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渣有渣报 作者:绿色毛毛球
第3节
小赵瞪大了眼珠,看着程皇的反常举动。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程皇问。
“……没说。”
“他去哪了?”
“……不知道。”
——
整个下午,程皇都觉得很不舒服,这个邪门的感冒把他弄得全身酸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而感冒病毒好像已经大肆扩散到他的心脏,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栽了把草在里头,异常的烦躁和难受。
当程皇第十次从椅子上起来,第十次去看桌上的电话时,他终于肯承认这种感觉绝不单单是感冒引起的。
终于他拨通了李明涛的手机,无数声嘟音之后传来了李明涛的声音:“什么事?”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有你这么无法无天的员工吗?”程皇一听李明涛的声音,就有点搂不住。
“我怎么了?”李明涛也不耐烦了。
“上班时间想走就走,这跟旷工有区别吗?”
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下:“那你帮我补个手续。”
程皇似模似样地问;“几点走的,干什么去了?”
“不舒服,请病假。”
“你怎么了?” 程皇关切地问。
“痛经。”
“……”
程皇叹了口气,说:“涛子,咱俩谈谈吧……”
还没等“吧”字说出来,电话那头就已经成了盲音。
——
程皇认为那一天之所以邪门是因为在那个电话之后,无论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连在张浩的床上都意兴阑珊,一点做爱的欲望都没有。
这种没劲的感觉,最初程皇觉得是感冒所致,可细想起来,却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哥,你说我这儿是不是风水不好啊?怎么你一来我这儿就萎靡不振的?”张浩从程皇身上挪开,狠劲捶了捶枕头,倚着它靠在床上。
“哪的风水好啊?”程皇也坐起身,伸手去床头柜上拿烟和火。
“风荷园,一处东方的私密花园,西面环湖,绿化优,房型佳,是购房置家的首选黄金宝地。”张浩似模似样地学着宣传单上广告语。
“屁话,你真是闲的。” 程皇无聊地吐着烟圈:“你要喜欢就租吧。”
“我想买下来,”张浩一脸认真地看着程皇:“写谁的名字都成,就是写你妈的名字我也不在乎,那儿离我们学校近,下了课可以直接回去,多方便。你不知道,那房型我特喜欢,感觉特像家。”
“你还真把自个儿当我媳妇了?”程皇惊讶地转头看他。
张浩甜甜一笑:“除了生不出娃,哪儿不像?”
“你说你母亲在老家工作都给你找好了,就等着你毕业回去结婚抱孙子,你不好好尽孝,一天到晚跟我这儿腻歪个什么劲……”
程皇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浩的嘴堵住了个严严实实。
张浩发飙啃了程皇好几口,恶狠狠地威胁:“我乐意,你管不着,信不信再他妈废话,我就把你亲成个香蕉嘴,让你一辈子不敢吃香蕉……”
程皇笑着推他:“那玩意我本来就没兴趣,真的假的我都不吃。”
“好啊,那你躲什么?看我亲不死你的。”张浩张开血盆大口,骑在了程皇身上。
“悠着点啊,明儿我还有个会,别给我脖子弄出印来……”
“怕什么啊?弄它个百八十个,让他们恨去吧。”
“快歇了吧,要知道是个男的,非吓傻了他们不可。”程皇用手挡着张浩肆无忌惮的吻。
“他们怎么知道?”张浩开始往下面游移:“再说他们懂个屁啊,玩这个才叫人生的顶级享受。”
程皇笑:“叼男人的jb就这么舒爽?”
张浩挺着身下的东西,要往程皇脸上蹭:“要不,你试试我的?”
“你胆是真他妈见肥!”程皇一个翻身把张浩压在底下,狠狠咬他。
身下的人一声声浪笑,随即而起。
……
…
就在他俩胡闹的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
程皇拿起来,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来电号码,立马就是一个激灵,赶忙起身,拿着电话就要去客厅接。
张浩闹在兴头上,哪会罢手,添油加醋地在电话跟前一通乱叫,程皇急了,一把推开张浩,不耐烦地吼了句:“躲开。”也不顾张浩差点摔下床去,穿上拖鞋,直往厅里跑。
划开接听键的一刹,他“涛子”两个字还没叫出来,就听筒里一个女的在说话:“小皇,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程皇愣了足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妈,你这是从哪儿打的电话?”
