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陆小凤]当原著遇上苏文 作者:绯瑟
第11节
现在山庄内的侍女仆役甚至是管家,见了他都是一口一声“小沁”,实在是亲热得很。
就连万梅山庄的庄主也仿佛习惯了让他伺候,让他呆在身边的时辰越来越长。
才不过几日之间,山庄里竟传起了流言,说庄主有意纳苏沁云为新的夫人。
不过流言只是流言而已,苏沁云还是继续侍候着庄主,但他们之间却好像越来越亲密了。苏沁云有时候还会讲些笑话,庄主似乎也觉得那些笑话有趣得很。
除了西门吹雪以外,好像所有人都在很短的时间内接受了这个少年的突然出现,也接受了他在万梅山庄的地位。
苏沁云也试着去找过西门吹雪,可惜他和陆小凤一样,总是找不到对方。
而这一日陆小凤来找他那好友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此时正在凉亭内坐着,而他一直要找的西门吹雪却坐在另一处凉亭,与他们遥遥相对。
白衣剑客静静地躺在青藤编织的软椅上,一双狭长的眼睛似眯未眯,其中的料峭冷意已消融了大半,而且还带着几分闲适的味道。西门吹雪却只是背着他们,负手而立,仿佛一点也不想过来见这凉亭中的三人。
陆小凤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现在过去,对方也不知会不会想见他,或许等过段日子,他便能消气了。
苏沁云则一边泡着茶,一边讲着一些笑话。
每一次他讲这些笑话的时候,白衣剑客的眼中就会闪过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十分受用的模样。
陆小凤也听了几个,有时竟会被激得捧腹大笑,难以自制。
他听得浑然忘我,仿佛一点也不记得苏沁云曾经说过自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过了一会儿,白衣剑客缓缓道:“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小凤忽然退去了笑容,一脸正色道:“差点忘了正事,我是想请你替我去杀一个人。”
白衣剑客淡淡道:“杀谁?”
陆小凤笑道:“总之不是好人便是了。”
白衣剑客道:“好,我信你,但你总得做些什么。”
陆小凤指了指自己的脸,眉角眼梢里仿佛有些无奈的味道。
“你想我剃掉眉毛,就像上次一样?”
上次他拜托白衣剑客杀人的时候,刘慕仙便提议让他丈夫剃掉陆小凤的眉毛。后来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陆小凤又瞥了一眼远方的凉亭,发现原本西门吹雪还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仿佛一座雕像一样。
谁也猜不到他到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无论做什么都只随着自己的心意。
而自始至终,西门吹雪都没有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
陆小凤的眉头微微皱起,紧紧闭着唇,舌苔上却仿佛有些酸麻的感觉。
但他自己也说不出这舌间的苦涩是为了什么。
白衣剑客还未回答,苏沁云却先开口道:“庄主,这样做恐怕多有不妥。”
他眉眼盈盈,唇角含笑,仍是那副温婉随和的模样。
陆小凤朗声道:“小沁沁还真是懂事。”
他并不知道的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远方凉亭的那位白衣剑客忽然双手一颤。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天,顺便将手搭在了栏杆上。
苏沁云疑惑道:“小沁沁?”
陆小凤笑道:“他们都叫你小沁,我当然得叫点与众不同的了。”
他叫得无比自然,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称呼有什么不妥。
苏沁云也仿佛有些羞涩地笑了,像是个秀秀气气的大姑娘似的。
但他下一瞬又朝着白衣剑客说道:“庄主,我看不如叫他做些好玩又轻松的事。比如说让陆小凤在正午时节脱光衣服,爬上醉仙居的楼顶,然后大叫一声他喜欢和男人上床。”
说完他又看向了陆小凤,有些无辜地笑了笑,道:“庄主你最好要求他不能蒙着面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陆小凤。”
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无辜,这样的笑容一点不像是怀有恶意,倒像是朋友间的玩笑。
陆小凤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又苦笑了一声。
苏沁云自然是在开玩笑,不过这种话也实在有些过了,他那好友必然不会应允,有可能还得因此狠狠责罚他。他不禁有些为这少年担心了起来。
然而下一瞬,白衣剑客却仿佛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然后他对着陆小凤一脸肃然道:“不错,你只有这样做了,我才会帮你去杀人。”
陆小凤心底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衣剑客,仿佛已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被当头泼下了一头冰水,被沁凉入骨的冷意所包围着,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他的好友依旧在微笑。
但那丝笑意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陌生到让他手脚发寒。
这时远处的西门吹雪忽然回过头来看了这三人一眼。
他的双手仍搭在栏杆上,但那栏杆却好似快要被他捏断。
第26章 清醒
“西门,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陆小凤眉头微紧,唇边硬生生挤出一道苦笑,那笑意像是傍晚时分天边的云,欲退未退,僵而不散,着实是尴尬到了极处白衣剑客却姿势悠闲地躺在软椅上,眉头微微上挑,面上露出一丝惬意的微笑。
“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的。”
他那闲适无比的姿态倒衬得他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从白衣剑客的面上看来,他仿佛一点都不觉得这要求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陆小凤看着他的好友面上那份陌生的微笑,只觉得心像是一块无依无靠的小青石,在湖中沉了又沉,一直沉到了湖底,然和再也无法得见天日。
苏沁云笑意盈盈地看着陆小凤,晴暖的日光照在他那如雪般白润的肌肤上,像是披上了一层轻透无比的素色绢绡。
“陆大侠,这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我听说你连数百条蚯蚓都能挖得,脱光衣服喊两句可比挖蚯蚓要轻松得多了,这应该也没什么吧?”
