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倒追那个暖男师兄 作者:林擎霄
第11节
不过都是一类的人,谁又比谁干净多少。
这一边,沈岩冰彻底和卫南闹上了。
原先他还只是偶尔说一些酸不拉几的话来膈应卫南,现在却动不动找卫南麻烦,不是找人在上学路上堵他,就是弄坏卫南的课桌椅子,把他书撕掉丢到垃圾桶去。
这些都是很幼稚的小把戏,要放在以前卫南肯定懒得理他。但他现在也不客气,逮着沈岩冰使坏就卯足劲儿揍他,他和对方打了好几次架,每次都把沈岩冰打的鼻青脸肿,反正现在沈容也不在,卫南不需要顾虑对方的感受,因此下手很不客气。
可是沈岩冰脾气倔强的很,认准了父母的离异就是常晓洁的错,因此无论卫南怎么教训他都学不乖,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两人被学校请了好几次家长,不过没有什么用,学校只好把这两人批评教育一番后放他们离开。
几次下来卫南不免觉得心烦,对于沈岩冰疯狗一样的举动也感到不可理喻,为了少和沈岩冰纠缠,卫南干脆不来学校,每天待在蒋博州舅舅的酒吧里帮忙,或者去拳击场上发泄自己情绪。
时间过得很快,没过两个月,常晓洁就在g岛和沈容结婚了,他们依然没有得到沈岩冰的谅解,不过沈容却说这没关系。其实这时候沈岩冰的母亲都已经不在乎了——她并不是那种离开男人就活不了的人,她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故而看的很开。反倒是沈岩冰始终接受不了沈容离开他母亲的事实。
结婚的那天,卫南并没有前去参加常晓洁的婚礼,尽管常晓洁非常希望他能过来见证她的幸福,但是卫南拒绝了她的邀请。
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出现在那个场合。
沈岩冰自然也没有去,他在家里花了好大一通火,把桌子椅子砸了个遍,沈岩青吓得够呛,躲在房间里面不敢出来。
沈岩冰发完脾气,阴沉着脸出了门。
他在蒋博州那边等到了卫南,翻腾起伏的怒气让沈岩冰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力,只想着要把这股火宣泄下来。于是卫南一出现,沈岩冰就亟不可待的迎了上去。
他说,“卫南,你妈妈在g岛结婚,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你妈得道成仙你没跟着一起鸡犬升天?你被她抛弃了?哈哈,你真像头丧家之犬。”
卫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之后抬头看着他,“你就不是一条丧家之犬?”
沈岩冰面色难看。
卫南说,“与其整天跑来找我的麻烦,不如回去向你爸爸道个歉撒个娇,说不定他还会看你的样子太可怜,让你跟着他,反正你这辈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讨你爸爸的欢心上了,对不对?”
这句话抓住了沈岩冰的痛脚,他一句话不说,捏紧拳头上去揍卫南,卫南眼睛都没眨一下,抬起一脚踹开了他。
卫南脸上表情无比冷漠,“沈岩冰,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少来烦我,你以为我不懂你那些小把戏吗?”
说来好笑,沈岩冰心里不痛快,难道卫南心里就痛快了?为什么沈岩冰会觉得他遇到这种事就是全世界对不起他?卫南可没做错什么,他不欠沈岩冰,也不欠沈家。
当然,既然对方神经病发作跑来讨打,卫南自然也乐于奉陪。
两人心底都憋着一股火,下手没轻没重的。论单打独斗,沈岩冰自然是打不过卫南,可他这次是发了狠,居然也让卫南的身上挨了几下。
恰巧这时候蒋早苗过来找哥哥,看见两个人在门口打架,讶然的喊了一声,“小南哥!”
