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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 作者:施惋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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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

    “这……青萍……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会功夫了?”

    听见这并不带丝毫责难的问题,那年纪比秦朗疏略大些,看上去十分沉默寡言的姑娘好似露出了些慌乱的神情,目光四处游移着寻找能帮她做出解释的人。在这一努力失败之后,她无奈的笑笑,焦急的搜索起答话的说辞,却听见一个施施然的声音及时的从院外传来:“少爷,你先莫追着青萍问这问那了,还是快些把那两具尸体处理掉,莫脏了这院子罢。”

    而随着这声音再次出现在院中的,不是那善解人意的苍苔却又是谁?

    青萍回过头感激的冲他笑笑,微红着脸续道:“这……苍苔先生说的是,虽然他们暂时是这个样子,但若那虫子没死透,过一会儿便又会动起来了,所以还是……还是将他们烧了的好。”

    经她这么一说,苍苔虽然尚有些不明了眼前的状况,但秦、梁二人却是立刻知晓了她的意思,不敢怠慢,马上将那两具尸首放在院子中间,浇上许多油,一把火烧了是正经。

    那火还犹自烧着,苍苔见夜色已浓,上前向梁慕宇道:“少爷,这里有我和青萍看着就行了,你回去歇下罢。”说完又对秦朗疏道:“秦公子,你那房间我已让翠藻收拾出来了,你也去歇着罢。”

    他说完之后,秦朗疏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却转头去看梁慕宇,只见那少年好像没听到似的,正一味的盯着青萍看。

    秦朗疏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见青萍直盯着那火,脸上的神色除了肃穆,还似有些哀伤,神情十分令人玩味。秦朗疏心下生疑,却不好一直死盯着人家大姑娘一个劲的瞧,只好匆忙看过几眼之后,便将目光转回梁慕宇脸上。

    这一下却正好撞见梁慕宇那小子亦将盯着青萍的目光收了回来,朝秦朗疏的方向看了眼……

    两人相视,初时眼中皆带着疑惑,忽而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怕是与自己如出一辙,便隔着火堆,同时微笑了起来。梁慕宇过了这么久,忽然见了秦朗疏的笑,一下子令他笑得更加开怀,想不到他的这一反应,却让秦朗疏想起自己还正生他的气呢!

    可是笑都笑了,再板下脸来未免矫情,秦朗疏只得干咳两声掩饰了一下,再低下头假装想起了心思,只是那被火光熏得通红的脸,看在梁慕宇眼中却带了许多害羞的意思,令人砰然心动!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苍苔忍不住又朝梁慕宇笑道:“少爷,你觉得这烧尸体的味道,可好闻么?”

    “哎?什么味道?”梁慕宇给他一说,条件反s的吸了吸鼻子,却差点没被空气中的焦臭味熏了个跟头,大声叫道,“这……怎么这么臭!”

    “可不是么!”苍苔被他的反应逗得眉开眼笑,好容易才又低垂下眉眼,继续道,“我看少爷站在火堆旁笑得那么欢,还道是少爷伤风了,闻不出这味儿来!少爷既知道臭了,还不快回屋休息去么?”

    他这话一出,梁慕宇还无所谓,却把秦朗疏说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道梁慕宇不知克制倒也罢了,自己怎地也会如此忘情!想到此,他正要告辞离开,却听梁慕宇道:“可是苍苔,我那屋子就在这旁边,我离开的时候太过匆忙,没有关窗户,那屋子里现在只怕也给熏臭了罢!”

    “啊呀!这可是我考虑不周了!做这种事本该换个地方的!”苍苔听了他的话,连连摇头,满面歉然的回道,“少爷,这下可怎么办好?”

    梁慕宇皱眉,一脸严肃的沈思了半晌方道:“你刚才说翠藻刚整理出个房间……”说着,眼睛却不再看着苍苔,而是不由得往秦朗疏脸上溜去。

    秦朗疏本没在看他,却听他突然意有所指,也不得不抬起头来,道:“既如此,小宇你便去那间屋子,我留在之前的屋子里过夜便可以了!”

    “这怎么行!”可是他的提议却被梁慕宇和苍苔异口同声的反对,苍苔甚至抢在梁慕宇之前道:“秦公子,你那屋子的窗户都坏得关不上了,岂能让你睡在这样的屋子里,传出去岂非要让人笑话我们梁家不知待客之道么!”

    梁慕宇亦补充道:“苍苔说得有理!若是秦大哥你还要坚持,那还是我留在自己的房间!这味道嘛……忍忍也就过去了!”说完,还满面决心的点了点头。

    被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秦朗疏哪里还能坚持,只得退让道:“既如此,小宇你若不嫌弃的话,今夜便再和我挤一挤罢!”

    梁慕宇听他果然又给忽悠了去,立时丢了个感激的眼神给苍苔,拉着秦朗疏道:“我怎会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哩!──苍苔,我和秦大哥先回房去,这里便交给你们看顾了!”说完,他竟是生拉硬拽着秦朗疏,一溜烟的走了,连给秦朗疏看一眼他房间窗子究竟关好了没有的时间都不留,只余苍苔在他俩身后一个劲的摇头浅笑。

    很快到得那房内,梁慕宇先是鬼鬼祟祟的关上门,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三g红烛,就着翠藻留在桌上的油灯点了在桌上放好,最后又将那油灯熄了,只余那桌上那三g红烛当做这屋内唯一的照明。虽然这房间的装饰不若自己的屋子那般典雅大方,但红烛摇曳,光影迷离之下,也算是给他营造出一副适合谈情说爱的良宵美景来。

    好容易准备完毕,事到临头了,本该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爱意向对方全数倾吐而出,可梁慕宇的心中却突然变得惴惴的!刚才那么容易说出口的话,现在竟是努力了半天也说不出来,直憋得他是脸也红了,额上亦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等他对着窗户深呼吸,又深呼吸,再深呼吸,重新做好了心理建设,一鼓作气扭过头,大声道:“秦大哥……”

    ……

    “呃……”话还未出口先给秦朗疏现在的样子噎了回去,“呃……秦大哥你抱着被子干什么?”

    其实一看即知,秦朗疏正抱了一床被子放在地上,撅着屁股在那铺地铺呢!

    “秦大哥,你……”心理建设算是白做了,更重要的是,良辰美景给这不解风情的人一折腾,也算是彻底破坏了个干净。

    秦朗疏倒是毫无所觉,直起身将桌上的蜡烛吹灭了两g,便钻进被子里道:“小宇,你不累么?我不知是不是那药劲过去了的缘故,现在身上乏得紧,你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罢……”说完便翻了个身,拿着个后脑勺对着他。

    梁慕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冲过去把那人从被窝里拎出来罢?

    “秦大哥,我喜欢你!”

    他只能在心里又把这话默默重复了好些遍,直到那人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方才走过去将他的被子揶揶好,悻悻的吹灭的最后一g蜡烛,依样滚上床睡去了。

    五十二、

    秦朗疏做了一个不太有连续x的梦,──鉴于这样的状况是梦的常态,他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介意,而是始终微笑着,看梦中的梁慕宇各种出包露丑,逗得周围的众人哈哈大笑。

    但没过多久,梁慕宇的脸突然变得无比严肃,围观的人群也在不知不觉间通通消失了踪影,秦朗疏看见梁慕宇顶着一脸与他那娇美的少年面容极不相称的深沈表情,正款款向自己走来,而身边的花红柳绿同时换成了有如洞房花烛夜的暧昧内景,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又想要逃开。

    但既然该来的总是会来,一直躲避又并非秦朗疏的风格,为了不让自己下次面对类似的状况时再如今日一般惊慌失措,秦朗疏强迫梦中的自己留了下来。

    权当是练习……练习……

    看着梁慕宇紧绷得略显扭曲的脸,秦朗疏反而放松下来。──他绝非讨厌梁慕宇,但要说喜欢到哪种程度,对于一向不擅理清感情的秦朗疏来说,似乎又成了个难题。他见过燕九仙为闻人笑那样的要死要活,自认自己还做不到那样的程度。

    这么说来,还是先拒绝比较好么?

