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节
反·绝代双骄之双月无痕 作者:双月无痕
第24节
“别停下,听我讲完。回到家之前,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回头……”黑花搂紧了小鱼儿的脖子,哀求道:“你若当我是兄弟,就依了我这次……”
小鱼儿颤声道:“好……”不再回头。
黑花有些安心,轻声问:“知道魔最怕的……是什么么?”
“什么?”
“就是情,人的情感,感受到被人喜欢,或喜欢别人。只要沾上,功力就会被化掉。曾经有一位瘦巴巴的大小姐,告诉那剑魔,‘我只喜欢你’。那剑魔听过之后,便险些立时毙命了。它很害怕,想把那大小姐杀掉,但最终也未能下手,只好强行把那大小姐的事情全部都忘掉,连想都不敢再想。而这一次……”黑花轻声道:“那男孩暴毙、魂飞魄散,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了剑魔。剑魔突然变得很孤独,它恢复了所有记忆,幡然悔悟:原来,那男孩才是它在千年之内、六界之中交到的唯一朋友。
剑魔很伤心,可伤心只会让它的法力消失得更快。不可以伤心,剑魔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它要完成朋友的遗愿,于是它用尽自己所有的法力,化作人形,带他朋友的兄长回了家。”
“回了家……那不是很好么?”小鱼儿哽咽问。
黑花断断续续的讲:“好?一点也不好……那兄长是那男孩的孪生兄弟,虽然是个无赖,但许多地方……都很像他。那无赖别的不会,嘴却很甜……经常说得剑魔都有些动心……不行……动心,只会让心碎得越快……他一定是想害死我……于是剑魔又想把那兄长杀掉,可……不能杀……
所以……为了保命,剑魔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快逃……逃到看不见那无赖的地方……永远不再见他……太可怕了……若是再见他一次,自己一定会烟消云散。可……迟了,剑魔已经没力气了……他走到那男孩的尸体旁……便再挪不动半步……好吧……最起码可以和他死在一起……但不知为何,那该死的无赖还要找来……最该死的是,他还对剑魔讲:你很顺眼。”
“对不起……”小鱼儿的眼泪已夺眶而出。
“好开心……”黑花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第一次有点明白……那个窝囊废为什……”
胸口一阵绞痛,疼得小鱼儿又停了脚步。他不敢回头,只得轻声问:“很有意思的故事,怎么突然不讲了?”
无声无息,没有回应。
“……又困了么?”
黑花的手,垂了下来。小鱼儿感到,背上之人的头也无力的垂到了自己肩上,不仅是头,他的整个身子,都松垮了下来。
“困了就多睡一会儿,到家我再叫你……”这话究竟是讲给谁听的,小鱼儿自己已搞不清楚。
不对,怎么变轻了?小鱼儿觉着压在背上的份量居然在迅速的减轻。
别回头!黑花的忠告似仍在耳边,可此时此刻,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小鱼儿把无缺放下来,回头看他了。
小男孩。小鱼儿看到自己背上背的竟是一个小男孩。这孩子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穿着一身浸着血渍的白衣裳,皮肤细嫩,却是遍体鳞伤,全身尽是淤青。他脸色发青,手捂着胸口,双目紧闭。很明显,心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掌。还有救么?这孩子的身体还是暖的,探探鼻息……已是气息全无。
是……无缺么?小鱼儿仔细辨认这孩子的长相,稚气未脱,那眉目与自己年少时竟有几分相似……和当年梦中那粉雕玉砌、清秀可人的少年一模一样。
“无缺!”小鱼儿紧紧搂住这孩子的尸身,已是泣不成声。
“杂……碎……”怀中的孩子被人搂紧,居然呕出了口瘀血,轻轻呻吟了一声。
黑花?这是他的原形?难道那故事是真的?他真是魔?还有救?小鱼儿心中狂喜,忙瞧这怀中的孩子,只见他微微张开眼睛,嗔道:“叫你别回头……为什么不听话?别看我……快滚……快……”
小鱼儿破涕为笑道:“你的原形既已被我瞧见,我便不可能再滚了。”
孩子咬紧嘴唇,痛道:“不知死活!你再不滚,我……我便把持不住了……”
“把持?”小鱼儿不解,却见孩子又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绞痛击垮,几欲气绝。待他再张开眼,瞳仁已散成漆黑一片。
“疼……好疼……大哥……救我……”这孩子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奶声奶气的哭道。
“救,我救,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小鱼儿忙问。
“你的心……”孩子疼得满头是汗,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渴望,颤巍巍的伸手去摸小鱼儿的心口:“疼……我的心……被月儿打碎了……你的心,能不能给我……”
好!可小鱼儿的“好”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却又听到那孩子苦笑叹息道:“我……我怎么又糊涂了……来……来不及了……剑……剑没在……”说罢牙关锁住,再吐不出半个字。
剑?那把剑!他太虚弱了,不用剑刺,便吸不到怨恨么?小鱼儿猛然想起那把遗失在雪地中的剑,刚欲抱起他回去寻,却觉怀中的孩子突然大口吸气,浑身抽紧了两下,却又骤然放松下来,软得像一团棉花……
迟了么?小鱼儿战战兢兢的低头去看,只见孩子皱紧的眉头松开,揪着小鱼儿胸口的小手滑落,头无力的歪入小鱼儿的怀中,彻底没了生气。
消失了。那浸着泪的双目未能再张开,瘦小身形却迅速变得透明,如空气般消失在小鱼儿的怀中,连飞灰或青烟……都未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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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小鱼儿心碎的大喊,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冷汗直流,眼眶湿润。他望望窗外,刚刚二更。
全部都是梦?我的梦?黑花的梦?还是那把剑的梦……小鱼儿细细琢磨:这梦是什么意思?我们被困雪山的地方,这几天确实是没再回去看一眼的,莫非……那里还会留有什么蛛丝马迹?
