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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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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绝代双骄之双月无痕 作者:双月无痕

    第26节

    紫梅听言脸抽动了一下,却仍不肯点头。

    动摇了?连翘见状忙拉长音对小鱼儿唉声叹气道:“少侠,莫怪奴婢们心狠。移花宫秘传的医术虽高,但掌事的却是个只知恪守本分、不会变通的人。所以您虽是少主的亲兄弟,又得了急病,我们这些下人,也只能爱莫能助、见死不救……”

    “妹子,不必再说了。你们有难处,我懂。”小鱼儿无病□□的笑道:“我既是你家少主的兄弟,便不会给他丢脸。就算是出了绣玉谷的谷口便丧命,也定然不会赖在这里求女人相帮。”

    连翘一脸悲痛道:“丧命!少主是不知道您有病在身,他若知您病得如此严重,是一定不会放您……”

    “只留一晚。”紫梅瞪着小鱼儿,咬紧后牙道:“江少侠,请您今夜留宿宫中,晚上我自会派人去查明病因。您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便速速离开。您看这样……可以么?”

    小鱼儿笑道:“明白。今晚我不见他,也不让他知道我还留在这里。对么?”

    “江少侠,果然是聪明人,想必也是言而有信的。”紫梅冷笑道:“常青,今晚你负责寸步不离的服侍江少侠,明早护送他出宫,不得有误。”

    “是。”常青答。

    “姐姐……”连翘刚欲开口,却被紫梅打断道:“连翘,你今晚与我一起在少主的寝宫值夜。”

    “是……”连翘干笑着领命,只得跟在紫梅的身后悻悻离去,却又偷偷回眸扫了小鱼儿一眼,对他含情一笑。

    就这样,紫梅、连翘二人离去,红叶也行礼告退。人已散尽,小鱼儿身旁只余下常青一人。

    “少侠,您下榻的客房,还选当初的那一间,可以么?” 常青柔声问。

    “可以。带路吧。”小鱼儿料想那黑屋中的老妪此刻应仍在装死,便瞥也未瞥那黑屋子一眼,跟着常青走了。

    =====

    花团锦簇,暗香扑鼻,亭台楼阁,清雅幽静。这里果然是仙境一般的移花宫,只走出那黑屋几步,阴森之气便已一扫而空。时隔一年,小鱼儿又行在移花宫的百曲回廊之中,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令小鱼儿略感惊异的是,他自觉对宫中的房屋布局、一草一木竟已了熟于心。我的记性居然这么好?那十年的梦境,究竟……

    “江少侠觉着移花宫变了么?”常青提灯走在前面,见小鱼儿看景出神,微笑问。

    小鱼儿展颜笑道:“景色没变。人却变了许多。你们这些宫女,只一年多未见,似乎都变得更聪明、更有心计、更像女人了。”

    常青的眼波中带着惆怅,却笑道:“少侠果然是明眼人。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宫主虽只走了一年,但这移花宫,已不是昔日的移花宫了。昔日的移花宫,千人一面,每个宫女即使是死都不敢有任何怨言。而如今……宫女们没了管束,自然会滋生出各种想法,各自为政。”

    “哦?姑娘这么感慨?”小鱼儿饶有兴致的问:“月王殿已灭,两殿分庭之争已然过去,难道你担心暖玉殿内部还会各自为政?”

    “月王殿……”常青叹气道:“月王殿的七元老,本就是移花宫七殿的宫女长,是我们这些年轻宫女的上司。若不是少主互换解药的安排,我们根本不敢与她们抗衡。昔日姐妹们必须同仇敌忾才能自保,而如今敌人一朝覆灭……”

    “姐妹便可能成为绊脚石了,对么?”小鱼儿笑道:“粗看便知,紫梅、连翘和你,以姐妹相称,武功和阅历都相差不多。连翘不服气紫梅,要与她明争暗斗,也不稀奇。不过,她们二人对我的态度,怎么如此古怪?”

    “古怪?她们只是各为其主罢了。”常青张望四下无人,便挨近小鱼儿低声道:“紫梅死心塌地忠于少主,而连翘……却更看好少侠你。当年少侠陪少主回宫寻解药之时,连翘便对少侠心驰神往,总对别的姐妹讲,您是江大侠嫁衣神功的传人,机智果敢,有明主之相。今夜若是她能服侍少侠……定会设法说服您留下,并一步步扶您坐上宫主的宝座。”

    扶我做宫主?原来这连翘的想法竟与芙蕖不谋而合。小鱼儿笑道:“对老子心驰神往?我看她是对解药的药引心驰神往吧。她们二人各为其主,那常青,你站在哪一边呢?为何要告诉我这些秘密?”

    “哪一边都不站,只守我奴婢的本分。”常青憨憨笑道:“但这些事情,我若不与您讲明白,您今夜必会溜出房去一探究竟,对么?奴婢武功低微,阻拦不住少侠,便会受罚……”

    “哈哈,不错不错。”小鱼儿不禁被逗得大笑,道:“我原以为连翘更机灵、紫梅更有谋……看来最聪明的女人,往往会装作很笨。”

    “少侠高看奴婢了。奴婢仅仅是个没有野心、只求保命的女流而已。”常青幽幽叹道:“不过……一个女人,若是每月都为毒发身亡而犯愁,自然会变得聪明些。”

    小鱼儿心道:但若是一群武功高强的聪明女人,每月都为这件事发愁,而她们求的解药,却恰恰是我或者我兄弟的血,那……便会是件可怕的事情了。

    常青见小鱼儿不语,微笑问:“少侠,听过我们这些下人的琐事之后。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小鱼儿笑道:“没有野心的聪明女人,在你看来,我如何打算比较好?”

    “少侠果然快人快语。”常青笑道:“常青不敢教少侠如何做,只告诉您两种对您、对少主、对我们都比较有利的选择。一,是听从紫梅姐姐的安排,不见少主,今夜乖乖在房中歇息,明日速速离去。”

    “那二呢?”