卫南猛地停下手。
这些年蒋早苗一直被蒋博州保护的很好,平日她待在学校里面做乖学生,回家以后也没有和蒋博州那伙人接触,蒋博州和他舅舅干的那些事从来都不让蒋早苗知道,卫南也不愿意自己糟糕的形象暴露在对方面前。
可是卫南有所顾忌,不等于沈岩冰心里也会顾忌,实际上他已经失去理智,看卫南注意力不在这里,就顺手超过一边垃圾桶的酒瓶子就对着卫南的脑袋伦上去。
碰的一声,卫南的身体晃荡一下。
他只感觉自己脑袋一阵钝痛,眼睛黏糊糊的一片,用手一抹,有血从头上流下来。
蒋早苗吓得尖叫起来。
而始作俑者沈岩冰喘着粗气,把只剩下一半的酒瓶子一丢,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卫南,脸色逐渐的变白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蒋早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跑上去气愤的推开沈岩冰,“你是不是疯了!”
她看着卫南脸上的伤口,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小声说,“小南哥,你没事吧。”
卫南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没事。”
蒋早苗拉住他的手,“唉,别动!”她小心翼翼的把卫南头上的玻璃渣子用手捡了起来。
卫南摇晃两下脑袋。
他有点懵了,沈岩冰那一下打得太狠,卫南刚开始没有感觉,现在才觉得头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用一只手撑着旁边的墙壁才站稳身体。
所幸的是在蒋早苗面前,沈岩冰没有继续发疯。
蒋早苗又喊,“哥!哥!你快出来。”
蒋博州一直待在店里看场子,地下酒吧摇滚音乐开得老大,所以他听不见外面的动静,蒋早苗叫了好久蒋博州才跑出来,一看卫南流血的脑袋他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蒋早苗扶住卫南,声音带着点哭腔,“这怎么办,是不是该先去医院?”她被卫南头上流的血吓到了。
蒋博州连忙叫人去开车,一边把卫南给扶起来,“你是死的啊,在门口还被人给打了,叫我一下会死吗?”
卫南这时候居然还笑了笑,“死不了。”
蒋博州呸了他一口。“高仪这小子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他本来就很讨厌我,行行好,别加深我们的矛盾了。”
三个人都好像忘记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蒋博州忙着打电话叫车过来,蒋早苗忙着到房间里面拿毛巾给卫南包头,只有几个跟着蒋博州一起出来打扮的怪里怪气的少年气势汹汹的走上来,对着沈岩冰阴阳怪气的说,“是你干的?敢打我们小南哥,臭小子很有种嘛!”
沈岩冰后退两步。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比卫南差在哪里,为什么对方总是比他幸运的多,自己的父亲喜欢他,同学喜欢他,老师喜欢他,就连学校那头看谁咬谁的狗都爱对他摇尾巴。
相反自己却一直被轻视,忽略,喜欢的女生也是站在卫南那边。
明明他不差什么。
他看了蒋早苗两眼,最后阴沉着脸跑掉了。
第45章
卫南差点被打成脑震荡。
好在他脑壳硬,沈岩冰一个学生力气也不大,所以只是差一点,医生帮他包扎一下就放出来了。
一路上蒋博州都在保护卫南的脑袋。“哥,我叫你哥行不行!遇事能别逞强吗?你以为你自己是超人?那小子是不要命了,你是不是也不要命?”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很心惊肉跳,如果沈岩冰动手再狠一点,或许现在卫南就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了。
卫南半闭着眼睛不说话。
高仪在中途就过来了,他坐在车上打了半天的电话,然后抬头对卫南说,“报警吧。”
卫南这时候睁开眼睛,“不能报警。”
高仪冷静的说,“是吗?那我已经报警了。”
卫南轻轻看了他一眼。
高仪说,“你别怪我,这事情已经升级到没办法容忍的地步了,沈岩冰就是一个神经病,你和他讲道理是没用的,现在无论如何都该给他一个教训,难道你打算他以后做更过分的事情再制止他?”
卫南叹口气,“我知道,但是今天不是时候,你让他父亲知道了怎么说?”
