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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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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巴惭愧 作者:红眼飞僵血粽子

    第2节

    “哈,你怎么像小动物似的,睡着了就往火源蹭?”小孩儿忽然开口,声音中充满了笑意。

    悟空你又调皮●●,居然任我往火坑里蹭,我坐起来瞪他。瞪着瞪着才想起来还要给他糊草木灰。

    结果小孩儿的腿被我弄的惨不忍睹,原本就是穿的我的衣服,料子不好又有补丁,现在更是一片血迹加个大洞,还缀上了灰尘。我拍拍小孩儿的另一只腿安慰他,向家里的方向一指,想告诉他回家就可以换了。

    小孩儿非常善解人意,说道:“嗯,好。”

    我按了下他的肩膀,让他在这里待着,转身跑去把昨天下午藏起来的被褥扒出来。我抱着一团往回跑了两步就看到那地方冒起浓烟,我看见就一愣,心说我点的那点小火还能有这阵势?

    “你醒了正好,真晕着我可能还下不了手。”这是小孩儿的声音,我停下脚步,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孩儿这么做是对的,起码对他自己来说是对的。我又去看天,古代的生命实在太轻了,尤其是在政府和大侠心里。我叹了口气,抱着被子靠在山壁,当年的恐惧又涌了土上来。

    冷静了会儿,继续抱着被子往回走,一眼就看到李二四肢大张躺在地上,动了一下,动了一下!我伸着手急点他,小孩儿把从山洞里拖出来的人拉进火中,见我这样子又扫了一眼李二,皱眉道:“放他我心有不甘,杀他我又于心不忍,就废了他武功任他自生自灭好了。”

    没有杀他,我看着小孩儿烧尸体的背影觉得或许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理论吧,明明前面杀了那么多人,但是他放过这个人的选择还是让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小孩儿负伤在身本来不应该干这事的,不过我真心碰不得那些尸体,我发现我和李二这厮还挺有缘,每次都蹲在他旁边等人。等小孩儿弄完了我才过去帮他清理出来一条隔离带。

    我们都没有兴趣看烧尸,一切都做好了就开始往回赶,途经草药也没有心情去摘了,我难得有这种归心似箭的感觉,这两天真是累了。

    小孩儿一路上妄想跟我搭话,我都没有理他。我很认真的想了想,当初只不过救了个人,没道理要这么折腾,还被人调戏,一定是因为我心太软了,这样不好,我得树立起一个高贵冷艳的救命恩人形象。

    越是临近了越是着急,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焚烧气味,我朝天嗅了嗅,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丢下小孩儿就飞快地往家里跑,妈蛋!难道是我走的时候忘记盖灭灶台的火,结果把我的小厨房烧了吗?

    我拐过突出来的山壁,傻傻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楚人一矩,可怜焦土”。

    家没了,西山山头如血的残阳余晖之下,山壁已成墨色,近处只剩下一片焚烧过后的狼藉,断垣残壁都是焦黑,我满目的红黑两色,心里非常清明,我知道这是李二那伙人干的。

    “小子,这东西是用来晒药的,不是用来筛土的。”

    “灶台你也不会点?”

    “这是地菍?谁家的地菍是双叶对生?”

    “嘿嘿,这院子里的草我都知道叫什么。”

    我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我害怕,我很害怕,我想起来我十五岁的时候飞机失事,机舱剧烈的颤动,眼前的东西好像破碎了一样。再睁开眼时我都不敢相信我还活着,那么高的飞机,我摔了下来竟然没事,救我的人大概在山沟沟里,穿着奇怪的衣服,房子也非常古老,最不能容忍的是居然让我喝中药!妈呀,这是哪里来的老古董,我想告诉他我只吃西药,但是可能因为太累了没有说出声音来。

    “徐清,徐清!你怎么了?听得见我说话吗?”

    是小孩儿的声音,我听见了,但是不要和我说话,让我想一想,对了,我休息了一会儿又想问问他有没有看到我爸妈,然而还是发不出来声音,救我的那人就看着我问我怎么了,我总算明白过来,开始疯狂的大喊,可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没有半点声音,我想可能是上帝在梦里跟我说:“孩子,你想活下来吗?但是要付出代价。”然后我点头了。

    “你到底怎么了?别这样,家还可以再盖的。”

    家不可以再盖了,再盖出来的是房子,说了不要跟我说话了,我还没想完呢,等我反应过来我哑了之后,推开救了我的人连滚带爬的往外冲,我得去找找我爸妈,万一他们也付出了什么代价怎么办,救我的人在后面喊我这一身的伤,不要乱跑。我出得门来看到这真是个山沟的时候,愣了一下,救我那人特别轻的扶着我问我怎么了,我张着嘴做“啊”的口型,想告诉他我说不出来话,他想了想伸出一只满是粗茧的手。我在他手上写了个“爸”字,他没有明白,我想可能这里的叫法比较古老,又写了个“爹”,这次他明白了:“你是和你爹一起掉下来的?不会吧,那周围我都看遍了,只有你啊。”

    我记得物理题上说过,如果不同时间从飞机上掉下来,会掉到不同的地方。那人开始把我往屋里拖:“你快好好回去躺着,我明儿再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你爹,成不?”我摇头,这么大的山得去哪找,还不如去警察局报案呢,我想着便跟那人比划,用两只手指做走出山的样子,做了好几遍他才明白过来迟疑道:“你这样子不好出山啊,咱要是去进城里的用上一天,过几天吧。”我死命的摇头,那人拿我没法子只得同意。

    唔,好疼,小孩儿你能不能下手轻点,打晕我干什么。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看到自己趴在老爹背上进城之后震惊的表情,木质结构的房子,宽袖长袍蓄发的男人,好像闯进了大投资的影视城。