看看就知道了。小鱼儿急于求证,不等天明,便又穿好衣衫,拿起火把,冲进山去。
熟悉的山路,熟悉的断崖,小鱼儿根据自己的回忆,又回到了梦境中的地点。是有个雪洞,难道……
小鱼儿又开始刨雪,心情却比方才惴惴了许多:里面,不会真有个人吧,不会有人,一定没有……
一把剑。小鱼儿挖到一把短剑——碧血照丹青。积雪之中,青光乍现,剑气森森,此时在小鱼儿看来,却是很迷人。
“魔剑,主人把你遗失在这里,你寂寞了,才讲故事托梦要我把你取走,对么?”小鱼儿问宝剑。
宝剑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只用剑光晃了晃小鱼儿的眼睛。
小鱼儿放宽了心,对剑会心一笑,拽住剑身,将其从雪中抽出,这无意中的一发力,竟带出一只握着剑柄的人手来!
雪堆中露出一只人手和一截白色的衣袖,成年男子的手,手指纤细,却已被冻得硬如白冰。由此推断,里面的尸首……已死了许久。还埋雪里的人是何面目,这手的主人是谁,小鱼儿非常不想知道,却已无法自制的猜到:白花。
是啊。我亲眼看到他为我送气而亡,被冻死在我的身旁。然后我答应他,要睡在他旁边,一直陪着他、同生共死的……怎么我把这件事完全给忘了呢?
小鱼儿只瞥了一眼那手,便像是被刺得万剑穿心,痛得再不敢看,更不敢把那尸体挖出来。
泪如泉涌。小鱼儿的目光躲开那手,只举起剑,痴痴问:“疯子,他骗得咱们好苦。他死了,被雪埋在了这里,却消掉了咱们的记忆,求你带我回家,想让你彻底代替他,对么?”
宝剑:“……”
小鱼儿望着剑锋中映出的自己,挑衅般的道:“你被我迷住,害得修行尽毁,现了原形,所以很想要我的心,再恢复道行,才托梦索命的,对么?何必费那么多口舌?直说便是。”
宝剑:“……”
风声呼啸。小鱼儿含泪瞥了一眼那冻僵的人手,邪气的一笑道:“他若死了,我必会去陪他,根本用不着你来多嘴。你救了我一命,这次……便便宜了你吧!记着,恢复人形之后,把我们埋在一起。”说罢举剑便刺胸口。
144 昨日重现
一个响亮的耳光。无缺不知何时已来到小鱼儿的面前,抬手便抽,骂道:“你疯了!”
“……白花?”小鱼儿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觉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无缺,而是张菁。
“你疯了!”张菁有些惊恐的骂道:“相公!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跟我商量商量不行么?别再一个人闷在心里,会闷出毛病的!”
“闷在心里?”小鱼儿大惑不解,环顾四周,自己依旧在家里,低头看看,手上赫然拿着一把剪刀……
“刚才我做了什么?”小鱼儿懵懂的问。
张菁心慌着答:“我给孩子喂奶醒了,看你游荡着起身,样子有些吓人,就盯着你。你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突然拿起剪刀就往心口上刺……”
“撞邪了?我这是撞邪了?……”小鱼儿自己的脸色也已被吓得煞白。
刺一下。小鱼儿用手上的剪刀刺了一下指尖。疼。出血了。现在不是在做梦。
张菁见小鱼儿梦魇缠身,关切的问:“撞邪?又做噩梦了?到底是怎样的梦?说来听听?”于是小鱼儿一五一十的将能记住的梦境又复述了一遍。
“怎么样?我这是什么毛病?”小鱼儿问。
张菁边思索边问:“你感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现在……有些胸闷。胸口隐隐刺痛。”张菁听小鱼儿如此答,又号了号脉……全无异状,又问:“你之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么?”
小鱼儿仔细回忆道:“当初无缺溺水的时候,我曾感觉到过胸闷,无缺在恶人谷中暗器时,我也感觉到过心口刺痛。”
张菁皱眉道:“难道,你们会有感应?只有这两次么?”
小鱼儿思索道:“还有,无缺的臂被折断、被刺伤、小腹被重伤的时候,我也感到过疼……”
“那就对了。”张菁茅塞顿开:“我曾见书上记载过,有的孪生兄弟是存在感应的。另外,人若是患有心疼病,在发病时经常发噩梦,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也许,现在无缺正在发病,噩梦缠身。所以你才会受他的影响……”
“他在发病?到底严不严重?那……”小鱼儿想脱口而出“应不应该去找他”,却忽然想起梦境和张菁所说之言,怕去了反而会引他走火入魔,帮倒忙。
“总之……我想去山里看看。”小鱼儿再次穿好衣衫,要摸黑进山。
“且慢。”张菁不慌不忙道:“我知你若是不去,心里一定不踏实,是不会拦你的。不过……这事情不用急于一时,你能不能等到天亮之后再去?我陪你一起去。”
“好……”小鱼儿看了看屋外漆黑的天色,知自己已乱了阵脚,也就听了她的劝,乖乖睡到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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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明。张菁将孩子托付给小兰照看,夫妻二人准备万全,又寻进山去。
现实中的路,果然比梦中的要长许多。熟悉的山路,坑坑洼洼,似是而非的路,令人迷惑,二人回忆当时的路线,意见不一,绕了许多弯路。
走了许久,夫妻俩终于气喘吁吁的找到几天前张菁遇到黑花的地方,已是晌午。
“应该就前面了吧,拐个弯就是。”小鱼儿看见几块熟悉的怪石,知道目的地就在眼前,心又提了起来。
没有,没有剑,也没有尸首,甚至没有积雪。这地方本就是个阳面,前几日光照充足,这里的积雪已然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山岩。倒是有个石洞,洞里住着一窝白狐狸。黑花不在,其中到底哪一只是雪莲……老实说,夫妻俩也分不太清。
打道回府。小鱼儿的心完全踏实了下来,一路与张菁有说有笑。
张菁趁机安慰道:“胆大的老公,还害怕那噩梦是现实么?仔细想想,在你的梦境里,邀月从未出现过。无缺怎么可能抛下邀月,把自己埋在雪里,自寻短见呢?况且那把短剑既然是邀月赐给无缺的,无缺定然十分珍视,也没有可能将其埋在雪中。无缺是活人,他走之前,你诊过脉,我也诊过脉。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说得没错,他是个大活人,活蹦乱跳,根本没死。”小鱼儿被挤兑得微微有些脸红,嘟囔道:“但不知为何,这次我的感觉真的很差。比上次在恶人谷里,无缺伤重失踪的时候,还要差。”
确实,那次在恶人谷时,小鱼儿的样子就像条死鱼,这次……难道会变成一条疯鱼?张菁叹气,幽幽道:“有些事情……还是要想开些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无缺活着,白花却一辈子……”
“不会!绝对不会!”小鱼儿吼道:“乌鸦嘴!那个疯子老这么讲,怎么你也老这么讲?!”