高仪有点生气,“他父亲关你什么事啊?因为他是你继父?拜托,卫南你能不能不为你妈这么着想?请问她又为你想过吗?”对于卫南那个妈,高仪已经忍耐很久了,他以前就觉得常晓洁太不食人间烟火,现在来看,对方何止是不食人间烟火,简直是自私自利的仙女儿。
蒋博州也说,“卫南,我看高仪这么做没错,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头疼吗?头疼就给我躺着。”
卫南又把眼睛闭上,实际上他很累也很难受,已经没有精力去顾虑其他,过了一会儿他对蒋博州说,“对不起,本来说明天要去下面打拳的,看来现在我们的抵押金拿不回来了。”
蒋博州说,“都这样了还想钱,得了吧卫小南,哥没差那几个子儿。”
话是这么说,可是卫南知道这笔钱对蒋博州不是小数目,蒋博州的梦想是离开他舅舅的地方自己开一家店,舅舅虽然对蒋家兄妹不错,但是蒋博州和表弟表妹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样,而且他还有一些并不让舅舅喜欢的朋友,这些人桀骜,冲动又没脑子,蒋博州不能放他们不管。实际上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缺少一个改变的机会,蒋博州想让他们脱离这种看不见未来的生活,带他们走一条相对稳妥的道路,而不是一辈子混在街道上无所事事。
高仪又发了几个短信,之后说,“这事我妈管了,沈岩冰揍你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跑了也没用。”
高仪母亲叫冯英,是卫家多年前的故交,在卫家还没倒之前,冯英就对卫南很不错,后来卫家出了变故,卫南带着高仪整天逃课,她也没有限制高仪和卫南的来往。冯英觉得有些感情不是这样算的,虽然卫嘉熙离开,常晓洁改嫁,卫家看起来一蹶不振,但她对卫南仍然十分爱护,没有半点轻视之心。
卫南说,“谢谢你妈妈。”
高仪板着一张臭脸,“你先休息吧。”
晚上,卫南留在蒋家休息,医生说卫南今晚可能会发烧,所以蒋家兄妹让卫南留下来过夜。
大约九点多,蒋博州送高仪回家,蒋早苗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小南哥,我可以进来一下吗?”
卫南刚才睡了一会儿,然后被叫起来吃了晚饭,现在正躺在床上看书,他坐起来,“早苗吗?进来吧。”
蒋早苗端着水和药走进来房间。
卫南精神不是很好,他揉揉自己的眉间,接过药和水,一口饮下去。“真不好意思早苗,打扰你和你哥了。”
蒋早苗说,“我哥不是说了吗?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卫南闻言笑了笑。
蒋早苗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不过我还是想和你谈一谈。”
卫南抬起头看她。
蒋早苗大部分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是很开朗很纯真的小姑娘,但这时候卫南却发现她其实和蒋博州很相像,都有一双微微挑起的丹凤眼和薄凉的嘴唇,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透彻了然的感觉。说来也是,两个人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就算成长环境不太一样,性格方面还是有某些共同点。
蒋早苗深吸一口气,“小南哥,我不明白你干嘛要这样对待自己,你家的事我和我哥其实知道的不多,小仪哥可能知道的最清楚,但他说不服你,本来这些事我是没资格说的,但是我觉得我不说,你大概就一直没有察觉,然后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乱七八糟的,我不能看你就这样下去把自己陷入一种无可挽回的局面。”
卫南一时间没有说话。
蒋早苗说,“小南哥,你觉得我哥这个人怎么样?你可以先不用回答,我知道其他人对他评价,垃圾,混混头子,小瘪三。你也许觉得他是个大烂人,没错,就算他不告诉我他在外面干什么,难道我就不会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吗?他是我哥,我们每天生活在一起,我会不知道来找他的人总是不三不四的人?他们有时候敲诈,赌钱,偷别人东西……他们不告诉我但是我都知道。我哥就是和这些人相处,给人的感觉也是和他们差不多,邻居讨厌我们,同学害怕我们,连舅母是我们的亲人,都觉得我哥是一个垃圾,她害怕他带坏我那两个表弟表妹。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哥他不容易,和这些混蛋小心翼翼的周旋,照顾他那些还有的救的朋友,然后挣一点钱给我攒学费和生活费。外面讨生活谁都不容易,一个干净,脾气好的家伙还真镇不住他们。你说我哥他真的不想读书,不想做大学生,不想懒洋洋的什么事情都不想吗?我看未必这样,他是没有那么环境,他放不下我,他知道我舅舅不可能帮我们两个人都拉扯上大学,然后和父母那样替我们打点未来一切,所以他决定为了我的前程自己出来打拼,他才十九岁,甚至比很多在大学读书的人年纪都小,但他已经负起这个家的责任了。”
“可小南哥你一样吗?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你,你的未来也许有些波澜,但却比我们好多了,我们是没得选了,可你却明明有大好的未来,如果你想要离开这里,你可以轻而易举的走开,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只要你想的话。可你现在为了一些不珍惜你的人糟蹋你自己,值得吗?你的未来有那么多种可能,你能做那么多我们不能做的事情,你干嘛要像我们这样,你留在这里打架,不去上学,作践自己,一次两次,你觉得这样可以让那些离开的人觉得难受,可能吗?他们甚至不会关心你发生了什么事,小南哥,我问你你到底想要干嘛?你今天差点死了知道不知道?”