话音一落,陆小凤忽然想起了不久前替西门吹雪挖蚯蚓时的场景。
他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挖全了三百六十五条蚯蚓,然后把这些都挂在他那件最常披也最喜欢的红披风上。
陆小凤现在还记得当西门吹雪看到当时的表情。
他当时灰头土脸的,把蚯蚓放上去之后一张俊俏的脸几乎皱成了一朵菊花。西门吹雪看到以后,眼底波澜不显,但唇边却有一丝清浅如水的笑意闪过。
他一向很少笑,即使笑了,那也多半是讽刺的冷笑。
但那丝笑意虽然浅浅淡淡,却似乎在他心中荡起了无数涟漪一般。
可惜那样的笑容,自那次之后,他便很少再见到了。
陆小凤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苏沁云已经向自己走了好几步,而且正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
细细一看,他整个人走过来的时候,像是一朵幽幽清云降在人间。而他的面容又像是浸透了星辉月华,皮肤上闪烁着白玉般的光泽。而他的那双眸子在扫尽忧郁的阴霾之后,闪着如琉璃一般莹润清透的光,眸色流转之间尽是盈盈如雪,潺潺如水。
不知不觉间,陆小凤竟看得移不开眼睛,一时间也忘了刚才的那些尴尬。
苏沁云又婉然一笑,轻轻开了口,那声音宛如清波潋滟,仿佛可以荡尽一切人心的污秽。
“陆大侠,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还是算了吧。”
陆大侠微微一愣,然后叹道:“也罢,反正这要求虽然荒诞了点,但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麻烦事,我照你说的去做了就行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已完全忘记了方才的惊心动魄,也忘记了自己的好友露出的那份令人陌生的笑意。其实他只是看了看苏沁云的笑,然后忽然觉得这要求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请好友去杀人,对方也有一定的风险。
那么他做点荒诞的事让对方开心开心应该也不错。
于是陆小凤这便转身离去。
只是他转过身去看见凉亭里的人时,发现对方正如石雕木塑一般地站在那边,冷冷地瞪着自己。
陆小凤迎入他的眸子,却发现对方在察觉他意图的下一刻,又迅速地出了凉亭,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他走得毫不犹豫充满决绝之意,仿佛永远也不想再回头了。
天光融融,暖如春风,可日光照得亮那他身上一袭如雪苍白,却照不亮他心中的重重暗霾。
只是陆小凤就在眼前,而那匆匆离去的白衣少年却好像还是连和他说上一句话的意向都没有。
他今天好像没有在这少年面前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难道他还是在为那日的事耿耿于怀吗?