样子好吓人。张菁见小鱼儿罕见的暴跳如雷,对他的心事已猜中了十成,却不敢说破:返魂诀是确实存在的。黑花是个不懂骗人的傻子,在武功方面却一点儿都不糊涂。无缺体内的温暖真气尽失。噩梦连连。一切迹象都暗示着,白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醒了。这事情,小鱼儿心知肚明。无缺有难时,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他很自责,却逞强装硬,害怕承认这个现实,只反复告诫自己,白花不可能死。黑花为了静心疗伤,又不在他的眼前,小鱼儿想努力唤醒白花也无从下手,变得焦躁不安、疑神疑鬼。如此下去……
张菁心中忧虑,眼珠转了转,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笑嘻嘻道:“相公,只要能让你再梦到一次白花,确认他并没有死,咱们便可安心了,对么?我有办法让你梦见他。”
“你有办法?什么办法?”小鱼儿眨眼问。
张菁道:“梦仙丹。这药能让人梦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小鱼儿惊喜道:“此话当真?你还有这种药?”
张菁挑眉道:“有,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这药是毒,吃多了会成瘾。所以,我只能给你这一次。此药无色无味,我混了些安神药进去,你也休想再动歪脑筋,找我打探方子……”
小鱼儿点头道:“明白。只要我能确认他未死,便已心满意足。”
于是,二人归家,一日无话。
夜深就寝,张菁取出一粒梦仙丹,给小鱼儿服下。吃过药后,小鱼儿躺下合上眼睛,心中充满期待:梦到自己最想见的人,这次又会是什么梦呢?
……
海浪声……小鱼儿睁开眼,发觉自己已站在甲板上。
远处,那个在梦中必定会出现的白色身影,如约出现了。
夜色沉沉,明月皎洁。无缺腿朝外坐在船舷上,正一个人静静的看海,不知已看了多久。那永远神色悠然的侧颜令人怀念,虽只有几日未见,却似已隔了好几万年。白花。
几万年就几万年吧,小鱼儿心潮澎湃:只要还能梦见他,就表明他还没死,万事皆有希望。不过看他这望月出神的样子……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么?如果不知道的话……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又在赏月看海么?”小鱼儿故作平静,悠哉游哉的晃荡到白花的身旁搭讪,手扶着船舷,笑嘻嘻的侧目去瞧他。
白花也转头微笑着回应道:“来了?”
他脉脉含情的眼神和温暖的微笑,依旧无人能够模仿。小鱼儿如坐春风,刚要开口打趣,却被别人抢了先。
“花老弟果然喜静。这么晚了,还不回船舱。你果然是怕船舱里吵么?……”小鱼儿惊转回头,赫然瞧见在背后说话的人竟是自己。
“是啊,海兄。”白花微笑答,目光透过小鱼儿,落在另一个小鱼儿的身上。
白花,他瞧见的人并不是我?小鱼儿伸手去触白花,似空气般的稀薄,又去触自己,一样触不到。小鱼儿夹在这二人中间,他们却自顾自的攀谈着,完全无视小鱼儿的存在。
这情景……想起来了,是我与白花刚见面时,在去无名岛的船上?他们两个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和当年一模一样。小鱼儿后撤了两步,从这二人的中间移开,坐在甲板上认真的回忆:这……是根据我自己的回忆生出的梦境?是我自己的梦?并不是白花的梦?
想通这件事之后,小鱼儿失望得有些想哭:梦见自己最想见的人,张菁的药,不能算是无效,但……这样一来,便无法证明白花还活着了。他到底还在不在……转念又安慰自己:虽然有些遗憾,但能再看一看他的样子……也是好的。
船舷上,初识的二人在悠闲的谈笑风生,讲着小鱼儿记忆中的对白。而作为看客的小鱼儿,心境却早已大不相同。“花老弟”和“海兄”的称谓他听着很别扭,而眼前这个既没本事又嘴贱的小鱼儿,也着实让他心烦:白花,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待我就是如此和善么?那眼神中难以掩饰的宠溺之情……除了不喊“大哥”而只喊“海兄”之外,与几天前的神情,完全没有差别。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是兄弟,视我为最亲、最信任的知己,机关算尽帮我保命,一心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么……好得这么明显!这个傻瓜小鱼儿,为什么从眼神里就读不出他的心思来呢?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梦中的小鱼儿问。
白花看了一眼手中之物,羞涩的笑道:“哦……一只香囊。”
“香囊?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拿着这个?”小鱼儿略带嘲讽的问。
白花眼中划过一瞬的落寞,低头看了看这只香囊,攥紧塞入袖中。
小鱼儿见他藏起了香囊,坏笑着问:“难道……这是哪位姑娘刚送给你的?”
