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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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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之林哥哥来自外星 作者:捕快A

    第10节

    贾环不以为意地说:“我不在府里常住,你不认识我也是有的。哦,对了,我正要出府,你要是不识得路的话,倒是可以和我一起走。”

    刘姥姥求之不得,说:“那就多谢环三爷了,老身正愁呢,想着要不要找个老嫂子领路,又怕不好的。”

    贾环喊了个小丫鬟过来,叫刘姥姥将话带与老太太房中的大丫鬟鸳鸯,一会儿,那小丫鬟走回来,说:“鸳鸯姐姐说了,老太太劳乏了几天,刚刚歇下,等会儿歇息够了还要去宝二爷宝二奶奶那边呢,实在是忙得不得了,就没办法见姥姥了,叫姥姥自去,改日再见吧。”又拿出个绣花荷包来,说:“这里有几两碎银子,说是叫姥姥雇车坐的。”刘姥姥接了,口内感谢不已。

    贾环带着刘姥姥出来,拐了几个弯,过了几层院落,只出了西角门。这一路上,只见人来人往,出出进进,贾环便一路和来人打着招呼,刘姥姥亦是眼花缭乱,恰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句“义直亲王驾到。”

    跟着就是一列身着号衣,手中握着刀戟的兵士们赶了来,吆喝着说了几句什么,贾环和刘姥姥离得远,不曾听得真切,只见听到话的那几个本是趾高气扬着卖弄才干,大展身手的贾府管事的家丁俱是一下子垂头丧气,宾客们则是挤做一团,夺门而出。

    贾环心知有异常,机警地停下脚步,拉住差一点被汹涌而出的人群挤到的刘姥姥,两人退回角门之内。

    大门已经出不去了,外面吵吵嚷嚷地说是被封了,还听见有兵士们的粗鲁呼喊:“贾府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走!”贾环见势不妙,忙带着刘姥姥随着人流疾步而走,七转八转竟摸到了南大厅的背后,这时,刘姥姥惊见一大群兵卒走过来,慌乱之间找不着隐身之所,直叫唤着“哎呀,这可怎么办?你们家这么大个院落居然连个麦秸垛都没有?可叫我往哪里躲去?哎呀呀,我一个平头百姓最怕见官了。”

    贾环便将她一把拉入一间下人们堆放杂物的耳房之内,屏住呼吸,听外面的靴声飒飒而过。

    待那阵脚步声过来,贾环和刘姥姥一人占据一边窗边,隔着窗子窥视外面的动静。

    那边的大殿上,已经站了许多人了,以手持刀戟的兵卒为主,还有几个身着补服的官员,又一会儿,就看见一人身着蟒袍,面蓄长须,在许多兵卒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而至,站在居中位置。

    一个随从端了一把紫檀木的交椅出来,恭恭敬敬请他坐了,那人便一撩蟒袍坐下,神情威严。

    刘姥姥怯生生地小声说:“环三爷,这是要干什么?唱堂会吗?还是这个老亲王要出征了?怎么倒在人家的家里操练兵士呢?真个奇怪!”

    贾环连忙做了个“嘘”的动作。

    贾环心想,这位想必就是义直亲王了,大理寺那一块可是全归他在管,以手段酷厉而著称。这个时候此人竟然出现在贾府,全不顾贾府正在办喜事,看来……是天大的坏消息。

    不一会儿,几个号兵就拘了几个人过来,喝令跪在地上。贾环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

    跪着的那几个人可不就是贾赦、贾政、贾琏几个人?怎么连身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贾宝玉也被拘来了?就连最小的贾兰也都在?

    那是不是说,要不是我这会儿正好出府,也要被捉来这里跪着了?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罪行,居然祸连全家?贾环惊慌得身子都打起颤来,脑子里一片乱纷纷。

    刘姥姥不认识贾赦贾政他们,还在纳闷地说:“这个亲王将这几个人捆了来干嘛?难道说他们是强盗?又或者是出征之前要杀几个人祭旗?哎呀妈呀,千万别把我老婆子捉了去。”

    贾环小声说:“别做声,且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一会儿,那义直亲王就摸出个黄绫卷儿出来,极其威严地念了起来,可惜离得太远,听不清楚,只见地上跪着的贾赦已经吓得昏了过去,贾政亦是在寒风中抖索得跟那落叶一般。