    就在此时,四周的场景突然又陷入一片黑暗,黑到他看不见眼前的梁慕宇。秦朗疏的心情突然有些失落,──原来自己竟然在期待着什么吗?

    秦朗疏为这个新的认识感到惊讶。

    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了阵阵金铁交鸣之声,秦朗疏似乎听到了梁慕宇的呼号,那紧迫的声音令他的心脏剧烈的抽痛的一下,他忍不住叫了声:“小宇!”

    但没有任何回应。

    秦朗疏感到冷汗从背上滚过带起了身体的微微颤抖,他赶紧收拾起凌乱不堪的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仿佛听到自己脉搏和心脏的鼓动,那样激烈,干扰着自己的听觉。

    “小宇,你在哪里?”

    “秦大哥!秦大哥!”

    梁慕宇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恐惧?

    “小宇!”但秦朗疏还是看不见他,反而是那金铁交鸣之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激烈。

    秦朗疏好不容易恢复的冷静顿时土崩瓦解。

    “小宇!”秦朗疏的声音已能听出明显的颤抖,但凭空伸来的一只手却让那好似不可抑制的颤抖瞬间平静下来,即便不用看他也一下就认出了这只手的触感和温度,但出人意料的是,那人竟抓着他的手猛烈的摇晃起来。

    “秦大哥!快醒醒!快醒醒!”

    秦朗疏不满的睁开眼睛,果不其然那张就连在梦中都令他牵肠挂肚的小脸正放大在他面前,他刚略松了口气便突然发现,那梦中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竟然不是幻觉!

    “这是怎么回事?”秦朗疏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伸手就去身边的长剑。

    梁慕宇却按住他道:“秦大哥,你现在没有武功!别轻举妄动!跟我来!”他看上去十分冷静,他们的角色一下颠倒了过来。

    听了他的话,秦朗疏突然忆起了昨夜种种,仍不死心的尝试了一下运功,却果然发现身体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真气流转。

    这十多年未曾经历过的感受令他一瞬间升起了一丝惶恐,但梁慕宇方才握住他的手却已离开。他突然有些怀念之前那掌心的温度,正有些失落,却马上感到那手中的温暖在下一个瞬间已传遍了整个身体……

    “秦大哥,你披上这件衣服,跟我来!”

    梁慕宇没有点灯,因此秦朗疏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黑暗中隐约可见他在床边索着什么,口中喃喃道:“应该是这里了……”话音刚落,便只听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咔哒”一声。

    紧接着梁慕宇又在地板上索了一阵,突然打开了一扇活门,──可想而知那门下不是间密室便是条密道,秦朗疏不禁啧啧称奇,只道这梁家倒是谨慎得紧,就连这临时准备的客房,都不忘设置这样奇巧的装置。

    果然,那活门下便是一条长长的密道。秦朗疏现在内力尽失,在不点灯的情况下完全目不能视,好在梁慕宇不用他说就死拽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倒是帮了他不少忙。

    一边走着梁慕宇仍不忘给秦朗疏解释当下的状况:“秦大哥,原来之前那二人,──我是说那两个魔头的尸体,他们只是来打头阵的先锋,真正的大头现在才到,好在苍苔和青萍仍未休息,否则我们定然要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秦朗疏却愈发紧张和疑惑,道:“那现在岂非只有苍苔先生他们二人对付那些魔头?还有这些魔头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而来?”一时之间,他只恨自己竟在此时功力尽失,成了大家的累赘。

    梁慕宇摇头道:“我亦不知。不过秦大哥你莫担心苍苔他们,他们对这屋子可说是比我还熟悉,他们现在只是暂时拖住敌人,待府中人都离开了,他们自然会找到逃脱的办法。”

    闻言秦朗疏略放下心来,却又突然想到:“那闻人前辈和燕兄……”

    话音未落,便听到前方传来阵阵熟悉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一个女声应答道:“秦公子,燕公子他们在我后面呢!”说完,已有人点上一支蜡烛,秦朗疏只见翠藻正领着燕九仙,燕九仙身上背着闻人笑,站在他们面前。

    同样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还有梁家的主母铁慧心。忽遭变故,即便是她极为努力的强自镇定,秦朗疏却仍能看出她眼底眉梢难以隐藏的不安。她张了张口,第一次却没有说出一句话,直到第二次开口时,方才用她那略有些喑哑的声音说道:“秦公子,燕公子,真是抱歉……”

    “夫人,先莫说这些了,现在还是商量出逃脱之计最为紧要!”一个冷静的话音打断了她的说辞,言辞间已紧张得顾不得礼数周全,却是苍苔和青萍二人正从后风尘仆仆的赶来。

    来到面前之后,苍苔向众人略一点头,方才再次向铁慧心道:“夫人,都已安排好了,那些假的密室暗道大概够他们忙上一阵时间了。”

    听了他的话,铁慧心和梁慕宇皆点了点头,梁慕宇却又道:“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而且这条地道并不长,只到林中,他们若要追击,很快便能追上来。”

    被他大概讲明了当前形势,秦朗疏亦沈吟道:“那唯今之计,只有分头行事……”

    “那我就带着我小师叔一路。”见众人皆望着他受伤的手臂,露出不赞同的神情,燕九仙赶紧抢先解释道,“你们且听我说,我觉得这些人皆是冲着梁家而来,所以即便我和我小师叔离开,他们应该亦不至派重兵追击……”

    “燕兄说的也有道理,那我……”秦朗疏顿了一顿,突然看向苍苔翠藻青萍三人,问道,“你们三人中,轻功最好的是谁?”

    青萍和翠藻皆是一愣,苍苔却道:“她二人不相上下,我却略逊色些。”

    “既如此也好。”秦朗疏点了点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梁慕宇,继续道,“小宇,从这里出去之后,你和翠藻青萍轮流带着夫人赶往铁剑门。这玉佩是我成年时师父师娘所赠,他们见了这玉佩定然会收留你们……”

    “那秦大哥你呢?”梁慕宇一听这话题不对,面色一沈,语气中已隐隐有些激动。

    “我和苍苔一路。”──我功力不知何时恢复,不仅不能护你周全,反会拖累于你。

    “我不要!”──梁慕宇又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

    “我会护秦公子周全。”苍苔何等通透,立刻声援秦朗疏,旨在一心护主。

    只是他这苍白的的保证,在梁慕宇看来毫无说服力。

    “不要!”

    “啪”的一个巴掌呼在脸上,秦朗疏满脸恨铁不成钢:“小宇,那是你娘!”

    “娘……”梁慕宇转过头,正对上铁慧心一双略显疲倦的眼睛,──怎么会?记忆力娘总是那么沈静,高雅,纹丝不乱,为何就在自己丝毫没有注意到的时间里,娘竟变得这样衰老,疲惫,而沧桑?

    “秦大哥,你要保重!”梁慕宇把铁慧心背在背上,低垂着头,声音坚定,却不想让秦朗疏看见他含泪的眼睛。

    “嗯,你们也保重!”温厚的嗓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趴在儿子的背上,铁慧心深深的向那总是温柔微笑着的青年低下了头:“秦公子,保重!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

    五十三、

    “秦公子,可办妥了?”