    “二,便是与连翘联手,接管移花宫。当然,少主和宫主也可以继续留在宫中。”

    “有趣,说说你的理由。”小鱼儿问。

    常青道:“理由……暂时恕奴婢无可奉告。奴婢只提一句:您的血能做药引,这事情宫中上下皆知。而您人正在移花宫之中,这事情目前只有刚才在黑屋外面的四个人知道。”

    她的意思是……我的行踪若泄露出去,便会被宫女们盯上,很难再脱身?不想留下就快走?小鱼儿笑道:“多谢姑娘提醒。”

    客房已在眼前。常青不再多言,推门进去,点灯、开窗,讲了句“江少侠有何吩咐,只管知会奴婢”,便行礼退至门外。

    常青……是个诚恳的姑娘,但出于职责所在,却还是要寸步不离的在旁监视?小鱼儿望着守在屋外的常青,摇了摇头,又在屋里转了一圈。还是原来那间客房,摆设完全没变,一年前住过几天,梦里……却似乎在这间房中住了好几年。

    “可以开饭了。”小鱼儿不客气的吩咐。没过多久,一顿丰盛的晚餐便被送到屋内。晚饭过后,紫梅派的大夫来了,望闻问切,诊来诊去,依旧找不到江少侠心疼病的病因在哪里,只得给他多抓了些阵痛安神的药,又留了些温补的丹药,草草了事。

    夜已渐深。闷在房中的小鱼儿心中牵挂:黑花,他到底怎么样了?就算张菁说“见面只会惹他生气,加重他的走火入魔”,就算芙蕖叫嚣“冰心少主时日无多”,就算紫梅和常青都劝自己今夜别出房门。但……我趁他深夜熟睡时偷看一眼,不让他瞧见,总该可以吧。想罢小鱼儿决定上床先小睡一会儿,等三更再起身,夜探少主寝宫。

    再熟悉不过的床顶。小鱼儿躺在床上,仰望奢华的床顶,继续思考:答应宫女们留下,会不会是个好主意?与无缺终日生活在移花宫中,再把张菁、小兰和孩子们接来……但这念头只在脑中闪过一瞬,便又被否定了:是非之地,如龙潭虎穴。先别答应这些各怀鬼胎的宫女,看看无缺的情形再说。

    困了……

    ……

    “少侠!少侠快醒醒!”一个宫女的声音伴着足音由远及近。小鱼儿被吵醒,却懒得睁眼。

    “连翘,什么事?”常青的声音问。

    “是少主,少主他……”连翘慌张禀报。

    无缺?小鱼儿惊坐而醒,向屋外看,天已大亮,自知已睡过了头。低头一看,床前跪的人正是连翘。

    “你家少主怎么了?”小鱼儿忙问。

    “少主不见了!宫主也不见了!”

    151 尸骨无存

    小鱼儿问:“不见?怎会突然不见?”

    连翘低头猜道:“不知,少主不辞而别,任何话都没有留下,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许是……您留宿宫中的事情走漏了风声,他不愿见您,一气之下便带着宫主出走了?”

    不辞而别?这事儿黑花确实能做得出来。不过……小鱼儿半信半疑,听连翘继续禀报:“紫梅姐姐不知为何也突然失了踪,许是去寻他们了?少侠……怎么办?如今主事的都已不在,宫中没人肯拿主意。您是少主的兄弟,又足智多谋,能不能……替我们拿个主意?”

    小鱼儿冷笑道:“你们少主走了,我能有什么好主意?索性……我也出宫去找他好了。”

    “出去?”连翘一愣之后立刻答道:“好,少侠若去寻他,奴婢愿随您一同前往。”

    表衷心?赖上了?小鱼儿笑道:“一同?姑娘才干超群,还是留下来做代宫主吧。”

    “代宫主”三个字讲得连翘心花怒放,她嘴上虽说着“少侠折煞奴婢,奴婢哪里敢”,却早已是乐得合不拢嘴,连忙追问:“若是奴婢留下……那您愿带谁出去?我这就去吩咐。少侠,出门在外,服侍的人,总还是要有几个的。”

    这俗不可耐的女人,做了代宫主,还不忘给我这“活药引”派个盯梢的人?目光游移,笑容虚假……小鱼儿瞟了一眼报信儿的连翘,便再懒得看她,转而又望了望静静候在一旁的常青:这陡生的变故令她震惊,但在震惊之余,她也在思量对策,却是久思未果,眼神变得有些茫然……看来她对这件事情真的是一无所知吧。

    “派谁跟都不打紧,出宫的事,我也不着急。”小鱼儿漫不经心的笑道:“老子还想在此地多留两天,查些事情。”

    “再多住上几日……好!好!您要查什么事?需不需要人帮忙?”连翘殷勤的问。

    “昨夜我留宿宫中,这事情只有你们几个知道,对么?”

    “对。”

    小鱼儿盯着连翘道:“那为何会走漏了风声,令少主负气而走?难道……是有人故意给他放出了消息,甚至故意挑拨?”

    “是啊……是谁呢?难道是红叶?”连翘额上已见了汗珠,将目光移向常青。

    脑子不够用,就别在老子面前扯谎。小鱼儿瞧她的丑态,已懒得揭穿,摇了摇头,迈步出了房门。

    房门之外是开满鲜花的庭院。

    小鱼儿漫步在庭院之中,暗暗琢磨:连翘这里一定有鬼,但她到底隐瞒了些什么呢?无缺……真的走了么?他隐隐觉着,无缺似乎并没走,不但没走,而且距离自己还很近,他想先找找看。

    前方,一棵参天槐树之旁,立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正在给树施肥。黑屋子里的老婆婆?小鱼儿认出背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问候:“大娘,没想到您不是在开玩笑,您真的是花匠~”

    老妪似是耳背,并未理小鱼儿,继续用瓢舀她的花肥。

    装作不认识?这怪婆婆胆子真小。小鱼儿笑嘻嘻道:“大娘,昨日的故事您还没讲完,我还想听呢。话说那个男孩子,后来是怎么活着从黑屋子里走出去的?”