    兵卒们得了命令,就马上一队一队出动了,随即整个贾府不住响起各种哭喊声、喝骂声、喧嚣声。

    随后,兵卒们回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去那边的一条大案前交接,嘁嘁喳喳的说话声音不绝于耳,又有人在噼噼啪啪地拨拉着算盘。

    过了许久,贾环和刘姥姥两人腿都蹲麻了,才看到内中走出一个人,估计是账房先生之流,端着一本大账本开始高声地念了起来,声音影影绰绰传入贾环的耳内:

    “赤金首饰一百七十八件,珠宝俱全。金碗五对,金执壶三把,三镶金象牙著六把…………”

    念了许久许久,念得刘姥姥直咂舌道:“乖乖!倒是积攒了好多值钱家当!”

    直至贾环听到:“房地契文三十一纸,重利契文整一箱,当票等另有一箱。”此时,贾环看见贾琏抬起头来,脸上掠过惊慌之色,很快就明白这是贾琏房内搜出来的,估计是凤姐儿的杰作,这下子那个跋扈的女人要倒霉了!

    又仿佛听见那义直亲王面色不悦地说了一句什么,那帮子兵卒就拿着刀背蛮横地敲打地上哭喊的贾政等人,然后在他们的惨叫声中将几个人戴上镣铐枷锁等物,连推带搡地拉走,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义直亲王才起身,前呼后拥地走了,大殿内的兵卒等人亦是慢慢散去。

    贾环这才带着刘姥姥出了耳房,猫着腰,往前门摸去,想去那边看个究竟。

    到了前门又是另一副景象,荣国府的大门上已经贴上了白纸黑字的“封”字,贾府的女眷、下人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被兵卒赶牛羊一般往外面赶去,有的披头散发掩面悲泣,有的直瞪双眼失魂落魄,有的相互搀扶着脚都站不稳了,更多的是跌跌撞撞被兵卒们大声辱骂着前行。

    刘姥姥目瞪口呆地说了一声“二太太!”就呆怔在那里了,贾环定睛一看一看,那个两眼发直、正被一旁的丫鬟搀着走,不住地抚着胸口顺气的不就是王夫人吗?

    本来王夫人倒霉,贾环是很幸灾乐祸的,可是,想到这满门的人都沦落为囚,自己则成了逃犯,实在也是唇亡齿寒,没啥好高兴的,贾环忙掩住刘姥姥的口,摁下她的身体,躲藏好了,等人都走完了,才猫着腰,从一侧少有人走的围墙边翻呛出了贾府,然后,挥别了刘姥姥,连自己的店铺都不敢回,一路狂奔着去了一个相契的同窗好友处暂时躲着。

    第45章

    林煜本来上午还陪着母亲妹妹在贾府观礼的,后来因为贾敏身体不适林煜便护送她们回了林府自己又出去办点别的事情。后来从旁人口中得知贾府被抄的消息,林煜便快马加鞭赶去贾府那边,此时外面已经有手持枪戈的兵士们看管值守,不许闲杂人等入内,说是贾府的男丁全部被下狱,女眷则被押往京郊的狱神庙内看管,具体怎么发落,还要看圣上的旨意。

    几个知情的人拉住林煜悄悄地说:“小林大爷,现在可千万招惹不得贾家,您可不知道,他家犯下的这罪名大得来,能吓得人跌一跟头!说的是呀,这贾府的大姑娘,就是前些年被选入宫中做才人的那个,居然趁着皇帝病重的时候和太子勾搭上了,这还了得了?给皇帝戴绿帽子,还勾引太子走歪路?你说说,哎呀妈呀,这架势,估计……贾府男丁全部要被斩头,女眷呢,多半是要被卖被充做官妓了。可惜了哟,那薛家的大姑娘才嫁进去,还没圆房呢,这下子却也算得是贾府的人了,真个儿倒霉。”

    “现在贾府唯一没处置的就是老太君,不过也只剩得半条命了。想来还是万岁爷念了祖上的旧情,才网开一面,没有论罪,再者,可能也是看着她是林老爷的岳母的份上。”

    林煜忙问:“那我外祖母身在何处呢?”

    “听说叫府上的林太太接走了。您不知道呢?”