白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在下……本是要送给一位姑娘的,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小鱼儿眼中的鄙夷明明就写着“男人送女人香囊,好娘气”,却还忍住笑,假殷勤的问:“姑娘?哪家的姑娘?莫非花老弟你相中了人家,却不好意思讲么?要不要大哥我帮你……”
白花垂目婉拒道:“不劳海兄费心了。在下的事情,在下自会决断。”
好像和当年的情形不太一样?我记着当年不是这样的,那只香囊,他明明送给了小兰……幽灵般的小鱼儿觉着蹊跷,忙睁大眼睛认真观瞧。
起风了。梦中的小鱼儿一个趔趄,伸手就去推坐在船舷上的白花。“嘿!无赖!人家明明没有害你,甚至也没把香囊送给铁心兰,为什么还要去推他落水!”小鱼儿虽知自己大喊,那人也听不见,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
“白花!好歹防备一下身后的这个无赖!他要推你下去!你不会水!”小鱼儿正为白花捏了一把汗,大喊无果,却见事态与回忆中又有了不同。
挪开了。小鱼儿看得真真切切:使坏的小鱼儿伸手去推,白花竟似长了后眼般的轻轻一挪,他便扑了个空。不仅扑空,小鱼儿用力过猛,未推到人,自己反朝船外翻落下去。
腕子扣住。小鱼儿的人刚滑出栏杆外面,便被手疾眼快的白花一手捉住。只见双腕相扣,白花挥臂轻轻一甩,便把小鱼儿又送回到甲板上。力道轻柔,托着人稳稳当当的落地,毫发无损。
“多谢多谢,花老弟,好俊的功夫~”小鱼儿惊魂未定,嘴上却已开始夸人掩饰自己的行凶未遂。
白花淡然微笑道:“过奖了。”
“呃……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铁兄弟说要我去找她一趟。”小鱼儿察觉到对方是故意躲开的,有些心虚,忙想了个托词,趁机开溜。
白花微笑颔首道:“请便。”
小鱼儿嘿嘿一乐:“那我先失陪了~”转头便想撤。
“海兄……”白花见小鱼儿迈出了两步,忍不住还是叫了他一声,欲言又止。
小鱼儿停下脚步,故作镇定的转头问:“花老弟,怎么了?”
白花的眼中带着一丝不舍,哽咽道:“海兄,你我有缘,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
小鱼儿问:“什么秘密?其实?”
“其实……”白花忍住眼泪道:“恶人谷是移花宫的禁地。他日你若触怒了我师父,被移花宫的人追杀,逃去恶人谷便可保命。这件事情,你……你千万别告诉江小鱼。否则他一躲回恶人谷去,我就捉不到他了。”
小鱼儿听这秘密两眼放光,忙应承道:“多谢老弟告知。放心,我是绝不会告诉江小鱼的~”
白花点点头,小鱼儿觉得他神色略微有异,便侧目试探道:“你……叫住我就是特地要告诉我这个?没其他的事了么?”
“没了……”小鱼儿见白花又朝自己笑了笑,不明白这个多愁善感的娘娘腔到底有何心事,挠了挠头,兀自回船舱去了。
白花目送小鱼儿的背影进船舱之后,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白花……他似乎很不对劲儿,到底要做什么?冷眼旁观的小鱼儿不明所以,却见船舷上的人仰望月色,凝眉苦笑,闭目垂泪,忽的身子前倾,纵身一跃,跃出了船舷。
青丝和衣袂一飘,那白色的身形便从小鱼儿的视线中消失了。无声无息,在海浪声的映衬下,甚至连落水之声都几乎听不到。
为什么!这次是主动投海?小鱼儿忙追到船边,探头望去,白色的衣角被大海吞没,转瞬间便沉得没了踪影。急人!当年的小鱼儿已经回了船舱,甲板上根本没有人看见他!叫人?小鱼儿大叫几声……果然没有人回应。救他!小鱼儿一头扎下海去……
145 十二星相
猛然惊醒。小鱼儿看看窗外,天已蒙蒙亮。总算睡了个整觉,还要再睡么?
再闭上眼,小鱼儿却觉着自己已睡足,头脑清醒无比,睡意全无……算了,起床吧。
穿上衣衫,伸个懒腰。好早。既然自己难得起得如此早,无缺又不在,挑个水劈个柴吧,偶尔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
小鱼儿边劈柴边想:那个梦,是白花的梦么?梦境很温馨、很静谧,虽然结局令人有些心疼,但与黑花血腥、惊悚的噩梦完全不同。那梦的前半只是回忆的重现,后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白花当年选择自己投海轻生,那他与我和小兰,就根本不会熟识,他为何会做这种梦呢?抑或那梦只是张菁迷药的效用,从头至尾都是我自己的梦?
“无缺?你回来了?”小兰在背后惊喜的唤道,小鱼儿一回头,四目相对,竟有些尴尬。
“小荷妈,你没睡醒?”小鱼儿见小兰叫错了人,打趣道。
“瞧我,居然会认错。”小兰拍了拍脑门,羞笑道:“不过不知为何,这几天我觉着你……和他越来越像,错觉吧,是我太想他了么……”
“想他……”小鱼儿听言幽幽问:“既然想他,你这两天有没有梦到过他?”
“梦?”小兰不解道:“没有。小荷太累人了,我这几日倒头便睡,连梦都未做过一个。怎么问这个?”
“没事。只是随便一问。”小鱼儿忙掩饰道,心中却不免打鼓:那么惦记小兰,不托梦给她,到底是不是已魂飞魄散了……
沉默。二人立住,只听见斧头落下、木柴被劈成两段的当当作响之声。
“你从不早起。怎么突然变得勤快,愿意早起劈柴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小兰在小鱼儿身旁默默纠结了一番,才扭捏问。
小鱼儿笑道:“哼,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
“你很担心无缺,却不去找他,除了赌气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小兰咬唇垂目问。
“别的原因……那个疯子,他说,再看见我一次,便杀了我。”小鱼儿一斧子劈向柴火,装作心不在焉的道。他仍然懒得向小兰解释实情。
“人说生个孩子傻三年,原来小鱼儿当了爹之后,脑子也会变成木头。”小兰咯咯笑道:“只因为这一句么?想不被他杀?那还不容易?”