“早苗……”卫南突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蒋早苗飞快抹了一下眼泪,“抱歉小南哥,今天你都受伤了我还骂你,我就是替你觉得担心,你不该这样。”
卫南苦笑,“对不起。”
他是不是太任性了一点呢?蒋早苗说的没错,世界上过得日子比他糟糕的人多得是,但是像他这样随随便便的就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却很少,大部分人哪怕生活过得很艰辛都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很努力的工作,买房子,生儿育女,他们在为自己的将来和下一代努力,既然有这么多人愿意改变,那么他实在没有理由继续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
蒋早苗又帮他倒了杯水。“不用道歉,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卫南沉默一会,最后说,“我知道。”
沈岩冰逃回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没提这件事。但因为冯英的缘故,他这次终于没被轻拿轻放,而是被人把以前那些旧账一次性全部翻了出来,沈岩冰这种情况本来是应该被拘留然后学校给予劝退的,但是沈岩冰的母亲唐红梅手段不错,居然压下了这件事,只让沈岩冰暂时的休学。对此卫南也不太介意,其实他只要不看见沈岩冰就觉得开心了。他开始重新上学,很努力的赶上落下的功课,不再去酒吧也不再去打拳,甚至已经计划好了以后想要上的大学。
高仪对此高兴坏了,他还以为卫南已经打算不考大学了,现在卫南重新回到学校来,他觉得自己算是功德圆满。
唯一有点失望的是蒋博州,时常感叹卫南不经常来和他打牌他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不过后来蒋博州又说,“这样也挺好,这家伙总算没那么颓废了。”
常晓洁和沈容在g岛的日子过的不错。
卫嘉熙从失落中走了出来,似乎有了新的情人。
而卫南也开始努力准备考大学。
一切的一切都朝着好方向发展,无论当初多么的不甘,困惑和茫然,生活总要继续,卫南学会不再纠结以往,多为自己将来做一些打算——这本来也是他应该学会的。
然而就当所有人的生活都步入正轨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又将这一切的平静打碎。
有时候卫南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在好人身上,每每有人想要改变什么,生活就会给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每每报以希望,最后得到的却都是失望。是不是老天爷见不得别人的好,才总是将灾难降临到没有犯错的人身上。
火花四溅,钢筋摇摇欲坠,尖锐的哭喊一直尽在耳边,当卫南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有些人用手用力抓住安全带,但是仍然被掉在半空,马上就要脱力,他们拼命的想要爬到安全的地方,却无从下手,而另一部飞驰过来的车厢眼看马上就要撞击到他们。
底下的人在惊慌失措的乱喊,上面的人也在恐惧的喊叫,一切都乱糟糟的,卫南感觉自己的手没有力气,他的手脱臼了,软绵绵的搭在一边,他的眼皮好像划破了一道口子,血留下了模糊了视线。他轻轻喊了喊身边的蒋早苗,但是对方似乎意识不清,一直没有回应。
今天是蒋早苗的生日,一大早蒋博州就把好久没有见的两人叫来庆祝,这本该是一件很美满的一天,可当他们走进这家游乐场后,就注定这是一场令人惋惜的悲剧。
卫南竭尽全力的用自己完好无缺的那只手解开安全带,他爬上铁轨,站稳身体,一边用力去想把蒋早苗从座位上拉回来。可这时候下一截车厢已经呼啸而来,砰的一声撞击到脱轨了一半的飞车上。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坐在旁边的蒋早苗在巨大的冲击力中飞了出去。
第46章
无论乔安怎么威逼利诱,沈岩青都不肯说他哥哥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卫南的事。
他扫兴的挂掉电话,然后上网上查了查,四年前w市的某家游乐场确实发生了事故,还是一起非常严重的事故——在一次云霄飞车的营运中,最后一节列车在前进的时候突然脱轨,半截车厢开出轨道,半截卡在铁轨边缘,整节车厢在半空中摇摇欲坠,而这时候操作台的主控电脑失控,无法让前面的车厢停止前进,使得首节车厢再次旋转一圈后撞上末节车厢,两节车厢立刻掉下轨道,这场事故造成了五人死亡,二十几人受重伤,还有人落下了终生残疾。
这场事故在当时的w市甚至在全国都闹得很大,好多家新闻媒体都有报道,随后游乐场为这件事陪得倾家荡产,经营人不久就宣布游乐场倒闭,举家迁移到了外地。可随着游乐场的关闭,这件事的热度也渐渐消失,现在很少有人记得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包括乔安都是看了报道才依稀想起有这样一场事故。
乔安心里一紧,如果当时有这么多人受伤死亡,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那时候卫南的情况也是十分危险?也许他差一点死了,也许他受了重伤?可乔安记得卫南的父母在四年前都不在他身边,那他是怎么挺过来的?有人照顾他,有人关心他吗?
