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山大王的压寨夫人 作者:湖蓝阁
第4节
凌深脸皮比较厚,侧眸瞧了那少年一眼,特别鄙视:“怎么,羡慕了?”
那少年不屑地笑了声,全然没了一开始的伏低做小:“你是不是忘了现在的处境,都成了阶下囚了竟然还摆这么副模样给谁看呢?”
凌深不以为然,还想说什么,于狁趁着他还没开口,赶紧抢话道:“为什么要抓我们?我想我们应该没仇吧。”
那少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们倒霉呗,况两只肥羊上门待宰,哪有不绑的道理?我知道你们是城外李宅的人,想必用你们可以换到不菲的赎金。”
李宅是之前杨普他们“抢”来的宅子。
凌深挑挑眉,无视那得意洋洋的少年,凑到于狁耳边低语:“这次押错了,另外遇到同行感觉怎么样?。”
热气喷在耳垂上有些痒痒的,于狁微微偏过头,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竟然还拿他开刷。凌深又笑了下,继续压低了嗓音说道:“要刀子不,腿上有一把,自己拿。”
于狁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自己上。凌深看懂了他的眼神,很是坦然地朝他比了比自己几乎没有知觉的右肩,你好意思让个受伤的人上……
大概就是这意思……
于狁暗叹了声,只得不动声色地去摸他的大腿。
就在两人眼神交流间,底下那少年也拧着眉,他搞不懂这两人为何还如此淡定,深怕他们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犹豫了下,只好强作镇定道:“还真是恩爱,要不要到时再把你们葬一块,好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于狁眼神闪了下,到底没做声,继续摸索着某人的大腿。而被摸的人则笑了下,继而冲那少年说道:“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少年撇撇嘴,看着拥在一块的两人眼里满是厌恶,正要说什么,树林子里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来人不止一个而是一帮。少年听到脚步声,面上顿时一喜,原本还有些心虚的,现下却是底气十足了。
凌深低垂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少年的变化,他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一群十来个人举着大刀冲了上来,看来是这少年的同伙。当下他皱了皱眉,又用完好的手肘撞了撞于狁:“动作快点。”却不想这一撞,把这人的手撞到了自己大腿内侧,凌深只觉得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按在自己最敏感的地方,就是隔着层布料,他仍有种被压到的地方遭到强|暴的错觉,这令他猛地深吸了口气,咬着牙说道:“回头一定让你负责。”
于狁也没料到会按在这种地方,若再往上那么一点……他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但一想到这人方才咬牙说的话,犹豫了下,终归自暴自弃地又在他大腿内侧捏了把——既然都被他咬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坐实了名头,也不算吃亏了去——等捏完了,这才慢慢往下移去。
终于摸到了凌深口中的刀子,其实是一把匕首,就绑在膝盖上方一点的位置。于狁方才摸错了条腿,所以摸了半会都没摸到。他小心抽出匕首,又寻了个底下的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割网子。
来此的人及少年都没发现于狁的小动作,还以为这两人感情真特么好,都这种时候竟然还不忘秀恩爱。况,直视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实在挑战这群大老爷们的三观,到了最后,竟然没一个人关注兜在网里的两人。
又过了一会儿,为首的人跟那少年似乎商量完了,就听他挥挥手,冲手下喊道:“把他们放下来,扛回去。”
那群手下得了命令,赶紧跑到树下放网子。
感觉到身处的网兜往下坠了点,凌深收了神,冲于狁使了个眼色,是被他们扛回去呢?还是现在就动手逃离这里呢?于狁没有犹豫,果决地收起匕首塞进袖子。看他这动作,凌深就知道他的想法了,这是准备深入虎穴的意思嘛。
凌深这人向来胆子大,所以对于狁的决定根本没有半点异议,最后两人被带去后山。沿途,凌深有发现于狁偷偷往地上撒类似粉末的东西,他眯了眯眼睛,觉得这人实在太不够意思了,也藏得太深了,留了这么一手竟然没跟他说。
大当家的心里不大舒服,沉默地跟着这群人继续走山路,不过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不远处的山脚处赫然出现一处庄子。庄子里头此刻似乎极为热闹,他眼神不好,看不清楚下面的人究竟在干什么,只隐约觉得好似出事了。他扭头去看那少年的表情,果不其然在他脸上看到了惊慌,他又偏头去看于狁的神情,这位当家的此刻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喜出望外。
“怎么了?”趁着看守他们的人注意力全放在闹腾的庄子里,凌深悄悄凑到于狁身边。
于狁则抬了眉梢看他,语带深意地说道:“老天给我们送了份大礼。”
“哈?”凌深奇怪,更是眯起眼睛努力去看庄子里的情形,隐约的似乎有两群人在对打,其中一方体格尤其高大,阳光下他们的发色也和周围的不同,似乎是浅金色的。
凌深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于狁这话的意思,只是没等他想好接下来该干嘛,站在他前头的少年忽得怪叫一声,回头指着于狁和凌深吼道:“说,是不是你们把这群人找来的?”
☆、第二十二章 跟踪
凌深有些无语地看着这少年,只觉得这人若不是气坏了脑子,就是刚才途中被人掉包了。若他们真能找来这群人,还跟着他做什么?不过没想到这次跟来竟然还能有这个意外收获,说实话,大当家觉得挺不错的,这至少说明他们可以早点干完这票,然后收工回家。
“你不是说你半夜看到‘龙’了么,看来没有说谎。”大当家的唯恐天下不乱,又笑着添了把柴好让这火烧得更旺一点。
果不其然,那少年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凌深半响说不出话来。领头的人见那少年没什么可说的,显然是气糊涂了,索性利索地给手下下命令:“先把这两个杀了,然后一起下去帮忙。”说完又去看山下的情况。
手下的人得了命令,便要动手,最靠近凌深和于狁的两个男的扛着大刀走了过去,然后二话不说,举刀砍向他们。
泛着冷光的刀锋映在那少年眼中,那少年一凛,正要开口提醒动手的两人,想让他们小心点,注意点……只是他才张开嘴巴,原本只安静地被他们牵着走的人突然有了动作,只见于狁忽得抬脚踹向面前举刀砍过来的人,反手将刀子抢过来后,又一刀劈向另一边的男子。
那男子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种状况,稍一愣神,手腕便传来钻心般的痛,有什么东西正迅速从手腕处流失。他惊恐地看过去,握着刀的手还在,但腕处却被生生劈出了道口子,大股大股的血喷出来,瞬间染红了他半个手臂。
“啊啊啊啊——”他惊叫一声,随后捂着断腕连退几步,一直坐到地上还在不断发出尖叫。
许是他的声音太惨烈了,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同伴竟然遭到如此残酷的对待,作为兄弟怎么可能冷眼旁观,连忙举起刀就要找人算账。
于狁没注意到他们的反应,早在这群人的注意力全落在庄子时他就割断了手上的绳子,方才见他们要动手,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眼下更是拽着凌深手上的绳子往山上逃去。
隐约间,身后似乎传来“不要追了”的声音,于狁没空往后看,倒是跟着他的凌深喘着气跟他说道:“这么急做啥?左右他们不会追过来了。”他的语调优哉游哉的,若不是这会儿跑得真得急了,恐怕这话说得跟他们在山里散步差不多。
于狁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果然没人追来,随后便将目光落在凌深身上。
“看我做什么,刚才那人叫得那么响,深怕别人不知道有人躲在山上似的。”凌深说得事不关己,倒是冲于狁比了比自己的手腕,“你倒是快点给我松绑啊,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不良企图,想要对我做什么?”末了大当家的还冲略有些沉闷的当家的眨了眨眼睛。
于狁嘴角一抽,也不说什么,举起刀子就冲他砍了过去。这刀子锋利,落下之际,原先捆着凌深手腕子的绳子跟着落到了地上。
“你不怕我砍到你?”见这人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于狁不免有此一问。
这次,凌深倒是抬眼了,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反问:“你的刀法有这么烂么?”