    “活着走出去?少侠,您记错了吧。”老妪抬头瞥了一眼小鱼儿,意味深长的笑道:“在老身印象里,进过那黑屋子,如今还活在这世上的男子……只有您一人。”

    只有我?!什么意思?无缺不算么?昨天她明明还说……小鱼儿预感不祥,愣在原地,却仍不解其意。

    老妪冷冷瞥了小鱼儿一眼,不紧不慢的将瓢中之物洒在树根上,兀自对身旁的槐树絮絮道:“槐树啊槐树,你可真有福气,能吃上用少主骨灰作的新鲜肥料,明年开的槐花,一定又白、又香……”

    骨灰?!这里面是无缺的骨灰?!

    ……

    惊醒。

    小鱼儿睁眼一看,床顶,是梦,又松了一口气。

    这些噩梦越来越不着边际,小鱼儿暗骂,却听屋内另有个人也在骂。

    小鱼儿侧头一瞧,屋内有一人正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随手翻着书册,边翻边骂。他的长相……英俊俏皮,脸上有疤……竟是自己?!

    此地依旧是梦境,我又是在做连环怪梦?

    只听另一个小鱼儿嘟囔着骂道:“死鱼!傻鱼!臭鱼!好笨!和这几个宫女磨蹭个什么?若是我,就把不听话的全杀光,只留下老实的……”

    “说谁笨?”小鱼儿见翻书之人根本没察觉自己,冷不丁开口。

    “主人!”翻书之人立时被吓得站起了身,惊转回头,已化作白花的模样,尴尬笑道:“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是心魔?”小鱼儿问。

    “是……”心魔的身份被揭穿,变回小鱼儿的样子,低头承认道。

    “你果然是我。这才是你的原形?真有意思,比易容术还简便。一瞬间就能变模样?”小鱼儿围着自己转着圈的打量,寻找破绽未果,转而笑问:“可你……为什么要扮作白花呢?”

    “扮作他,只是想讨您喜欢而已。”心魔幽幽道: “我曾以为千年醉的毒一辈子都已无法解,才……”神情竟有些落寞。

    他不是白花。十年的长梦……都只是我自己陪着自己、讨自己喜欢而已?小鱼儿多少有些失落,却笑着安慰心魔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我的毒已解,你也无需再伺候我,换个主人吧。白花我自会去找……”

    “您还是要找白花的魂魄,是么?有法子!”心魔眉飞色舞道:“凡间一日,梦里十年。您不在的这一日之中,我又花了十年的时间,想出了法子!”

    “哦?什么法子?” 小鱼儿惊喜。

    心魔微笑道:“别的不用多问。只要您肯灵魂出窍,我便能用法力把您的魂魄送到他那里去。”

    又是什么鬼招数?小鱼儿已开始习惯梦中各种不合常理的法则。能看见白花魂魄……反正是做梦,试一试总没有坏处,于是问:“要怎么做?”

    心魔阴阴的一笑,耐心传授:“请您闭上眼,放松身体,摒除杂念,只想象自己很轻,魂游天际……”

    ……

    海浪声……小鱼儿睁开眼,又已站在船甲板上。

    夜。海。明月。船上谈心的二人。小鱼儿转身回舱,只留白花独自看海。

    又是白花跳海的梦?相同的梦我已做过八百回,每个细节都能倒背如流,心魔说的“找到”,指的就是这个?小鱼儿再次失望,却仍不由自主的凑到白花身旁。

    那背影的肩头不再颤抖,而是低下头去……要跳了!

    “无缺!别跳!”在白花刚欲一跃而下之时,小鱼儿再次喊出了声,虽然他早已不期待对方能听得见。

    听见了。小鱼儿此次话一出口,白花竟猛的转过头来。

    “你看得到我?” 小鱼儿大喜过望。

    “海……兄?” 白花用已哭肿的眼睛吃惊的望着小鱼儿,眼中充满了疑惑。

    那眼神……是白花,而且不是过去的白花。小鱼儿激动道:“什么海兄?我不是你大哥么!咱们在雪山遇难之后,你的魂魄便走丢了……”

    “大……哥?”白花瞧着小鱼儿似是觉着难以置信,愕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我。”小鱼儿笑道。

    “真的是……你?我……”白花话未说完,又已泪如泉涌。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小鱼儿红了眼眶,一把扑过去,想与他抱头痛哭,却又扑了个空。虚无的幻影,依旧触碰不到,是梦,仅仅是梦……只得各自抹泪。

    无论怎样,能找到就好。小鱼儿强颜欢笑道:“有办法的,只要那疯子还未死,咱们便一定能找到法子还魂的。跟我回去,那疯子也很想你……”

    白花默默摇头。

    沉默。小鱼儿望着白花暗想:不跟我回去?你……真的已是鬼了么?白花居然点了点头,已读懂了他的心思,只百感交集的凝望他,露出苦涩的微笑。

    小鱼儿哭问:“骗子!你一定是在骗我!我碰不到你,并不代表你是幻影,也许我才是幻影,对么?这儿不是天堂,也非地府。你的魂魄究竟在哪里?”

    不是天堂,也非地府。白花被这句提醒,立时冷静下来,拭掉眼泪问:“大哥,你是怎么到的这里?无论这儿是哪里,都不该是你该来的地方。”

    “想你,来看看你不行么?”小鱼儿笑道:“我被一个自称是我心魔的家伙送来……”

    “心魔?!被送来?糟……”白花听言大惊失色:“回去,快回去!他可告诉了你回魂的法子?”

    “回去的法子?他倒是没提。”小鱼儿不解:“走?你不想我么?我才刚来,还什么话都没讲,这么快就要赶人走?”