    但是那时候我还不待怀疑就看到天上掉下来一个男人,胸前有伤,血流出来蔓了一地,又有个男人从房顶蹦下来,手里还拎着个吓傻了的女人,满脸泪水,拎着她的汉子大笑道:“你家这男人忒不是个东西,我既知道了,自是要管上一管,你莫要怕,左右再寻个人家,总不能被这种东西耽误了。”

    那汉子把女人放下,道:“你倒是不必谢我,为侠者就当行侠仗义,告辞。”语罢,跃上屋顶,没了踪迹。

    整条街鸦雀无声,人们慢慢向四周避开,女人和一具尸体安静的待在那里。

    光天化日,杀人逃逸。死人的血已经不流了,变成了黑红色,他死不瞑目,直直的瞪着天,我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老爹拍拍我的后背,让我闭上眼睛,但是我并没有。直到衙差把尸体和女人带走。

    人们开始慢慢恢复了动作,老爹背着我绕过了这条路。

    “可惜了,还算是个美人。”

    “是啊,那混帐相公死了,如今又要被一群混蛋糟蹋了。”

    “恐怕今儿个乱坟岗又要多一缕幽魂了。”

    “官爷,官爷放过奴家吧。”

    “嘿嘿,小娘子你长这么俊。”

    “哼,家有娇妻还来此烟花之地,纳妓为妾,宠姬灭妻,罪当诛。”

    “快走吧,快走吧,真是晦气。”

    人命轻如草芥,我是真的害怕了,我一路顺风顺水,在学校横行霸道,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透了,月白风清,很是闲适,只是手指上的伤还是一跳一跳的疼。我躺在地上懒懒的看着天,星月嵌在天上像撒在黑布上的珍珠,黑白分明且清亮。

    我躺了一会,余光瞥到小孩儿一瘸一拐走过来,便转头看他。他走近蹲下,递给我一块布,说道:“醒啦,擦擦脸,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一头一头的出冷汗,还发抖。”

    我接过布,点了点头,是个很可怕的噩梦,一梦十一年,直到现在也没有要醒的意思。

    第6章 第六章

    也不知道小孩儿是怎么在一条伤腿的大前提下把我拖到这么个避风的地方,还点上了火。我看着他腿脚不便的样子有些惭愧,当年老爹救下我,照顾的那么好,不像我现在,救个人都不利索。

    我拉着小孩儿让他坐下,拿了一支木条在地上写:明天出山治伤。

    小孩儿转头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说道:“对不起。”

    “?”

    小孩儿笑着摇头:“没事,听你的。”

    我指了下对面,冲他做一个睡觉的姿势,小孩儿起身:“好,你也再睡一会儿吧。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点头。

    十一年前,我从城里回来就在山里坐了一夜,真的很不一样,星空明朗,空气清新,我想我可能找不到爸妈了,这种际遇可遇不可求,便是同我一起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我得到哪里又如何去找。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一下就长大了,回忆、遐想、彷徨,更多的是恐惧,我害怕这个人命轻贱的世界。我也想到了很多作品里的男主叱咤风云,但我知道我是做不到的,我没有那份霸气。

    第二天老爹找到我时,我已经高烧昏迷了,原本就是重伤人员,如今又吹了一夜的山风,不病倒才怪。老爹无奈叫来掌柜的帮忙。我再次醒了之后,老老实实喝药换药,偶尔怕个疼,但不会放弃治疗,因为我害怕我的任性会让我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害死自己。

    我央老爹和掌柜帮我打听还有没有掉下来的人,然而一直没有消息。我跟着老爹学草药、学写字,和他一起采药,三不五时的进城卖给掌柜,偶尔从再城里买点东西回来,直到三年前老爹过世,所有事都变成了我一个人。掌柜也不求我真的采药维生,顶多让我去南边找个药,全当在山里多养了一个儿子。

    我就这么躲在山里生活了十一年,那处不仅仅是我的家。

    这样的情形,我能想到的就是去求掌柜帮忙了。还有这被子也得换了= =,脏成这样还盖着,已经不能直视了。

    在山间的清晨睁眼有一种其他地方没有的愉快,鸟鸣花间,虫吟大地,那场景想想都很美。更何况还有炖肉的香味,我醒的时候小孩儿已经在打坐了,旁边篝火架上了锅,大概是小孩儿去遗迹找到的,我匍匐过去掀开锅盖,瞅了瞅,貌似是鸟汤?看起来棒极了,不过味道很一般,看来智冠天下也不一定会做饭xd。

    我拿筷子扒出来个鸟腿,刚准备吃,就被小孩儿一巴掌拍在肩上,吓掉了。

    我瞪他,小孩儿坐在对面奇道:“快吃啊,看我干什么?”

    “今天要出山,我们没有准备干粮,可能要饿上一天了。”

    小孩儿一语成谶,天将黑我们两个到城门的时候我都快不行了,尼玛还不让我们进!不就是涂经荆棘丛,衣服破了点还有血嘛。

    我简直快疯了,想洗澡,想吃饭,想睡觉!守卫要逮我们的时候都想咬他了,小孩儿拖住我编了一个快被玩烂了的探望亲戚被抢劫梗,然后顺利过了。卧槽!守卫你智商捉急啊,这么明显的敷衍看不出来吗?!

    福芝堂已经打烊了,心好累_(:3)∠)_,我扑在门上慢慢往下滑。小孩儿用一只手架住我,道:“你坚强点,这会儿叫门成吗?”我摇头,凌空潦草写:后门。他就劝:“马上就到了,你且坚持一下。”

    我这么善良也不忍心让他一个腿上有伤的搀着,一鼓作气带他转到后街砸门。大概是我砸的太丧病了,小孩儿忍无可忍拦下我非常有礼貌的轻敲。

    门里终于传来掌柜的声音:“都这时候了,谁啊?”