    林煜又一路疾驰着奔回林府,果然见到了外祖母,此时正拉着贾敏的手泪流千行,颤颤巍巍地说着:“……敏儿啊,现今这样,我啥也不求了,只求能叫子孙们平安就好,哪怕叫我一人把罪名都顶了去!元春那死丫头往昔是在我身边养大的,造下这等滔天打孽,也是我教导无方,我那儿子孙子们虽然不才,却叫他们被这事拖累得一家子死绝,我……”贾母大哭着说:“就把我和那死丫头千刀万剐了吧,只求万岁爷能消消气!敏儿,你帮我求求你家老爷,他在万岁爷跟前说得上话,帮我求求情啊……”

    见着林煜进来,贾母又像是见着救星一般,扑过来将林煜抱住,哀哀求告:“煜儿,你往日和琏儿、宝玉、环儿都是极好的,你忍心见他们被砍头吗?你是九殿下跟前的红人,现今太子垮了,九殿下就是万岁爷心尖上的了,他说一句话就顶用,你帮我求求殿下吧。”贾母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不论是谁,只要有一点希望能救助贾府的就不放过,总之一通哀求,其情可悯。

    林煜连忙拉贾母起来,说:“外祖母,你放心吧,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自是要帮忙的,现在就去和殿下说。”

    贾母千恩万谢,一双泪眼看着才进家门的林煜又出去了。

    林煜和徒奕瑞一说这事儿,他倒是好说话,马上答应了尽量捞人,只是贾府的几个有名头的比如贾赦贾政贾琏贾宝玉不好捞,贾环贾兰是没问题的。林煜便又回去说了,贾母脸上的泪就没断过,哭着捶着心口说:“我这造的什么孽啊,都怪我平时训导无方,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早知道,就该把元春那死女子弄到河里淹死,害死我家这一家老小了!”

    贾母又苦求去牢狱见见她那宝贝儿孙们,林煜只好帮她疏通关系,牢狱那边的人虽然肯给林煜面子,还是说:“两位荣国府的老爷,还有宁国府的珍大爷都是要犯,暂时不让任何人见,您们实在要见,就见见琏二爷和宝二爷吧,哦,对了,还有一个小的,叫什么来着,兰哥儿,也可以见见。”

    林煜陪着贾母见到了羁绊狱中的贾琏贾宝玉,贾琏还勉强有个人样子,临着这大变故倒是没有很慌乱,还安慰贾母说:“老太太别急,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的,唉。以后别缠着林兄弟来看我们了,倒是叫林兄弟吧省下的时间和腿脚帮着打探点要紧的消息吧。”

    贾宝玉则又另是一副光景了,他成日里养尊处优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哪里见得被一群凶恶的兵士咒骂着敲打着入狱的呢?简直就被吓哭了,一见林煜带着贾母来,便拉着袖子哭个不住,贾母越发心疼,一口一声“我的孙儿哎心肝儿肉”什么的,没完没了的,最后倒是惹得林煜失了耐烦心,沉下脸来呵斥宝玉说:“你那么大个人了,有点出息行不行?老祖母担心你,特为跑来看你,她这么大把年纪,能有什么法儿救你出来?你只管哭哭啼啼叫她担心,很有意思吗?”宝玉这才止了哭,可是,这狱中的日子实在是难熬,一会儿却又情不自禁泪花花涌出。

    林煜后来又陪着贾母去狱神庙那边看了女眷,凄凄惨惨、哭声震天之处自不消说,女子本身比男子胆小,忽然被拘入这样肮脏逼仄的地方,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流传起种种吓人的流言的版本来,至夜间就有几人悄悄地上吊死了,这下子更是弄得人心惶惶。

    林煜觉得自己陪着外祖母来看这些人简直是找虐,耳朵被各种哭声反复折磨,而且所有的人都把置身事外的他和贾母两人当做救星,拉住就不撒手地苦求,简直烦死了。

    贾母见了这样的情景,便越发自怨自艾,嘟哝着对贾元春教导无方以致招祸满门如何如何,追悔莫及,哭了一宿,第二天她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贾敏急忙召了大夫来医治,倒是给治好了,只是有后遗症,以后看人都不太清楚了,老是把林煜黛玉两个认作是贾府里的孙子孙女,还有日日夜夜地哭嚷着:“说是男的都要砍头,女的要卖到窑子里去!这可怎么得了!”