“在你张阿姨家打的,上次我不是说要给你介绍吴关长的闺女嘛,日子定了,就是这周日下午,甭管看上看不上,你好歹请人家规规矩矩吃顿饭,听到了没有?”
程皇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
挂完后,他盯着这个已接来电愣了半天的神,按说这个号码和李明涛宿舍里的电话号码差了十万八千里,没一个数对得上,怎么就楞给看错了?
“真他妈邪门了。” 程皇自言自语地嘟囔。
第九章
一连好几天,李明涛都没有出现,程皇的感冒也没有好。
其实这两件事八竿子都打不着,之所以放在一起说,是因为这冒感到后来,让久病不愈的程皇终于忍不住地瞎猜乱想,说不定这两者真有那么点……关系。
熬了四天后,全身无力,晕晕乎乎的程皇出现在了李明涛的宿舍楼下。
李明涛现在住的地方正规点说叫员工宿舍,其实是程皇在公司附近专门为他一个人买的房子,程皇的公司向来不爱招外地人,就怕逢年过节连个干活的也没有,有些破格招进来的,也都是员工个人解决住房问题,公司一概不管。像李明涛这样的无房游民,能得到如此特殊关照,从上到下也就他这独一份。
说起李明涛的房子,程皇清楚地记得那个酒醉的冬夜,他确实是在李明涛家中的床上跟他胡搞了大半宿。
就此疑问,在跟李明涛一次闲磕牙中,曾八婆地打听过。
李明涛当时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房子送人了。”
如此阔绰的出手,不由得让程皇下一刻吹起了口哨。
而此时,站在李明涛宿舍门口,敲门敲了一刻钟也没等来人开门的程皇也很有种要吹口哨的冲动,以此来嘲笑一下自己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傻帽行径。
摆弄着手里的车钥匙,程皇又倚在门边继续等了一个来小时,实在是冻得手脚冰凉,才悻悻然地下楼,回到自己的车里。
一直耗到炊烟袅袅,万家灯火,程皇才在一片夜色朦胧中发现李明涛的身影。
程皇坐在车里手麻脚麻,刚下来点根烟,便远远看见李明涛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向他的方向走来。
李明涛一路走,一路垂着头,压根没瞅见堵在他家门口的程皇,直到擦身而过被程皇一把抱住,才注意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贱脸。
程皇手跨过李明涛肩头,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笑咪咪地问:“怎么样?痛经好点了?”
李明涛明显愣了那么两三秒,然后猛地推开他,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给你带罐红糖治治痛经,据说冲水时再放两片生姜,效果更佳。”程皇打开车门,拿出个红色纸袋在李明涛眼前晃了两下往他怀里塞。
李明涛接过袋子,无意间瞥到了程皇脚下,临近车底一堆乱七八糟,长短不一的烟头,问:“等我多久了?”
“顺道刚来的。”程皇睁眼说瞎话。
李明涛嘴角弯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楼道。
一打开门,漫天盖地的浓烈酒味把尾随其后的程皇熏得晃了两晃,他皱起眉向屋中看去。
没开灯时还好,外边透进来的点点灯光不过是把屋里凌乱的景象绘出了个大致轮廓,一开灯,简直就让程皇傻了眼。
且不说屋子里乱成什么样,单就是桌上横七竖八以及墙边堆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各种酒瓶就够触目惊心的。
把手里的塑料袋往酒瓶山上随意一扔,李明涛开始摆弄怀里的红糖罐子,程皇这才看清,原来刚刚拿在李明涛手里的是满满一袋子的剑南春。
“你这是干什么?活腻味了?”程皇踹了踹那堆酒瓶子。
李明涛没搭茬,捏了点红糖放在嘴里,惊讶地回头问:“真是红糖?”