    小孩儿看我一眼回了句:“徐清。”

    “……”我明显感觉掌柜迟疑了一下,“你这声音不对啊。”

    小孩儿就笑:“徐清在我旁边,他的嗓子还没好,山里出事了,特来求救。”

    门一下就来了,掌柜头探出来有些焦急的问:“怎么回事,小清?”

    我:qaq。

    掌柜站出来上下看了我一番:“你是如何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身上有伤吗?快先进来吧。唉,这位是?”掌柜这才意识到小孩儿在这,微微侧身挡到我身前。

    小孩儿拱手:“在下夏允章,跌落山崖得徐公子相救。”

    掌柜扭头,得到我的肯定后才对小孩儿道:“失礼了,请吧。”说完就半拖着我进院子,小孩儿跟在我们身后,关了门。

    “你们先洗个澡,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掌柜非常体贴,叫来赵伯帮我们烧水,再去准备些点心。

    我喝了两口水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小孩儿简单的跟掌柜讲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掌柜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开始沉默的喝茶,直到赵伯来说水好了,我眯着眼站起来,掌柜嫌弃我:“你这是个什么样子?一会儿洗完就去睡吧,我让老赵给夏公子处理伤口,你不必担心。”

    我笑着点头,又对小孩儿摆手作别,一路跟着赵伯进房间,浴桶和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桌子上还有碟点心,赵伯太能干了,必须点赞!

    结果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浴桶里爬出来到床上了,这一觉睡得舒爽无比,醒来身上都有些酸痛,手指上的伤被重新包扎过,我摸着摸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房间是以前进城来常住的,我犯懒不想动,只伸手轻轻拽了下床沿的线,线的那头连着几处地方的铃铛,是掌柜的怕我有事喊人不方便特地挂上的。没一会儿就听到赵伯敲门:“徐少爷,现在巳时一刻了,老爷在前堂,昨晚那位夏公子用过早膳现在在房间里,用不用我帮您准备些粥先垫垫。”

    我换了条绳子,拽了三下,是“好,谢谢”的意思。赵伯应了离开,我磨蹭了一会儿慢慢起床,有点事想问赵伯一下。

    赵伯果然知我心意,正在餐桌旁等我,陪我闲聊吃饭。早餐非常简单:白粥咸菜,咸菜爽脆可口,不过粥里加了奇怪的草药,微苦。

    吃完饭,我把碗碟推到一边,拿赵伯准备好的碳棒在木板上写:掌柜昨晚怎么样。

    赵伯看这话,拍了我一下,无奈道:“少爷也知道?老爷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喝了小半壶酒。”

    我心里有些黯淡,叹了口气,又写:不想掌柜就这样过一辈子,老爹已经走了,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我想掌柜找一个能陪他的人。他和老爹半生都不开心,我不想掌柜这一辈子也这样。

    赵伯也叹气:“我也劝过老爷,但是他们两人年少相识感情深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掌柜和老爹是师兄弟,自小一起长大互有情谊,瞒着当年的老掌柜偷偷在一起,过了一段非常开心的日子,但可惜老掌柜还是发现了。那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赵伯并没有仔细讲,但我知道一定非常惨烈。老掌柜积怒成疾卧床不起,弥留之际抓着掌柜的手,老泪纵横:“裴之,爹求你了,断了这孽缘,寻个女子成家吧。”彼时年轻的老爹跪在堂下,掌柜含泪应好,老掌柜欣慰瞌然而逝。两人心中愧疚已极,自此之后,分隔两地。

    老爹在不远不近的山中另起木石,以采药为生计,一住便是十余载,直到救起我。两人视我如子,你来我往间冰消雪融。老爹三年前逝世,掌柜一滴眼泪不掉,只是再没进过山中。赵伯说那是在逃避,掌柜心里老爹还是一直在山中悠闲肆意。

    我陪赵伯收拾好碗筷,打扫院子又整理了晒出来的草药。小孩儿半天都没有出房,赵伯说掌柜给他换了药,还是这样的环境适合人养伤。

    转了两圈实在没什么可以帮忙的了,我非常不情愿的去了前堂。掌柜正在写药方,递给病人,一见我进来就笑:“总算醒了,我还当你要睡到午时。”

    掌柜眼睛里都是血丝,面色憔悴,笑起来有些虚弱,果然昨晚没睡好。他正好闲下来,我去洗了一方手帕,搭在他眼睛上,轻轻帮他按摩。掌柜容貌很好,眉眼间总是含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儒雅。老爹就不一样,一身草莽匪气又邋遢,只有进城才会刮刮胡子,好好洗个头发。

    掌柜任我给他按摩,嘴里念叨着:“我看那夏公子谈吐气度不似常人,你既是偶然救了他,日后要少做接触。山里的房子虽是因他遭难,却也非他之过,你莫要怨恨。”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知道了。“你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我猜你也不愿与他人有上什么牵扯。你……唉算了。”掌柜按下我的手,将手帕拿下,“好了,我知道你不愿在前堂呆着,我这里也不忙,你回去帮老赵把前些日子收来的几味药碾好,记得是用鹅卵石的碾药槽,”

    我又去把手帕洗干净带给掌柜,告别回了内院,转身时隐约听到掌柜一声叹息。

    第7章 第七章

    月光如水泻了满院,掌柜正靠在长椅上,一手执酒杯,一见我就笑:“出来的正好,过来陪我喝两杯。”

    我从墙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身边,古代虽大多是水酒,不过掌柜喝成这样,想来是烧酒了,求得就是一醉,我酒量喝不了这程度,并没有接他的酒。

    掌柜眯着眼敲我头:“十一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老爹喝酒识药的本领你也就能看个热闹了。”我冲他傻笑卖萌,给他倒酒,里面下了安神散,此药和酒服之其效尤甚。

    掌柜醉酒之后很唠叨,幸好我是哑巴不必应话,只点头就好,总算将掌柜连哄带骗弄的迷糊了,赶紧扶着回屋,哪知道他又开始不老实,含含糊糊的说:“小清,那晓琳姑娘已经嫁人,媒婆好久没登门了,山中小屋已毁,你能不回山里了吗?”