于狁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接着递出之前从他身上摸出来的匕首:“你竟然随身藏着这东西?”
“有备无患,这次不用上了?”凌深将匕首插回到皮制的鞘内,抬头看着于狁又问:“刚才干嘛逃走,就那么几个人……”
于狁走过来,戳了戳他的右肩:“你是不是忘了这里,都动不利索还想跟人打?”
凌深倒是不在意还不能动的右肩,幽幽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信不信我一只手照样能把你办了。”
“别闹!”于狁僵了下,但还是极快地恢复过来,然后瞪了他一眼。
凌深耸耸肩,对他这反应显然也习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一声“别闹”,他总有种继续闹下去的冲动。大当家的心中一凛,抬头望望天,头上枝叶繁茂,但还是能透过叶缝看到天上日头高挂。他觉得就这时间来说,闹下去还太早了点,果断也收起那些心思。
原先他们所待的地方赫然已是一片狼藉,就连山脚的庄子也似乎被血色清洗了一般,满眼满眼的都是红色。两人在山腰处停留了一会儿,就见那群强盗杀了人,搜刮了物资之后便扛着战利品准备离开。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决定偷偷跟上去,但在此之前,于狁还是憋不住提醒道:“你也看到他们有多厉害,区区几十个人竟然将一庄子的人全部杀了,待会儿……”
凌深立即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急忙打断道:“我懂我懂,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没脑子的人么?”
于狁竟然一本正经地望着他,回道:“有脑子,就是比较冲动。”
凌深摇了摇手指:“不,是你太谨慎了。”他说完,见这人拧着眉似乎还要反驳,立即抬手阻止,“你要知道,有时候做事不需要想太多,想得太多反倒错过了最佳时机。”
说完这话,大当家发现,他们当家的一脸纠结的站在那儿……不走了!
凌深这便有些郁闷了,这人就是太认真太较劲了,也不知这种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他扶着额头,暗叹了口气,这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去追那些冰原人。
这伙杀人越货的强盗毕竟还扛着战利品,行动比较缓慢,不过他们选择的是山路,是以附近无人出没。两人跟着走了约一顿饭的时间,早先留下的粉末终于派上用场了。凌深看着身后悄悄跟上来的一群人,领头的赫然是杨普,这人显然也干惯了跟踪这种事,身材魁梧的他带着一群人跟在后头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这就是你有恃无恐的原因?”凌深故意当着后头众人的面贴着于狁的耳朵低语,吐出的热气全进了他的耳洞里,不一会儿,当家的耳朵就红得跟那山头的红枫差不多了。
凌深看着有趣,继续贴着他的耳朵准备说什么,没想到还没出声,就被当家的在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嘶——”他倒抽了口气,咬牙在他耳边继续作祟,“要不要这么狠啊。”
“跟上。”当家的看都没看他一眼,攀上一个山头后,才向落在身后的凌深招招手。
凌深苦着张脸跟上,不过才跟上,就发现前方有些不对劲了,而显然那些冰原人也发现了,只见他们一脸慌张地丢下战力品,着急地朝冒着烟的树林跑去。
“这是有多着急,竟然连战利品都不要了。”于狁没动,凌深自然也就跟着他没动,此刻看着满地的战利品摇头叹息,感叹这些东西的命运,最后竟然落得被丢弃在山林的命运。
“你看山林里头……”于狁扯了下凌深的袖子,示意他看冒烟的地方。
“你知道我眼睛不好,还让我看……”凌深抱怨着,但还是眯着眼睛看去,只可惜视力不佳的他看过去,除了看到大股白烟以外,只剩下大片大片或光秃或还绿着的树了。
于狁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无力,又见他眯着眼睛,看着就一副颇为辛苦的样子,好心解释道:“有人烧了他们的船。”
谁都知道冰原人是穿越大海过来的,他们虽然打算在这里过冬了,但还是要回去的,现下有人将他们革命的本钱烧了,可不是断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有家都归不得。
真狠!凌深在心里给这个素未蒙面的人点了个赞,果然斩草除根这种事做起来才最为爽利。
“我们还过去么?”凌深指了指前面烧着的山林。
“当然过去,要把这群人活捉起来。”于狁向身后的杨普等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跟上。凌深站在一边,却是愣了下,这和他们最初设定好的貌似不一样呢。
“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凌深三步并两步跟上去,拽住他问道。
于狁也没隐瞒的意思,爽快地答道:“就在刚才。”
“刚才?”这个回答有作弊嫌疑,因为有太多“刚才”了,他们跟踪这群人也算“刚才”,他们被捆起来时也是“刚才”,就是跟着那少年过来还是“刚才”。凌深眯了眯眼睛,见于狁没要回答的意思,最后他也就放弃了。
一群人跟着进了山林,眼下还是冬天,但山林着了火,里头就跟入夏了差不多。等他们找到那群冰原人的时候,这群方才还勇猛杀人的强盗一个个都被捆成了粽子,被丢弃在地上,周遭还有一群人看守着。
对面的人也察觉到有外敌入侵,还以为是这群强盗的同伙,没等看清楚来人就冲了上来。好几个人一上来,话还没说就打了起来。
凌深震惊于这群人的利落,不过同样发现他们并未下杀手,而是奔着活捉来的。他心下疑惑,偷空瞥了眼于狁,正好瞧见略微奇葩的一幕,一个举刀的人冲到于狁面前,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颤巍巍地放下刀,张嘴吐出个字来。然而凌深离得比较远,竟听不清楚他喊了什么,只是这人很快被赶上来的同伴拍了下脑袋,然后就见他改了口型。
这口型凌深知道,赫然是“当家的”的三个字。
☆、第二十三章 赵云洲
凌深觉得一定是他家凌老大今天忘拜文曲星了,他才会这么背,先是中了根似乎涂了点麻沸散的针,然后又是被砍了一刀,虽然砍他的人最后收了势,但他还是悲剧得被划了下。
负责给他包扎伤口的人说,幸好针上有麻沸散,不然准得疼得人要死要活的。
凌深瞪了他一眼,没成想这人经不住吓,手抖了下,刚包好的伤口又被蹭开了。大片的红晕染开来,他本人没什么感觉,最疼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现在整个肩膀又没什么知觉了。倒是一旁的于狁看着觉得过意不去,亲自过来给他包扎伤口。
凌深现在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通了,无外乎他们这边还等着消息,负责找人的那队人马却在找到人后直接动手了。据说是因为发现人不在,便想直接烧船,却不料这烧到一半人回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人全给绑了,就省去递消息的时间了。而他们跟上来的时候,正是这队人马搞定了全部,准备再收拾一下现场就把人给他们送过去来着。
这队人马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他们从人市雇来的人,好在他们还认识于狁、其中也还有几个认识杨普的,倒没真打起来,但还是有那么几个受伤的,其中就包括大当家的他自己。
那时候凌深正因为那一声“当家的”走了神,没注意到自己面前有个人举刀砍过来,还是于狁看到了,赶紧喝止,但还是没赶上,就连他自己想躲开,也没能完全避过这一刀。
这一刀落在肩胛骨上,钻心的疼,是麻沸散都无法抑制的,让凌深顿时有种回到十一岁那年,被人一棍子敲在脑袋上,那时候因为被暗算而产生的各种感觉大概和现下差不多吧。
于狁正给凌深扎绷带,见这人一声不吭地坐在石头上,拧着眉问道:“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赶紧说一声,别这样闷声不响的?”