    白花根本没心思说笑,心急道:“你被骗了,心魔是魔,他把你的魂魄送来这里,是要抢……”

    “嗖嗖嗖”一连串暗器发射的声音。

    “谁?!”小鱼儿惊转回头,赫然瞧见另一个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背后,手中拿着一支小筒……穿心透骨针的发射筒!

    落水之声。小鱼儿刚辨清楚发射筒的样子,便听见身后海面传来“扑通”一声。转回身再看,白花的身子已尸体般一头栽落海中,沉了下去。

    明目张胆的杀人?小鱼儿已惊得忘言。

    凶手却根本不惊,旁若无人的踱到船边,俯望海面,露出阴邪的胜利微笑,自言自语道:“啧啧,刚从船客身上摸到的穿心透骨针,果然名不虚传。”

    “你为何要杀他?!”小鱼儿目睹这一惨剧早已暴跳如雷,一拳朝自己打去,却仍打不到人。

    “他指名要杀我,我为何不能先杀他?”当年的小鱼儿居然玩世不恭的笑答。

    “你也能看得见我?”小鱼儿惊问,却见凶手朝海面努嘴笑道:“你还有闲心站着问问题?再迟,怕连尸首都捞不到了~”

    小鱼儿低头一看,白色衣角已沉得没了踪影,顿时心急如焚,竟瞬间忘了自己根本碰不到白花,一跃入水。

    这是什么海?怎么扑腾都浮不起来?怎么这么黑?睁眼也完全看不到东西。不妙!小鱼儿入海之后才知自己上当,却已经迟了。一箭双雕之计,船上的人将白花射落水中,再引我下海去救,想同时杀死我们两个?

    喘不上气……这真的是梦么?这么难受,怎么还是醒不了?

    “你被骗了,他是魔。”白花的忠告果然没错。心魔……他到底要抢什么?白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杀人灭口?莫非船上的人和心魔是同伙?

    越沉越深……意识……越来越模糊,小鱼儿带着解不开的谜题,渐渐没了知觉。

    152 冒名顶替

    ===

    小鱼儿正被梦魇缠身无法自拔。与此同时,移花宫的另一头,花无缺却睡得很安稳。

    离邀月寝宫不远的地方,有一间偏殿。走进殿门,厅堂轩亮,陈设以白色为主,装潢简洁大方,却不乏贵气。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屋子的外间凉爽舒适,熏着淡淡的冷香,可一走进内室,却热如蒸笼。

    难怪会这么热,室内门窗紧闭,却摆了五六只炭盆。炭盆围绕的中心,有一张大床。轻纱幔帐,帐中的床上睡着一位相貌英俊却面容憔悴的公子。花无缺。

    花无缺卧于床上,被棉被裹紧,嘴唇干涩,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了额上。他的中衣已被汗透,人却仍是脸色煞白,唇色泛青,似是内寒发作的样子。他合着双眼,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适,却又呼吸平缓、浑身放松,似是睡得很沉,任何人的呼唤、任何的痛苦,燥热、寒气、口渴……此刻都已无法再打搅他的安眠。

    他的床边守着一位神色焦虑的宫女。那宫女顾不得自己也已被闷得大汗淋漓,只忙于替这昏睡不醒的人细细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汗水。紫梅。

    “髓内的寒气还没逼出来么?”连翘走进内室,看了眼少主的脸色,没报什么希望的问。

    紫梅号了号脉,沉默不语。

    “这个法子也不行?已经一个时辰了,先把炭盆取走吧。不然好人也会被蒸干的。”连翘敦促,紫梅点头,二人遂将炭盆逐一挪出屋外。

    “睡熟了么?要不要叫醒他,喂几口水喝?”连翘候在紫梅身侧轻声问,欲言又止。

    “药劲儿还没过,一时半刻是不会醒的。等醒了再喝吧。你先去外面等一会儿。”紫梅会意,却并不着急,只小心服侍昏迷的少主换了件干衣裳,替他盖好棉被,捋顺发丝,才放下幔帐退出了内间。

    两宫女回外间落座。紫梅终于空下手来,用丝帕拭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连翘按捺不住的问:“怎么样?我说的事情,姐姐考虑得怎么样了?把江少侠长留在宫中,可不可行?”

    紫梅板起脸冷冷道:“留?少主的命令,你没听见么?”

    连翘笑道:“命令?你不说,我不说。把他们的住处安排得远些,他又怎会知道?”

    紫梅道:“会知道的。别忘了,他们是心意相通的孪生兄弟。今日若不是少主感觉到小鱼儿就被藏在宫里,也不会命咱们去找。”

    连翘嗤道:“他知道了,又如何?顶多发发脾气,多砸坏几样东西,或是发起疯来,多杀几个人,如果他还有力气的话。”

    “大胆!”紫梅怒道:“下人怎可如此说自己的主子?!”

    连翘嘟嘴道:“我说得有错么?今日他遭月王殿围攻之时又失了心性,不分敌我的连杀五十来人,直到吐血昏厥才算罢了,根本就是个疯子!暖玉还在之时,他起码还有一半时间是清醒的,身子也还算硬朗。如今少主的混元真气尽失,寒毒入髓,只要受些刺激,随时都有可能发狂走火。这疯病只要再犯上两次,寒毒攻心,就是大罗金仙也保不他的命!”

    一个耳光。紫梅暴怒而起,抬手掌掴连翘,狠狠骂道:“放肆!仅凭这一句,我就可以问你的死罪!”语中已透出杀气。

    “是,是连翘一时冲动,说得有些过分了。请姐姐见谅。”连翘眼中只闪过一瞬的怨毒,便捂着脸,又装哭讨饶道:“可姐姐……连翘口不择言,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啊。恕个罪说,少主若没有今日这一战,还望不尽寿数,但你瞧他现在的样子……谁说得准他还能活几天?姐姐心似明镜,却要坐以待毙,让所有人都为他陪葬?”