一想到卫南差一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死去,乔安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把脑袋埋在了臂弯里面。
晚上,他趴在卫南的胸口,小声问起卫南这件事的时候,卫南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你听谁说的。”
乔安有点心虚,“岩青打了电话给我,他想替他哥哥向你道歉。”
卫南沉默一下,“他倒是比他哥哥有心。”
乔安干脆爬起来坐在他身上,“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可以告诉我吗?”
卫南扶了一下他的腰,“你为什么想知道?”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的所有事我都想知道了。你的过去,你的经历,包括你的开心或者痛苦我都想知道。乔安并不是那种只愿意拥有爱人现在和未来的人,他的占有欲实际上强的可怕,当卫南有着他不知道的过往的时候,他觉得不安。他不想让卫南对他来说是一片飘忽不定的云,轻轻一吹就没有边了。
乔安用手指轻轻抚摸卫南的脸,“如果我说我想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你会觉得我得寸进尺吗?”
卫南闭了下眼睛,“不,这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的确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不过当时的事我也是迷迷糊糊,只记得我从高处跌下来,幸运的是被树枝挡了一下,所以没有很严重的伤,但是和我同行的人几乎都死了,沈岩冰大概就是因为这种事说我是个扫把星吧。”
虽然他说的这样轻描淡写,但是乔安还是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这的确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或许对他来说,是最为痛苦的记忆也不过分。
乔安问,“这里面有蒋博州的妹妹对不对?”
他没听到卫南的回答,对方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他,过了一会儿卫南才把他拉下来用力吻住嘴唇。“是的。”
……
卫南心神晃荡,他不敢去看飞出去的列车里蒋早苗到底还在不在,他好像听到下面蒋博州和高仪的声音,但仔细一听似乎又不是,四周一片嘈杂,满耳朵都是人的尖叫,而他好像也支撑不了多久,手开始脱力起来。
高仪几乎是吓蒙了,云霄飞车是蒋早苗自己提出要玩的,但是因为他恐高,蒋博州不喜欢这种游戏,所以陪蒋早苗上去的只有卫南一个人。可偏偏就是这次运行出了问题,蒋博州已经冲出去看那截掉到地上的车厢,而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朋友在半空中苦苦挣扎,最后无力的掉下来。
随后救护车和救火车都来到了现场,把吊在半空中的人解救下来,又在地面找到倒地不起的伤者,有两个年轻人在还没进医院就不行了,蒋早苗和卫南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在,他们被紧急的送到了抢救室。
这一路上高仪都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只懂得跟着担架跑,在进入医院后他就和蒋博州分开了,蒋博州要跟着他妹妹到另一层楼的手术室去,而高仪被他吩咐去盯卫南这边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就快来告诉他,不要自己乱作决定。
高仪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着实有些慌乱,但他仍然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对蒋博州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原先一直不喜欢蒋博州这个人,觉得他心思太深沉,为人也有些势利,不是一个适合做朋友的人,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身影却徒然变得可靠起来。
蒋博州最后用力拥抱了他一下,“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他这句话像是在安慰高仪,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其实这种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相信,但是这时候这句话无疑是他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期望。
卫南被送入手术室后,高仪在门口焦急的等待,这时候一个护士过来问他,“你是病人家属吗?是的话过来在这个手术同意书上签个字。”
高仪一言不发的接过笔就往纸上写自己的名字。
护士看了他一眼又拦下他,“等等等等,你是不是家属啊?麻烦把身份证提供一下给我。这个签字是家属签字才能奏效的,没签字就不能做手术。”
高仪急了,“我是啊,里面的人是我哥,我给你们签字你们快点抢救啊!”