竟然被小兰嘲笑?小鱼儿有些脸红,不服气道:“容易?你倒说说看,怎么个容易法?”
小兰笑道:“他不想看见你,你不会不让他看见么?跟踪、易容。要说这些本事小鱼儿全都就着饭吃掉、忘光光了,屠姑姑和阴叔叔不举着刀来杀你才怪!”
跟踪、易容?确实是个好主意。小鱼儿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却马上又叹息道:“跟踪易容对别人也许好使。但无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我在他附近,无论易容成什么样子,躲在哪里,他都是能感觉得到的。”
小兰笑道:“能感觉得到。那又如何?那疯子嘴上说讨厌你,但你若执意跟去,他未必不高兴。他若是真不高兴,揪你出来,你就躲呗,躲不过去,就耍赖呗。这些事情,你最拿手。虽然他嘴上叫嚣得凶狠,但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如今的他,是不会再忍心下手杀你的了,对么?”
问题不是我会不会被杀,而是我会不会害他发病。小鱼儿心中牢骚,敷衍道:“他那么厉害,杀人如麻,还需要我跟着他、保护他么?他只是出去几天,为何你……”
“正是因为他杀人如麻,我才更不放心。” 小兰幽幽叹气道:“那疯子的手段虽辣,但心智却像是个小孩子,江湖阅历又浅,是很容易吃亏的。白夫人的那次,不也是由于他与人结下梁子,小花又不记得他做过的恶事,才被连累……”
“白夫人?”张菁此时“恰巧”路过小鱼儿的身后,出声道:“马亦云那女人狠毒,确实世间罕有。不过上次恶人谷的师父们,不是说她已经咬舌自尽了么?不提也罢。”
“大嫂?来了?今日你也起得这般早?”铁心兰见张菁过来插话,知自己与小鱼儿讲的话,已被她听去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忙打招呼。
张菁对小兰亲热的回礼道:“弟妹。早。”
“哦,料想小荷此刻该醒了,我先去看下。”铁心兰有些忐忑,借词告退,心中对张菁竟有几分抱歉:结拜姐妹,如今又是妯娌。小兰对张菁的心思还是知道一些的,她表面上虽八面玲珑,事事周到,万事都助着小鱼儿,帮他治疗无缺的心疾。但实则……对黑花多少仍心存芥蒂。她怕心性不稳的黑花哪日发狂,伤了小鱼儿。这个瘟神刚被送走,自己便游说小鱼儿再去追他……任哪个作妻子的,都不会乐意的。不过,谁让那个瘟神和小花共用一个身体呢?向着自己的男人,总为自己的男人考虑得多些,女人之间的摩擦,便在所难免。
张菁看着铁心兰的背影,对鱼兰二人所言之事只字未提,只笑问:“相公,昨晚睡得还好么?”
小鱼儿也不提自己方才与小兰所谈之事,只笑答:“很好,非常好,是几天来最好的一次。老婆的药果然灵验,我的确梦见了他。”
张菁微微有些吃惊,却又马上笑问:“哦?梦见了?那你梦到他之后,踏实了些,肯放心了么?”
小鱼儿笑道:“踏实了些。不过疑点也更多了,其实我很想再找你要一粒那药,再探个究竟。但……那药既然会成瘾,还是算了。能梦见的人,即使不借助药力,迟早还是会梦见的,对么?”
张菁不由得赞叹道:“我看中的男人,果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不会因为痛失亲人,就一蹶不振,沉迷于麻药。不瞒你说,那所谓的梦仙丹……仅仅是安神药,会让人睡得很沉而已。我见你前日坐卧不宁,怕出岔子,才哄你服下的。”
小鱼儿:“……”
张菁笑道:“怎样?明白了没有?我只说了一句‘能梦见最想梦的人’,你便真的梦见了白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切皆为虚幻,都只是你的心魔作祟。”
“睡得很沉……心魔作祟……你的梦仙丹是假的……”小鱼儿听言沉思了许久,竟突然两眼放光、兴高采烈的道:“假的。妙极!妙极!如此一来,我便更加确信:那个梦,不是我的,而是他的了!”
“哦,是么。太好了。”张菁赔笑,心中的忧虑却越来越浓:这只鬼迷心窍的鱼,还有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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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张菁给了小鱼儿一瓶安神丹,说一日只吃一粒的话,是不会伤身的,人会睡得很沉,一觉到天亮。小鱼儿将药收了起来,却没有吃,只信誓旦旦的告诉她自己的假设:白花若是耗尽真气,一辈子都不可能醒了,必定睡得很沉。所以他猜想,自己浅眠只会梦到黑花,深睡才可能梦到白花。这假设是对是错,要从今夜开始试验。
张菁虽不大相信,但也不想违他的意,惹他伤心,便哄着说有道理。
小鱼儿就寝入眠,再睁开眼,发觉自己已不在床上。这里是哪里?或者说,这里是谁的梦?他已开始习惯清醒着做梦,只打量了打量四周,辨认这梦境自己是否认识。
完全陌生的地点。一间刑室般的屋子,光线昏暗。
屋里约有十来条汉子,高矮胖瘦不等,却个个脸上长着横肉,眼神凶悍,面目可憎。这是……哪里的贼窝么?
屋子中间,七八个匪人围在一起,低头看地。这群喽啰……围着什么?有宝贝?分赃?小鱼儿凑近前去,人群正中的地上,倒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白衣男子。这男子满身是血,目光冷厉如冰,眼神却还有些涣散,似是迷药的药劲儿还没褪去。竟是黑花!