    她说的是事实。紫梅听言又瘫坐回椅子上,怒气泄去,愁眉紧锁,似是很累。

    “姐姐,你还犹豫什么?”连翘又凑到紫梅身旁,劝道:“咱们苦寻一年多都寻不到的小鱼儿,今天就凭空出现在宫里。他既健康又机智,不会走火入魔发疯杀人,也不需要担心他因邀月的死而毒发身亡。这样的主子,姐姐还有哪点不满意?”

    “你说的我都懂。可少主……”紫梅黯然道:“少主终究是少主,岂能说变就变?无论是暖玉还是冰心,在我眼里,少主永远只有一个。听主子的吩咐,让主子顺心,是咱们做奴婢的本分。”

    连翘眼珠一转,又笑着劝道:“顺心?姐姐怎知少主见到小鱼儿会不顺心?他肯为救小鱼儿只身去赴芙蕖的约,就代表他很重视小鱼儿。”

    “正是因为如此,少主才更不愿意见他。”紫梅叹道:“男人的骄傲,你是不会懂的。冰心少主虽然什么都不讲,但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他怕。他怕小鱼儿瞧见自己如今垂死的憔悴样子,希望自己在他的心里永远是强大而高不可攀的敌人,也许……这便是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而这不知进退的小鱼儿!一看就满脑子的坏主意,他若赖着不走,非见少主不可,咱们又能防得住他几日?”

    连翘冷笑道:“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姐姐如此坚持,居然只是为了这种小事!”

    紫梅怒道:“少主的心愿,怎么会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确保小鱼儿在咱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才是大事。”连翘笑道:“江小鱼,来无影去无踪,能令宫主和少主凭空消失一年,任咱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你这次若是把他丢了……”

    紫梅拍案道:“若是丢了,我自会负责去寻!”

    连翘怒:“紫梅,我尊你一声姐姐,又苦口婆心的劝你,别冥顽不灵!少主病入膏肓的事,你隐瞒真相,不让我和常青告诉大家,万事都自己亲力亲为,小鱼儿就在宫里的事,你又按了下来。你根本就是对少主存有非分之想,因私废公,不顾大家的死活!这些事我若是传扬了出去,看姐妹们究竟是会站在你的一边,还是我的一边!”

    “你!”紫梅刚欲回嘴,却听门外“铛铛”叩门之声。

    “是谁!”紫梅问。

    无人应声,叩门声继续。

    紫梅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疤脸的俊俏男人,小鱼儿?但他神情高贵,笑容柔美,这神态,又像是暖玉少主。

    ……

    门外的人一定不是小鱼儿,因为小鱼儿还被陷在噩梦之中。

    小鱼儿在梦中溺水,越沉越深,意识模糊,却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问:“谁?是谁……”声音微弱,如同蚊鸣。无缺?听上去像没睡醒、气还很虚?

    “杂……碎么……”无缺的声音气喘着问。

    是黑花?我不是在海里么?小鱼儿纳闷:黑花怎会与我谈话?梦境换了?他很想看看梦中的黑花是何模样,却觉自己困得要死,眼前一片漆黑,转念一想:我今日的梦如此诡异痛苦,想必是黑花这家伙又在发病,噩梦不看也罢,继续睡一会儿……

    “你……你醒了?”另一个声音稍显慌乱的问。小鱼儿被吓得一激灵,因为这嗓音……竟是他自己的。

    “梦……么……”黑花恍恍惚惚的问。

    “不是梦,我来看你。”小鱼儿的声音温柔道。

    黑花听言似是清醒了些,微怒道:“真的是你?我不是传令要你滚么?她们……她们怎么把你放进来的!滚……马上滚……我不想见你……”调门渐渐抬高。

    “怕死鬼,急什么?我并不是小鱼儿。”小鱼儿的声音柔声道。

    黑花放松了戒备,不解道:“你不是小鱼儿?那你……是谁?你叫我怕死鬼……难道……你是窝囊废?”语气竟带着些惊喜。

    小鱼儿的声音爱怜般的哄道:“正是,我上了那杂碎的身,来找你。”

    比平时更怪异的梦,这个我究竟是谁?难道是心魔?他找黑花做什么?还装作白花哄骗他?小鱼儿虽仍睁不开眼,却已醒了三分,昏昏沉沉的听起梦中二人的对话来:

    “你还愿意专程来找我……”黑花似是有些高兴,却忽的急切道:“你来……一定来骂我的,对么?我又杀了许多人,连你最心有亏欠的芙蕖……”

    小鱼儿的声音温柔道:“我都知道了。不怨你。你被十二星相伤的地方还没好,便催动冰心诀疗伤去救小鱼儿,却被月王殿的七大元老围攻。你为求自保厮杀,才失控发了狂,对么?如今你的脑髓已被阴寒真气侵袭,心疾也复发了,一定很难受吧……冷么?”

    黑花半撒娇的怨道:“冷……难受得想杀人……心好疼……疼得直想把它挖出来……你若是还有力气附身……就快回到我的身体里来吧……”

    心魔推脱道:“不行,阴阳有别,我已死,回不去肉身了,但……我不能回来,你却可以走啊~此次我来,正是来帮你解脱的。”

    “解……脱?”黑花似是有点不解。

    心魔温柔的笑道:“对,离开肉身,一起去投胎。这是我平生最钟爱的九霄极乐丸。来,吃一颗,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沉默。黑花似是有些无所适从,心魔听他不出声,激将道:“你不是口口声声的对小鱼儿讲,想和我一起幸福的投胎么?怎么?舍不得死了?果然是个怕死鬼。”

    “死?呵呵,怎么可能怕。投胎……我早已迫不及待了。”黑花痴笑,却仍存疑:“只是窝囊废……你怎么突然肯来找我,带我去投胎了呢?你不再怕那些宫女给咱们陪葬了么?”