凌深听了抬头看向于狁,戳了戳自己的心窝:“这里难受。”
于狁嘴角抽了下,但还是保持镇定道:“你受伤的是肩膀。”
但我心里难受。凌深刚想说这句,转眼就见一个人从山上走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还有个人抬着个似乎受了伤一同向他们这边走来。凌深一看到为首的那人,便觉得胸口更加难受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他们还说起的赵云洲。
这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面容刚正,眼底因近日连夜追踪这群冰原强盗而有些发黑,然这并没有掩盖住他眼中的凛然,这人光是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是个正气的人。当然,凌深还知道这人是个心细的,从他手绘的那张地图,以及不留线索带人追踪至此就能看出来。
此刻,这人带着几个手下到了他们面前,就见他拱手冲于狁说道:“已经进庄子看过了,无人生还,倒是在山上发现个还有气的。”
几个手下将那人平放到地上,凌深跟着于狁探头一看,当下撇嘴冷笑:“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呢。”这躺在地上的人可不就是之前骗他们上山的那少年,没想到当时他们十几个带刀的在一块,最后竟然让这个惯会骗人的人活了下来。
凌深这话说得不响,却也不轻,赵云洲自然是听到了,便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一眼,转头刚想询问于狁要将这人作何处理,就听他们当家的说道:“将这人送去官府,就说是这强盗窝的残党,另外不要让这人有开口的机会。”
赵云洲一听,抱拳应下后又问道:“那还要问问么?”
被问的于狁只是一点头,赵云洲意会了,回身命人将躺在地上的少年搬去远处。
凌深觉得好奇,等那赵云洲走了,他才看向于狁:“你们方才在打什么哑谜?”
于狁瞧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只不过是让那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哦!”他懂了,是要把这人的舌头割了啊。他了然地点点头,但转念又问道:“那若是他认字还会写字呢?”
于狁指了指不远处,赵云洲正蹲在那少年面前似乎在问什么。凌深看过去的时候,赵云洲大概问完了,站起身来,冲身旁的人招了招手。不用说话,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就心领神会,其中一个上前来,捏起那少年的手利落地一个弯折,再落下时,那少年的手以一个奇怪的角落搁在石头上……
凌深看到这里,突然有些累了,回头看向于狁,却见他并没有看方才那一幕,而是将视线落在远处的山林,那里青松挺立,倒是显得生趣得多。
“那群人你准备怎么处置?”凌深问得是那群冰原强盗,他们杀人无数,无恶不作,显然比那少年更可恶。眼下那少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等送去官府,怕等着他的也是死亡,而这群强盗,倒是活得好好的,当然,能不能活过年底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我准备让沈奇带几个人将这群强盗送去上京府,那里自然有人对这群人做出裁决。”于狁没看他,依旧看着远处的那片松林。
凌深看着他,却是接着他那听似意犹未尽的话说道:“然后还能让那个穆州府尹倒大霉是吧。”
于狁终于看向凌深,迟疑了下,回答:“穆州府尹没能惩治在自己州郡犯事的强盗,自然是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凌深没有接话,半响,他晃了下脑袋,像是忽然想通似的,点了下头低声呢喃道:“也是,不过……”
“你刚说什么?”于狁久久没等到下文,偏头瞧着他,却见他摇摇头,道:“没什么,既然这事情解决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凌深原是想问这人究竟和这朝廷有什么关系,总觉得他对朝廷上的事过分上心了,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问。
之后,于狁留了一部分人下来看守那群冰原强盗,剩下的则跟着他们回了郊外的李宅,一同回去的自然还有赵云洲。凌深对此颇有些郁闷,毕竟这人从始至终竟然没给他一个好脸色来着,而留守在宅子里的沈奇,一看到赵云洲简直跟见了自己男神一样,一脸惊喜外加扼腕地迎上来,嘴里还不停叨叨着“可惜先生不在”的话,让凌深顿时一种嗅到八卦的感觉。
当晚,于狁将事情交代给了沈奇,沈奇虽一脸不愿,过了两天,还是带着雇佣那些人南下去了。
赵云洲在休整了两日后,也再度北上去了夏国。
等这个面瘫子脸似的人走了,凌深这才问起于狁:“这人是不是见我不顺眼呢。”
于狁抵着下巴想了下:“子……”眼见身旁这人沉下脸来,他暗叹了口气,直接跳过名字道,“他本来就这样,平日里对谁都绷着张脸,你不用放在心上。”
凌深摸了摸下巴,回想这两天的接触,又问:“你确定?这两天谁见了我都喊一声‘大当家的’,唯独他,除了喊你‘当家的’,就没见他正眼瞧过我。”
于狁本想安慰他两句,但他想了又想,发现事实的确如此,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他们在穆州又停留了两日,一直等沈奇等人顺利离开了穆州,这才上路回溯北去。来得时候,他们只有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却成了一帮子人,赵云洲带来的人偏要跟他们一起去千和城。这虽说人不多,左右不过十来个人,凌深却对此怨念极了,觉得如此竟不能跟当家的好好培养感情了。
这一路回了千和城,沿途竟也没做任何停留。早先凌深还想沿途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来着,毕竟来这里也有小半年,却是不曾外出游历过。只是现下有这么群人跟着,他自然是没这个闲情逸致了。