    我一怔,没点头没摇头,继续扶着他进屋,掌柜又不清不楚的说了两句,在我将他放到床上的时候,忽然抓住我的衣袖,怆然道:“小清,掌柜的从没求过你,如今只望你能留在城里陪我,我老了,身边老赵年纪也大了,怕是哪天你来寻我时,我已收尸入殓。”

    这一番话说的太虐心,我眼泪都快下来了,掌柜其实不老,四十来岁而已,他只是在害怕。我仍没回应,低头往回拽袖子。他不放,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张爷一死,老爷郁结于心,怕是……唉。”我攥着袖子猛然想起那日我进城告诉掌柜老爹死讯后,赵伯看着掌柜背影自言自语的这句话,一下就心软了无奈点头答应,掌柜微笑闭目睡去,眼泪顺着眼角流下隐于头发。我鼻子酸酸的,强忍着帮他清理好,出得门来方长叹一声。

    月亮较之刚才更偏向西方,风也凉了些许,小孩儿微曲着伤腿倚在门框上看我,半边脸上镀了荧光:“我无意偷听,只是你们恰好在这门前讲话,总归还是听到了些。”

    我随便收拾着院子,摇头示意无妨。这小孩儿一天都不曾出屋,饭还是赵伯专门送进去的,说到底这才是适合他养伤的地方,我正胡思乱想间,小孩儿抬腿跨出门槛,又说:“我虽不知晓琳姑娘和你有何渊源,但你当真要留在城中吗?”

    = =求放过晓琳,我点头。小孩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特别虚伪的嘱咐我早点睡什么的才转身回屋。

    城里的生活比我想的要好,光生活质量就不是山沟沟里能比的,整日里窝在福芝堂给赵伯打打下手倒也悠闲。掌柜忘记了酒后我的承诺,问起我何时回山才知道我决定留下,欣喜的挽着袖子走进厨房说要奖励我。卧槽,吓cry!

    赵伯抓着我的手,殷殷叮嘱:“夏公子身子虚弱,少爷逃时莫忘记救上一救。”我郑重点头,对不起了赵伯qaq,又要独留你一人面对如此酷刑。“无妨,”赵伯摸摸我的头,“少爷快去吧。”

    我重重握了下赵伯的手,随后不由分说推门拽着小孩儿跑出院子。小孩儿不明所以,茫然跟我跑出后街:“徐清你冷静点,到底发生了……这是永苗镇?”

    身后没有掌柜追来的身影,我松了口气,对小孩儿点点头。午饭要在外面解决了,掌柜做饭实在是太恐怖,什么药难吃放什么。

    记得第一次见掌柜下厨,老爹吃的一脸幸福,把我馋坏了,央求了老爹好久才得偿所愿,结果吐了足足七八分钟,掌柜被吓到连问我怎么了。老爹死死踩着我的脚,对掌柜说:“这臭小子昨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给他开了点药,正好这时候起效果了。”掌柜递了我一杯水,笑道:“这样啊,我还以为我做的太难吃了呢。”qaq脚更疼了,老爹,我们友尽了。

    往事不堪回首,我拿出来赵伯给我的半贯铜钱向小孩儿晃了晃,他原本皱着眉在想事情,一下没明白我的意思,瞪着眼睛看我,蠢萌蠢萌的。我指钱又指向街道,做了个吃饭的动作,他这才反应过来,问道:“是要出去吃吗,发生什么了?”为了掌柜名誉我决定隐瞒真相,沉痛的对小孩儿摇了摇头,转身带着他往外走。

    古代物价我不大懂,往常只是买点衣服和肉什么的,这头一次拿钱出来下馆子,竟然还有点怯场。我站在街道正中,执钱四顾心茫然,古代比我想的要繁华,说起来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研究这个我所处的世界,忙碌而喧闹,如果能一直这样,留在城里还是很好的。

    大概是我毫无头绪的样子激起了小孩儿的同情心,他忽然对我说:“想不想吃包子?我知道一处地方,味道还不错。”⊙▽⊙这么棒!我开森的尾随在他身后,但是当我看到他走进当年死人的那条街时,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不想小孩儿竟然感觉到了,回头问我:“怎么了?”我攥紧一只手,冲他摇头,又对前面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小孩儿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反而一下靠了过来,手搭上我的肩膀,没有原因的近距离接触让我条件反射的微微一躲,好在他并没有发觉,一边带着我向前走一边解释道:“我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走太久会疼的。”我连忙点头表示理解。

    包子铺不大,老板年过半百很慈祥,包子味道真的不错,肉鲜皮薄简直是业界良心。没想到小孩儿看起来这么高大上的x二代还会吃大排档。

    吃完包子我还是不敢回去,掌柜肯定会特别哀怨的让我再吃一点,光想想就一阵恶寒。我最终还是没在乎掌柜温文尔雅的形象,简单的跟小孩儿解释了一下,难得小孩儿不是很淡定的应和我,看来家里也有个会做黑暗料理的人。

    没想到小孩儿比我还要熟悉这里,最后竟然是他带我四处去转,还给我简单的讲了一些有关镇子的事。抛开杀人古代还是很不错的道路两旁各种类型的小摊,商品琳琅满目,后面的商店酒家开门迎客有着丝毫不逊于现代的热闹,身处其中就有种融入其中的冲动,或许因为他们有着现代人少有的对生活的热情。

    “永苗镇是我大姜开国后规划而建,旨在便利京畿与地方的沟通,如今近百年的发展也成了昌盛之地,”小孩儿背着手,身姿挺拔,谈起这些有些欣慰,“总算不枉□□力排众异劳民伤财的良苦用心。”