    心魔解释道:“不用担心。咱们死了,还有小鱼儿啊。他是咱们的孪生兄弟,他的血,也是能做药引的。”

    “他也能……原来如此。”黑花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又问:“那……月儿呢?我死之后,宫女们会不会欺负她?”

    心魔笑道:“如今小鱼儿已答应做移花宫的宫主,等他做了宫主之后,自会好好待师父的。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他,咱们应是没什么放不下的了才对。所以我就想着,与其要你在这里苦挨着等死,不如送你个美梦,来与我团聚。”

    “说得不错……还是你想得周全……”黑花似是对此安排很满意,感激道:“做个美梦……你待我真好……”

    心魔妩媚的诱惑道:“你答应了?那便把这仙丹一口吞下去吧。来,这是药,这是水。……瞧我,真糊涂,手已经抬不起来了么?别动了,我来喂你,你只把嘴张开就好……”

    心魔为什么要哄他服毒?黑花,别吃!那畜生根本就不是白花,也不是我!睡梦中的小鱼儿费尽力气想开口,却说不出半个字。

    “窝囊废……死之前……我还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黑花似突然想起了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黑花怯怯的问:“我还想再看一眼月儿……”

    “月儿?我刚来的时候已瞧过,师父她很好。”心魔劝黑花打消这个念头。

    “我……还有几句话,想亲口对她讲。”黑花的语气中竟透出些羞涩。

    心魔的口气却变得微微生硬:“夜深露重,你身子不方便,还是别去了。”

    “确实……现在没力气走……她们灌的麻药也还没散……”黑花苦笑:“你……能受累抱我去月儿那里么……她此刻就睡在主殿之中。”

    心魔不语,似是在生闷气。

    “生气了?还是很恨月儿?”黑花问。

    “很恨。你既知道我恨她,那还求我帮忙?”心魔冷冷附和。

    黑花哽咽道:“月儿待你不好,你恨她,是应该的。但……她是我此生唯一挚爱的女人……死到临头,我突然很想看看她,在她怀里咽气……你能帮我么?这辈子我就开口求你这一次……”

    心魔不耐烦的哄道:“好,先把这药吞下去。吞下去之后,我就抱你去邀月那里。”

    黑花终于觉出话中的古怪,心碎道:“我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你……你却耍我?为何要先吞?到那里再吞不行么?你根本没打算兑现承诺,只想让我快些死,对么?”

    沉默。

    黑花厉声问:“你不是窝囊废!我纵有万般不是,他也不会对我如此狠心……”

    心魔听自己已被人识破,阴笑道:“窝囊废?我当然不是,你忘了么?他的魂魄已被扯成五片,自身难保,怎么还可能来找你投胎呢?”

    黑花心痛的道:“扯碎……他真的被扯碎、吃掉了?那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们那么多事情?”

    心魔道:“我是谁?我是魔,和你一样。花无缺可以有心魔,小鱼儿为什么不可以有呢?小鱼儿很恨你,生出了心魔,便是我。”

    黑花哽咽道:“杂碎……生出了心魔?他那么恨我么?他……”

    心魔嘲笑道:“小鱼儿他不应该恨你么?你不顾手足之情重伤他,差点要了他的命。白花是他最珍视的兄弟,却被你害得魂飞魄散。五鬼扯碎白花魂魄的时候,我也在看。他们的行径被上司撞见,上司震怒,他们只得四散逃命。白花魂魄的碎片散落黄泉,我运气好,恰好捡到了一片,便吃掉了~”

    “吃掉了……”黑花抽泣。心魔冷笑道:“现在哭还有什么用?你素日里处处刁难他,在他没了之后才知后悔么?若知后悔,就快以死谢罪!”

    黑花苦笑道:“我明白了……不过既然你也是魔,又没有身体,那何不夺舍上我的身?我愿把身体让给你……”

    “不,这个肉身必须死。”心魔一字字道:“我之所以一定要杀你,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个肉身与我主人是存在感应的骨肉至亲,若这个肉身经常发病、又治不好的话,主人也会跟着遭殃。不过我知道,只要这肉身一死,血脉一断,主人便再也不会觉着胸闷难受,也不会再作噩梦了……”

    黑花黯然道:“原来如此,你还真疼他。好……我成全你。但月儿,我是一定要再见上一面的!”

    “这可由不得你!”心魔低声吼道,话中杀意已现。

    撕扯的声音。

    “来人,快来人……呜!呜……” 黑花刚想呼救,嘴却已被人捂住。

    153 除魔卫道

    “人?连翘已杀了紫梅,投靠了我,你还要喊谁?”心魔冷笑道:“别抱幻想了,你的麻药还没有解,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好言劝你服毒,你却不识抬举,非要节外生枝?吞下去,快吞!你不想死得漂亮些么?!”

    瓶罐摔碎的声音。

    心魔怒道:“不吞是么?那便休怪我来硬的了!”

    动手了?睡梦中的小鱼儿听到这席谈话,头脑已完全清醒,他渐渐能感到自己一手捂着什么,一手在用力掐着什么,而另一双冰冷的手正捏住自己的腕子,奋力的想要掰开……

    “呜……呜……”黑花的声音像是从棉被中发出的。

    心魔阴笑道:“难受么?别怨我。只怨你自己运气不好。若是你刚才不醒,直接在睡梦中被我灌进□□毒发而亡,就完美了。这样你不用挣扎,死相漂亮,我也能轻易的把你的尸体伪装成服毒自尽的样子……”

    心魔要抢的是我的身体?他蓄谋已久,为的就是要瞒着我杀黑花?小鱼儿感到自己的手越掐越紧,对方的手也越捏越紧,脚开始乱踹,自己索性把整个身子都压了下去,以制住身下痛苦扭动的身体。

    心魔骂道:“被灌了麻药还这么大力气!老实一点!你这贱人,我肯让你死得舒服些,就是不愿在尸体上留下印记,惹主人疑心,你如此顽抗,死后便会在脖子上留下指印了!怎么办呢?有了!毁尸灭迹,让连翘说你耍性子不辞而别……”

    小鱼儿觉着那捏住腕子的手又开始发力,已将指甲嵌入自己的皮肉,身下的扭动已快将自己挣开,而自己竟用膝盖狠狠磕了他小腹两下。被子中立刻传来两声痛苦的“呜呜”之声,那手顿时没了掰开的力气,身体动得也慢了下来。而自己的手……却没有任何的放松!