    天色微曦,一个修长的身影一闪而入树林深处的一处隐秘之所,另一个高大的身影随即迎了上来,刚到的来人呼吸未平,便焦急的向那迎上来的人影问道。

    秦朗疏见苍苔神色略显仓皇,赶紧向他点了点头,镇定道:“苍苔先生放心,我已依你所言,在几处密道的出口留下痕迹,但愿这样一来便能再次扰乱他们的视线……怎么!你受伤了?”突然发现苍苔身上的斑斑血迹,秦朗疏亦脸色微变。

    “无妨,并非全是我的血。”见到秦朗疏伸来的双手,苍苔微微迟疑,终于还是让他搀扶着坐下,解释道,“我故意让他们发现行踪,因此亦免不了打斗了几场,不过这都是些小伤,并不碍事,倒是秦公子你的情况……”

    秦朗疏无奈的摇了摇头,抱歉道:“还是没有恢复的迹象,倒是拖累了苍苔先生你了……”

    苍苔听他语带愧疚,赶紧打断道:“秦公子切莫如此说!原就是我执意要留下分散敌人的视线,若要说连累,该是我连累了你才对!”

    秦朗疏笑道:“留下来分散敌人视线也是我的想法,既如此,苍苔先生,我们还是莫要这样互相客气下去了,否则照这样你来我往,岂非没个尽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面露微笑,令苍苔亦紧绷的脸终于有些放松下来,气氛霎时间轻松了不少。

    突然间,上一个瞬间几乎要露出微笑的苍苔,面色已然僵住。只见他低手一捞,随手抓起身边的三颗石子,向三个方向掷去,声音亦变得无比冰冷:“偷偷,破坏这么好的谈话气氛,岂非太失礼了么!”

    他话音未落,已有三个黑衣人从树林中窜出,手持兵器击落他作为暗器发出的石子,向他们二人抢攻而来。

    苍苔见状,立刻一手提剑腾身而起,另一只手先出一掌,将秦朗疏稳稳的送出战圈。紧接着,他手中剑光一闪,划出一道长弧,剑气激荡,暂时逼退了抢攻上来的敌人。

    但那三人却是不慌不忙,见先发制人不成,便立刻四下退开,呈三角之势,将苍苔围在中间,伺机而动。苍苔虽担心秦朗疏的安全,但见了他三人这阵势,亦是不敢轻举妄动,努力沈下心来,静观其变。

    不知过了多久,那三人中使一柄青钢刀的大汉忽然踏出两步,瞬间来到苍苔近前,三招连发,使出“三羊开泰”,向他猛攻而来。苍苔横剑抵挡,应付自如,转瞬之间,两人之间已短兵相接了二三十招。眼见苍苔渐渐占据优势,反守为攻,那刀客突然大喝一声,刀刃一转,使出一招无比刚猛的“横刀千军”,劈向苍苔的腰部。苍苔毫不退却,一提气,竟然用剑硬生生的接下他这一招。眼看刀剑相连,苍苔内力稍占上风,剑一挡,竟是将那七尺大汉挡退了两步。但那大汉却不再还击,竟是借他此力跳出战圈,落回之前安静待机的位置,而始终按兵不动守在另一角的白面书生立刻手持一对判官笔冲入战局,接替了他继续向苍苔进攻……

    三人三轮九战过后,苍苔已心知,若论单挑,这三人的实力皆略逊他一筹,但是他们三人却使出车轮战的战术,三人轮流上阵,衔接时间恰到好处,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时间,却让他们三人各自都有充足的时间休息。因此久战之下,局面对苍苔显然极为不利,但他既答应了梁慕宇要护秦朗疏周全,加上他对秦朗疏此人亦是十分钦佩欣赏,便不能独自逃跑,只能和对方缠斗下去。

    心知若是自己力竭而败,秦朗疏必定亦难逃出生天,苍苔心中暗暗焦急,一边祈祷着期望中的那个援军,一边不停的思索克敌制胜的方法。

    “战斗中分心,你是怕死得不够快么?”

    突然响起的话音刚落,苍苔已险些被那白面书生的判官笔点中了r下的“期门x”,全靠他本能的使出“细x巧翻云”,方才险险避过。但竟然如此轻易便几乎被对方点中要x,苍苔心知自己的体力已渐渐接近极限,再这样下去,将不知能否撑过下一轮!

    见苍苔连退了两步,握剑的手已有些不稳,那白面书生却是一声冷笑,并不急于乘胜追击,而是见好就收,退出了战局。紧接着,另一位手持峨眉刺的瘦高个子便挺身而上,转眼之间已连攻十几招,苍苔身上很快又多出几道血痕……

    正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破风之声,听到这声音,那守在一旁的大汉和白面书生不约而同的回过头,而犹在战局中的苍苔,嘴角却隐约露出了一个微笑……

    “有何可……”那瘦高个子口中的“笑”字还未出口,半个脑袋已被一件从天外飞来的神兵利器削掉,红红白白的黏腻y体顺着他倒下的尸身流了一地,却仍能看出那血泊中的半张脸上仍挂着愤愤的表情。

    “这是……!”惊见这个变故,那大汉和书生皆是愕然,半天都张口结舌说不出半句话来。

    “许久未见,苍苔,你的功夫生疏了。”

    随着这冷淡的话音,从树林中缓缓走出的,是一个伟岸冷峻的身影,而那身影手中的日月双轮,有一只还在不停滴着血。

    “飞镜,”苍苔原本含笑看向那人,突然却面色一凛,急问道,“你可看见了秦公子?”

    “他无事。”飞镜点头,沈稳道,“正是他让我速来救你。”

    放下心来,苍苔轻叹道:“那可真多谢他了。”

    “不谢我么?”飞镜冷哼。

    苍苔勾起嘴角:“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对着飞镜,苍苔终于露出了今晨第一个轻松的微笑,如愿听到飞镜的又一声冷哼作为回答,接着便是那无比熟悉的提问:“苍苔,你选哪一个?”

    “书生归我。”

    “好。”

    随着这一声“好”,一柄龙泉剑,一对日月轮,宛如疾风闪电般,分别向着那二个魔教爪牙疾攻而去……

    五十四、

    “秦公子,这是飞镜。”

    短短的片刻之后,树林中已然再次恢复了平静。见秦朗疏从林中快步走出,苍苔立刻迎上前来,拖着那来人向秦朗疏介绍。

    “在下铁剑门秦朗疏,飞镜先生,方才多谢你了。”

    秦朗疏向着来人抱拳施礼,面带诚挚感激之色,不成想那人却露出有些不耐的神情,仅是简单的点了下头作为回答。

    见了他的别扭模样,苍苔赶紧向秦朗疏笑言道:“秦公子,你叫他飞镜就行了,他顶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如此我便不客气了。”秦朗疏闻言笑着点头,心中暗叹这也是一个x情中人,但仍是补充道,“不过今天真是多亏了飞镜,来得如此及时。”

    “哼,还不是因为昨天傍晚收到有人发来的飞鸽传书。”飞镜冷冷的看了眼苍苔,语气听上去好似很不满。

    苍苔却抿着嘴笑道:“可是我信上说得清楚,只是家中有贵客到,需要人手帮忙,却并没有让你连夜赶来罢?”