    贾敏忙安慰她说:“不会的,实在是要被卖了,我们去买回来,悄悄地安置了,不叫人知道。”

    贾母还是哭,说:“那我的赦儿政儿呢?还有琏儿和宝玉!他们是要被砍头吗?”

    贾母终于哭闹得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

    贾敏思来想去,终于下了决心。

    夜间,林如海归房,揉着疲累的眉心,告诉贾敏:“这一次很难办,太子的案子是大案,凡有牵连的都是重罪,何况贾府这样的?那贾元春真是作死!我和煜儿都尽力了,只是……救不了了!”

    贾敏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说:“别人是救不了,可是,我知道,老爷您一定能救。”

    林如海不悦地抬头,说:“你别乱打算盘到我的身上来,我是不会去求他的!”

    贾敏哀哀地叫了一声,“老爷!如今只有你能救我家那些人了,我也不想管啊,可是,终究是不忍心,求求你了,老爷,就看在我为林家操持多年,有生儿育女的份上,救救我的哥哥和侄儿们吧。”

    林如海面沉如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明明很清楚他对我抱着什么念头,你还叫我去求他?或者说,你就是知道他对我有那样的念头,才笃定了他会因此而令贾府人脱罪?”

    贾敏哭着说:“对不住老爷了!要让老爷受委屈了!我给老爷磕头吧,求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求你了。”

    林如海深深蹙眉,道:“不行!我这一去了,保不准他会说点什么,到时候叫我如何应承呢?”

    贾敏哭得泪如雨下,说:“你不去,那我去好了。我知道他有桩大事,若是这个能行了,别的什么都能饶过了。我就去和他说,只要他能放过我的哥哥侄儿们,我就自求下堂,遂了他的愿了!”

    林如海气得拂袖而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随意转送吗?简直是不可理喻!”

    当夜林如海没有回房,歇息在书房里。

    至半夜,忽有人擂门如山响。

    林如海开门,却见是贾敏房中的大丫鬟,一脸泪痕,头发散乱,道:“老爷,不得了了!太太……太太她……”

    林如海急得问:“太太怎么了?”

    “太太上吊了!”

    第46章

    这边,林煜一直忙到入夜才安歇下来,黛玉忽又过来,忧心忡忡地问:“哥哥,这样可如何是好?别说是外祖母和母亲,就是我,心里都难受得很。贾家那几个姊妹,往昔母亲经常带我过去玩的,我们一起吟诗作画玩笑取乐,姊妹情中极好的,一旦如流言所说,我都不忍……”

    林煜请她坐下,叫丫鬟送来一杯热腾腾的牛乳,等牛乳渐渐冷下来的功夫,温言宽慰着妹妹说:“现在这样是棘手,却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可想,我明儿再去托人,总之,竭尽全力,也就是了。不过,要想外祖母家恢复到以前的荣华,只怕是不能够了!”

    黛玉听了垂泪,道:“唉,只要人能平平安安地,比什么都强。什么荣华不荣华的,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

    因为今日的事件实在是惊心动魄,两兄妹都了无睡意,商量合计着竟到了深夜,林煜几次催促黛玉去睡,黛玉只说睡不着,想和哥哥说会儿话,林煜只好又叫人端来一些精巧的细点,叫妹妹略用些。

    正说着,忽然丫鬟来报:“大爷,外面有个人找,说是一定要见您,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偏生头上戴着个帷帽,也看不清楚相貌。奴婢们思忖着,大爷就不见了吧,万一是什么怀着歹念的人呢。”

    林煜眉头一皱,道:“不可!万一有什么要紧事呢。现在正是风头正紧的时候,故意在衣着上掩人耳目的也有。我去看看,别误了事。”

    林煜又转身对黛玉说:“妹妹,我这会儿去厅堂那边看看,你要是没别的事就早些回屋安歇了吧,这个牛乳子喝下去正好助眠。”

    黛玉点点头,说:“是。哥哥请自便,我这就回去了。只是——为了外祖母家的事情,母亲这段时日未免会心绪烦乱,哥哥能时常回来开导着她一些也好。”

    林煜来到厅堂,待四下里人散开之后,那人才把面上遮着的帷帽摘了,低低地喊了一声:“煜表哥。”

    林煜讶然道:“环儿!”