“还不说么?移花接玉的秘密?”一个黄脸汉子蹲下身子狞笑道:“再不说,我可要挑你的脚筋、废你的武功,让你变成终生残废了。看你的移花接玉,能不能接上脚筋!”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显得更加阴森尖利。
黑花仍是满脸不屑,斜眼冷冷瞟着那汉子,一语不发。
“傲?看你还能傲到什么时候!”黄脸汉子问身旁的山羊胡子男人:“白羊,我看咱们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会说的。就先挑了他的脚筋,怎么样?”
白羊却懒洋洋的笑道:“黄牛,还是等上一等,等大姐来了,再行论处。”
“你们两个在念叨什么?一进门就听人禀报,寨子里出了件大事,什么事情?”一位穿着暴露的风□□人娇笑着进了门。
“大姐!”七八个贼人忙低头闪出一条路来,让那女子走近。
“大姐!”黄牛低头禀报:“我们抓住了一个宝贝,这小子……”
“移花宫的花无缺,对么?”风□□人低下身子,托起黑花的腮,辨认完面目后又狠狠扔了出去,冷笑着问。
黄牛赔笑道:“大姐果然见多识广,正是此人。”
风□□人有些兴奋的问:“你们……是怎么捉住他的?”
黄牛道:“本来没事的。我们几个弟兄在饭庄里吃饭,黑面君相中了个姿色不错的姑娘,想上去问候问候,便被他一招杀死。为了给黑面君报仇,司晨三君三个人便一起围上去拿他,皆被他重伤。我见他不是善茬,却带着个痴痴傻傻的老太太,便让几个弟兄先将他引开,再趁其不备,偷偷捉了那女人。我抵住那女人的脖子,拿来要挟这小子,让他乖乖束手就擒。这小子一愣神,白羊便用蒙汗药往他身上一撒……”
“哦?这么顺利?”风骚女人听完禀报,向黑花阴笑道:“花无缺,别来无恙啊~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上次,中了老娘的暗器居然都没死,算你命大。但你没想到,我装作咬舌自尽的样子,其实也未死吧……”
“你……是谁?”黑花不解的问。
“白夫人,马亦云!”白夫人吼道:“少装蒜了!老娘我生得国色天香,令人过目难忘。咱们这已是第三次见面,你居然还是不记得我的容貌?!”
黑花茫然的看着白夫人,依然回忆无果。
“大姐……您与他认识?难道您和他曾有过……”黄牛见白夫人气得直脸红,疑心他们曾是情人,竟有些忐忑。
“曾有个屁!给我把他宰了,马上!”白夫人火冒三丈、跺脚咆哮道。
“那移花接玉的秘密……大姐,您不要了么?”白羊还是觉着有些可惜。
白夫人怒道:“你看他这种人,你觉得他会招供么?打死都不会招的。他是杀死我丈夫的凶手,乱棍打死。快!给我乱棍打死!打成肉酱!拿去喂狗!”
“是!大姐!”黄牛和白羊听吩咐狞笑着答应,拿来两根黑粗的铁棍,抡圆了便向黑花的身上砸去。
一下,两下,刑室里回荡起铁棍落在皮肉上的钝响。白夫人冷笑着看了黑花一眼,便气哄哄的摔门而走了。其余的匪人见无利可图,也相继离开。屋里只剩下黑花和行刑的二人。
血肉横飞,黑花受着残忍的棍棒之刑,却似是一点儿都不疼,仍是一脸的木然,只冷冷盯着这两个刽子手看。
黄牛被怨恨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却笑问白羊:“没意思,兄弟,你说他被打得皮开肉绽,怎么不哭也不叫啊?是不是已经哑了?”
“我没哑。”黑花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倒在地上的人冷不丁发话,二人被吓得一激灵。白羊掩饰住胆怯,叫嚣道:“终于肯开口求饶了么?你若肯求饶,我们便让你死得快些。”
黑花冷冷道:“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白羊边打边眉飞色舞道:“她?死到临头了还担心那老女人?既然你快死了,我便告诉你实话吧。你紧张的那个老女人,是邀月宫主,对么?”
黑花微微吃惊,竟否认道:“不……”
白羊嘿嘿笑道:“我们已仔细验明过正身,你想抵赖也没有用。邀月她虽然傻了,说不出移花接玉的秘密,但她的价值可比你高得多。这女魔头一生杀人无数,想要她脑袋的仇家数不胜数。我们便把她送去了海上的黑市,去那里拍卖。买她的命,几千万两,应该都是有人乐意出的。刚才大姐没留意,我们便没说,再灭了你的口,那些钱,我们哥俩便可五五分账……”
“月儿……”黑花轻叹一声,便又石雕般的不说话了。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似是什么都没看,又似是在等着谁。又是十棍下去,一摊血已在他的身下漫开。
“出来吧……别再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黑花突然喃喃自语道。
一个半透明的白色幽灵在黑花面前悄然现形,白花。
黑花眼中划过了一丝笑意,问:“你……是来接我的,对么?”
白花低下身子,一脸悲悯的望着他,道:“对,我来接你……”
“我就知道……你是离不开我的……我不死……你连投胎都投不成。”黑花得意道:“你一定会鬼鬼祟祟的躲在哪里看着我,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再来找我……”
白花摸了摸黑花的头,埋怨道:“我已把身体让给了你。你为什么不听话,乖乖留在桃源里照顾我的妻小呢?非要跑出来胡闹……”
黑花目光迷离,用微弱的声音答:“我要……带月儿去求医……”嘴角慢慢渗出血来。
白花心疼道:“江湖险恶,你如此驽钝,是应付不来的。要去可以,为什么不叫上大哥跟着你一起去?”
黑花失神道:“我不想让他跟着……我知道……他也不想跟着我……”
白花想再多问一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打手的铁棍带着风声,一棍砸到黑花的太阳穴上……血花四溅。黑花睁着空洞无泪的双眼看着白花,渐渐没了气息。
白花已不忍再看黑花凄惨的死状,别过了头去,良久,才缓过神来,瞧着自己的尸身,伸手想为黑花瞑上双目,却根本触不到肉体。铁棒,并没有停,继续打在黑花已血肉模糊的尸体上……
白花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怒道:“你不让他跟,他便不跟了么?你傻,他比你还傻?!糊涂!看我不替你骂他去!”却突然转头,眼光狠厉的瞪向一直空气般站在身旁的小鱼儿!