“本来还想买两块姜来着,给忘了。”程皇拣了瓶啤酒,坐在茶桌上笑得不怀好意:“你要再不来上班,我就带你去中心妇产好好查查。”
“真他妈的贫。”李明涛把罐子扔给他,轻笑了下。
要说,李明涛嘴角弯出来的笑不过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笑,可看在程皇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或者说,是他下一刻的莫名心悸让他自己觉得相当别扭。
从严格的审美角度出发,和张浩比,李明涛的五官也就算一周正,笑起来只会让人觉得舒服,却不会漂亮得过目不忘,动人心魄。
这会儿却让程皇怔忪了好一阵子,直到李明涛拿出“剑南春”盒子里的酒瓶时,才让他回过神。
他一把抢过李明涛手里的瓶子:“行了,有能耐别闷头使,我给你叫桌客户来,过了酒瘾还能顺道把生意谈了。”
李明涛没理他,去够另一瓶洋酒。
“没完了,是吧?”程皇的声音有点沉。
“我妈前天过去了。”
李明涛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声音听起来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
程皇没反应过来地“啊?”了一声。
“我妈去世了。”李明涛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咱妈的丧事我好歹能搭把手。”程皇结了半天的舌才冒出这么一句。
“我妈得的是脑溢血,送到医院基本就没救了,那天在公司接到监狱打来的电话,那会儿就跟我说,我妈挨不过当晚,”说到这里,李明涛停下来,脸上虽然笑着,眼中却尽是轻蔑:“……再说,那天你不是挺忙的么。”
程皇很清楚,李明涛指的是那天他跟张浩在办公室里公然胡搞的事,他无言了好一阵才接口:“那……咱爸怎么样了?没事吧?”
“他好着呢,早入土为安了。”
说到这里,程皇算是一句话也接不上了,他惊讶的不是李明涛的父亲早已去世,母亲刚死在监狱里的惊爆事实,而是李明涛在说这些时那种淡漠的态度,平静的口气。
对于李明涛的家事,程皇一无所知。
大学宿舍同窗三年,床上混了不到一年,所有的功夫基本都用在了下半身。
不过,仔细回忆,倒是跟李明涛的母亲在生前有过匆匆的一面之缘。
那一面到底是在大一还是大二,程皇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正午的太阳特毒。
大太阳底下,李明涛伴随着一片闹心的知了叫和一个中年妇女在宿舍不远处吵架,程皇路过的时候正是两人激战的爆发点,中年妇女情绪激动,提手就要抽李明涛耳光,被程皇见义勇为地拦下了。
程皇抓着女人的手,还没来得及发话,就被李明涛狠狠推开。
“放开她!她是我妈!” 李明涛咆哮。
程皇向来对自己的情绪拿捏得当,虽然心里对李明涛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大为光火,脸上却还能摆出来个笑模样,他松开手,友好地对李明涛母亲半开玩笑:“嗨,阿姨,瞧这事闹的,大热天的怎么不进屋去好好教育他?走吧,进宿舍凉快凉快……”
还没说完,后半截的话被活生生冻在了肚子里。
中年妇女冷冽的目光扫过程皇,又移回到李明涛脸上,她眼神坚定无比,说出的话却透着一股哭腔:“小涛,这回我必须去,你阻止不了我。”
“我管得了你嘛?”李明涛鼻中冷冷一哼,转过头问傻在一边的程皇:“你那儿有钱吗?”
李明涛这一问可把程皇给问愣了。
那时候,程皇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金主,钱包里总会维持四位数,就算那些狐朋狗友今天一个搓饭,明天一个泡吧,天天变着法地造他的钱,他钱包里的票子也总能像雨后的春笋一般,层出不穷地冒出来。
对于程皇此种特异功能,宿舍里的一票兄弟都甚为开怀,偏偏跟程皇搞上床的李明涛却对此不屑一顾。
李明涛从来不花程皇的钱,吃个饭不是各付各的,就连程皇的单也一起买,要是哪次玩high了,花超了,就是翻脸,也不让程皇给他花一分钱。
为此,程皇没少在心里暗骂丫有病。
而邂逅李妈妈那天却让程皇大出意料,李明涛不仅要了他的钱,还把他的钱包一洗而空。