    飞镜闻言,马上冷笑着反唇相讥,道:“若是我不连夜赶来,现在躺在那里的,便是你了罢!”说完,犹自用么指向方才发生了一场激斗的方向比了比。

    见他们如此要好的你一言我一语,秦朗疏本不愿打搅,但苍苔身上有些伤口却仍在流着血,令他不得不出言打断他们亲热的叙旧,提醒道:“苍苔,你的伤……”

    苍苔这才想起来看看自己的状况,这一看就连他亦对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摇了摇头,但还是安慰另外二人道:“都是些皮r伤,不碍事。”

    话虽如此,他这么说时,飞镜却毫不掩饰的大皱眉头,他话音未落,已伸出一只手对苍苔道:“拿来。”

    “真的不碍事。”苍苔一边嘴上还在坚持,一边却已从身上出个小瓶,却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飞镜话少,懒得跟他多理论,直接上前伸手过去拿了那瓶子,手一挥,已将他受伤处的衣服撕了开。苍苔给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吓过之后,脸上倒是露出些许怀念的表情,叹道:“难得我们俩反过来哩!”

    飞镜却仍不答话,只是低着头,一心一意的帮他处理伤口。

    其实秦朗疏初见时,觉得飞镜这人生得虽不是面目可憎,却给人一种莫名的y沈之感,待人接物亦是极为冷淡,想来对于这类事情并不会太在行。不想现在看来,他处理伤口的手法虽不及苍苔般专业,倒也是极细致熟练的,却让秦朗疏在心中偷偷反省自己竟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苍苔见了秦朗疏的表情,很容易便猜出他心中所想,看看低着头一言不发,专心干活的飞镜,又笑道:“秦公子,你莫看飞镜这个样子,他做菜的手艺,比起青萍都是不差的!”

    听了这话,飞镜手上突然一个施力,痛得苍苔龇牙咧嘴,却听他冷哼道:“怎么?你将我唤来原是想让我来做厨子的么?”

    “嗳,这不是家里人多了,青萍分不开身么!”苍苔倒是承认得大方。

    他那副坦荡的样子倒是将飞镜一下子噎得说不出话来,原想手上再给他来上一下的,见他疼得直倒气,一时却也下不了手,便也只能暂且饶过他去了。

    待包扎的工作做完,飞镜抬起头,突然一脸严肃的看了看秦朗疏又看了看苍苔,这才有闲暇发问道:“既如此,为什么你们会弄到这么狼狈?”

    “这……”他这话本是问向苍苔,但此事若要追g溯源,苍苔其实并不比他更了解多少,于是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秦朗疏身上。

    “这……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秦朗疏想了想,亦觉得有必要将情况和盘托出,好让两人至少将事情的表象了解个大概,因此便一边回忆,一边慢慢的将保存于铁剑门的“红莲劫焰”失窃起的大小事件从头至尾的娓娓道来。

    秦朗疏刚开始说到“红莲劫焰”被劫时,飞镜的表情尚看不出端倪,但苍苔的面上却好似露出些尴尬之色,但随着话题的深入,那两人脸上的表情皆变得越来愈严肃,显然是对这件事情的严重x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待秦朗疏说完后,现场竟一时之间无人言语,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三人间蔓延,过了好一会儿,苍苔方才深吸一口气,追问道:“秦公子,你刚才所言皆仅是就事论事,除此之外你对魔教可有什么了解?”

    秦朗疏摇头,道:“魔教覆灭乃是二十年前的事,因此我对魔教的了解,也都只是些道听途说。”

    “但是你认为梁家和魔教有关系?”飞镜倒是直言不讳,一针见血的说出了秦朗疏一直以来的猜测。

    “我认为梁家和魔教有关系。”既然如此,秦朗疏觉得也不必再隐瞒了,“老实说,我原本想在这几天向夫人询问此事的,可惜还没来得及找到机会,便突生了这个变故。”

    对他的说法,苍苔却不敢苟同的皱眉道:“但我听说,在当时江湖上几乎所有名门正派的合力围剿之下,魔教那次可说是全军覆没,连大本营都给烧了个干净……”

    “不过既是烧了个干净,便意味着最后剩下多少尸体,已无可考证了,不是么?”

    五十五、

    “秦大哥……”

    梁慕宇一手拿着一个大r包子,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念着念着,竟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口中的包子也咽不下去了,一双大眼睛中已然泪光浮动。

    “哎,梁小子,你莫急啊,可不噎着了么!”江锦霞本坐在四方桌的另一头喝着茶,突然听见他嘴里咕哝一声,一抬头却见他是脸也涨红了,眼睛也翻白了,心中一惊,赶紧倒了杯茶从对面推过来。

    梁慕宇双手在空中乱挥了两下,见了对方推来的茶,立时扔了手上的包子,将杯子抢过来一阵猛灌。好容易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他的眼圈却是红得更加厉害,看看那已空空如也的杯子又看看被他丢下的大包子,叹道:“不知道秦大哥现在有没有东西吃……”

    “这可不用你c心!”江锦霞听了他的话,不成想他竟是在担心这个,忍不住嗤笑道,“梁小子啊,我们大师兄既然都已飞鸽传书回来,说是几日之后便回,他就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他可不像某些个小娃娃,好容易来我们铁剑门做个客,却是活脱脱一个饿死鬼投胎,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江锦霞冷嘲热讽了这一大篇,梁慕宇竟像是没听进去一般,没有反驳,却仍是忧心不已道:“可是也不知道秦大哥他们可曾被人追上,又可曾受了伤,──嗳,他若是受了伤,我又怎能原谅自己!”

    被他的声情并茂激得好一阵寒战,江锦霞夸张的打了个抖,却又笑道:“哎,这也不用你c心!我大师兄的功夫若是自保绝不成问题!这点也不像某个小娃娃,背着自己亲娘逃了几天命而已,事后都要累到在床上躺两天,更是让人看不下去!”

    梁慕宇给她说的泱泱的,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又伸手拿了个包子,突然顾左右而言他,道:“嗳,江女侠,说到这个,我娘呢?”

    江锦霞道:“跟我爹我娘喝茶呢。──梁小子你还吃啊!你都吃了十个了,我和我二师兄加起来都吃不了这么多!”

    之前还满面嘲讽之色,可一说到她的二师兄,少女脸上立刻变为毫不掩饰的怀春神情,看得梁慕宇亦忍不住再次想起心中那人,面上又是一红。而江锦霞虽还在泛着花痴,但却没因此丢了女孩子特有的敏锐好奇心,凑上前道:“嗳,梁小子,看不出来,你小子现在也有心上人了么?”

    “我……”梁慕宇几乎要将那名字脱口而出,仔细想了想,却还是收住话头,摇头道,“江女侠,你可莫要乱猜!莫说我了,我问你,你和李大哥什么时候成亲?”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可谓是用得驾轻就熟。

    “我们……”毕竟是个女孩子,江锦霞被他问得绯红了脸,绞扭着手指一句话都说不出,那样子倒像是梁慕宇欺负了她一般。好巧不巧的,就让推门而入的李安平看到了这一幕。

    “哟,梁少侠,我说这几日不见,你的剑法可有进步了,我们来切磋切磋罢?”李安平还是那副温柔才子的模样,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梁慕宇却觉得背上突然透出刺骨寒。

    “李……李大哥……不敢!不敢!”识时务者为俊杰,梁慕宇自知两人功夫的差距虽不算天地,但让李安平借着比试的幌子教训自己一顿两顿,那还是绰绰有余的,赶紧连连摇手。

    “梁少侠何必如此谦虚!要不,先让欣文陪你切磋切磋,之后你再拨冗陪我玩玩罢?”

    看来李安平是嫌只教训一次不够,还要让叶欣文一起来教训自己啊!──梁慕宇头一低,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不出声了。

    好在叶欣文是个老实人,跟在李安平身后进来之后,便坐在桌边拿了个包子吃了起来,此刻听了他的话亦只是挑了挑他那短而chu的眉毛,疑惑道:“二师兄你说啥?”