护士说,“小同学,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病人胸腔内有骨折迹象,可能有伤到内脏,要进行开胸手术止血,情况很紧急,既然你认识病人,赶快联系他的家属,让他们过来交钱准备做手术,不然耽搁病情我们医院可不负责任的。”
高仪火大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管签字的事,我签不行吗?先给我把人救了然后爱怎样怎样!是不是没有人签字还不管人死活了?”
护士啪嗒一声扔下笔,“你冲我们发什么火啊?没有手术同意书就是不能手术,不然以后出事了谁说的算?你负责还是我负责?”高仪火大,护士比他还火大,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在场的哪个人会愿意看着病人一点点的失去存活的可能?但是规定就是规定,病人没提供手术同意书,他们也不可能为此破例,这时候是死是活就全看老天是否开恩了。
高仪呼吸一顿,不顾护士在后面“哎!你去哪儿”的呼喊,转身火急火燎的跑去找了蒋博州。
他心想,这时候大概只有蒋博州能救卫南了。
蒋博州正在自己妹妹的手术室门口徘徊,蒋早苗还在里面抢救,手术灯一直亮着,蒋博州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只觉得时间一分一秒过得极为漫长。
现在医院走廊到处都是伤者和闻讯赶来的家属,大部分人都很安静,有一些人受了惊吓,忍不住在座位上发出轻轻的抽泣声,医生护士脚步很快的在他们中间走来走去,检查每个被送来的人的受伤程度。所幸的是,很多人只是轻微的擦伤和淤青,并没有什么大碍。
蒋博州忍不住跺了跺脚,他先前站得太久,所以双腿有些发麻,他从来没有一次觉得世事是如此的无常,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妹妹现在手术室里面生死不明,而卫南那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他心烦意乱的捏着一根烟,然后就看见高仪焦急的跑来找他,“蒋博州,怎么办,医生不肯给卫南做手术,因为没有家属可以给他签字。”
蒋博州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但在这种时候他不得不冷静下来,因为这里除了他就没有人可以为现在还在抢救室里昏迷的两个人做决定,他按住高仪的肩膀,“你别慌。”他的声音很低,“你有卫南家里人电话吗?”
高仪说,“我没有,本来卫南手机里面应该有的,但他的手机不见了。”
蒋博州看了一眼妹妹所在的手术室,手术室大门紧锁,依然没有消息,他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头,“你现在联系得了谁就给谁打,再不行打给学校或者老师试试看,他们肯定有卫南父母的联系方式。”
高仪脑子这时候也清醒了一点,“卫叔叔不在w省,联系了也没什么用,常阿姨听说是回来了,我现在找老师给她打电话?”
蒋博州说,“那就给她打电话。”
高仪连忙从学校老师那边要了常晓洁的联系方式,然后开始给常晓洁打电话,可惜打了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他气得骂了好几句脏话,然后打到了沈容家里,接电话的是沈岩冰,高仪非常简单的把情况说明,要求沈岩冰立即帮忙联系到沈容。
不料沈岩冰得知情况却说,“你有没有搞错,卫南怎么样管我们家什么事?”
高仪说,“沈岩冰,这时候你还说这种话。卫南现在情况危险,你和他再大的矛盾,都不至于想看他去死吧?”
沈岩冰居然笑了,“哈哈!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看他去死?卫南也是他活该,遭报应了,谁让他妈不检点,老天才让他来受惩罚,他死了记得提醒我,我绝对会给他送个花圈过去。”
蒋博州原本一直一言不发,这时候突然抢过手机,“你是不是心里有病?”