惊醒!
146 再出江湖
又是一身汗。小鱼儿惊坐起身,暗暗寻思:白花从未用这么怨恨的眼神瞪过我。这到底是谁的梦?是我心有不安发的梦?还是白花托梦劝我去找黑花?抑或是黑花他……真的遇险了?!
不行!必须出去一趟!小鱼儿终于打定了主意,准备去向老婆大人辞行,转头便瞧见张菁也被他惊醒了,便开口讲:“我决定还是……”
“决定还是要去追他了,对么?”张菁竟抢先替他说了。
小鱼儿边穿衣裳边低头道:“没错。你劝我的话,都在情在理,但我……”手中却已被塞了整理好的行囊。
“但你就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对么?我看你再不去,就要被憋疯了。去吧,怕了你。”张菁无奈笑道:“我与小兰自会相互照应着,你大可放心。”
聪明的女人,果然好用,连话都不用讲。小鱼儿用感激的眼神望了张菁一眼,紧紧的搂住了她,狠狠的亲上了一口,起身欲去,却还是被叫住了。
“等等!”张菁忍不住提醒道:“再啰嗦一句……”
小鱼儿笑道:“啰嗦吧,老婆大人。小的洗耳恭听。”
张菁咬着嘴唇,吞吞吐吐道:“那个苏樱,她……算是我的师姐,却与我很不对付。”
“不对付?”小鱼儿回头听下文。
张菁嘟囔道:“那个大头丑婆娘,仗着自己是魏无牙的干闺女,就傲上了天!谁都看不起!本姑娘只在魏无牙门下留了一个月,和她不无关系。你可千万别提咱俩……”
“懂了~不和她提你,也尽量不把她娶回来~”小鱼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
“你!”张菁刚要怒,却见小鱼儿已逃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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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淡,纵马驰骋。
小鱼儿出了桃源,整个人顿感豁然开朗。
“出来了,老子终于又出来了!”穿过大漠和草原,天大地大,人心更大。没有尿布和锄头,没有老婆和小娃儿,如此的自由,快乐的单身汉生活,已是久违。小鱼儿觉着身上每个毛孔都已张开,在呼吸这新鲜的空气。这快意,真是……令人无法形容。
……他呢?小鱼儿骑在马上,仰望蔚蓝的天空,心叹:若是此时此刻,他也骑一匹马,行在我身旁,瞧见这坦坦荡荡的景致,又会是什么神情?会讲什么话呢?
黑花和邀月……他们的脚程还真快,小鱼儿单人独骑,一路追赶,追了两天,竟未追上,不过他倒也不太着急了。不知是不是饱览了美景之后心情舒畅的缘故,小鱼儿再未出现心慌的感觉,如此看来……黑花应是平安的吧。活人失魂?真是无稽之谈,那疯子的疯话和噩梦根本不通情理、漏洞百出,为何我一度会信以为真了呢?小鱼儿的心渐渐放宽了些,追赶的脚步渐渐也放缓了些。
穿过不毛之地,一切太平。这一日,一人一马行至去龟山必经的第一座城镇——海晏。进了海晏,天色还早。小鱼儿找了家如春客栈,放下行李,安置好马匹,便上街随意晃了一圈。
午后的街上,并不算热闹。
路旁有位穿着道袍、挑幡算卦的先生,正晒着太阳,坐在椅子上打盹。
小鱼儿从这算卦先生的桌案旁经过,这老头恰好迷迷瞪瞪的醒盹儿,便有一搭无一搭的招揽生意:“少侠……要不要算个卦、看个相~”
“好啊。就让你看看。”小鱼儿对那一连串的噩梦多少有些在意,于是抱着找人撒气的心思,坐了下来,坏笑道:“算卦的,咱们有言在先,说得不准,老子可是要砸你的招牌的。”
“不会不会,百算百灵,包您满意。”算命先生听生意上门,立刻满脸堆笑,抖擞起精神,清嗓子,正衣冠,先探小鱼儿的面相……
“啊!”算卦的惊坐起身,变了颜色。
小鱼儿皱眉道:“相面便相面,你叫唤什么。”
算卦的脸已煞白,六神无主道:“突然想起来……今日不是黄道吉日。小的收摊,不算了。”拱手道:“壮士,您明日请早。”
“赶人?刚要说算,为何突然又变了卦?”小鱼儿奇道,却见算卦的已不再答话,抄起幡子,落荒而逃。
“嘿,你跑什么?”小鱼儿觉着奇怪,抬腿便追。
算卦先生见小鱼儿竟追了来,大惊失色,似是慌不择路,逃进一条窄巷。眼见这巷子尽头只是一扇紧锁的府门,此路不通,算卦先生却扑到这门上,连连打门……没有回音。
小鱼儿追来,把逃路堵死。算卦先生吓得跪下,连连作揖道:“小的眼拙,求您放我一马……”
小鱼儿笑嘻嘻道:“怕什么?我又不是李大嘴,是不会吃人的。放你?告诉我为什么逃,就放了你。”却见算卦先生已抖得说不出话来。
门栓撤动,府门吱呀呀打开,开门的竟是一位水灵灵的少女。
少女,二八年华,素色罗衫。她的样貌虽不及张菁出众,额头稍显大了些,嘴略显得宽了些,但她那双如秋水般的动人眼睛,却弥补了一切缺憾,令她美得不可方物。而这少女身上清雅出尘的气质,更令人觉得此女似近实远、高不可攀。
砸门之声急促,扰了门前的清静。少女的眼中本带着些怨气。但她一瞧见小鱼儿的人,怨气便顿时烟消云散了。
只见这少女睁大了眼,目光竟再也无法从小鱼儿的身上移开,像是找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贝:这男人是谁?怎么看上去这么讨人喜欢?爱上了,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但此刻的怦然心动……到底是什么?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无可救药的中了毒。
可小鱼儿此时的心思,却只在跪地求饶的算命先生身上。门开的时候,他抬头扫了这少女一眼,便又低头去与那术士争执了,全没把面前的美人当回事。
“咳咳……”算命先生见少女呆立许久,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发生了……什么事?”少女痴痴道。
算命先生见少女终于肯问话了,忙抢白道:“他……”
小鱼儿嗔道:“他?他什么他!你这术士,自己上赶着要给老子算卦。要不是老子前几天心情不好,正想解解闷,才没闲心听你胡扯!逃?你把我当成大头鬼了么!”