    “呜?什么?我听不到。你是想问‘肯给我两脚,为什么不索性一掌将我打死了事?’”心魔疯狂的笑道:“被扼死,死得慢一些,不好么?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心狠?这就叫做其人之道,也不想想,当初你在桃源之中,是怎样扼住我主人的脖子的!可惜了,我怎么早没想出毁尸灭迹这个好法子,不然就不用顾虑你的死相,可以多玩些花样了。不过……你“呜”的声音还真好听。这样吧,我不再掐你的脖子,只用被子把你慢慢闷死,我多说几句话给你听,你多“呜”几声给我听,好不好?”

    被子里的“呜”声立时停止了。心魔笑道:“我喜欢听,你就偏不‘呜’么?脾气果然很倔。看你能憋到几时。”

    小鱼儿觉着自己扼住脖子的手也转为捂,轻轻一拨,那捏在腕子上的手便滑落了下去,再也感受不到它的任何力度,而另一只冰冷的手还在微微用力,却也开始慢慢向下滑落。

    心魔的话唠依旧在继续:“这手好凉,跟死人一样,冰心诀是么?据说你越生气,寒气就会越乱,反而会反噬五脏,甚至把自己冻死?真想见识一下。什么?你说我和主人都是一样的啰嗦?多谢夸奖,魔像主人是应该的。我可不像你,六界第一傻,魔由心生,害死自己的心,和自杀有什么区别?笑掉人的大牙。什么?我真该下地狱?你杀人无数,才该下地狱吧,我替天行道,应该上天堂才对。对了,该下地狱的还有邀月,你不是一心想去见她么?等你死后,我就去杀了那个累赘的傻女人,让她去陪你。不不不,我刚想到了个更妙的主意,把你们都烧掉,骨灰各自做成肥料,却一个撒在院子里、一个撒在后山,让你们永远都见不到面……哈哈哈哈!生气么?”

    小鱼儿感到身下的身体似微微挣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冰冷的手轻轻攥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之后,也终于完全垂落下去。

    心急如焚,睁眼,快睁眼!动!快动!不然黑花就……对了,心魔刚教的灵魂出窍之法!小鱼儿念动心诀,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卧室。一张幔帐垂下的床。床上跪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身形像是自己。他一面拿被子在用力压着什么,口中却还在用恶毒的语言奚落着谁。心魔?

    小鱼儿蹑脚走近这张床,顺着心魔的肩头俯望下去,他身下压着的竟是个人。此人仰面躺着,仅有的一件中衣已被撕扯得凌乱不堪。他的头被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脸,脖子上有几块深红的掐痕,双手似挣扎过后无力的垂落,手的肤色白得吓人,有如冻僵。他全身一动不动,胸部也无起伏。身形……黑花?!

    情景与刚才听到的对话完全吻合?小鱼儿的心立时提到了嗓子跟。

    只见心魔松开蒙被子的双手,擦了擦汗,不错眼珠的注视着脸被遮住的黑花。

    “你是真死了……还是装的?”心魔笑问。

    一动不动。

    “若是真死,就让我来看看你的死相。看看你引以为傲的脸蛋,被人活活扼死、气死之后,会是怎样一副尊容。眼睛……会睁着么?还是会内伤吐血?会被气的泪流满面么?被子会不会湿?”心魔虽如此说,却仍忌惮黑花会突然醒转偷袭,不敢贸然掀开被子验尸,只用言语挑衅。

    一动不动。

    “魂魄还不出来,真沉得住气。你刚提议的‘给你一掌’,我现在决定采纳了。”心魔犹豫了犹豫,竟运足功力,翻腕摆掌,直劈黑花的胸口,要给他最后一击以保万无一失。

    “畜生!你在做什么?”小鱼儿尖声咆哮道。

    “主人?”凶手万万没料到主人会在身后,被吓得立时缩了手,惊转回头。

    怒目而视。小鱼儿瞪着心魔的目光,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而心魔被抓住现行,已是脸色煞白,张口结舌。

    “禽兽!我宰了你!”小鱼儿抽出怀中短剑,怒吼着直刺心魔的心口。

    又一把短剑。又一把短剑被从枕下抽出,闪着青光,猛的刺向心魔。心魔早已被身后的小鱼儿骇住,根本未来得及作任何反应,便被一前一后两把短剑同时刺中。

    “呵,报应,去死吧!”伴随着小鱼儿的一声咒骂,心魔顿时化作一团黑气,遁出窗口。

    剧痛。小鱼儿只觉一个冰冷的东西扎进了自己的后背,令人剧痛难忍。我在睡梦中被人刺了一剑?还是心魔已死,剧痛使我又还了魂?

    看见了,还是那间屋子。剧痛使小鱼儿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跪在床上,面朝床外,眼前空无一人。

    背上疼痛难忍,景物摇晃,眼前变黑。小鱼儿中剑倒下,微笑着闭上眼睛,因为他确定了一件事情,一件好事:黑花没死。就算之前所有的场景都是梦,就算自己杀心魔的事情也是梦,只有此刻这真实的剧痛能向他证明,现在是真实。此剑若是黑花刺出的,那他,便没有死。

    ……

    甲板。夜色。

    小鱼儿再次站上甲板之时,发觉自己完好无恙,身上根本没有剑伤。

    哪里都不疼,我已经死了?还是昏迷得很深?小鱼儿正要分析自己的处境,却听见自己怨恨的□□之声:“好疼!主人……他居然……!”心魔?