陆小凤看着西门吹雪那道萧索寂寞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忍不住叹了口气,眉间眼底顿时凝起无限苦涩怅然之意。
醉仙居是城内最高,客人最多,也是生意最好的酒楼。
可陆小凤今天来的时候,却发现者酒楼里仿佛一个客人都没有。
就连酒楼附近的店铺也尽数关闭,街上的行人也是稀稀疏疏的,一点也不见往日的热闹。
陆小凤疑惑之下,便去问了老板,然后才知道有一位神秘的客人把酒楼都包了。至于酒楼附近的店铺是怎么回事,他们便不清楚了。
陆小凤心中疑惑那位神秘的客人是谁,但也觉得如今人少,做起事来也方便了许多,便也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整了整衣服,然后走到了最高的一层,然后在朱红栏杆上足尖一点,身如云鹤般朝天一纵,似踏云踩雾一般上了屋顶。
而等他上了屋顶之后,才发现屋顶之上已有人站在那边了。
而那竟然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差点吓了一跳,脚一松,往后面一退,硬生生踩下了好几块青瓦。
不知道为何,他刚才来酒楼的时候竟没有看到西门吹雪,不过也有可能是突出的栏杆挡住了的关系。
他站稳之后,才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西门吹雪,声音惑然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西门吹雪面沉如水地看着他,缓缓道:“想必你已问过那老板。”
陆小凤却先是舒了一口气,然后笑盈盈地说道:“你可算愿意和我说话了。”
西门吹雪默然不语,负手而立,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宛如新裁,那衣抉飘然如飞,在风中猎猎作响。
陆小凤歪了歪头,眯起眼睛道:“包下酒楼的人是你?”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陆小凤又指了指那街道上的店铺,道:“那这些关掉的店铺是怎么回事?”
西门吹雪淡淡道:“店铺主人收了足够的钱,自然会关掉。”
陆小凤这才恍然大悟道:“店铺都关了,行人也就不多了。”
但他又转念一想,朝着西门吹雪投去惊疑不定的眼神,道:“可你是怎么办到的?你可没有那么多钱吧?”
包下生意最火的酒楼,让一条街的店铺都关门,都不是一笔小费用。白衣少年可不像是那种银票当纸烧的富可敌国之人。
西门吹雪神色淡漠道:“我是没有,但管家有。”
陆小凤皱着眉头,苦着张脸,仿佛欲发不解了。
“这些事都是你让管家去做的?他竟肯听你的?”
西门吹雪眸似新雪,面冷如霜道:“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听我的。”
而且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管家都该听他的。
陆小凤便不打算去深究这些细枝末节了,只是正色道:“那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西门吹雪冷冷道:“看你。”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仿佛根本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所说的话似的。
“你遣走这些人,就是为了一个人看我脱衣服?”
西门吹雪的眼皮微微一跳,眼中有丝丝星火跃然而起。
“我来看你配不配得上陆小凤这名字。”
陆小凤神情古怪地摸了摸头,道:“陆小凤这个名字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
西门吹雪看了一眼眼前这位与自己的好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对这个人有过一些期待,他也记得自己在对方身上看到过自己好友的影子。
可现在,他却只是对着对方冷笑了一声。
那笑容带着森然冷意,仿佛是看透一切之后的愤慨,却也带着从灵魂深处蔓开来的疲惫和萧索。
陆小凤还想问些什么,却发现对方的身上竟开始有凛冽剑意一点一滴凝聚成形,仿佛将自己重重包围了住。
然后他眉头一皱,忽然发现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竟已经有些开始喘不过去来。
他抬眼望向对方,声音急切道:“你为何对我有杀意?”
西门吹雪冷冷道:“因为看在他的份上,我想最后试一次。”
陆小凤惑然不解地看着他,道:“试什么?”
下一瞬,他忽然觉得对方的剑意更胜从前,渐渐有瀚海滔天般逼人之势。
西门吹雪眸色疏离道:“试试你能不能想到你为何会到这里来。”
陆小凤苦笑道:“我当然知道我为何会在这儿了。”
话说完,他撞进了对方一双幽潭般清明森冷的眸中,忽然愣在了原地。那澎湃不息的冷意和剑气,逼得他喘不过气,却也仿佛逼得他不得不面对一些被忽略的现实。
陆小凤低下了头,只觉得心中忽然一片茫然起来。
等等,他为何会在这儿?
他本来已决定拒绝那荒诞到有些离谱的要求,可却忽然觉得那要求仿佛也没那么苛刻。
他本来已察觉到自己好友的异样,却忽然间觉得他那好友本就该如此。
可说来说去,他到底为什么会答应那个荒诞的要求?
更可笑的是,他到底会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那个忽然出现在山庄的苏沁云?
他不是第一次面对一个长得漂亮的男人,可他为何又再度失去了本应有的警惕。
想来想去,答案仿佛只有一个了。
西门吹雪收敛了身上的剑意,却发现陆小凤忽然霍然动容,然后在低头沉思些什么,面上神情数度变换,仿佛在经历着极度艰难的思索。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已是清明如雪,明亮如星。
“我想我已经想到了。”
西门吹雪眉头一跳,忽然道:“你已想到他是第二个刘慕仙?”