整整五千大洋全部塞给了他妈后,李明涛再没多看她一眼,撂下一句话:“你以后别来了。”便转身走了。
那一天,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钱包,程皇心情舒畅地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
“我妈这辈子吃了不少的苦……”
李明涛的声音在屋中缓缓扩散开来,把程皇的思绪扯了回来。
“不过都是她自找的。” 李明涛笑了一下,表情冷淡。
他还是开了瓶剑南春,仰脖喝了好几大口,再说话时嗓音都是哑哑的,听起来特别沧桑:“我妈是在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里长大的,算是那种书香门第的千金,听她说,她小时候特乖,特听话,从来没让家人操过心,上学学习成绩拔尖,工作年年优秀,还特会写诗。小时候,她常常抱着我,给我念她写的诗,虽然那会儿我听不太懂,但就是觉得特好。”李明涛说到这里,眉宇间变柔了许多。
“她老跟我说,是她前半辈子过得太顺了,所以老天爷才要降个人折磨她。” 李明涛又喝了一口酒,转过头冲程皇笑了笑,笑容有点怪,也有些假:“那人就是我爸。”
程皇没再拦酒,只是静静地听李明涛说着。
“我爸不是什么好种,蹲过大狱,练过野摊儿,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干过,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好事就是从歹徒手里救了我妈。”李明涛鼻间冷哼一声,继续说:“我妈就这么爱上他了,还他妈爱得死心塌地,为了他跟家里闹,最后跟全家都断了关系,毅然决然地跟我爸去了南方。”
想必这个故事会越来越压抑,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去。程皇点上颗烟,没一会烟雾就飘飘散散开来。
“我妈跟他走时,还大着肚子。刚开始的日子其实还不错,虽然穷巴巴的,但是至少我爸还回家。那儿人生地不熟,开始他什么活都干,挺苦的。后来好像找了个什么歌厅里的活,挣得不少,我们家渐渐富裕了,他也开始有一晚没一晚地不着家,就算是回来他俩也是吵,吵得没完没了,那会儿我天天盼着他别回来。”
说到这李明涛停了下来,似乎是要进入更为沉痛的部分:“我们家最崩溃的时候,是我妈发现我爸外边有了女人。我妈就跟个泼妇似的,去歌厅闹,去那个女人家吵,好几次都是居委会过来做调解。打从我上初中,她就没再管过我,一天到晚跟我爸玩命,而我爸连个面都见不着,那会儿我就跟个有人生没人养的野孩子差不多……操,真他妈的……”李明涛苦笑地骂了一句。
“后来呢?”见李明涛只顾灌酒,程皇不禁追问。
隔了好久,李明涛才又开口,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气氛使然,程皇只觉得李明涛的眼底仿佛沾染了一层雾气,模糊不堪:“有天,我爸莫名其妙地跑回来了,声泪俱下地跟我妈承认错误,我妈当时就原谅他了,才不到两天,他就没影了,我们家的存折和现金什么的也一块没了。后来我妈千方百计从我爸朋友那打听出来,原来他早就打算好要跟那女的远走高飞,回来就是为了拿钱的。”
“我妈去学校找我,想跟我要钱找我爸,还碰到了你,”李明涛看了一眼程皇,问:“记得吗?”
程皇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爸这一走就再没回来,后来派出所的人找到我,说我爸死在了宾馆里,”李明涛低下头,盯着手里的酒瓶看了好一阵,说出了后面的话:“凶手就是我妈。”
第十章
1998年的夏天,酷热。
李明涛接了一通电话,是从深圳公安局打过来的。电话挂断很久,他还坐在宿舍的床上一动不动地发呆,直到程皇一手勾过他脖子,摆弄着打火机,以极为暧昧的姿势往自己嘴里点烟时,他才猛然回过神。
李明涛皱着眉一把推开程皇,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
“这会儿没人,瞧把你吓的。”程皇笑嘻嘻地耍贫嘴:“发什么呆呢?”