一群人回到溯北的时候已是十二月,这天每隔几日总要落一场大雪,官道上竟是没什么人,一直进了千和城,方才寻着些人气。这天尚不算晚,街市上的店面都还开着,但客人却极少,大多人是不大愿意大冷天逛街的,更何况据说过会儿还有一场雪要下。也正因为这场雪,他们并没有直接出关回青峰山,而是先去了趟丁二镖局。
这时已近年关,丁二镖局里竟是比往常热闹多了,之前在外走镖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赵云洲之前带来的人也是镖局的,只不过平日里都在穆州一带干活,这次死活跟回来据说也是想在镖局过年。等进了镖局大门,这群人就跟脱缰野马似的,四处蹿人门子跟人闲谈聊天。
凌深跟着于狁进了镖局正厅,丁二镖局的总镖头宋尹就坐在上位,而在他的下首,孟春和就捧着杯茶,时不时望一眼门口,等见着他们进来,原先有些焦急的脸上赫然露出欣喜来。
“当家的,大当家的,二位可算回来了。”孟春和一笑,见两人落了座,又赶紧招呼身后的人给他们上茶水。
那人端着茶壶给于狁倒完了茶,又走到凌深面前,边倒边说起来:“大当家的这一回来,咱们寨子里的兄弟又得发愁了。”
“为何?”凌深抬了眉梢打量起这人来,只见这人面容虽粗犷得很,难得脸上没有胡渣,整张脸一览无遗。这会儿被他问了,就见他露齿送了个爽快的笑,接着解释道:“大当家的长得好看,寨子里的姑娘们都憧憬着呢,这您要往那儿一站,姑娘们哪还会瞧别人。”
凌深点点头,深以为然,一旁的于狁瞧着他如此不要脸,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那人似乎也没觉得凌深这般应承有哪里不对,正要说什么,却又见他们大当家的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他。他心下疑惑,正要问怎么了,就听凌深问道:“你之前在寨子里干什么的?”
他茫然地眨眨眼睛,等反应过来了,也还是一脸疑惑:“这才多少日子不见,大当家的竟不认识我了么,之前还专门给你送了几次炭呢。”
这么一说,凌深记起来了,是之前经常见到的那位大胡子,好几次他还认错来着。因为有了印象,他又一次歪头打量了这人一番,只觉得这人刮了胡子和没刮胡子果然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区别并不大。
“对了,怎么突然刮胡子了?”凌深问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去,他身边是当家的,不知道这位刮了胡子是个什么样的。
☆、第二十四章 提议经商
“讨媳妇儿开心呗。”那人揉着脑袋笑得略有些羞涩。
凌深点点头,觉得这理由不错,讨媳妇儿开心嘛,大当家的觉得为了他们两个都开心,还是把那碍眼的胡子刮了比较好。况且,这事儿他早就想做了,就是一直寻不着机会,这会儿既然提到了,没理由不说一下。
如此他扭头光明正大地看向于狁,摸着光洁的下巴说道:“你要不也刮一下,那满脸的胡子看着忒碍眼的。”
当家的眼皮子一跳,瞪了他一眼:“别胡闹。”
凌深就纳闷了,这刮胡子怎么就胡闹了,还是说当家的对胡子又不得不说的眷恋,不蓄胡浑身不舒服或是其他怎么样的。他挑了挑眉,环视一圈,却见上首的宋尹很是不赞同地皱着眉,那张脸上是恨不得直接刻上“反对”两个字了,就是对面的先生也摇摇头,但转而又似乎很赞同地点点头。
对宋尹持反对意见,凌深一点也不奇怪,这个镖局里的人简直比山寨里的人还要以这位当家的马首是瞻,自然是要努力维护他们当家的权威和利益喽。至于先生那奇怪的反应,他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是要闹哪样啊。
凌深搞不懂这两人的反应,转念又觉得这刮胡子左右是他想干的,而对象又是面前这人,横竖跟其他人没关系,还是关起门来解决比较好。最后他颇为低调地凑到于狁耳边,低声说道:“回头再跟你说这事。”
于狁本来都习惯这人的无耻了,时不时贴着他耳朵来上一句什么的,只是没等他应下来,余光却恰好瞧见孟春和那极其八卦的神色,身子顿时僵了下,他立马坐直了身子,假装没听到身旁这位的说话。
但显然,这样的举动让大当家的很是不满意,但同时他也发现一直偷看着他们的先生,他素来知晓这人对他们两人的事有多上心,这会儿看到他方才的举动,怕是要浮想联翩了,于是为了遏制先生那堵不住的脑洞,凌深假装无意地说道:“这次我们去穆州,终于让我瞧见了那位传说中的人物。”
孟春和果然被这话题吸引住了,视线一转落到凌深身上:“哪位?”
“赵云洲赵总管。”凌深说这话时一直盯着孟春和瞧,眼见先生在听到这名字后,眉头一皱,显然很不满意的样子,便让他知道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但从沈奇之前那口气听来,关系应该不至于太糟糕才对。他想了下,接着又道:“赵总管果然是个能人,什么都会……”
“能什么能,就知道跟我对着干。”先生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闷闷不乐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转身往门外走去。凌深倒是没料到他那句话杀伤力如此强大,愣愣地眨着眼睛瞧着处于暴走边缘的先生,以为他会头也不回的走掉,不想他临到门口忽得停住脚步,回头冲他们告了一声。告完了,他就真准备走了,但最后还是憋不住问道:“那赵云洲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凌深还怔愣着,听他这一问呆呆地点了点头:“他啊……”
“他还有事,这次回来也只是帮忙,估计还有段时间才能回来。”于狁似乎习以为常了,淡定地打断了凌深的话,末了在某人郁闷地眼神中端着茶杯抿了口茶。
孟春和听了以后也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就走了。
凌深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还真搞不明白先生干嘛来着,先是坐在这里等他们,现在又这么走了?他歪着脑袋,偏头看向于狁:“先生是知道这次赵总管回来过,所以眼巴巴地过来么?”