陆小凤苦笑一声,道:“不,他比刘慕仙更可怕。我本来因为西门的改变而心惊胆战,接近了清醒,但他却能再度以眼神话语影响我的心志。”
西门吹雪淡淡道:“但你的恐惧都能破除他的影响。”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你当时就已看出来了,不愧是你。”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西门吹雪才知道对剑意的恐惧能让他清醒过来。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当时已打算不再见你。”
陆小凤对着他,眼中带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你说你已打算不见我,可是你却还是来了。”
西门吹雪忽然沉默了下来,只是眼中的冷意消散了不少。
陆小凤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下次如果我还被影响,你直接一剑戳醒我便是了。”
他似乎是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样子,面上难得地闪过一丝嫌恶之色。
正在这时,西门吹雪却忽然看向屋顶之下,只见白衣剑客和苏沁云在这时已经过来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却见苏沁云朝他喊道:“陆小凤你不会真的去脱衣服了吧?我那天只是说着玩的啊你可别当真啊。”
那声音宛如清泉一般婉转动听,陆小凤听得心神一荡,忍不住又下意识道:“小沁沁你怎么来了?”
可等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他的身后已有一股焊烈无比的杀意传了过来。
想起自己方才对西门吹雪说的话,陆小凤的面色陡然间变得如同尸体般惨白。
第27章 领悟
身后剑气冲霄,有着纵横睥睨的威势,陆小凤只觉得身在冰窟一般。
他不是没有一搏的勇气,只是那剑意实在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你为什么不回头?”
西门吹雪的声音在下一刻落在他耳边,如玉珠碎裂般,在绝然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冷。
陆小凤怅然一叹,眉目中带了点萧索之意,然后他慢慢地回过了头,只是那唇边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西门吹雪眉眼之间带了些许冷肃之意,但眼底的杀意却仿佛消散了不少。
陆小凤只觉得身上压力骤减,呼吸又恢复了顺畅,他抬起头,刚想问些什么,却看见对方忽然背过了身子,似乎正要离去。
陆小凤不由得疑惑道:“你不戳我了?”
西门吹雪抬头望天,他神情肃穆,无悲无喜,一尘不染的白衣仿佛不沾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
“你很希望我出剑?”
陆小凤讪笑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又道:“因为我刚才已经清醒了,所以你才没有戳下去?”
西门吹雪只是将目光移向楼下的二人,剑眉微扬,挽起几分幽幽剑意,薄薄的唇抿成一条锐利的直线,透出些凛冽的味道。
苏沁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西门吹雪,墨玉似的双瞳灵润生辉,仿佛有万千星芒在其中流转沉浮。
不过他只是看了一会儿便低下头去,不再看向西门吹雪,只是默默地跟在白衣剑客身后。
他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从来没见过面的叶孤鸿,但既然已经得罪了,便没有必要让对方更加厌恶自己。这样一想,还是暂时避免与他多做接触的好。
陆小凤却吸取了教训,不敢再看楼下的那人,只是双手抱于胸前,有些好奇地看向西门吹雪,微笑道:“那么如果我还没醒,你不会真的会一剑戳下去?”
西门吹雪这才将目光收回来,漆黑的长发在风中微微扬起,如墨锦一般映射出泠泠的冷光然后他神情淡漠地看向陆小凤,缓缓开口道:“你觉得呢?”
陆小凤先是一愣,然后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摊手道:“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啊。”
西门吹雪唇角似扬非扬,眼中如有微光星火闪烁。
“你不诚。”
陆小凤看着他,忽然笑了。
他笑得畅快,笑得开怀,笑得无所顾忌。
但笑到最后,那笑声却渐渐小了起来,如一抹轻烟般消隐无踪。
陆小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底好似带了一抹叹息的意味。
他顺着屋顶看向楼下。
楼下已没有那两人的身影了,想必他们已经进了醉仙居。
即使如此,陆小凤还是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好似唯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
然后他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正像是飞鸟的一片羽毛,飘飘荡荡,空空茫茫,也不知要往何处去。
陆小凤低下头,眼底的苦涩仿佛淙淙寒水般脉脉而过,道:“是啊,都是玩笑话,结果西门把苏沁云的玩笑话当了真,你也把我的玩笑话当了真。”
西门吹雪看着他的神情,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冷然道:“你在替那个人难过?”
陆小凤叹道:“难道我不该为他感到难过吗?”
去了一个刘慕仙,又来了一个苏沁云。
为什么被影响心智的总是西门吹雪?