    见后盾出现,江锦霞又神气起来,抢着道:“二师兄说啊,梁少侠有了心上人,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哎?”这话一出,却连叶欣文那双眯缝的小眼睛都开始放着光,吃了两口的大包子也放下来,跟着问道,“真的?这倒有趣!快来说说,说说梁少侠你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我不说!”梁慕宇话一出口,要改已来不及,“……我没看上哪家姑娘!”──其实这话倒也没错。

    “那我们俩切磋切磋!”叶欣文伸手去腰间的宝剑,轻轻拉出一小截剑身,银白色的金属在太阳下反着光,差点没晃花梁慕宇的眼。

    “我说!我说!”梁慕宇承认自己是个怂人,不过他亦抱着点小小的私心,想顺水推舟的将自己的心思告诉这几个最熟悉秦朗疏的人知道,先探探他们是什么反应。

    “是秦大哥……”虽是那么想,但真要开口,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梁慕宇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啥?秦?梁小子你还认识哪家姓秦的姑娘?”

    “嗳小师妹瞧你说的!梁少侠说的是大哥,不是姑娘!”

    “想不到梁少侠你这么风雅,竟然学人家分桃断袖哩!”

    “就是啊!而且那个人还跟我们大师兄同姓吶!”

    “这么说来……”

    “该不会……”

    “喂!梁慕宇你好狗胆!你怎么敢对我们大师兄动这么龌龊的念头!”

    总算是醒过神来了。

    “我……我……秦大哥……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如果有能让我断了对他的念想的方法,我也想试一试,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喜欢他啊!”我见犹怜,梨花带雨,──怎么看我们大师兄都不会是吃亏的那一个嘛!

    “哎……梁小子你别哭……我们也就是那么一说……”

    “那……那你们会帮我么?”打蛇随棍上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会啦会啦,你先别哭了好不好?”

    “嗷……”

    于是就这样,远在几百里外的秦朗疏,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最亲近的人给出卖了。

    “哈啾!”

    突如其来的一声响惊动了身边闭目养神的两人,苍苔抬眼看向正以袖掩住口鼻的秦朗疏,关切的问道:“秦公子,怎么了?可是染上了风寒?”

    “我无妨。”秦朗疏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倒是苍苔先生你的伤势……”

    “已无碍了。”

    “休息够了就走罢。”好似受不了这两人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一般,飞镜站起身走上前来,打断他们的互相关心,向秦朗疏道,“你既要在回铁剑门之前去一趟梁家大宅,就别在这路上耽搁太久,快去快回。”

    秦朗疏对他的出言不逊倒是不以为意,反而笑问道:“飞镜,你是在担心夫人和小宇?”

    飞镜反问:“你不担心?”

    秦朗疏干脆的摇头,却道:“小宇的轻功独步天下,我相信他。”脸上难掩骄傲之意。

    此话一出,苍苔看看飞镜的脸色,又看看秦朗疏,突然拍手笑道:“飞镜你输了。”

    “但飞镜说的有道理,该办的事还是尽早办完的好。”闹够之后,秦朗疏亦站起身来,向他二人道,“不过其实我一个人前去已是足够,你和苍苔真的可以先动身前往铁剑门。”

    “那怎么行!”可苍苔对他的建议依旧是一口回绝,理由亦始终如一,“秦公子,梁家大宅的方位虽不难找,但宅院内外皆有些机关分布,虽然雕虫小技难不倒秦公子,不过有我和飞镜带路可省去不少时间。当然,若是飞镜你另有要事,我一个人陪秦公子去亦是足够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笃定了飞镜并无要事,连语气中的有恃无恐的不刻意隐藏,简直可谓是吃定了飞镜。

    果然飞镜又是一声冷哼,却不答言,只向秦朗疏道:“那就快走罢。”说完便手持着日月双轮向前大步走去。

    “秦公子,你莫介意。”见他又闹起了别扭,苍苔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可是嘴角的笑意却没有藏好,有一丝泄露出来,让秦朗疏看清了他的心意。

    “怎么会。”秦朗疏暗笑,摆了摆手,──当然不会,这些天下来,早就习惯了。

    苍苔见他似乎心情极佳,沈吟了片刻,终于问出了这些天来一直没机会出口的问题:“秦公子,梁家大宅已空了这许久,你现在要去,是想找出梁家与魔教有关系的蛛丝马迹么?”

    “怎么会。”秦朗疏见他问得如此严肃,却依然笑着用同样的三个字作答,“梁家与魔教是否有关,有何关系,这些问题待回了铁剑门,见到夫人便能见分晓。──我只是在想,若是那些魔头对梁家如此穷追不舍,那他们是否也会对梁家主宅下手……”

    “秦公子的意思是……?”苍苔似懂非懂,忍不住追问。

    见对方如此殷切的盯住自己,秦朗疏反倒面上微微泛红,低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我们之前折返回梁家别院查看情况,发现每一个房间都留下了那些魔头搜查的痕迹,这当然可以认为是他们在寻找宅中众人逃跑的密道,但若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是否可以猜测,实际上他们来到梁家,行凶杀人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而另一个目的则是……”

    “寻物?”

    “咦?飞镜,你不是不愿与我们同行,特地走在我们前面么?”发现飞镜不知何时亦被秦朗疏的话题吸引,不知不觉的放慢了脚步,现在已是和他们并肩而行,此刻甚至还忍不住将自己的猜测脱口而出,苍苔又是忍不住笑道。

    “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飞镜自然无话可说,只能狠狠扭过头,拿羞得红红的耳朵和脖子对着秦朗疏和苍苔二人。

    “飞镜说的不错。”秦朗疏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在外人面前那么温顺乖巧的苍苔,为何独对欺负飞镜这件事乐此不疲,──他赶紧开口替飞镜解围道,“因此我才想到梁家大宅看看,毕竟至今与我们打过照面的魔头除了已死的那些,剩下的人除了那死人剑屠如山,我们可以说是毫无所知。”

    苍苔早已理清了思路,现在对他的话更是频频点头,补充道:“这么说来,之前白牡丹他们三人一直在找你和少爷的麻烦,若是梁家大宅遭人搜查,必是另外的人,对罢?”

    “正是。”秦朗疏附合着他的说法,又道,“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我才想去探查一番,──不过说到此,苍苔先生恕我冒昧,那日你和青萍姑娘在院中焚烧那二个魔头的尸体之时,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苍苔突然提起了白牡丹三人,却让秦朗疏想起那天晚上注意到的青萍情绪的异常,便想趁此机会问问苍苔的看法。

    对于这个问题,苍苔垂下眼睛沈思了片刻,再看向秦朗疏时,却摇着头道:“似乎并无异样。秦公子你怎么说?”

    “无事,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既如此,秦朗疏只能放弃,心道也许应该在下次见到青萍之时直接向她询问。

    只是突然,他却感到两道犀利的目光正毫不掩饰的看向自己,一转头却是飞镜,──他眼中那明显的玩味,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

    亏自己最初还觉得他冷漠迟钝!