“为什么这么问?”于狁端着杯子的手一抖,看着凌深的眼神都带着点不可思议,“还是说沈奇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
“这果然是有什么么?”凌深一脸恍然,但下一会儿就又锁起了眉,看先生那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赵云洲在穆州出现过啊。
坐在上首的宋尹见这位大当家的在纠结这种问题,嘴角狠狠抽了下,接着解释道:“先生只是听说你们今日进城,特地过来接你们的,跟赵……赵总管半点关系也没有。”
没关系就没关系。大当家本质上还是不八卦的,跳过这问题,三人就着穆州这次事情又说了会,凌深能明显感觉到宋尹的拘束,似乎并不习惯在谈论正事的时候多一个外人在场,每每谈及到一些话题,他就闭嘴不说了。
凌深并不是个不知趣的,见宋尹一脸有话要说却不得说的样子,当下就要离开,只是他才站起来,手腕就被人扯住了。
“你不用走。”于狁拉着凌深坐下后,转而看向宋尹,“没事,继续说吧。”
“可是……”宋尹抿着嘴没说下去,一直到于狁点头示意后,他才接着道,“是这样的,年关将近,夏国那边对各地商贾盘查比较严,恐怕近期想要进驻有些麻烦。”
“不急,这事等过完年再说,况且我跟子……”于狁下意识地停了下,接着面色淡然地继续,“我跟赵云洲也说过这件事了,他会在夏国观察一阵子,然后再做决定。”
宋尹表示明白了,但还是奇怪他们当家的怎么不唤“子衡”了,要知道这两人素来感情好得跟自家兄弟一样,当家的唤赵云洲也从来是喊表字的,现下怎么连名带姓地叫了。只是宋尹虽觉得奇怪,却也不会干涉这种事情,左右都是他们当家的自己的事不是。
“那当家的可有人选了?”宋尹又问了个前不久问过的问题。
“有了,就他了。”于狁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凌深。
宋尹怔了下,跟着就看向这位话不多的大当家。凌深这会儿正因于狁方才那话开心着,觉得这人还是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脸上的表情自然也就明朗了不少。宋尹看他神色愉悦,也有些纳闷,心想这人刚刚脸色还不是很好,怎么突然就好转了呢?难不成因为当家的让他负责夏国的买卖,所以开心了?
觉得应该是这么一回事的宋尹,理所当然冲凌深点了点头,嘴上也属恭敬地说道:“那就有劳大当家的了。”
凌深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望着宋尹,刚想问怎么回事,于狁却在这时候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悄声与他说道:“回去跟你说。”
大当家的听了这话觉得特别耳熟,略一回想,赫然就是之前自己对他说过的,心里便又美上了,觉得这是完全视他作自己人的说法——回去再说什么的可不就是两个人关上房门再说的意思么。
当天晚上,凌深也不住宋尹给他安排的房间,顾自跑去和于狁住一间,就跟前些时日一样。于狁起先觉得不妥,但还是坳不过凌深的无耻和厚脸皮,最后只能放行了。
凌深一进于狁的房间,还没坐下就问道:“宋总镖头之前跟我说什么有劳了?”
“我想让你去夏国那边经商?”于狁这边刚说完,凌深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去夏国?”
于狁正倒茶水,一时也没发现凌深那冰霜似的脸色,索性就习惯性地继续:“夏国有意广招商贾,所以就想趁这次彻底进驻夏国,我想你平日里管账不错,想必经商也不会太差。”
“谁与你说这管账和经商是一路的?”凌深的口气不好,于狁这次总算听出来了,递出茶杯的时候瞧了他一眼,没差被他那难看的脸色惊到了。
“怎么了?”于狁将茶杯放下,探手摸上他的额头——
之前赶路的时候这人有发过一次低烧,但他硬扛着没说,一直到晚上两人睡一块了,于狁才发觉这人的不对劲。那会儿他急着去找大夫,但这人不肯,非要等天亮了再说,好在第二天这人醒来就退烧了。只那次之后,于狁就特别关注这人的身体情况,怕他又硬扛着不说。
凌深却没想那么多,一把拉下于狁的手捏在手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你:“你要赶我走?”
“乱说什么?”于狁拧着眉,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但凌深这次用了力气,一时间他那只被捏住的手竟是动不了。
“难道不是么?还是说你天真的以为经商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去了那边交代点事情就可以回来了?”凌深咬着牙反问,冰冷的视线紧盯着于狁,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非常可惜,当家的那张脸上根本没有多余的表情,未能看到他眉头拧着,似是无奈地看着他。
“我并没有要赶你走。”于狁叹了口气,“诚如你所说,我的确不懂经商这种事情,但我也知道这事不是朝夕就能搞定的。我让你去,是觉得除了你寨子里没有能肩负起这事的人,而且我信你,比起其他人,我更信你,仅此而已。”
☆、第二十五章 表明心意
凌深当然听出了他这话的意思,寨子里其他人是指哪些,他心里也再清楚不过了,这当中自然包括了孟春和,却不包括那位赵云洲。凌深不知道先生知不知晓这人的真实身份,但那位赵云洲是肯定知道的,所以才会被派到夏国当探子,正因为完全相信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于狁能如此相信自己,凌深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想到这样的代价是远离这人去异国他乡,他可就高兴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些愤怒。
“你明知道这一去时日不短,竟然还……”凌深没说下去,冷着眸子盯了他片刻,最后压低了嗓子狠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我喜欢你,你倒好,一句‘我信你’反倒把我踢得远远的。”
于狁眸光一闪,还来不及说什么,对面的凌深一把拽过他,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凌深怒视着眼前这张颇让他怨念的脸,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是想亲他一下还是打他一拳。最后,他愤愤地咒了声:“该死的。”转身摔门而去。门外是回廊,廊外此刻大雪纷飞,冷风吹灌过来,他一凛,原先还混乱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之前,他从未好好想过这些事情,一直到方才那句“喜欢”脱口而出了,他才幡然醒悟。他是喜欢这人的,虽然至今没能一睹他的真实容颜,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人是真实的,毫不作伪的。至于他刻意隐瞒身份这件事情,在凌深看来更加不是问题——他喜欢这人,跟他曾经是谁半点关系都没有。
大当家的从来都是个爽快的人,这会儿想通了,转个身便又想进去了,只是他还没跨出脚步,便又顿在那儿了。
身后的大雪还下着,鹅毛般的雪花在夜色中纷纷扬扬的似乎还泛着白色的光,凌深扭头看向外头的雪地,就见地上早已积了厚厚的雪,光洁的雪面甚至还泛出朦胧的白光。他就这么怔愣地看了片刻,随后一个激灵,抬脚往另一头走去。
于狁坐在房里,耳边听着外头脚步声远去,心跟着就恍惚起来。方才听着那一番告白,当家的差点就将同样的话脱口而出了,他还从来没有如此冲动过,却在刚刚想要放纵自己一回。
他抬头看了看禁闭的房门,怔愣了片刻之后,终是叹了口气——这回怕是真恼了他吧,毕竟明知他的喜欢,同样也知道自己的感情,他却仍旧没有改变让他去夏国的想法。他又坐了一会儿,一直到桌上的灯光晃动了下,他才勉强回过神似的,站起来而后准备去落锁。
他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栓上却久久没动,心里其实还带着点期待,希望下一刻这人就推门进来了。
这么想着,他落锁的动作果然缓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竟然响起了久违的脚步声,于狁心中一喜,跟着房门就被推了开来。
凌深倒是没料到这人会站在门边,看着他一副打算落锁的动作,他眉梢微抬,冷哼道:“刚打算把我赶去夏国,现在是连房间都不让我进了?”