李明涛定睛看了程皇好阵子,直到把程皇看得全身发毛才算作罢。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程皇,他要回趟家,帮他挡着点。
后来,程皇回想起来,那通应该就是通宣告李明涛家破人亡的电话,距离上次李明涛母亲来学校不过一个月。
那时的程皇完全不知道,在他每天绞尽口条地替李明涛编排无数个“到”以应对点名的时候,在他在心中翻来覆去问候李明涛爹娘的时候,李明涛正在经历他人生中最为灰暗的时期。
在看守所里,李明涛见到了一个憔悴不堪的女人,满脸的苍老褶皱,眉宇间遍布沉沉的死气,眼神里一丝生气皆无,活脱脱像个死人。
这个人就是李明涛的母亲,自从进了看守所她就像个只会叨念的机器,哪怕见到她的儿子李明涛,她仍是不停重复问着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是要走……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知道那个家早就残破不堪,名存实亡,可直面它的凄惨却还如此难受,李明涛忍着胸口一簇簇的疼,差点都要笑出声。
——
1998年9月某日凌晨三点,程皇搂着个姑娘回到他的狗窝,他刚在“乐巢”勾了个秀色可餐的尤物,一路香艳回家,就是坐在出租车里,手都没舍得离开她的屁股。
打进门,他基本上就没闲着,一路走一路脱,脱自己的也脱对方的,最后连床都懒得上,直接将女人抵在墙上就开干。
随着身下一波一波地律动,贴在墙上的女人哼哼唧唧正要进入状态,突然,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准确的说……是被人撞开的。
李明涛手里拎着瓶酒,就这么步履踉跄地挤进了程皇的视线,还来得特别是时候。
那时候自李明涛莫名其妙的返乡以来,程皇已经大半个月没瞅见他人影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让这一刻更增添了几分戏剧性。
一瞬间,两人全愣了。
还是女人那划破耳膜的尖叫率先打破了僵持,她惊慌失措地从程皇身上下来,一边遮着身体重要部位,一边指着李明涛大叫:“谁啊?!你谁啊你?!”
做爱做到一半被人活生生打断是最难受的,何况还是这种被人当场堵在墙上,看个满眼的。照理说,以程皇的脾气多少该有点反应,可怪的是,他还真没什么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李明涛。
这一来,女人不干了,她推搡着问程皇:“你倒是说句话啊?!他谁啊?!到底是谁啊?!”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他就是我一哥们。”程皇厌烦地皱起眉,没管那女的,捡起地上的牛仔裤,自顾自地穿起来。
“你不是说你这儿没人嘛?!”女人气急败坏。
“你眼出气的?没看见他自己闯进来的吗?” 程皇拉上拉链,慢悠悠地应对。
女人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压着火气说:“那你……倒是把衣服递我一下啊。”
程皇看了她一眼,扯了个绅士般的笑容:“你自己不会捡啊?”
至此,女人简直是惊得目瞪口呆,气得胸中冒火,她一直自诩为乐巢的“一姐”,纵横夜店多年,找了数不清的乐子,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不绅士的……何止是不绅士,简直可恶至极。
她半裸着身,下边就一齐逼小短裙,刚才跟程皇鱼水合欢时被拽得歪歪扭扭,脱下来的内裤还挂鞋跟处,内衣和外衫都不知道扔到哪去了,难道真要她这幅德行,一蹦一蹦地去捡衣服?!
好在,没等这女人发飙,李明涛已经把地上的一堆衣服扔还给她。
刚才女人一连串高声质问让他的酒醒了大半,他懒得在这听他们吵个没完,扔衣服的同时也扔过去一句话:“赶快滚,我要睡觉,困着呢。”
原来这个人没比那禽兽好哪去,女人在心里暗自呸了一声,自认倒霉到家了。
她三把两下穿好衣服,怒气冲冲地拿上包就要走。
还没等她踏出门口,程皇意外地喊住了她。
他拿出钱包,大方地点了几张票子递过去。
这下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女人气得脸色发青,唾沫星子直喷:“你他妈也太过分了吧,把我当什么了?!”
程皇煞有介事地做惊奇状:“啊?你不是出来卖的?”
女人真想上去抽他一巴掌解解恨,可转念一想,就这么被羞辱了却连点实质的补偿都没有,自己也太亏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过钱狠狠地赏了程皇一巴掌,这才走人。
程皇揉着有些酸痛的脸颊,心里琢磨,怎么现在的小妞脾气都这么爆。
就在他悻悻然转身时,他赫然发现,其实他对小妞的不解远远不及对李明涛这个人的疑惑。
眼前的李明涛不知什么时候,早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他就那样站在床边,慢慢扔掉手中的内裤,对程皇笑得亦真亦假:“我搅了你的好事,你不想惩罚我啊?”