    果然是贾环。

    贾环一个箭步上前,拉住林煜的胳膊,仰起脸,说:“煜表哥!那一日一别,没想到再一见面,竟会是这般田地!我都差点成了阶下之囚!”

    林煜见他眼中泪光闪烁,忙安慰说:“别担心,我们正在设法,看看能不能……府里的别人不好说,你是肯定没事的,我……”

    说到这里,林煜也说不下去,贾家跟太子案搅合在一起,断然是不能善了的,贾家位列四大家族,与其他三家同气连枝,往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一次贾府落难,其他三家不光是不敢伸以援助之手,甚至把关系撇清,只恨不能划出一道界限来,和倒霉的贾家离得远远地才好。

    说起来凄凉,现今,除了林家两父子明确表态肯帮忙,往昔根深叶茂的贾府竟然如被遗弃闹市的婴儿一般,毫无脱罪的办法。

    林煜忽然想起昨日陪着贾母去牢狱等处并没有见到贾环,当时心里还疑惑呢,现在才反应过来也许是因为贾环机灵,又没有长住府里,听到消息可能就早早地避了开去,暂时免去了牢狱之灾。

    贾环勉强笑了笑,说:“我自己如何都在其次,主要是看着姨娘也被捉了去,下落不明,心里实在惶急,却也暂时没法子,愧为人子啊。”

    林煜忙说:“这个你放心,我和九殿下说了这事情,殿下亦是深表同情,他说了,府里的知名人口,比如袭了爵位的两位爷,还有贾才人的生父生母都是要犯,暂时没什么办法可想,像你和你姨娘这样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肯定能设法搭救出来的。”

    孰不料,贾环听到九殿下的名头,反而直脖瞪眼,道:“我不要他救!当初就是他密告皇帝害得我们一家人倒大霉的,现在又来假惺惺地救什么救!”

    林煜大吃一惊,抓住贾环的衣襟,问:“谁跟你说的是九皇子密告的?”

    贾环倔强地含着眼泪,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听别人说的!不过,若真是那样,我宁可一起坐牢砍头,也不要他救!”

    林煜的心像是给人猛击了一下,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松开贾环,闷闷地勾头想了一会儿,说:“不会的。这种事情,他不可能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张,何况是这样的事情?我去问问他!”

    也不管这么晚了,宫门早就关了,林煜提步就要往皇宫而去,才走到院子门口,忽见一群丫鬟婆子们慌乱地往前跑,在这静寂深夜尤其显得突兀荒诞。

    林煜喝道:“大半夜地,你们乱跑什么?”

    几个丫鬟婆子停了下来,一个胆子大的慌里慌张地说:“大爷,我们是听说太太院里出了大事了,还说死了人了,才慌了神的,求大爷恕罪。”

    林煜脸色一变,问:“太太院里的?我去看看。”

    等林煜飞奔到父母住的小院,早听到里面哭声震天。

    林煜心里一沉。

    若是别人死了,断不会是这样的哭声,难道……

    林煜冲进去,看到林如海正站在一张桌边,一贯挺拔的身姿摇摇欲坠,手里拿着两张写着墨字的纸,一脸哀恸和难以置信。

    再一看,贾敏半身躺在地上,半身则在惯常伺候她的大丫鬟碧桃的臂弯里,脖子上圈着一段白绫,地上一片狼藉,她的衣饰齐整,面容扭曲,脖子已经勒出了一道很明显的红痕。

    林煜三两步冲过去,一探贾敏的鼻息,居然已经……去了。

    林煜揪住碧桃,嘶吼着问:“太太晚饭时还好好地,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去了?”

    碧桃哭着辩解:“是啊,一点征兆也没有,太太就这么狠心地丢下我们去了。究竟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晚上太太和老爷说话呢,后来老爷去了书房,太太独个儿闷闷不乐的,我还劝了几句话,太太只是不支声,但是也看不出别的什么来。后来,太太说乏了,想睡觉,又说今儿屋里不要人伺候,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以往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我们不敢违抗,才一起下去的,后来是红喜见晚上风大,怕太太屋里的窗子没关好,过来探视,才知道的。”

    没一会儿,黛玉也闻讯赶来,见此惨状,顿时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贾母也拄着拐杖过来,一见这情形,就大哭了起来,一口一个“我的乖女儿哎”。

    林如海目呲欲裂,忽然说:“岳母,别人都有资格哭,唯有你没有。因为是你把你的乖女儿逼上绝路的。”

    贾母惊疑地问:“为何?”