    掌柜曾跟我提过两句,说是这姜朝地形像个葫芦,京都在南位大肚子靠腰的位置,永苗镇是连通南北唯一的通路,在各个方面都有利于国家对北方的管理。如今听小孩儿的意思,大概是说这个镇子本身就是基于这种考虑才开山建立,这工程对于现代都不是易事,如果是我的话宁可舍弃北方,当然首先我得成为开国者。

    小孩儿领我在市中心转了个遍,吃饭剩下的钱都花光了才往回走。效果还不错,一两个小时我对古代的恐惧减轻了不少,如果最开始不是选择的逃避,或许我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吧。

    回到家时,掌柜去了前堂,赵伯劫后余生,告诉我他机智的趁掌柜不注意,丢了只青蛙进锅里,真是丧(gan)心(de)病(piao)狂(liang)。

    小孩儿还是老样子,打个招呼就回屋。我溜进前堂安慰掌柜,然后给他打下手,必须要适应这种生活。大概是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打交道了,还不到一下午,我都快虚脱了。

    哥长的帅,又向来稳重踏实,掌柜广而告之我会留在城里后,媒婆再次打上门来,还好晓琳没有犯七出也要跟我的意思。掌柜希望我可以在这里成家立业安顿下来,但就我而言,很难和一个并不相互了解的古代的女人建立起亲密的夫妻关系,除非等哪天遇到一个能让我说出来处的人,我不想对自家老婆在这么重要的事上有所隐瞒。

    掌柜的开心溢于言表,直到很晚还跟我讲在城里生活要怎样怎样。他真的很寂寞,赵伯于他到底是长辈,而我则亦子亦弟,总是可以陪他聊天,排解心绪。

    晚上喝了点小酒,躺床上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大天亮,竟然赶上和掌柜一起吃早饭。

    “老爷,徐少爷,”赵伯自屋外进门,将手中信封递向我“那位夏公子留书而去,房中已无踪迹。”

    我接过信,稍做打量便放在一旁,掌柜一愣,说:“想来夏公子另有他事,方不辞而别,如此也免了离别愁绪。”我冲他眯眼笑,摆手示意无妨。

    “徐清足下

    今提笔辞别,实有不可言说之因,妄乞君宥。

    君以大仁涉险施援手,救某危难之间,又诸般维护,恩深义重不敢言谢。兹以偶得拱辰街一处地产相赠,以期略表心意。物虽菲薄,尚望笑纳。

    伏惟珍摄

    允章留”

    第8章 第八章

    我觉得我把小孩儿想简单了,这不只是一块地产,上面还有一家饭店叫:广福居。虽然没什么特色,但据说生意还不错。掌柜大概也没想过小孩儿出手就是这种大手笔,在古代能够开一间这样的饭店足够一家四五口永生无忧了。

    现在还不是饭点,店里没有客人,我四下看了一圈,一楼大厅摆满了桌椅,左手边是柜台,右手边是楼梯,整个格局看起来简洁大方。掌柜陪我找到老板想和他商讨一下关于地契的处理,看他是想买过去或者怎样。那老板和掌柜年纪差不多,身材微胖非常热情,自称姓刘,见我们拿出地契就笑:“这红契既两位手上,想来是广福居要换新主子了。”这话仔细一想就一愣,这饭店难不成是小孩儿的产业?我和掌柜没有想到这样的局面,面面相觑。

    “我也只是个管事的,地契的原主人才是这处的老板,”刘老板将地契推回我们面前,“往日我与那位三七分成,您二位如今拿地契而来,瞧是不是还按这路子走?”

    掌柜收回地契递给我,沉吟道:“这是他机缘巧合得之,可容考虑一二?”

    “自然自然,两位可在此稍事休息,我先下去盯着。”刘老板说着便起身告辞出的门去。

    我不知掌柜此举何意,就静待他开口,果然刘老板一走,他欣然道:“不曾想夏公子竟以酒楼相赠,我虽非爱慕钱财之人,然如此倒可助你取房夫人。”

    ……掌柜泥垢!

    “我是这样想的,”掌柜不理我无语的表情,自high,“你不懂酒店经营之道,又惫懒成性,可与这位刘老板四六分成,要求他修改酒店格局,辟出一方后院供你生活起居。日后你与妻子在此同住,不时携家入福芝堂寻我,也是一桩美事。”

    掌柜畅想的一脸开心,我不忍心告诉他不想结婚的事,不过这方案听起来还不错。我其实很害怕家里的气氛,掌柜偶尔的一声叹息,静坐时的那种哀伤,那种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思念,那种我无力劝慰的悲痛,让我心中酸涩无比,我想让掌柜离开那个回忆太多的地方,这样的话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过后具体怎么把掌柜骗过来再慢慢盘算。我暗自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可惜现实往往和想象的不一样,这里原本就是有后院的,有厨房和刘老板的卧室,好在古代旅馆饭店不分家,最后还是商议定:三楼两间上等房作为我的私人地域,享受广福居的所有服务,但红利要二一添作五。

    刘老板精于算计,好在我不指望饭店分红发财,有人给打扫屋子伺候着也是美事一桩。房间都在阳面,采光很好,我把两间打通,重新规划出了左右两处卧室区,马桶浴桶备下,中间作为客厅等一系列活动区域。掌柜还算满意,他以为那是为孩子准备的,殊不知是给他住的。

    我就在这住下了,时不时以做噩梦为由,舍弃名誉骗掌柜来睡几天。我虽然并不想在特别深的融入这个时代,但是当真的拥有了一个自己的产业时,还是燃起了我要改变它的中二冲动。

    饭店成功与否的因素有很多,但很少有因为厨师手艺差而倒闭的,同样也没有因为味道好而火爆的。

    “确实如此,”刘老板若有所思的点头,“能做为厨师被聘,自然不会毫无所长,反过来神厨也是少之又少。”