毫不夸张地说,程皇那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一直以来,他和李明涛做爱就是找一乐,图一爽,能跟李明涛维持这种关系,全是因为他们不但上了床可以玩得大汗淋漓,操得天昏地暗,下了床也照样可以做别人眼里的好兄弟,铁哥们。
虽然程皇后来渐渐发现,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似乎越来越难以维持,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变味。
刚开始,李明涛对他的荤素不忌,无论男女,看上眼就开操的生活作风还算可以一笑置之,慢慢地,他的笑就不那么单纯了,时不时会夹杂着轻蔑和冷意,整个人变得若即若离,最长的一次冷战长达半月之久,原因是李明涛在吧台边上偶然撞见了程皇跟一男一女在那毫无顾忌地交换嘴里的口香糖。
而像这回小弟弟还在别人身体里浴血奋战被逮个正着的,还是头一遭。
本来程皇还在那柔肠百转地思考着怎么哄李明涛,谁成想他就这么奇迹般地开窍了?! 而且还玩起了荤话?!
程皇这类小头领导大头的禽兽,虽然上面那个时常犯懒,下面这个可是随时待命。
当下不做他想,一把将李明涛按在床上,直接骑了上去。
程皇将李明涛的双手固定在头上方,舔着他的嘴唇,挑逗地问:“要我怎么罚你?嗯?……怎么这么大酒味?你喝了多少?”
李明涛脸上仍旧一副笑模样,冰凉凉的:“你哪那么多废话,要干快干。”
不知为何,程皇总觉得李明涛这次回来很不寻常,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不是没见过李明涛的冷笑,那种笑再冷也有种真实感,可那晚的笑容就好似一层小丑的面皮,没有人知道那笑脸后面到底是什么表情。
那天夜里,程皇在床上干得兴致全无。
李明涛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配合他的撞击,而且力度之大,让人咋舌。程皇抽插得越狠,李明涛的配合就越到位,那种配合,可以说……疯狂到自虐的程度。
整个过程中,李明涛基本维持一种体位,那就是趴在床上,沉着腰,让后面最大程度地迎接程皇的“欲望”,每次“欲望”来袭,他都会掐准时机狠劲向后使力,让那个坚挺的东西再深入一分。
程皇从没跟李明涛这么玩过,也许是太过激烈让他很不适应。做到后来,搞得他只想赶快射了了事。
高潮过后,程皇扯下安全套,隐约发现上面沾了些血迹,顿时一股火就顶了上来:“你他妈有病吧?胡折腾什么呢?!都见血了!”
“刚开始玩这个时疼得我呲牙咧嘴也没见你着急,不就流点血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李明涛笑容依旧地回嘴。
“谁开始做能好受?我把你那玩出过血?”程皇捡起衣服扔给李明涛:“别他妈废话,起来,穿衣服。”
“干嘛?”
“去医院。”
李明涛没再言声,反倒开始在桌台上东翻西翻,没一会摸出根烟来,却怎么也找不着打火机,他跟没事人一样抬头问程皇:“你那有火吗?”
程皇冷着眼看了他半天,扔了个打火机过去。
啪的一声,火苗窜起老高,伴着火星烟丝开始嗞嗞啦啦地燃烧起来。
喷云吐雾了一番,李明涛那边没什么动静,程皇压着火气继续问:“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这次李明涛答得痛快。
程皇一反常态没再发火,而是眯起眼打量了李明涛半天,问:“你怎么了?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好着呢。”李明涛的声音毫无波澜。
程皇懒得再理他,穿上衣服开门就走。
“干吗去啊?”李明涛叫住了他,笑着说:“我都这样了,你就不陪陪我?”
“你不是好着呢嘛?”
话音未落,门“咚”的一声,重重摔上。
就在关门的瞬间,李明涛脸上的假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像一具被掏空了的行尸,慢慢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第十一章
那时候,在老家奔波的半个月里,李明涛几乎夜夜失眠。
兴许是长时间没能好好休息,加上刚回学校就和程皇胡折腾,那晚程皇走后,李明涛开始发烧。
迷迷糊糊的时候,李明涛觉得有人在摸他的额头,轻轻凉凉地,特别舒服。
接着,他被人扶进怀里,那人紧实的胸膛和身上透过来的味道都让李明涛倍感熟悉。
李明涛疑惑地睁开眼,正看见程皇抱着自己,双手费劲地叩着塑料片里的胶囊。
见李明涛醒了,程皇扬了扬头,用下巴指了指窗台边桌上的水杯:“你先用点劲坐起来,我给你拿水把药吃了。”
说完半天,李明涛也没啥反应,仍然软趴趴地窝在程皇怀里看他。
程皇叹了口气:“我看你他妈今天是要跟我拧巴到底了,是吧?”