    小鱼儿转头一看。船舷上有两个人。一人周身布满黑气,胸前插着一把短剑,神情痛苦,奄奄一息,模样是小鱼儿,另一人坐在地上,让那中剑之人靠在自己身上,满眼心痛的看着他,竟是白花?船上的白花不是被暗器射中了么?这一个又是谁?

    只听白花怨道:“你要杀那疯子可以,出手干脆些便是了,为何还要把他慢慢折磨死?难怪大哥撞见之后会生气。”

    心魔颤声道:“恨!我恨!我恨那疯子!那疯子……到底有哪里好?!十年……我全心全意侍奉主人十年,挖空心思讨他喜欢,消掉他关于那疯子的梦,但主人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他?醒来之后,也一点儿都不想我,只想去看他?为了他,竟然要杀我?不服气!我死也不服气!”

    白花叹道:“嫉妒心太强,你终究还是学不像我的,难怪大哥他不要你……”

    心魔泪流满面的哭道:“是这样吗……我错了……主人……他还会回心转意么?”

    白花闭目不语。心魔痛苦的闭上双眼,周身的黑气渐渐散去。

    “他死了么?”小鱼儿走近,望着心魔的尸体出声问。

    “死了。”白花幽幽道。

    伴随着宝剑的落地之声。心魔消散殆尽,却留下一点萤虫之光。这光点飘忽着被吸入白花的体内。

    小鱼儿问:“那是什么?”

    白花幽幽道:“那是他的心,佛说,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他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不要他,他便死了。”

    小鱼儿瞧着白花笑道:“他对我好的心……是你给他的,对么?”

    沉默。白花凝望小鱼儿沉默了许久,用双眼仔细捕捉着小鱼儿脸上每一个细节,眼神时而欣喜时而忧郁。

    “还要瞧多久?大哥我这么帅么?才一天没瞧见,便想我想得发疯?”小鱼儿见白花瞅着自己直出神,忍不住调笑道。

    “怎么会是一天呢?”白花只小声嘟囔了这一句,便别过头去不吭声了。

    不是一天,难道是三秋不成?小鱼儿想瞧白花的神情却瞧不见,只瞧见一只很红的耳朵。

    良久,白花才望着海面幽幽道:“……这心魔,我瞧着他很好、很乖巧。若不是此次做得太过分,其实,你可以留着他……”

    小鱼儿怒道:“留他?他要杀你,我为何要留他?”

    “对自己的心魔不要这么残忍。”白花抚着碧血照丹青,叹气道:“这心魔生于你的心底,本无恶念,只是很寂寞。在你中毒之前,他从来都没见过人,陪他的只有你我记忆中的幻影。你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人,他非常喜欢你,便化作我的形状讨你喜欢,希望一辈子陪你活在梦境中。可你被红叶救醒之后,他又变得非常孤独。你只醒了一天,他却空等了十年,于是嫉恨黑花之心越来越强……”

    “强到骗取主人的身体,瞒着他杀人的程度?!”小鱼儿打断道。

    白花叹气道:“魔的手腕,果然是狠了一些。如果是我……”

    小鱼儿道:“如果是你,你得到我的身体,会怎么做?”

    “那个黑的,他死前有什么心愿,都尽量满足他。”白花不假思索的道:“我会把他抱去邀月那里,再给他服毒。”

    154 真假难辨

    “你!你也要杀他?还记恨他?”小鱼儿怒道。

    “恨……我杀他并不是因为恨。”白花幽幽道:“他很可怜。之前你说他可怜,我不信。可自从我临终前见过他的样子之后……终于信了。”

    小鱼儿笑道:“哦?他什么样子?”

    白花满眼同情的道:“你能与自己的心魔见面,快乐的相处十年,是很幸福的事情。而我,只在死的那一刻才第一次见到他。在我想象中,他应该是个穷凶极恶的狂徒,眼神狠厉,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但在我亲眼见到他时……却感到非常痛心。他又变回了孩童的模样,缩在黑屋子的一个小角落里,哆哆嗦嗦的抱着一把剑,就像一个已经被吓破胆的疯子,时不时惊恐的扫视周围,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传召,或因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被毒打一顿。他戴着脚铐,满身是伤,活像一个奴隶,却对着墙壁不断的傻笑,骗自己说自己根本不是奴隶,而是少主,服侍月儿是他心甘情愿的,总有一天,月儿是会爱他的。黑屋子明明没有上锁,他随时都可以出去,但那孩子却似根本没察觉到,也想不到要出去。他一看见我走过来,便很慌张的站起身,抓住我的手,结结巴巴的说自己很后悔,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想冻死小鱼儿,让我相信他……”

    “然后呢?”

    “然后……”白花叹道:“然后我做了一件令自己很后悔的事情。我除了求他带你回家之外,还求他扮作我活下去。”

    小鱼儿不解道:“后悔?你把自己的一切都让给了他,为何要后悔?”

    “强人所难。”白花摇头答:“我看他那时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希望,很是可怜,便希望他能顶替我。想着,他有了自己的兄弟和妻小,或许就能变得幸福?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自己都还照顾不好自己,我又怎能苛求他照顾别人呢?再加上内功反噬内脏的原因,也许活着……对于他而言,确实已比死还痛苦,我又何苦用承诺绑住他,不让他死,要他痛苦?还害你被他连累,遭受病痛噩梦的折磨。大哥,如果你真疼他,就在还魂之后,把我的话告诉他……”

    “你不是白花。”小鱼儿一字字道。

    白花心痛道:“我视你为知己,每言都发自肺腑。大哥,你居然怀疑我?”

    小鱼儿冷冷道:“你求我开口传话,就等于是要我逼死他,对么?白花是不会让我做逼死自己兄弟的事情的!你也是魔?”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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