    我继续写道:所以说重在经营,比如我们的客人多是男子,较为富裕,从这点入手也可有所改善。

    刘老板一脸深思的离开,都没有跟我打个招呼,肯定是在琢磨广福居的改革。我在这住了有一个月,生活淫靡奢侈,掌柜不满我这种混吃等死的状态,自动自觉的过来鞭挞我,简直不能更棒,只除了一样,这段时间总有种丢了什么的感觉,然而我又确定没有丢任何东西,这让我有些焦虑,不过并不影响生活。

    在这段时间里我经常回想起小孩儿,这个带点神秘又聪明善良的青年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原本以为没准会是个陪我闯荡异世界的好基友,没想到只是一个带我出新手村的npc,而且奖励丰厚。

    “您瞧这名字怎么样?”刘老板几天之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指着新招牌。“广福居”改名“哑斋”我相信以刘老板的智商绝对不会用这么低端的方式讨好我,就等着他下文。果然刘老板没有让我“失望”,比我想的还要没下限。

    “请各家院里将成人的姑娘请来在大堂里跳上一段,懂行的两边一见自然明白其中关窍。寻常院里的姑娘只有成了红牌才可涨身价,但如今色艺先示人,夜里入手的银子自不会少。若是哪位姑娘有本事直接带客人在此住下,所得与哑斋、妈妈三一三十一。”

    刘老板你这么直接做黄色生意你乡下妻儿造吗?我只是暗示你换几个美女服务员,怎么直接就招暗娼了= =!而且:那些姑娘被逼为娼,怎么会过来表演还自己拉客。

    “唉?”刘老板宏图大业被我打断,“那个说是被逼的了,多是自小在院里长大的,岁数到了自然承业。再有就是虽不自愿,但走到这步抬高身价也是唯一可行之路。便是有贞节烈女,妈妈也不敢让接客,伤到了贵客难辞其咎,大都自杀明志。”

    这和我想有所不同,不过也是做这行哪里是能被逼的。刘老板还在介绍他的构思,真是超过了时代的发展,竟然朝着汽车旅馆发展。其实就我这人而言到还没什么,主要是掌柜还要搬过来住,他要看到我娶老婆的地方变成了这种地方不得抽死我。乱想间猛然明白了“哑斋”的深意:哑,口不能言,心中清明。

    他总算还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板,在我的坚持下只保留了展示才艺这一条。这种事说起来轻松具体筹办还要面面俱到,我继续当甩手掌柜,刘老板当下敲定就开始制定细则,蝇头小字看得我头晕,果断回屋碎觉,昨天又找了半夜的东西才发现啥都没丢,简直要虐哭了。

    刘老板效率很高,十几天后来了三个身娇腰软的妹子,没什么风尘气,跳了一支有点小俏皮的舞,大堂里极少的几个女人也没有表现出来厌恶,看来刘老板特意叮嘱过。不久之后混迹于秦楼楚馆的人会知道,出现在哑斋的女人是各家将要接客的姑娘。

    没几天掌柜就发现了异常,我装傻充愣说大概是刘老板请的舞女,掌柜也没有怀疑,继续跟我讲:“这李姑娘容貌虽不是如何出众,但性格温顺又持家肯干,我是比较中意她的。”

    我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夜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掌柜难得带上了生气的口吻:“我知道你看上了王姑娘,她容貌虽好但总归是个刁蛮泼辣的性子,日后……”我什么时候看上她了?掌柜你好好的,天天这么折腾我hold不住啊。我看着掌柜意识到是时候用小桃教的法子了。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面色悲戚,打断了掌柜的话,眼泪逼不出来就使劲绷起面部肌肉。掌柜果然不说了,扶住我的肩膀问怎么了。我抖着手在板子写:我无意成亲。

    掌柜眉头一皱又柔和下来:“何出此言?”我咬牙写:我口不能言又无进取之心,不想害了他人,或是有朝一日她以此相辱……

    我没有写完落寞低头,掌柜握住我肩膀的手转而摸了摸头,柔声道:“但是你性子好,如今也有了家业,有很多人想把姑娘嫁你呢。”我摇头:无非欺我哑巴,该当待他们女儿好罢了。

    掌柜一下就沉默了,我心中暗爽,给小桃点32个赞,果然善度人心。

    “我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掌柜斟酌开口,“罢了,我也不是想逼你,只是怕你老无所依,哎,无心便无心吧。”

    我没想到掌柜的这么好说话,简直大喜过望,又连忙写:我计划去收养两个孩子,到时候让他们跟你叫爷爷。掌柜就笑,戳我额头:“我怎么看着你早有预谋的样子。”我无辜脸对他傻笑。

    一进六月,温度明显升了很多,即使在夜里风也变得燥热,床帐早就被我收起来,窗子大开,星辰微光撒进来,显得安然幽静。我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恍惚间想起来好像丢了个东西,赶紧翻身起来抖被子拍枕头,是什么呢?床上没有找到,我又打开柜子,衣服不多,一件一件拿起来看过,还是没有,不过说起来,我到底丢的是什么?算了,等找到就知道了。

    我关上柜子,扶着把手,心里叹了口气,又是这种感觉。就在这时,一阵冷风袭至,蜡烛被吹灭,颈间传来利刃的压迫感,身后一压低的女声说了句:“别出声”

    第9章 第九章

    有些习惯会伴随人一辈子,比如后边那人话刚说完,我立马就举起来双手,然后特别尴尬的放下。那人不再说话,我也不敢乱动,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她才悄悄松了口气,收回我脖子上的东西:“这是永苗镇吧?现在是什么时辰?”