他放开李明涛,起身去拿水杯。
没等他站起来,李明涛一把抓过他手腕,问:“你怎么会在这?”
“操,这他妈是我家!”程皇又好气又好笑。
“我是说……我还以为……你整宿都不回来了……”李明涛垂下头,声音很低。
“这么长时间没碰你,我还没玩够呢,”程皇笑着甩开李明涛的手,回来时连同手里的药一起递给李明涛,一副命令的口吻:“行了,赶紧把药吃了。”
这回李明涛很乖,一扬脖,把药服了。
刚想把杯子递回去,程皇就开始解他的皮带。
李明涛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又挂上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德行:“程皇,你也太他妈畜生了,还来啊?我还发着烧呢……”
“知道就好,给我老实呆着,”程皇似模似样地把李明涛的双手摁在头顶的床栏上, 威胁他:“你要是敢动,我就用皮带把你手捆上。”
李明涛没再吭声,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程皇。
程皇的手慢慢往李明涛底下摸,没过多久,李明涛就觉得身下一阵凉凉滑滑的,感觉很是不同以往,那手指似乎并不怎么深入,只是在外围打着转,就是探进去,也是特别的缓慢轻柔。
渐渐地,一股浓重的药味飘散开来。
“你……刚出去买药了?”李明涛完全愣了。
“这破地儿真偏,打车转了一个来小时都没瞧见一家营业的药店,”程皇见李明涛要起身的样子,忙出声阻止:“别乱动,我还得放个栓剂进去。”
“既然药店关门了,你这药是去哪开的?”李明涛奇怪地问。
“还能去哪儿?医院!”
“啊?怎么开的?你自己挂急诊让大夫给你检查后门?”李明涛语气认真,一脸关切:“疼不疼啊?”
“要真是那样,我就直接把你操死得了。”程皇狠狠地说:“我是找我一哥们,他哥是大夫,我让他哥帮忙给开得药。”
李明涛没再说话。
“深更半夜把我这哥们从被窝里拽出来,愣是拉去医院溜了一大圈,这么大的人情债,他还不得照死了宰我,”程皇脱去医用手套,边往卫生间走边回头笑:“这可都是为了你,连句谢谢也不说啊?”
李明涛仍旧沉默。
直到程皇洗干净手,还顺道上了个大号,也没把李明涛这句“谢谢”等来。
本来以为他睡着了,一出来却看见李明涛半靠在床上,愣愣地看着他。
“愣什么神呢?还不快睡。”不知从哪倒腾出一床冬天盖的大厚被,程皇把它盖在李明涛身上,使劲按了按被褥的边边角角:“ 别蹬被子啊,捂出了一身汗才能退烧。”他摸了摸李明涛还在发烫的额头:“这两天别去上课了,我帮你请假,你哪都别去,乖乖在我这休息。”
说完上了床,刚关上灯还没等躺下,便被李明涛紧紧从后边抱住,耳边随后传来极为低沉的三个字,谢谢你。
那时的程皇并不知道李明涛这三个字咬得有多费劲,是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哭腔,把这三个字说得平淡如常,不带丝豪走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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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你父母嘛?”听着李明涛侃侃而谈,程皇掐了手里的烟,直到烟头上的星火完全熄灭,才抬起头问李明涛。
“恨什么?以前的事早忘了。”李明涛自嘲地笑了笑,“过得不好还记着它干什么,何况……那会儿最难过的时候,有你陪着我。”
说完,李明涛又将视线放回到手里的酒瓶上:“以前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妈就过不去我爸这个坎,一辈子就毁在这么个混蛋身上,值么?”
“后来,我才知道,这其实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李明涛抬起头看程皇,眼中雾气蒙蒙,意味深长:“是根本控制不住……是他妈的情之所至。”
说完,狠狠喝了一大口酒。
“行了,别喝了,喝太多伤胃。”程皇走过去拦酒。
或许李明涛是真的醉了,他嘿嘿地冲程皇傻笑,说,你管得着么,你算老几?