于狁先是怔了下,但到底看到这人回来了,心里也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眼下这人只是正在气头上,说得话自然也难听一点。
“你手上拿得是什么?”于狁瞧着他进来后门也没关,就托着盘子走到桌子边上,心下不免有些好奇,关了门就跟了过去。
看着于狁跟过来,一副方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凌深心里就来气,再一想这人竟然还想把他锁在门外就更气了,当下点了点椅子,命令道:“坐下。”
于狁犹豫了下,到底乖乖坐下了。
“把下巴抬起来。”凌深再一次命令道,随后也不管他有没有按照他说的来,自顾自掀开盖在盘子上的布,又取了上面的刮脸刀。
当家的看到这装备,顿时醒悟这人要干什么,拧着眉刚准备开口。对面的凌深就像是窥探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今天我一定要把你这胡子刮了,以前你没这胡子的时候不也没问题么,再说了实在不行黏假的不就行了,这事儿你以前也干过。”
于狁怔怔地看着凌深,只觉得他这话好有道理,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一旦于狁乖乖接受了即将被剃须的命运,凌深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过他从没给自己以外的人刮过胡子,到底有些手生。有好几次,于狁看着他僵着手腕的动作,都忍不住想把他手中的刮脸刀抢过来,但一直到最后,他也没这么干,实在是这人的神情太过严肃、也太过认真了,他竟是不忍心搅了他的兴致。
从开始剃须两人就不曾说话,房间里一片安静,而随着一撮撮胡须缓缓落下,那张过分神秘的脸也终于曝光在昏黄的烛光之下。那并不是一张有多英俊神武的脸庞,反而跟往日给人的感觉全然相反,偏生得温文儒雅,只那深远的眉眼间自有一股硬朗。
凌深愣愣地看着底下那张脸,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真是……”他呼出口气,缓缓低下额头,抵在那本就光洁的额头上,“饶了我吧。”
听着他这一声叹,被他抵着额头的于狁顿时心中一紧。其实当家的也不记得有多久没看过自己本来的样子了,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却在这一刻因为这以往不在意的东西而生出了紧张,确是也有点讽刺。
他刚要跟着叹气,凌深却在这时放下了手中的刮脸刀,捏着他的脸强迫他看向他。
“你以往怎么不说你长这样的。”大当家的这语气颇有些怨念,于狁听了也不知他是在怨念他什么,一时也不说什么,就抿着嘴不说话。
“若早点知道,我一定早早将你那碍眼的胡子刮了,真埋汰了你这张脸。”凌深捧着他这张脸左瞅瞅右瞧瞧,就是不肯松手,只觉得自己竟然这时候才看到这人的面容实在有些亏了。他又屈着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半是调戏半是挑衅地说道:“以后你若是答应我不再蓄胡子,就是有什么需要也只是黏副假的在上面,我就答应你去夏国做这趟生意,如何?”
“你方才不还不愿意么?”此刻,于狁安下了心,语气也跟着轻松了不少。他抬手扯下凌深的手腕,却在下一秒又被他另一只手擒住了下巴。被人这么对待,老实说当家的有些不习惯,抬手便又要去扯他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只是还没等他动手了,上头的人反倒又一次俯下身来,这次他没有停顿,而是直接亲在他唇上。
“这个就当是我提前预支的报酬吧,至于剩下的,我回头再来索取。”凌深在他唇上抹了一把,末了又捏了捏他的脸,很是满意他现下这张脸,只觉得这是至今为止他所见过的人中最中意的了——除了他自己的,就只有眼前这张脸他是喜欢的了。
于狁显然还没从他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中缓过神来,听他这一说,猛然抬起头来:“剩下的?”
“自然是你了。”凌深轻拍了下他的脸颊,“我刚说了吧,我喜欢你,这句话是真的。即便你现在对我没感觉,但我是不会变的,若你觉得烦了,就拒绝我,若你不喜欢我这么做,就推开我……像这样。”
凌深语毕,又在他嘴上亲了下。
这次,于狁终于有了切实的感觉,唇上的温润时刻提醒他这个人亲了自己。这个人喜欢他,而他自然也是同样的,一想到这件事情,于狁禁不住浑身颤了下。
凌深也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反应,又见这人脸上泛起的淡淡红晕,心里便觉得欢喜。虽然没能听他亲口说出来的确有点遗憾,但大当家的根本不着急,终归是有时间听他说的。如此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不对,接着就说:“我反悔了,我现在就想继续下去。”
“什……”于狁还没问完,微张的嘴巴就被眼前这人给吻住了。这次的吻不似方才那蜻蜓点水似的一下,而是更加绵长的,竟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当家的以往洁身自好,根本没机会接触风花雪月,就是偶尔见着一些,也是本着君子之礼早早闪人了。不过这并不是说他就不知道这种事情,男人么,谁没几本春宫图,甚至因为他莫名其妙娶了个男妻,先生还偷偷塞了他好几本夫夫床帏之乐的图册,只不过因着那些图实在太超出当家的常识了,最后全不幸进了火盆,但饶是如此,当家的还是知道这男男之间该如何行事的。
“唔!”感觉到下嘴唇被人咬了下,当家的闷哼了下,抬眸就瞪了这罪魁祸首一眼。
“想什么?”凌深不以为然,抚着被他咬过的地方轻轻磨蹭。
于狁一把掰下他那挠人的手指,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在想,你倒是对这些个事情极为擅长……”
☆、第二十六章 被打搅的事儿
当家的没把话说全了,实在是后半句话一旦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害臊,他竟然觉得刚才的感觉不错,若不是被咬了下,怕是得溺死在里面不可。但一想到这人恐怕以前跟人有过这样的接触,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尽管连他自己也清楚这事情根本没啥好在意的。
凌深还在想着他刚才的话,低头见这人拧着眉,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觉得好笑,勾着嘴角就说道:“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么?”