    幸亏有个急诊叫走了掌柜,今晚不在,不然得吓着他。我缓缓转身,指着嘴巴摆手,示意我不会说话。光色暗淡之下,对面的妹子165左右的个子,一身黑衣,手上拿着匕首,鹅蛋脸,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非常灵动活泼的样子,见我动作直接用匕首指着我,怒道:“姑奶奶问你就老老实实的答。”

    妹子你冷静点!寸金莫对人你不造吗?哥也没勇气陪你玩这文字游戏啊。头一次有人不能理解我的动作,还是在这么危险的场面,我慌乱之中灵机一动,特别机智的在柜子门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哑”。妹子一愣,放下手愧疚道:“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介意啊。”

    妹子态度变得很快,低着头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恐吓我的人不是她一样。我连忙摇头,带着她往桌边走,点上了蜡烛。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皮肤衬着黑衣显得更加白皙,头发非常简单的束起来,有些乱,衣服还有划痕。我也没敢多看,拽过板子写:是永苗镇,现在大概将到子时了。

    小姑娘坐在我对面,伸长脖子,下巴下意识的点着我写的字,点完了低了一会儿头,再抬起来时一脸希冀的看着我,卧槽!这表情不对啊,我条件反射上身后撤,她不好意思地说:“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这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难道被人追了一天?怪不得这么狼狈,只是房里也没有吃的,我想了想写:没有,我带你去厨房找找吧。她脸一下就红了,支吾道“我,身上没有带银子。”qaq

    我摇头,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膛。小姑娘眼睛一下就亮了。我拿着烛台悄声带她下楼,客栈阒寂幽黑,几个跑堂的横七竖八躺在大堂,睡得很死,刘老板也不指望这几个人看店,真正值钱的东西都在他自己的房间里,防盗措施严密。

    做贼似的进了后院,刘老板房间的灯灭着,厨房灶台已经冷了,我只翻出来两个馒头,小丫头也没说什么,接过去特别委屈的啃。这种情况无动于衷的就不是男人,我拦住她,抽出一条木柴写:吃不吃炒鸡蛋,她忙不迭的点头。

    我所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菜就是这个了,给她炒了两个鸡蛋,灿黄的堆在碗里,又抽出一双筷子,让她坐在一旁吃。中间到底吵醒了刘老板,我怕生事端还让小丫头藏了一下。

    我站在旁边等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货刚才还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怎么这会儿爷还给她炒鸡蛋,不科学。更不科学的是这小丫头吃完了还不走,瞪着那充满了灵气的杏眼看我:“我看到你对面的房间没有人住,能不能让我去洗个澡?”

    姑娘你有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啊卧槽!大概是我的担忧表现的太明显了,小丫头拿出匕首托在手里一转:“我相信你不是坏人。”这姑娘卖得了萌,耍得了狠,将来必成大器。我特别憋屈的又带她去回房洗澡,才不给她烧热水╭(╯╰)╮。

    “姑娘,你还有何贵干”我把板子推给洗完澡的小丫头。她穿着我没穿过的新衣服,头发披在身后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全干了,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剔透,惹人怜爱,也没有看我的板子,坐在对面趴在桌子上,只露出眼睛:“我叫袁应紫,应该的应,紫色的紫。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特意没有擦掉刚才的字,又写下名字给她看,小丫头看过后眼神下移,迟疑道:“我没什么想干的,睡一夜,明天,明天就……” 她声音越来越低,后面也没有听清,我心里默默盘算掌柜没在这边洗过澡,但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这边睡得,一个小姑娘睡一夜的话,掌柜屋里就不合适了。

    “哼——”那小丫头突然抽泣了一声,我扭头看她,小丫头还是趴在那里,瘦削的肩膀轻抖,一双大眼睛通红,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什么叫梨花带雨,一下子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深更半夜跑进来的一个小女孩,趴在桌子上哭得这么招人疼,想了想给她找了一条手帕,又不能出声安慰她,也不好随便做动作上的安抚,我在那坐立不安的试图让她冷静下来,无果,还是她自己噗嗤一笑,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抬起头了坐直,抽了抽鼻子,一扬下巴:“坐那。”

    然后我就坐下了?怎么可能!其实我就是特别听话的坐下了,“家里逼我嫁人,我不乐意就想跑出来。”小丫头手里抓着茶杯把玩,这是紧张的表现,“结果东西都没准备就被发现了,慌乱逃了出来,傍晚在立峰甩掉了我爹派来追我的人,这才有时间躲进来。” 她顿了下,“拿刀威胁你实在抱歉,我绝对无意伤你,只是不想被抓到。”

    我摇头示意无妨,发现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的,自打见面态度是一破三折,又一副轻信他人的样子。她在那抠着杯子上的印花:“谢谢你啊,不生气还带我吃饭洗澡。”我继续摇头,

    “你能不能帮我找个睡觉的地方?”小丫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我点头。“然后明天陪我回家。”

    等等!啥?!我瞪她。她把杯子放回原处,泫然若泣的样子看着我:“你能不能陪我回家,说是我的意中人,让我爹不再逼我。”我特别坚决的摇头,这小丫头看着就像武林世家的大小姐,尼玛我答应了不是找死吗。

    “我身无分文,我爹又认识好多人,如果我被抓回去,他肯定又要逼我嫁给那个人了。”小丫头说着,眼泪又往下掉,“那个人大我十几岁,娶过两个老婆,据说都被他折磨死了,可我爹偏偏不信,还是要我嫁他。”

    她一哭我又有些慌,写:“要不你去找别人帮忙,”。小丫头擦眼泪,又抽鼻子:“除了你我认识的人都和我爹相熟,根本不会帮我。”我还是摇头,写:“抱歉”。

    “求你了,去了你只要在那站一下就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我爹虽然对我很凶,但总归是个有头有脸的,你光天化日进我家门,他绝不会让你出事。”小丫头静静的看,又抬头,一双眼睛映着烛光波光潋滟,头发扫过精致的小脸儿,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细声细气的说。

    我一下有些恍惚。

    “你去过逸齐吗?”