“小的已与您解释过许多次,风水行当有自己的行规。天命难违,天机不可泄露,露了可是会折寿的。这次就当是小的的不是……”算命的哭道:“师公救命!师公!我跟他说不清楚,您跟这位壮士说说……”
“师公?你是他师公?”小鱼儿觉着滑稽,抬眼问这少女,有些不信的笑道。
他笑了!笑起来的样子……更迷人~少女两眼发直,脸上竟泛起了红晕,柔声答:“徒孙无礼,是小女子我管教无方。你……你放了他吧。他的资质太差,卜卦看相只是混口饭吃,根本没什么道行。”
“哦?他没什么道行,难道你有?既然你有,便你来算吧。”小鱼儿好奇的笑道。
又笑了。不行,整个人都已要融化……少女的心已快跳出腔子,却低头瞥了一眼给她使眼色的老头,抱歉道:“我?这是行规,就算是我……也不能破。要不……”
未等少女把话说完,小鱼儿便截口道:“行规?跳大神的骗钱行当,要那么多规矩干嘛?行了,老子不算了,扫兴……”说罢耸了耸肩,转头便走。
“等等……何必走得那么急?”少女听小鱼儿侮辱师门,竟全没生气,开口挽留道:“这位英雄,你心情不好?那听小女子一言如何?”
小鱼儿回首笑道:“怎么?刚说卜卦会折寿,转眼便自食其言了?”
少女浅笑道:“为你卜卦虽会折寿,但只是望气的话……应是不坏规矩的。”
“望气?”小鱼儿来了些兴趣,问道:“不望宅气,而望人气?有意思。那你倒试试看,看能望到些什么。”
“少侠,请回过身来,以正眼视人。”少女微笑,练气凝神,盯着小鱼儿仔细观瞧,她黑亮的眸子如星般闪动,眼波中飘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柔情,也不知这姑娘真的是在望气,还仅仅是在欣赏眼前这活泼俊美男子的面容。
四目相对。良久,小鱼儿等得有些着急,终于忍不住问:“喂,老头子的师公……你望出结果了么?”
少女似是已痴了很久,猛然被小鱼儿的提问惊醒,有些慌乱的道:“结果?哦,有……有结果了。你身体周围……环绕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真气。此气虽温和洁净,却与你自己的元神不相融合。”
洁净真气?小鱼儿忙追问:“不相融合?会怎么样?”
少女道:“这团真气若不能被你化解,聚结在一起,盘绕于体外,便易惹鬼神觊觎,引小鬼附身。平添一股真气护体、令武功大进固然好,但我劝少侠……过犹不及,这股真气若不能为你所用,便趁早将其散去吧……”
“真气聚结?小鬼附身?白花……”小鱼儿恍然大悟道:“妙极!真是妙极!我苦寻不到,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一直……在我这里!”说罢大喜过望,转身便走,只留余下的二人在原地发愣。
“……钱呢?没给钱就跑了?望气不费神么?这小子,真懂不懂规矩!”算卦先生见煞星跑远,才敢站起身指着他的后背小声骂,转头却见少女仍望着小鱼儿的背影,如痴如醉。
“魂儿被勾去了不成?人都走了,还在望气?” 算卦的忍不住摇头道。
少女意犹未尽道:“很美。除却那股多余的气之外,此人自身之气……金气环绕,五彩如霞,实在是很美。贵气……他穿的衣服虽是普普通通,但却显得比穿着绫罗绸缎的世家子弟还要贵气上千倍!若说他有人君之相,都不为过。”
“被他的气迷住了,还是被他的样貌迷住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徒弟,你不会已经……”算卦的撇嘴道:“他有王气?那又有何用?脸上一道疤,立时变了他的命数。他虽一生气盛运旺,事事逢凶化吉,却命硬克亲,纵使来日能坐拥天下,也免不了孤苦半生。”
少女奇道:“克亲?师父,您看出他有克亲之相?快给徒弟讲讲。”
“现在终于肯叫师父了?”算卦的气道:“哼,女生外向,见了英俊的后生,便连师父的死活都不顾了!还真敢‘徒孙徒孙’喊。”
“是您先管徒弟叫师公的,徒弟又有什么法子?”少女撒娇卖好道:“好啦,师父~您老人家念在徒弟机灵、帮您解了围的份上,便再指点徒弟一二吧。他是谁?您为何那么怕他?不敢给他算命?还要躲着他?克亲?那他……克妻儿么?”
算卦的叹气道:“妻儿倒是不克……不过徒弟,还是不要心存非分之想为妙。此等混世魔王,他的父母都已被他克死,他的兄弟……离死也不远了。三日之内,此人必遭血光之灾,所到之处,因他而死者不下百人。我看他此相,躲还来不及,你竟还要去招惹他!快,收拾收拾,连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少女问:“离开此地?去哪里?”
算命的急道:“苏丫头,真被迷得五迷三道了?逃命要紧,管他去哪里。你可以回你的龟山。为师我……自有去处。”
“是……”少女无力的应声,远眺小鱼儿已跑得没了踪影,有些遗憾的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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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师徒二人这边正忙着躲避血光之灾,小鱼儿这边,却全不知情。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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