    秦朗疏正要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却听苍苔忽指着前方道:“秦公子,这条路行到尽头,便是梁家大宅了。”

    秦朗疏还未开口回话,飞镜不屑的声音却紧随其后:“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们若是想要敌人的蛛丝马迹,必定不会失望而归了。”

    他的话音未落,秦朗疏和苍苔亦有所察觉了,那仍在远处的梁家大宅,虽然还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却明显能感到有人活动的气息。

    他们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五十七、

    在整个江湖上都小有名气梁家主宅,不仅仅是在规模上与秦朗疏待过极短时间的那个别院有着明显的不同,简单的说来,如果那个幽雅隐蔽的别院注重的是居住的舒适x,那梁家主宅给人的观感,首先便是一个大户人家刻意表现出的,与其身份相配的富丽堂皇。只可惜在空了几个月之后,那久疏照顾,积了厚厚灰尘的家俱什物,还有满院杂草丛生中奄奄一息的凋敝花草,让这原本的金碧辉煌和雕梁画栋,却显出一份比平凡人家更甚的萧索落魄之感。

    秦朗疏见到这样的场景尚且唏嘘不已,更不要说苍苔和飞镜二人,越走近这所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宅,他们便越感到一阵无可名状的寂寥,面上的神情亦随之愈发严肃起来。见他二人的心神皆有些恍惚,秦朗疏立刻强迫自己收敛心神,担起了警戒的任务,默默的将手中长剑握得更紧,屏息静气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但三人走进宅中之后便发现,方才在远处众人皆感觉到的有人活动的气息,却似在突然之间消失无踪了。只有地上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凌乱脚印,向他们昭示着方才的直感并非错觉,但由于脚印太过凌乱,以至于三人费了许多心神,才找到那人离开的方向。

    一路顺着那脚印来到西面的一件厢房,秦朗疏忽听得苍苔在耳边低语道:“是少爷的房间……”不知为何,只因为这一句话,秦朗疏便觉得这平凡无奇的屋门,都变得温暖亲切了些。

    推门而入,那脚印却在门口处凭空消失,秦朗疏和飞镜还来不及惊奇,便见苍苔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房梁之上……

    飞镜冷冷的笑:“原来真是位梁上君子……”余音未尽手中一轮已向梁上的一个黑影疾飞而去。

    那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一惊,竟一下急坠下地来,秦朗疏和苍苔的宝剑却早已等在那里,一人在上方刺咽喉,挂两肩,另一人却矮下身子横削那人下盘,两人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亲密无间。但那黑衣人也并非易与之辈,似早料到他们有此后着一般,甫一落地,足尖一点,脚下已“倒踩七星”向后窜出几步,转瞬间人便落在门外。但此刻飞镜手中另一轮已飞至他面门之前,间不容发之际,那人竟是双掌齐出,欲以血r之躯去挡那来势如闪电的日月轮!

    那人伸出手时,秦朗疏已看见他手掌中隐隐泛着些黑气,且手掌本身亦是发暗发黑,既像是练过极刚猛的外家功夫,又同时以极深厚的内功辅助。果不其然,飞镜的日月轮刚触到他的手掌,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便被一股强大的掌气震得改变了方向,整个儿掉头向秦朗疏他们三人飞来。要知飞镜的功夫比苍苔已是略高一筹,几乎可算是和秦朗疏不相上下,但此人毫不取巧,只凭硬碰硬便破解了飞镜此招,可见他的功夫已达到鬼斧神工,出神入化的境界!

    见此情形,秦朗疏三人不敢怠慢,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欲合三人之力向此人猛攻过去。但不成想那人却完全无心恋战,抓住三人同时停手的这一瞬间,手一扬,便往地上扔了个类似雷火弹的黑色小球。小球在地上炸开,顿时令院中充满了令人目不能视白色的烟雾,却听苍苔低喝一声“不好”,突然一手抓着秦朗疏,一手抓上飞镜,一个纵身便沿着房前廊柱上了屋顶,如此还不算,之后他又带着身后二人沿着屋顶一路疾奔,转瞬之间,便离开那院子有几十丈远,方才停了下来。

    看苍苔的反应如此激烈,秦朗疏和飞镜便知那烟雾有毒,停下后便赶紧闭目运功调息,待确认无事后方才睁开眼睛,却是只能是惊讶的面面相觑。

    “这是……”见苍苔面上犹有些惊魂未定的神情,秦朗疏猜刚才的情况必是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异常,便忍不住发问道。

    “凝血断魂砂。”苍苔拍了拍x口,看来的确是还未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停下喘了两大口气,方才继续道,“若非我早些时候在一本书上读到过,说是此砂发出时,在阳光下会略有些银色的反光,此刻我们三人恐怕已经……”苦笑着摇了摇头,从他的表情秦朗疏已不用追问他未出口的词句。

    这下连秦朗疏亦白了脸,──本以为那一点味道也无的白色烟雾顶多只是个软筋散之类的普通暗器,却不成想暴戾异常的敌人远不止想禁制他们的行动,更是想要他们的命!

    “苍苔,这‘凝血断魂砂’是何门派所有?”

    “盘若教。”

    苍苔的脸上笑得更苦,这下就算梁家本身与魔教并无关系,却也能肯定,他们是惹上了一个惹不得的大麻烦。

    “这……”

    见秦朗疏的表情仍有些迟疑,苍苔和飞镜不由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由苍苔发问道:“秦公子,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秦朗疏虽在摇头,却接着道,“也许是我的感觉错了,但方才那人的身形,我总觉得有些熟悉……”秦朗疏此言不虚,那人甫一从梁上落下,他便觉得此人的身材轮廓似乎有些熟悉。

    他此言一出,苍苔和飞镜皆是神色一震,苍苔更是追问道:“秦公子见过那人?!”

    只可惜秦朗疏努力回忆了片刻,却发现了一个极大的不相符之处,终于还是摇着头叹道:“应该是我弄错了罢,那人的功力远没有这么深。”

    见苍苔和飞镜听完他的解释,面上却仍有疑虑,秦朗疏只能率先起身,向他二人道:“瞧我们又耽搁了这许久,现如今还是尽快将宅内探查一遍,便回铁剑门去罢。”

    听他这么说了,那二人才匆匆收起疑惑,起身收起兵器,跟着他再次向梁家大宅走了过去。

    五十八、

    翠苑山半山腰,铁剑门山门前不远的地界,梁慕宇正嘴里叼着g小棍,悠闲的蹲在一片草地旁边。草地上江锦霞和叶欣文正在单挑,剑锋交接激起的闪烁光芒看上去好不热闹,梁慕宇一边看一边抱着剑跃跃欲试,可那两人你来我往了都快有一百来招了,还是分不出胜负来。

    梁慕宇心里琢磨着那叶欣文看着敦敦实实的倒也罢了,那江锦霞小丫头一个,竟然体力也这么好,越想心中越是不忿,便气呼呼的往地上一躺,懒洋洋的打了个滚。

    这一滚不要紧,梁慕宇的耳朵刚贴上地面,就听见远处一阵“!!”的马蹄声,似乎是由山脚往山上来。第一次听时不甚清晰,梁慕宇干脆换了个方向又滚了回去,侧趴在地上仔仔细细的听了一阵,──只听得那马蹄声来得很快,就他刚才翻身的那功夫,已经变得极清晰起来。

    这下梁慕宇突然一个翻身跳将起来,冲着场中的二人大叫道:“大师兄回来了!”

    听得他这中气十足的一声,那二人立刻收了剑,双双向外跳出战圈,叶欣文还只是侧着耳朵朝山下细听了一会,江锦霞却斜睨着他,口中冷嘲道:“梁小子,你可莫急着套近乎,我记得我爹还没同意让你拜师罢?”

    梁慕宇瞧着她一个劲憨厚的笑,好像听不懂她说什么似的,可这样的反应却令江锦霞毫无办法。而叶欣文却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已见怪不怪一般,并不接茬,而是回转身好奇的问梁慕宇道:“怪了,梁小子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大师兄回来了?为何我听这马蹄声明明极普通,与大师兄之前那匹‘飞虹’的马蹄声绝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罢!”

    听了他的话,梁慕宇摇头叹道:“嗳……之前我和大师兄经历了那一连串的兵荒马乱,‘飞虹’和我的‘疾电’都早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大师兄现在这匹马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所以叶师兄你当然听不到‘飞虹’马蹄声啦!”

    江锦霞却又奇道:“那梁小子你如何知道是大师兄回来了?”