这话倒是非常直白的说明了大当家的立场,于狁一听,刚还略有些浮躁的心情竟也平静了下来,接着他便笑出声来:“我倒是吃过猪肉,不过的确没见过猪跑。”
那边凌深一见他笑,反倒有些愣住了,要知道当家的平日里就极少笑的,更遑论以往还有胡子遮着,就是笑起来也只有眼角眉梢才能看出一点迹象来。所以这还是凌深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见他笑,云淡风轻的一笑,就跟他这人一样,不过因着脸颊两边还带着浅浅的酒窝,竟是平添了几分孩子气。
“再笑笑。”他有些留恋地戳了戳他脸上那两个酒窝,甚至有种将他藏起来不让人瞧见的冲动。
于狁不晓得他心中所想,只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再笑笑?他是心情好,但不表示他能说笑就笑出来,那也太强人所难了。
凌深见他不笑,倒也不勉强,左右往后时日还多着呢,难不成还怕见不着么?索性继续捧着他那张脸,又仔细瞧了瞧,只觉得这张脸虽温文儒雅,却不带丝毫书卷气,温和之中自有一份干练在里面。
凌深看着喜欢,便又问道:“我说你怎么会想当个山大王来着,跟你这形象一点也不符合?”
于狁正被他瞧得难受,听他这一问,无奈地回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这张脸比较适合干什么?”
“当然是我替你的位置,然后你当我夫人。”凌深说得不假思索,底下的于狁却是眉眼一挑,没想到这人竟是打着这主意,当下不乐意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于狁扯下他的手腕,极为认真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是当家,你是夫人。”
“呵,当初是谁说那场婚宴作废来着,况且,我可听沈奇那小子说过了,和我拜堂的不过是个木偶,虽上面刻着当家的你的生辰八字,但到底不是你……”当然大当家的不会说,当初他也是觉得那种婚宴做不得真,所以从没在意过。不过眼下既然旧事重提了,大当家的觉得可以利用一下,就说道,“你若是当真的,我倒是也无所谓,左右不过就是称呼罢了,上了床指不定是谁搞定谁呢。”
“哦,你这么觉得?”于狁挑了眉,竟是被他说得心里痒痒的,当下就出爪欲图擒住眼前这人的手腕。
凌深也是眼疾手快,身子往后一退,险险避过了他这一爪,而后眉眼微抬地看着他:“你这是要各凭本事的意思?”
于狁没接话,但低顺的眼神已经明确表明了他的态度——有些事情,既然嘴巴说不清楚,那只能动用武力解决了。这倒是正和了凌深的心意,这要是舞刀弄枪的他或许不如这人,但单论拳脚功夫,这人却未必如他。
转眼两人就过起招来。他们也是较真的,拳来脚往竟是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但这房间到底不如武场,空间有限,又多是障碍物,两人乒乒乓乓地不知砸了多少东西,不知不觉间竟然打到了床上。最后,凌深一手压制住于狁的肩膀,用了死力,竟是让他挣脱不得。
“认输么?”凌深喘了口气,勾着嘴角笑得自信满满。
“还没结束呢?”于狁转动着眸子,显然还在想着翻盘。凌深一眼看出他的企图,当下曲着膝盖挤进他腿间,然后向上顶了顶,瞬间让身下这人倒抽了口气。
“你……”于狁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凌深,但还没说话,门外忽得响起显得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匆匆往他们这边过来,到了门口,大约是准备敲门的,结果门没锁,竟是被那人轻轻一推,推了开来。
“你们这大半夜的是遇到耗子精拆房子呢?还让不让人睡……”待站在门口的人看清楚里面的情形,还未说完的话顿时被他咽了回去。
凌深回头就见先生站在门口,大张的嘴巴几乎能吞下一个鹅蛋了。
“你们、你们、你们……早说么……”孟春和回过神来,猛地一跺脚,“这、这我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孟春和说完这话,赶紧拉上门,转身往隔壁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那一幕——什么时候这两人竟已是这种关系了?先生觉得疑惑,不过显然这并不是重点,不管如何两个人在一块就行了。没想到出去一趟进展竟然如此之大,早知如此,先生一定早早赶他们出去游历一番,也省得他在一旁绞尽脑汁地出谋划策,生怕这两人就这么一直拖着了。
原本孟春和还因被吵醒而心情郁闷着,眼下却是一片明朗,甚至看着外头的雪夜也觉得挺好的。先生乐滋滋地想了一会儿,待推了门,不知怎得竟然又想起了刚刚入眼的那一幕,大当家的在上面,而被大当家压在下面的那人,起初他想也没想理所当然以为是当家的,但现在仔细一想,那人似乎和当家的有些不一样……
孟春和顿时一个激灵,心想,完了!那人是谁啊。
而另一边,凌深看着孟春和走掉,还极其贴心地替他们关了门,一时竟有些愣住了,同样愣住的还有被他压在身下的于狁。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来了又走的那人奇怪极了。
又过了半响,于狁这才意识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抬脚踹了他一下:“起来。”
凌深被他这一提醒,也忆起他们之前在干的事情,当下也不松手,冲他挑挑眉,略带挑衅地说道:“你还没认输呢。”
于狁定定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我认输,你可以起来了吧。”
“你……”凌深觉得自己这一拳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一时也没了闹下去的心情。不过他并没有松手,而是推搡着他,一直将他推到床中央,这才瞪了他一眼,“就没见过你这么轻易认输的,好歹给我反抗一下啊。”
“反抗有用么?”等凌深站直了身子,于狁也跟着坐起身来,活动着被压得麻掉的肩膀。等对上了他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反而笑了,“我认输了,你嫌弃我妥协得太快了,我不认输,你却又想着法子折腾人,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呢。”
“之前倒没发现你这嘴也挺厉害的,”凌深脱了外衫,爬上床躺到他边上,“不过是想多看点你的反应。”
于狁一下子没了声音,凌深睁眼瞧着他,就见他脸上红了一圈,心下满意了,这才扯着他睡下。
两人睡得晚,第二日起得自然也有些晚了,但奇怪竟然没人来唤他们起来,任凭他们就这么睡过去了。待两人一觉醒过来,这天都亮透了。因着昨日下了一晚的大雪,况这日又是天晴,外头就显得格外耀眼。
凌深站在房门前等于狁出来,可等了片刻,该出来的人却愣是没一点动静。
“怎么了?”他探头往里望进去,就见那人一身黑衫站在柜子前,“衣服不合身?”