程皇懒得理他,直接上手夺酒瓶。
突然间,李明涛好像变成了一只炸毛的斗鸡,狠狠推了一把程皇,力气大得连自己都差点没站稳,冲着程皇咆哮:“少碰我!你他妈也是个混蛋,我操!怎么就让我碰上你了,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我……”
李明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忘开展酒瓶保卫战,推推搡搡地跟程皇纠缠在一起。
没过多久,“啪”地一声,酒瓶碎了一地,满屋子都是呛人的酒精味道。
刚才还近身肉搏的两个人此刻已成了贴身相拥,准确一点说……是程皇牢牢地抱住了李明涛。
这一抱让李明涛酒醒了不少:“放开我,我不喝了。”
“不行。”程皇断然拒绝。
李明涛狐疑了好一会,渐渐地,脸上浮现出轻蔑的假笑:“怎么?又他妈想操了?”
见程皇默不吭声,李明涛破口大骂,恨不得上去抽他两耳光:“滚!找他妈别人去,我不想操!”
“涛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好好抱抱你,”程皇声音很沉,听起来一反常态 “我见不得你……难受。”
话一出口,别说是李明涛,就连程皇自个都一哆嗦,他是打什么时候在乎起李明涛感受的?
李明涛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苦笑着开口说话:“你真他妈行,有时候我觉得你还真像……”
“像什么?”程皇放开他问。
“像个人。”
“那你可走眼了,我就是一禽兽。”程皇笑了起来,进厨房时还不忘回头跟李明涛纠正:“啊……不对,是禽兽不如。”
程皇在厨房不知捣鼓什么,一会探出一个脑袋问:“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这里要什么没什么?没水就算了,连烧水的壶都是坏的。”
“现在才想起来管我?早干什么去了?”李明涛走过去倚着门边,说得不冷不热:“就等着你给我买呢。”
程皇没接话,抓起车钥匙,开门就走。
李明涛忙问他干嘛去。
程皇说得很明白:“去买壶啊。”
李明涛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挂钟,指针刚好齐刷刷地叠在午夜12点上。
他刚想发表言论,程皇前脚已经踏出了门槛,说了声:“留门等我啊。”
人就“刷”的一下闪没了。留下李明涛盯着门口直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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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皇回来的时候,李明涛已经睡下了。
他蹑手蹑脚地把壶放在了厨房里,想了想又不太放心,决定插上电门试试看,不到一分钟,壶里沸腾的水咕噜噜直冒泡。
他满意地拔下电门,刚要走人,隐约听见卧室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
程皇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朝卧室的方向而去。
李明涛住的单元房是近几年回迁改建的新居,卧室不大,加上他平时也不收拾,空间便显得更加狭小。满屋子乱腾腾,谁看谁心烦。
可……那晚月亮姐姐不知是怎么了,半拉的窗帘漏进来那么多月光,偏偏全洒在了李明涛一个人身上。
月影迷离中,李明涛的侧脸被勾勒出一层光华,多少让程皇有点失魂。
程皇走过去,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李明涛。
“啪嚓”一声闷响,火光乍现,程皇点上根烟。
这根烟抽了多长时间,程皇就看了李明涛多长时间,直到他把烟头掐灭在了床头的烟灰缸里。他弹弹衣服正要起来,却被李明涛一把拽住。
到底李明涛是什么时候醒的,程皇不大清楚,唯一清楚的是李明涛操着嘶嘶哑哑的低音对他说,太晚了……别走了,就睡这吧。
说这话时,李明涛侧着身子,半个脸埋在枕头里,什么表情也看不见。
程皇一向精通各种情场上的潜台词,绕几个弯的都不再话下,可面对此时此景此人,他却怎么也参不透。
不过愣了两拍,程皇就释怀了,当下决定做把正人君子,丰富一下人生。
就这样,程皇乖乖地合衣躺下,刚一着床,他就在心里频频骂娘。从尺寸上讲,李明涛的床就是一标准单人床,翻个身使点劲儿都能把对方挤掉地,这么窄窄一小床,程皇没处躲没处藏的,只得贴着李明涛,手搭在他腰上。
还好,过了半天李明涛也没啥动静,奔波了大半宿的程皇终于抵挡不住困意,呼呼睡去了。
鼾声四起后,李明涛慢慢睁开眼睛,洒落床畔的月光忽隐忽现,把他的眼睛衬得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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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皇这一觉没怎么睡踏实,转天一大早就醒了。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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