    被她问得噎住了,梁慕宇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那三匹马的蹄声在转眼之间已到了附近。梁慕宇突然一个转身,腾身而起,身如飞燕般向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施展轻功而去,叶欣文和江锦霞只听他欢快的叫声沿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路传来:“什么怎么知道的,去看看不就知我猜得可对?”

    那两人望着他瞬间消失的身影,好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江锦霞屏不住了先开口道:“是蒙的罢?”而叶欣文只是异常沉默的点了下头,两人便亦同时飞身向马蹄声传来的所在追去了。

    江、叶二人来到上山的大路时,果然看见四人三骑,停在那并不算宽敞的山路当中,一下子便将整条山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而站在三骑最前方紧紧相拥的二人,不是秦朗疏和方才离开他们的梁慕宇又是谁?

    只是说是相拥,实际的情形却是梁慕宇双手紧紧勾着秦朗疏的脖子,牢牢的将自己挂在对方身上,只因两人体格的差异,加上梁慕宇口中一直咋胡乱嚷着些想念的言语,十分吵人,因此那样子看上去倒像是个猴儿挂在树上一般,让人丝毫不觉柔情,反倒显得有些可笑。

    跟在秦朗疏身后那二人看着这场面本不觉得什么,但忽见江、叶二人从树林中窜出后,便愣怔怔的看着这相拥二人,好似被这场面震得无话可说,这下就连一向淡然的苍苔和一向冷然的飞镜,面上都微现出愧色,将头微微低下了几许。

    只听苍苔突然轻咳一声,可犹自沈浸在和秦朗疏重逢的喜悦中的梁慕宇却毫无反应,害得苍苔不得已又像害了肺结核般连连咳嗽着,可这下他惊动的却不是梁慕宇,而是被梁慕宇紧紧抱着的秦朗疏,立刻转过头关切的问道:“苍苔先生,可是身上的伤又不好了?”

    秦朗疏这突然的一转身,带着挂在他身上的“猴儿”跟着转了个半圈,也让梁慕宇总算看见了秦朗疏并非单独一人,立刻讪笑着向他招呼道:“嗳,苍苔,你受伤了么?瞧我和……和我秦大哥久别重逢,竟高兴得有些失态了!”犹豫了一下,怕是直接叫出“大师兄”会吓到秦朗疏,梁慕宇终于还是选择了对方熟识的叫法。

    却不想苍苔还未答话,他身后已有一个没有起伏的声音冷冷的顶了回来:“少爷,如此说来,飞镜和你更是久别重逢罢。”

    “嗳,飞镜!你也来了么!我……我和秦大哥久别……我刚才没看着你……”梁慕宇看着飞镜几乎与秦朗疏一般高大的身材,说出的话亦有些底气不足。

    “有什么话待回到门里再说罢!飞镜,苍苔,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师妹……”

    秦朗疏要把话题引回正经有谁敢有意见?叶欣文和江锦霞都听他的,梁慕宇对他更是唯命是从,而苍苔和飞镜无论如何,还是要给梁慕宇一点面子的。

    因此之后双方好一阵介绍寒暄,客套有礼自不必说,待众人欲转回山上时,倒真像是相交多年,惺惺相惜的好友一般,直到梁慕宇说出了那石破惊天的一句话……

    “秦大哥,我已拜入铁剑门下,从今后你我便是师兄弟了!”

    这下全场在一瞬之间竟鸦雀无声,直到飞镜刺骨的声音打破沉默:“少爷,这话不好笑。”

    五十九、

    “少爷,你莫说笑了!”说这话时飞镜的表情异常严肃,甚至连看向铁剑门众人的眼神,都在突然之间,带上了微微的敌意,“少爷,你可知像铁剑门这样的大帮大派,若要拜入山门,是要将先前学过的武功全数废去的?──难道,你已经……”

    “嗳?还没有哩!”看到飞镜一下子变得紧张的不得了,眉心聚集的那一坨越来越深,梁慕宇赶紧连连摆手,道,“而且江掌门其实并未让我将之前的武功全数废去,只是他说我现在修习的内功来路不正,若是我肯废去内功,重新修习铁剑门的正规心法,他便让我加入铁剑门!──嗳……可是即便如此,我娘还不同意哩!苍苔飞镜,你们可要帮我劝劝我娘!”

    梁慕宇说得可怜,但这次显然就连苍苔都不站他这边,摇头劝他道:“少爷,你这套内功乃是依着夫人亲授的武功秘籍所习,何况你已修习了近十年,虽不算功力深厚,但废去后若要重练也非一日之功,又岂是能让你说废就废的?”

    “可是……可是若是我不加入铁剑门,以我现在所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功招式,就算再练个十年,仍是不能在江湖上立足,又岂能保护娘和秦大哥!”

    梁慕宇说得极为恳切,可见此次梁家遭劫,的确是让他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是苍苔和飞镜在感慨他终于长大的同时,又要开始为他的病急乱投医伤脑筋。更重要的是,他的剑法有许多明显是苍苔教的嘛!他这样说让苍苔心中怎么好想?见苍苔和飞镜皆面露难色,飞镜看上去更是简直想拿日月双轮往梁慕宇头上敲,秦朗疏马上在一旁挺身而出,c嘴道:“可是小宇,你的剑法现在还未练到火候,现在下次结论未免太快,而且你要学武功,并非只有剑法一种,我看飞镜的日月双轮亦是一绝,你若能学成他这一手,加上剑艺相辅,今后必能在江湖上挣得一席之地。”

    “日月双轮……”听了秦朗疏的话,梁慕宇却面露难色。

    苍苔本来尚在为难,却一下子被他的样子逗笑,向秦朗疏道:“秦公子,若是少爷肯学日月双轮,小时又何必跟着我学剑?”

    这可是大实话,正因为梁慕宇自小便嫌日月双轮这武器太非常规,因此才在铁慧心让他跟着飞镜学武时一口拒绝,最后反而拜了功夫不如飞镜的苍苔为师。又因飞镜此人看上去又凶又冷,梁慕宇方才不太敢在他面前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生怕一个不好,那日月双轮就要狠狠向自己头上敲下来。

    梁家小少爷麻烦到这种程度,铁剑门的大小姐江锦霞亦在一旁不屑的撇嘴,道:“大师兄,莫跟他噜苏,我爹已说了,不废内功就不收这徒弟,若是连这点诚心都没有,怎能让他加入天下闻名的铁剑门?”

    秦朗疏却不甚赞同的摇头,道:“锦霞,你亦是练武之人,怎能不知道练了十年的内力岂是这么容易割舍的?”

    “秦大哥误会啊!我可没觉得舍不得!舍不得的那是我娘!”梁慕宇觉得冤枉,强调似的双手乱挥,“我现在可想学铁剑门的j纯内功了!”

    可想不到他此话一出,秦朗疏更是双眉紧蹙,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道:“小宇,对于自己练了十年的功夫,你竟真的一点感情也无?”