这两个人看起来毫无关系,可却又相同地拥有影响人心的能力,实在不能不叫人疑惑。
而且苏沁云明显比前者更加难以对付。他看上去宁和温静,最是与世无争,与人为善了。
可这样一个人,他又能怎么让别人察觉出苏沁云的不妥之处呢?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难过,可那人却可能乐在其中。”
陆小凤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的色彩,道:“西门吹雪不可能乐在其中。”
他从很久以前就已说过,他那好友宁愿去死,也绝不可能愿意过着被人操控当提线木偶的日子。
就算操线的人是他亲近的人,信任的人,也不会例外。
西门吹雪微震白袖,眼中含了一丝寒凛之意。
“我早已不把他当做西门吹雪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的唇角似乎一扬,带起一丝讥讽的冷笑。
那冷笑像是在笑别人,也像是在笑曾经对某些人抱有期待的他自己。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忽然目光一沉,道:“他们就快来了,可我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了。”
陆小凤说的是“他们”,但其实他不想面对的,却只有苏沁云一个人而已。
经历过刘慕仙的事后,他本对自己已经很有信心。
可到了现在,他却并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对苏沁云产生别的想法。
西门吹雪却只说了一句:“晚间梅林见。”
说完这句话,他就纵身一跃,广袖如鸟翅般轻起,悠悠然地落在了对面的楼顶上,再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陆小凤眼前,他就像是天边的一朵幽云,悄无声息间便没了踪影。
他走的这般急,想必是不愿意再看见那两人了。
陆小凤听着耳边传来的脚步声,微微眯起眼睛,唇边带起一丝苦笑。
下一瞬,他也跟着飞身而起,掠过好几重房檐,消失在了远处。
没有西门吹雪在他身边,他也是不敢轻易接近苏沁云的。
但至于这白衣少年为何不会受他们的影响,陆小凤已打算要好好问一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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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吐蕊,似有脉脉冷香蕴于其中,枝干苍劲,在冷夜中弯成一道道苍凉的曲线。
玉盘悬于天际,流下月色如霜,晚风习习而上,如美人素手拂在面庞。
西门吹雪已在梅林等了一会儿。
而当他看到陆小凤的时候,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叠厚厚的书卷。
陆小凤先是朝着西门吹雪微微一笑,然后伸手甩了甩手中的纸卷,眉角眼梢里是飞扬的笑意。
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高兴,而这高兴的理由大概只有一个。
西门吹雪只眉头一挑,道:“你查到了什么?”
陆小凤本想说出来,但又轻轻一笑,卖了个关子道:“你一定猜不到我查到的是什么。”
他的眼睛亮得很,像是黎明之前天上那两颗最亮的星子。
西门吹雪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是刘慕仙或者苏沁云的身份?”
陆小凤微微一愣,只好叹道:“果然瞒不过你。”
他将书卷往地上一放,道:“我去问了我一个和刘家很熟的朋友,他告诉我刘慕仙小时候落过水,还差点淹死了。”
西门吹雪眸光中敛了些许冷意:“可他并没有死。”
他若是死了,许多事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陆小凤笑道:“是啊,而且他被救上来以后昏迷了很久,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西门吹雪眼中目光一闪。
陆小凤的眸色也随之微微一暗,似乎隐隐有几分幽光起伏。
“落水前的刘慕仙可是个性子沉静的老实孩子,跟生人连话都不会多说几句。可落水之后,他却好像忽然变得活泼好动了起来。”
西门吹雪的眸子微微眯起,道:“他是在哪里落水的?”
陆小凤低下头,面容肃然道:“惠州的沉玉河。”
听到那个词之后,西门吹雪的眼中忽然精光大盛。
“惠州?”
陆小凤无奈道:“没错,沉玉河就在那山洞旁边,河水与山洞里的潭水是相通的。”
他眸光一转,又道:“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什么,重要的是刘慕仙的变化。我看他落水之后便已经被人掉了包,真正的刘慕仙只怕早已经死了。”
江南刘家是富庶之家,若是能做刘家的四公子,便能一辈子吃穿不愁。
或许是有人起了歹心,害死了在河边戏水的四公子,然后将自己那与刘四公子面貌相似的儿子给安插进去,就此瞒天过海。
陆小凤把这番推论说了一下,西门吹雪却淡淡道:“若是为了钱财,何不直接绑架勒索?”