    林如海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抓紧了手上的两张纸,袖入袖中。

    人死不能复生,不论林煜和黛玉如何悲伤,母亲去了便是去了,还是要主持大局,令人来装殓发丧。

    等诸事忙定了,林煜因为心中藏着疑团,令下人们好生盯着灵堂这边,自己则找到了独自枯坐书房之中的林如海,表情严肃,目光紧紧盯着林如海,问:“父亲,今天的事情,您不觉得您应该告诉我和妹妹一声吗?母亲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留下的遗书您也不给我们看。”

    林如海痛苦地掩面,说:“不是我不给你们看,实在这件事匪夷所思,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过,即便是现在再倒退到昨天,我还是会一样地做吧。唉,本来你母亲已入黄泉,我不该再说她什么不是 ,可是,我也实在是憋屈得很啊,她怎么可以……”

    林如海将贾敏的遗书拿给林煜看,林煜看完,简直是吃惊得汗毛倒竖,说:“父亲,这……难道是真的?圣上他……”

    林如海沉重地点头,说:“是的,我们以前是有过一段情,那时候为父的年纪和你此时也差不离,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约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谁知道后来事情有变,他被册立为储君,随即便是大婚之礼,我没办法接受,便离开了,本打算一辈子呆在扬州,再也不想返京,也不想再见到他,免得多生是非。谁知道他执念如斯,后来又追到扬州,又把你弄去做九皇子的侍读,叫你母亲挂念不已,镇日里和我念叨,我实在是烦不胜烦,又想着这把年纪了,能怎么样呢?才允了你母亲,一起回了京城。不过,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回了京城后,和他碰面的机会很多,听他说了许多蛊惑人心的话,我始终是想着我是有家有儿女的人,一直没有给过他任何机会。这一次,贾府忽然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你母亲却异想天开,那人,会因了我而赦免贾府的人,便磨着我去哀求那人,还说,她自求下堂,成全那人的念想也是可以的。我当时气急了,骂了你母亲一句不可理喻,结果你母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丢下我们,寻了拙志,真真是……气煞我了……她怎么能这么做呢?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彻底明白了事情原委的林煜问林如海:“母亲已经去了,父亲,你打算怎么做?要不要按着母亲的遗愿去做?”

    林如海摇摇头,说:“我凭什么为了贾家人填送我自己?你母亲真是个糊涂人。越是这样,我越是不乐意。我明儿就上辞呈,我要为亡妻结庐守墓,不再为官。”

    第47章 大结局一

    徒奕瑞在御花园内,和一众皇子们说着话。往昔围着太子打转的皇子们对着徒奕瑞大献殷勤,谀词如潮。

    徒奕瑞转动着手里的碧玉镶金的茶盅,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随口敷衍几句,心思早就飞到出宫后只回来过一次的林煜身上。

    虽然徒奕瑞想到以林煜的性格肯定还是会对落难的贾府施以援手,可是,见他脸色露出的真实的忧色,徒奕瑞心里还是很忐忑,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即便是事先没有告诉林煜也不要紧,等他回来再好好地给他解释,再说,贾才人和太子勾搭是事实又不是编造出来的,就算徒奕瑞不去揭发,迟早会大白天下,也就是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事情,再说……徒奕瑞给自己找了许多的理由,觉得应该可以说服林煜或者说求得他的谅解。

    众皇子的话题忽又转到此次太子案中牵连的豪门大户,说是太子的母舅一家也已经被收押,还有谁谁谁家,正说着,徒奕瑞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走过来,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殿下,林侍读回来了,只是,他身上的衣服,怎么换了孝服?不知道是不是林夫人忽然去世了?”

    徒奕瑞脸色一变,将茶盅重重地放在桌上,起身说:“诸位,我这里忽然有些事,先告辞了。”

    脚步匆匆赶回祥和殿的路上,徒奕瑞的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他觉得应该不至于吧?林夫人贾敏好好地怎么会忽然去世?听林煜说他们林府一家人一贯身体都不算太康健,可是这些年调理得好,连小病都很少有,那么的话,不是意外就是自杀。自杀的话……徒奕瑞打了个寒战,不敢去推算前因后果,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走到祥和殿门口的时候,徒奕瑞有些瑟缩。

    他是真的害怕,万一刚才心里的那点推测变成了真的,那么,林煜……会怎么样呢?