    梁慕宇已知秦朗疏此人既重感情,对习武亦是抱着一种极为严肃认真的态度,顿觉自己此刻的态度的确是太过轻浮了些!更何况他嘴上虽在逞强,要让他一下废去十年功力,仍是会觉得十分可惜的。只是他欲拜入铁剑门的想法太过强烈坚决,才会表现出之前的那种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此刻被秦朗疏这一说,他那一向快活的脸上竟也蒙上了些许y霾。

    见了他一瞬之间的转变,秦朗疏亦猜到他之前只是在逞强,顿时便不忍再苛责于他,只是伸出温暖的大手,揉了揉他方才在地上滚得乱七八糟的头毛,温和道:“小宇,此时关乎你自己的未来,你可不必这么快做决定,但无论你做出何种决定,秦大哥一定会支持你,帮助你的。”

    秦朗疏的一席话说得梁慕宇热泪盈眶,刚刚才冷了一截的心立刻回暖,甚至心花都一朵朵开了起来。可梁慕宇正要顺势抓过秦朗疏的手好好寻求安慰,再好好吃一顿豆腐之时,他们一行六人已不知不觉行到了铁剑门内,而等在前院里的,除了铁剑门掌门江绍堂,更有梁慕宇这辈子最怕之人,──梁家的当家主母铁慧心。

    “朗疏,你回来了。”

    见到秦朗疏和苍苔他们,江绍堂只是淡淡的点头招呼,铁慧心却是立刻上前一步,低头向秦朗疏道:“秦少侠,你们回来就好!铁慧心在此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这救命之恩从何说起!”秦朗疏几乎被她煞有介事的阵仗吓得呆愣住,赶紧上前频频还礼道,“夫人你莫折煞我了!”

    铁慧心还欲言时,江绍堂却上前替爱徒解围道:“夫人,魔教余孽本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你又何必多礼!”

    “这……”

    秦朗疏注意到,听到“魔教余孽”这四个字时,铁慧心面上隐隐浮现出既痛苦又不安的神色,在心中存了许久的疑问顿时又浮现出来。

    “夫人,有一个问题……”秦朗疏字斟句酌,似乎怎样开口都嫌唐突,又忽然发现在场人数甚众,绝不是询问此事的最佳场合,刚到嘴边的话便又给咽了回去。

    但铁慧心仿佛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只见她突然闭上眼睛,再睁眼时,面上却露出极为坚定的神色。

    她环视众人,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缓缓开口:“江掌门,秦少侠,关于梁家和江湖人口中那个‘魔教’的关系,想必你们心中已有不少疑问了罢?”

    六十、

    “江掌门,秦少侠,其实,慕宇是当年盘若教教主的独子。”

    甫一落座,铁慧心的一句话便激起了千层之浪,听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正当所有人都在思考这震撼人心的消息会造成何种后果之时,唯有江锦霞仍不知轻重的问道:“可是梁夫人,魔教覆灭不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么?跟梁小子的年龄对不上哩!总不见得这梁小子是哪咤?”

    她这话原有调侃梁慕宇兼排解场内压力的意思,但却太过不计场合,因此她话音未落江绍堂便厉声打断道:“锦霞,不得无礼!且听梁夫人说分明!”

    被江绍堂训斥之后,江锦霞再不敢多言,在场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目光便自然而然的尽数落在铁慧心身上。只见她微微摇头,长叹一口气,方才继续道:“诸位也许有所不知,盘若教教主身怀绝技,甚至曾练过一种g息功,可令人在重伤时陷入假死的状态,乃是危急情况下保命之用。当年正道各大门派围剿盘若教,教主虽心脉受创,却是未死,是我把他背出火海,救了他的命。”

    “这……夫人你难道……”

    难道和那魔头是一丘之貉?──江绍堂到底修养气度均是一流,话到嘴边,终究没有冲口而出。

    但铁慧心却十分明了他的意思,低着头轻声回道:“这……我的确曾是魔教中人,但我在教中并非骨干,而只是教主身边的一名普通侍女罢了,就我的武功亦是十分稀松平常。不瞒江掌门,虽然当年盘若教在江湖上的确是做了许多无可挽回的错事,导致最后被人称为魔教,但这其实是因为魔教势力实在太过庞大,教主已无力一一约束下人的缘故。──江掌门,我说这话并非是为了教主开脱,毕竟治下不利的确是他的责任,但他对我们这些下人却也的确是极好的,甚至可说是极护短,当时我跟着教主已有了些年头,所以我实在是不忍心……”

    “但你不怕他伤好了之后,再为恶江湖?”魔教当年而行江绍堂犹历历在目,令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语带指责。

    而铁慧心却摇了摇头,面上蒙上了许多哀戚之色,道:“正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所以才……嗳,我还是从头说起罢,当日我救出教主,教主他虽保住了一条命,但实则已筋脉尽断,武功尽失,甚至连前程往事皆忘得一干二净,只能终日躺在床上了却残生。我陪在他身边三年之后,有天他终于能从床上坐起,与我说笑,甚至有了些回复记忆的迹象。当时我的心中亦是矛盾非常,既高兴,又担心他忆起往事之后会再行错路,但没想到这样三日之后,他……他便走了……原来那三日只是回光返照之相,可笑我竟胡思乱想了那么久……”

    说到此,铁慧心眼中已有泪光浮动,那真诚深挚的感情让她原本样貌平平的脸都带上了无比动人的神色,厅内一时之间竟是无人能发一言。

    “我不相信!”打破这沈寂的,却是始终沉默的听着自己母亲追忆往事的梁慕宇,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被感动的痕迹,只有被欺骗的愤怒,“娘,你莫骗我!我怎么可能是那个魔头的孩子!”

    铁慧心似已无力辩解,强忍着泪向他道:“慕宇,瞒了你这么久,是为娘的错,你能原谅……”

    “我不相信!”梁慕宇却丝毫不理会她的感情,仍用力摇着头,激烈的打断她,抗辩道,“我才不是那个魔头的儿子!”

    “慕宇……”铁慧心心乱如麻,自身难保,岂能再应付一个同样混乱不堪的梁慕宇。

    “娘你莫说了!我是绝不会信你的话的!”见四周无人声援自己,梁慕宇突然一跺脚,只留下了这句话便向门外跑了出去。

    也难怪,毕竟他那么小的年纪,尚不知如何应付这样大,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最先想到的方法,只能是逃避。

    “慕宇!”铁慧心的声音已有些绝望,但她却不敢追上去,只因她心知梁慕宇此刻最不想见到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夫人莫急,我去跟着小宇。”这种时候秦朗疏自是义不容辞,甚至不及向江绍堂打招呼,便转身追了出去。

    “那就麻烦秦少侠了!”

    向着秦朗疏离去的方向微微颔首施礼之后,铁慧心再次跌坐回座位上,江绍堂心中纵仍有千般疑问,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亦不好意思催促于她。好在铁慧心即便已是身心俱疲,却仍不失大家风范,靠在座位上缓了片刻之后,便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接着向江绍堂道:“江掌门,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这个嘛……梁夫人,既然如你所说,盘若教教主已死,那现如今出现在江湖上的那些邪魔歪道,到底是……”情势紧急,江绍堂亦不能太过顾虑她的心情了。

    “江掌门,”终于触及到问题的核心,铁慧心脸上亦浮现出忧色,“百足之虫尚死而不僵,何况当年魔教势力之大,甚至大到就连教主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地步。”

    “的确。”听了她的话,江绍堂频频点头,叹息只着附合道,“当年摧毁盘若教总坛已耗费了太多人力,因此清剿各地余孽的工作便有些疏忽了。”

    铁慧心颔首肯定了他的说法,却又道:“只是之前他们均是各自为恶,不曾掀起过什么大风浪,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却似有人将这些人再次聚集,这样下去只怕……”

    “那以夫人对盘若教的了解,可知是何人能有此能为?”

    “说到何人……”铁慧心却又犹豫了,“我也知道,于情于礼,能做出这件事的最大的可能本都该是我们梁家,但此事确实不是我们母子所为,而除了梁家之外,我似乎曾听言到教主还有个弟弟,但是自从教主建立盘若教之后,两人便再无联系了……”

    “是这样……嗳,无妨,梁夫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夫人今天也累了,还是暂且下去歇息罢。”

    江绍堂终于还是体谅的摇了摇头,开口结束了这段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比漫长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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