他们昨晚算是借宿,但孟春和怕他们昨日太晚回来,是以带了他们的换洗衣物过来。这衣服是于狁自己的,还是前段时间穿着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合身不合身的问题,可除了这点,凌深实在不知道这人在纠结个什么劲儿。
“不是。”于狁摸着自己的下颚,一片光洁的手感着实令他有些不习惯。但这胡子刮也刮了,万没有再黏回去的道理,再者这里也没有假胡子,他就是再不习惯,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了,总不能没了胡子就不出去了吧。
“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凌深看出症结后一笑,待于狁走到身边,抬手在他脸上摸了把,“我就觉得现在挺好的,摸着顺手。”
于狁瞋了他一眼,又抬手拍掉这人在他脸上作祟的手,这才迈着大步,如往常那般出了这院落。凌深就跟在他后头,差他一步的位置,见他这样倒也不以为意。
很快,两人就到了前院。这会儿前院最是人多,这三五一群的人看到进院子的于狁,原先嘈杂的谈论声顿时消弭了,个个瞪着眼睛,如见鬼似地看着进院门的两人。
“姜……姜末……”站在最前面的人一愣,接着冲身旁的人说道,“我说应该多放点姜末……”
☆、第二十七章 膈应人的小枪使
被说话的那人起先很是诧异,那神情就像在说“你傻了是不是”,但转念他似乎就反应过来,跟着呵呵笑道:“的确,就应该多放点姜末。”
周遭的人听了之后也跟着纷纷起哄,整个气氛融洽得好似刚才的沉寂只是幻觉罢了。凌深眯着眼睛瞅着这群人,直觉这群人都在掩饰同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肯定跟他身边这人有关。他又扭头去看于狁,只见那张干净的面容上也极尽坦然,似乎并没有将眼前这群人的尴尬看在眼里。
刚才他表情也是如此么?凌深想了下,却发现自己光顾着看这群人耍宝了,反倒最为重要的事没关注到,失误了。
正这时,孟春和跟着宋尹往这边走来。乍一看到凌深,先生那双眼睛蹭亮蹭亮的,就见他再一转视线,又看向一旁的于狁。许是昨晚睡觉之前总算想通了,先生倒也没惊讶,只是晃着脑袋仔细打量了一番于狁,就跟今天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宋尹站在边上,在看到这幅模样的于狁之后怔愣了下,反射性地张了张嘴,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待凌深探究性地看过去,他却又垂了眼眸,低沉着声音问道:“当家的还没用过早饭吧,我让厨房现在帮你弄点。”
于狁没来得及表态,宋尹已经转身走了。凌深瞧着这人的背影,越发觉得奇怪了。
孟春和没发觉周遭奇怪的气氛,自觉打量完了他们当家的便主动迎了上来,笑眯眯地说道:“没想到当家的刮了胡子是这副模样的,这次回山寨,估摸着大伙儿都该不认识你了,另外那些姑娘们也该躲起来哭了。”
凌深好奇地问道:“山寨里有很多姑娘么?”他怎么就见过几位大婶呢?
孟春和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地回道:“自然,不过未婚的姑娘们大多住在左边山腰处那个庄子里,极少会跑到前院来。”
“难怪。”
孟春和见他没了下文,就不与他讨论这问题,巴巴地凑到于狁面前八卦道:“当家的,你与大当家的需不需要再办场婚宴?”
这问话太突然了,突然到于狁根本没听清楚先生这问的是什么。孟春和见他呆住了,好心又重复了遍,末了又添了句:“所以说,当家的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这还能怎么想?于狁还是觉得这事太过荒唐了,但面对一本正经的孟春和,他到底按捺住了脾性,缓了口气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诶?”孟春和眨眨眼睛,脸上忽得闪过一丝诡异的绯红,他轻咳了下,道,“那个、你们、你们不是都……那啥了么。况,你之前不承认那场婚宴,既然两个人都……总要给个正式的名分。”
于狁砸吧着嘴,刚准备解释清楚,说他们并没有真那啥了。凌深却在这时拽了拽他的手腕,用眼神示意他闭嘴,随后转向孟春和道:“先生真是有心了,不过我们都不是在意这种事的人,所以……”
“那怎么能行?”孟春和一听,瞪大了眼睛,“自古娶妻哪有如此随便的,都是按着规矩来的。”
“可是我们之前不是已经办过了么,据说不也拜过堂了么。”凌深没有实感,但听多了总是知道那场婚宴是个什么鬼来着。
孟春和显然还记得那场荒唐的婚宴是出自自己之手,原本还气势十足的他立时就蔫了,“可是”了半天,最后被凌深搪塞几句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当天他们回了山寨,就如先生说的,寨子里的人都是没见过当家的真面目的,这会儿见着个没了胡子的当家的,一大半的人震惊得险些厥过去,好些都不承认这是他们当家的,嚷嚷着要人还他们一个霸气侧漏、魁梧健硕的当家。
面对这些叫嚷声,于狁也颇有些无奈,甚至让人去整了假的胡子回来。只是这假胡子还没到他手上,就被暂时跟着凌深的小枪使一把抢了回来,然后上交给了大当家的。
凌深瞅着那胡子,嘴角一勾,随后一把火烧了这胡子。
“这次你倒是积极得很,往常就见你整日整日地膈应我。”火盆子里的胡须还没烧完,凌深却是看也不看,一双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首的小枪使。
小枪使难得跟他一个鼻孔出去,听了这话就道:“这是自然,我们将……将当家的胡子烧了,他就戴不成了,我们当家的本来就该是现在这般模样。”
“你这舌头是打结了?‘将’字这后面可不是接当家的吧。”凌深眯着眼睛继续盯着他。小枪使却是白眼一翻,脸上竟写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深到底懒得跟这人鬼扯,毕竟这人的嘴巴也是毒的,最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了。
临近年关,屋子里到底暖和些,小枪使蹲在地上,一时也不想出去,开口就又问道:“小奇什么时候回来?有来过信么?”
“小奇”指的自然是沈奇。
凌深是知道这两个少年关系特好,不过听到这称呼,眼角还是禁不住抽了下:“我这里的信不都先过你的手么,问我有没有信还不如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拿到过。”
小枪使脸不红心不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哦,那就没有了。”说完他又歪了脑袋,盯着火盆子叹了口气,“这从穆州赶去上京,再从上京赶回来,按理来说,骑马的话个把月也该赶回来了,希望他能赶在过年前回来。”
这还是凌深在这里的第一个年,穿越来到这里至今也有半年了,自然也希望熟悉的人都能聚一块过年。
“对了,你倒是对上京到这儿的路程很了解呢。”凌深只看过地图,所以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此刻听他一说,自然有些好奇。
“你以为我是你么?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哪家在养闺女呢。”小枪使用鼻子哼了声,随后把手搭在火盆子边上取暖,“我们往日里走南闯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窝着呢。”
凌深听了挺来气的,但到底忍住了将火盆子扣他脸上的冲动,这要真扣了,回头他们当家的准得跟他置气。
“你要不索性再靠近点。”凌深眯眯眼睛,冷笑一声。
小枪使茫然地抬头望着他:“…………”
“待会儿烤熟了,我好给下边的弟兄加菜,烤猪蹄想必他们挺喜欢的。”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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