    我摇头。

    “逸齐有很多美食,还有座芙蓉园,而且离苏波很近。”

    没有危险还有个小美女陪着游玩,或许也不错。

    男人这一辈子总得为美色付出一点什么,马车外的景色向后跑着,这是因为我以自己为参考系,事实上我们正向逸齐走,呵呵。小丫头照顾我不会骑马,特意租的马车。掌柜看到我要和一个姑娘回她娘家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 =,掌柜你太天真了,这年头只有喜当爹会落在我头上,女神青睐什么的大概会找小孩儿那种的吧。

    “徐大哥,给你吃,”小丫头递过来一只桃子,“不用着急,反正我们得明天才去。”

    我真的一点都不着急,你想多了。桃还是很好吃的,这半天多的时间里小丫头给我介绍了一下她的家庭,袁家堡的确是武学世家,堡主是她爹,夫人是她后妈,两个哥哥两个嫂子一个侄子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亲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妈对她和两个哥哥都不错,古代本来就是三妻四妾的,后妈问题不像现代那么尖锐。

    我们在一个小镇留宿一夜,第二天一早接着往逸齐赶。

    “爹很疼我们,只有在成亲这件事上比较霸道。”临近城时小丫头特地叮嘱我,“我两个哥嫂都是爹定的亲,大哥大嫂还算相敬如宾,二哥二嫂关系时好时坏的,你见到的话不要太诧异。最重要的是我二嫂容貌很好,你不要露怯。”

    我原本以为她家会建在山上,栅栏围起来的那种山寨结构,结果只是一间很大的普通宅院,虽然地段不好但真的很大。

    小丫头跳下车,我打发了车夫紧随其后,一路畅通无阻,所见者躬身喊:“大小姐。”我克制住进大观园的表现,淡定的跟在她身后。只有一个华服男子快步赶了过来,“小妹,你怎么回来了,这位是?”。

    “二哥!”小丫头抓住那人手臂,又扭头看我,“他叫徐清,是我意中人。” 那人闻言先是一愣才笑道:“鬼灵精,不过你连我都骗不过如何叫爹相信。”然后对我拱手:“徐公子,在下袁文瀚,家妹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我连忙摇头,好在不会说话,不必应付这种客套话,小丫头帮我解围:“二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不会是爹已经在安庄堂等我了吧”“废话,大哥应该也到了,你好自为之。”袁文瀚点她脑袋,语气一转又说:“不过你选了个好时机,没准真的可以如愿。”

    我们三个一同到了一间大堂,据小丫头说这间安庄堂是他家惩罚犯错的门人的地方,的确非常严肃,连小丫头走路都稳重了几分。大堂并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有正对门四把椅子和一副鹰猎野兔图,正中三个男人相谈甚欢,我们一进便齐齐转头看过来。

    身姿挺拔,一身白色长衫,描过水墨山水图,面容俊秀眉眼含笑,安庄堂阴郁如斯,也变得明亮起来。

    “找到了。”我心底一个声音说。

    第10章 第十章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丢了什么,原来是这样,我奇异的松了一口气。小孩儿气色很好,伤肯定已经痊愈了,对我眨眼微笑却装作不认识。

    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孩儿如此穿着,明明是书生装,却在后背斜负长刀,腰带里别着匕首,透着一股儒侠的风姿。

    “我都有意中人了,为什么非要我嫁给那个姓宗的,”小丫头的声音把我叫回神,“如今我都把人带到你面前了,就不要逼我了。”

    原本在屋里的三人除了小孩儿还有两个男人,一个二十多的青年,身穿黑色劲装,五官硬朗,对我微一点头。另一个四十上下气度威严,负手而立,背景大画上那只满脸嗜血阴鸷准备捕猎的飞鹰恰好护在他斜上方,这应该就是小丫头的父亲了,闻言面无表情转头,明明身高相差无几,却是以俯视的姿态看着我,一双眼睛凶悍锐利,气势凌人,老子腿都要被他吓软了。

    小孩儿站在他侧后方,抬手揉了揉鼻子,放下去时非常隐蔽的做了个抱拳的手势,我恍然大悟赶紧抱拳行礼。她父亲并没有什么表示,只回头对小丫头说:“你在外这两天也累了,文昌文瀚先带着紫儿和这位公子下去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

    我跟着三人躬身告辞,出门好远小丫头望了一眼才说:“徐大哥你还好吧?”我扶额叹气,她安慰:“没关系了以后就交给我,你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住着,绝对没问题的。”

    袁文瀚笑道:“幸亏今日允章兄在,爹才没有细究,不过好歹有时间让爹冷静一下,也许真的能叫你成了此事。”说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又对我说,“徐公子,自家小妹我们还是了解的,不管此事成与不成,袁家堡宝库任公子挑选一件宝物。”

    我脑子里全是小孩儿,反应了一下,连忙摆手摇头。袁文昌接口:“库中有一对珠子,一曰‘雪魄’一曰‘炎精’,随身携带有调节冷暖之能,徐公子不通武艺或可取之。”他说话的语速有些慢,声调也没有什么起伏,入耳梢感奇怪,不过这珠子一听就是神级装备,我受之有愧,就用眼神想小丫头求救,希望她劝一下这两位,不过我忘记了,她作为一个不能理解我动作的人怎么可能会明白我的眼神。

    “徐大哥,你急着要吗?”小丫头白长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反正大哥有钥匙的。”袁文昌点头,两人快步绕过花坛向前走。

    “你们等下,”同被丢下的袁文瀚开口,那两个停步回头,袁文瀚看着我指着自己嘴巴画了个圈,迟疑道:“徐公子你……”我点头。袁文瀚一脸果然如此,对着那两个人说:“我想你们误会徐公子了。”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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