地上码的,种类之多,令人眼花缭乱。身处药草堆中的蓝发医师埋首,密密麻麻写了一堆方子,精神高度集中的他,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只一心扑在研究上。
宛如魔怔一般。
联络官没办法,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猛一阵摇晃,黑子才如圌梦圌初圌醒,“怎么了?”
“黑子大人,这是刚送到的加急信件,请过目。”说完,呈上一封信。
赤司管辖的领地,整体靠南部,东临海岸线,港口众多,贸易繁盛。诸多沿海城镇中,以巽月湾最为出名,每年上缴的税都是天文数字,重要性不言而喻。
信上说,上个月,一艘外国商船抵达巽月湾港口。商人们到城里参观游览,用大量黄金采购商品。本来一切好好的,一个商人突然发病,脸上出现脓疱,高热不退,城里的医师几乎都为他诊治过,均无功而返。
那个外国人病死后,噩梦就开始了。
先是为他治疗过的医师们,接二连三地病倒了,紧接着是他们的家人,邻居……大家都患上了一样的病症,脸上起脓疱,头疼畏寒,高热不退,最后虚圌脱而死。
短短半个月,患病人数已经破三百,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黑子越读下去,脸色越凝重。
如此杀伤力和蔓延速度,已经不是普通的病症了,是瘟圌疫。
犹记儿时,诚凛附近有个村子,有人误食患病的鸡,导致一种怪异的伤寒病在村圌民间传播,整个村子都被视为“不详”,在某个夜晚,被人放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救命啊——”烈火中传来那种含恨的、悲伤的、绝望的声音,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瘟圌疫的可怕,不仅在于得病的人会痛苦。
更可怕的,是没染病的健康人为了自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巽月湾的事,若不及时采取有效措施,等群圌体恐圌慌形成,一切都晚了。黑子将信件折好放到胸前,快步往书房走去。这个时辰,赤司一般都在那里办公。
※
此时,书房的气氛,已然降到了冰点。一模一样的加急信摆在桌上,发生了这种不知该算“天灾”还是“人圌祸”的无妄之灾,赤司的脸色显然不可能好。
绿间推了推眼镜,“我给黄濑去了封信,让他将海常的医师队伍派过去,秀德也调度了一个团队,再来是洛山,我建议派出二十人,由医师长领队,前去巽月湾救急。”
一听“医师长”三个字,赤司想也不想,呯地一声,将茶杯重重磕在杯碟上,“不行!”
信纸最末尾,注明了染病死亡的人数是六十,其中有八个,都是给病人问诊过的医师。以这个死亡率看,去巽月湾援助,可谓极其凶险。若只是普通棋子,真出了事,给家属发一笔抚恤金就好,简单易行,不痛不痒。
但黑子不是。
上次失火,他死死抱着他,一刻都不敢动,更不敢松手,生怕一个不慎,让怀里微弱的生命之火熄灭了——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那种无圌能为力、痛圌不圌欲圌生的感觉,他决计不想再重来一次!
绿间疑惑道,“为什么?有医师配置的城就几个,阳泉、桐皇要镇守边境,帝光是中枢,轻易不能动,算下来,就剩洛山有支援能力了。”
赤司摇摇头,“洛山会调度医师过去支援,不过,领队人不是医师长,我再指派一个。”
参加会圌议的人不多,但多是领主级,位高权重。另一人开口道,“洛山新上圌任的医师长,我记得,叫黑子哲也?听说他很年轻,是个医学奇才。不派他去,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赤司语气一顿,“因为……”
因为我不想他涉险,不想他出事。我想他平平安安地,待在我身边。
当然,这不过是他的心理活动,身为王将,不可能真的将如此私情的话说出口。
赤司刹那间是有些后悔的,早知如此,就不该早早弄那个考核,不该让他脱颖而出,引起注意——要知道,越是能力出众的医师,一旦爆发瘟圌疫,越是需要前往支援。可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药,事已至此,为了将黑子从名单上刷下来,赤司只得违圌心地将他的能力往下贬低。
黑子匆匆赶来,白圌皙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守卫们都认得他,知道他是赤司大人跟前的红人,干脆地放行。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书房,正欲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句话。
“你们都高估他了。黑子哲也今年才十七,经验不足,真去了巽月湾,也派不上用场。”
第10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