陆小凤一愣,又道:“或许背后那人要的不单单是钱财,而是刘四公子的身份。”
西门吹雪道:“可这身份也并不是十分贵重。”
陆小凤摇了摇头,道:“与寻常人家比起来已经足够贵重了。”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神色坚毅道:“还是不对。”
陆小凤叹道:“无论如何,这假刘慕仙与苏沁云一定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而且他们都收到了幕后那人的指令来接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微微皱眉。
多年筹谋,难道只是为了让刘慕仙成为万梅山庄庄主的夫人?
但这天底下不可能有如此可笑荒谬的计划。
陆小凤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让刘慕仙成为那人的夫人,幕后主使者又能有什么好处?
莫非看着刘慕仙和苏沁云将那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能让他很有成就感?
西门吹雪忽然看向陆小凤,容色清冷道:“你说他落水的河与山洞相通?”
陆小凤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却见西门吹雪忽然双眸微沉,带起丝丝缕缕的暗霾。
他似乎是想起了初见刘慕仙之时,对方听到他说了对剑道的领悟,差点就脱口说出“城主”那两个字,可那个时候,万梅山庄的主人根本未曾见过叶孤城。
他知道得实在有些多了,多得远远地超出了西门吹雪的预期。
所以下一瞬,西门吹雪眼中光芒大盛,道:
“他们或许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陆小凤忽然怔住,然后猛地跳起来,面上的神情像是他被一道惊雷劈过一般。
他指着西门吹雪,几乎是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声音说道:“你说什么?你难道和他们是一样的!?”
话音一落,西门吹雪忽然面色一暗,然后冷冷地瞪着陆小凤。
第28章 身份
陆小凤看了看西门吹雪冷然若雪的面容,身体微微一松,然后舒了口气,道:“不对,怎么想你都不会去干那种事情。”
西门吹雪却好像不想轻易地跳过这个话题,只是冷冷道:“哪种事情?”
他的脸色难看得有些吓人,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并不好。
如果陆小凤不是个笨蛋,就该知道在西门吹雪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说话必须要小心点。
所以陆小凤只是挠了挠头,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什么,我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你说你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到底是怎么意思?”
西门吹雪沉静无语地抬起头,黑发在风中无声无息地飘扬起来,在月光下映射出森冷的光。
他看着皓月当空,微微眯起眼睛,声音疏离道:“字面上的意思。”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解释更多了。
而当他不想说什么的时候,没有人能逼着他。
陆小凤敛眉道:“可你为何忽然这么猜测?”
西门吹雪淡淡道:“因为我发现刘慕仙知道了些本不该知道的秘密。”
陆小凤疑惑道:“而那个秘密只有你们那个地方的人才能知道?”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他的神情淡漠,如烟云流转,不沾染一丝红尘俗世的气息。
陆小凤凝神看了看他,忽然叹了口气,他实在有些想不到为什么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会这样的不同。
或许那个地方不是个地方,而是个组织。
刘慕仙是组织用来掣肘西门吹雪的棋子,苏沁云则是刘慕仙死后组织用来制约西门吹雪的棋子。他们受过特殊的训练,即使没有武功,也能影响人的心志。
陆小凤特意翻查过古籍,就是为了证明西域有些部落的人会修炼一种迷人心智的魔功。而修炼这种魔功的人需要先废去武功,然后只修炼魔功。
而修炼了之后,他们的经脉内息也已与一般武者的不同,不会让人看出有修炼过武功的痕迹。
可为什么这个组织一直都针对着万梅山庄之主呢?
与其说是有仇,倒像是他们在忌惮着些什么。
那这白衣少年又是什么?
他似乎与这两人都不是一路,可他却说自己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莫非……
陆小凤忽然看向西门吹雪,道:“你难道是从那地方逃出来的?”
如果他不是背叛了组织,怎么会不与那两人一路?
如果他不是从那地方逃出来的,他就该认识这两个人。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答案可以解释得通了。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眼中的墨色流转宛如凝固在了一瞬间。
可下一刻,他又眉间安然,语调疏离道:“不,我本无心离开。”
陆小凤诧异道:“等等,你……你难道是被赶出来的?”
西门吹雪立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陆小凤立刻讪笑了一声,摸了摸小胡子,道:“虽然不是被赶出来的,但是你应该也不是自愿离开那个地方的。不过也难怪你不会受他们影响了,原来你和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人。”
叙叙地说完这些,陆小凤又眉头皱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歪了歪头,又盈盈一笑道:“你曾经暗示过西门吹雪和你的关系,我想你一定是与他有很深的渊源,对吗?”
西门吹雪这次却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这世上的人来说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它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
陆小凤笑道:“那今天便先谈到这儿吧,夜深霜重的,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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