    林煜在祥和殿他自己的住所里,等徒奕瑞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叫两个小太监帮忙提着出宫门,送去外面的马车上。

    徒奕瑞见林煜果然是一身素白,眼睛都眩晕了一刻,呆怔在当地,不知该如何面对。

    林煜却一丝情绪不现,站了起来,说:“殿下。”

    被他这一声久违的尊称惊醒一般,徒奕瑞的眼中情绪涌动,似乎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林煜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说:“殿下,这两年卑职多蒙殿下照拂了。如今卑职要为母丁忧,不能陪伴殿下左右,请殿下自行珍重。”

    说完了,林煜便举步而去,头都不回一下,毫无留恋之色。

    徒奕瑞从后面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林煜的腰,惶急万分地说:“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林煜扳开他的手,说:“好,我等这一句话等了很久了。”

    说是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没有别的因素掺杂在里面,以和林煜这几年的感情,徒奕瑞怎么也能糊弄过去,可是,因为贾敏的死讯,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天堑,无法逾越。

    徒奕瑞一个劲儿地说,生性寡言的他忽然变成话唠,说着自己的不得已,说着自己的悔恨,说着自己的……

    林煜只是垂着眼帘,默不作声地听他说。

    直到能想到的为自己开解的话都说完了,能表述的悔恨惋惜求谅解的话也说完了,喉咙干得像着了火,心则晃晃悠悠地落不着实处,眼睛拼命地寻找和他的眼睛对接的机会,直至疲累都不能找到……徒奕瑞终于停了下来,复又想上前去抱住他,不想叫他离开。

    可是,为什么两人之间似乎出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徒奕瑞惊慌地发现,自己不仅不能去拥抱他,甚至不能触碰到他的一点衣角,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林煜的眼睛终于对上了自己的,冷静而无情地开口:“行了,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自保,为了……你有很多的理由那么去做,我没办法指责你,也谈不上什么谅解不谅解的。可是,我没办法再和你在一起了,原因,你知道的。还有,你想说的,我都听够了,所以,以后,别再来找我。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

    轰轰烈烈的太子案终于落下了帷幕。

    牵涉到的人被削官夺爵的计有一百余人,被推到刑场砍头的亦有几百人,被流放至北方苦寒之地的则有上千人之多,令京城之人谈之无不摇头叹息,多少名门望族,簪缨世家,纷纷“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再难觅见踪迹了。

    而贾府呢,虽然被抄家被夺爵,偌大个家族四分五裂,可是,终究没有人因此被砍头或是流放,还是落得了个老小平安,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据知情者窃窃私语,多半是承了贾府之出嫁女贾敏不惜自裁的泣血求告,以至于上达天听,感动圣上,才得以如此。

    只是可惜了林家父子的大好前程。

    林如海辞官后扶着亡妻的灵柩南下,葬入林家祖坟姑苏城外,而后,林如海结庐而住,为亡妻守灵八十一天后放下所有,担风袖月,不知去游览哪里的名山大川去了。

    林煜则一直呆在京城,因为黛玉的婚期还有几个月,如今母亲亡故,父亲又走了,他身为长兄只得义不容辞地担起重担,顺便也帮忙照料贾府那些流离失所的亲戚们。贾府这帮子人养尊处优惯了,如今一无所有,却还依旧是好吃懒做,许多人无以维生,只得求告到亲戚门上,林煜少不得要时时接济他们一二。

    后来贾环上门来说,煜表哥反正赋闲在家无事,不若还是一起做吧,还是照着以前议定的方式分成,林煜无可无不可,与其在家里闷坐胡思乱想,不如和环儿一起做点实事吧,便应承了下来。

    贾环做了几年的生意,早就驾轻就熟,商圈里也是门儿清,如今和林煜联手,则更是如虎添翼,两人合力,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这下子树大招风,来求着接济的穷亲戚越见多了起来。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两人烦不胜烦,最后想了个辙儿出来,叫穷亲戚们来自家店里打工,给的工钱富足一点,好叫他们维持起他们自己小家的生活。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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