沈岩冰哼了一声,没说话。
蒋博州说,“马上联系你父亲,让他到医院来给卫南签字,不然我就找人搞死你这个小兔崽子,我话放在这里了,说到这到。”
沈岩冰呵呵冷笑,“你找人打死我吧,但在此之前我先祝卫南在天堂愉快!”说着他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第47章
高仪再打过去,沈家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沈岩冰为了不让沈容得到消息,居然狠心的直接把电话线给拔了。
他这下慌了,“怎么办?如果没有签字不能做手术,卫南会不会死啊?”
“说什么屁话!”蒋博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高仪吓了一跳,脸色白了几分。他自觉失言,垂着头不说话了。
蒋博州烦躁的骂了一句脏话,他倒不是故意对高仪发火,只是内心的烦躁好像火一样从他心底不断冒起来,他在蒋早苗门口踱了几步,看着手术室门口红色的灯一直亮着,蒋博州突然把手里的烟一扔,“我去给他签字,从今天起,卫南就是我弟弟了,以后和他爹他妈都没关系,等他醒了你也告诉他这一点。女马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蒋博州在这方面还算有些门道,医院有人愿意卖他舅舅一个面子,而且他是成年人了,说话比高仪可靠的多。蒋博州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去了卫南那里帮他签了字,他一边签一边心想,卫南,你以前有没有想过今天会是这样的情况,你的父母说有多爱你,多为你着想,但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你身边,这种爹妈要来干什么?还不如像他这样,死了一了百了,落得个清净自在。
这是非常难熬的几个小时,所有人都在不安中等待。大约到了晚上,冯英听闻消息急匆匆赶来,她一来就问了卫南的情况。
高仪没精打采的把他知道的情况说了,卫南进手术室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一口饭一口水都没吃,可是他不觉得饿,只觉得心里忽上忽下的十分不好受。
之后冯英又问高仪有没有通知其他人,高仪吸吸鼻子,“刚刚联系上卫叔叔。他现在买了飞机票过来,就是可能要到第二天才到。”卫嘉熙听到消息都要疯了,高仪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只说了大概的情况,可是大概是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卫嘉熙还是感觉到了不好的预兆,当即决定马上刚回来。
冯英又问,“那你通知小南妈妈了吗?”
高仪口气突然变得很冷,“没叫!”他心里生气沈岩冰的绝情,因此忍不住迁怒沈容和常晓洁,沈岩冰是头畜生,对卫南见死不救不说,还阻碍,没理清家庭关系的沈容和常晓洁也不是好鸟,自私自利,愧为父母!他们是一丘之貉,怪不得进一家的门。
冯英责备,“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和常阿姨说,她是小南的妈妈,等她知道了卫南出事不是要担心吗!”
高仪愤怒,“我们不是没打她电话,她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如果她换了手机,为什么不通知学校里面?难道她只想着自己的生活,把过去甩掉,从来没有想过要关心一下卫南吗?既然如此,那么卫南的情况也不需要她知道。担心什么啊,就懂得对她儿子装模作样!”
冯英拍拍他的肩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如你心中所愿那样生活,你常阿姨对卫南还算不错了,有些父母离了婚后就当没有以前的孩子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常见,好了,让我来联系沈家吧,我让你爸爸想办法找到那个沈先生,让他快点叫常阿姨过来。”
高仪不说话了。
冯英说,“别生气了儿子,小南都没有生气,可见他看透了这种情况,那孩子也是可怜。行了,你去吃点东西吧,我来看着小南。”
高仪本想说他不怎么饿,但是冯英坚持他要吃点东西,于是高仪便去外面吃了晚饭,他没有心情,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往回走,快进医院门口想起蒋博州估计也没吃饭,于是又买了两个包子和一盒饺子外加一瓶矿泉水回去。
蒋早苗这边倒是全家都到齐了,舅舅舅妈还有一对表弟妹都来到医院等待消息。蒋博州的舅舅罗明川满脸担心,在走廊上走走停停,他倒是真的关心这对兄妹,听到蒋早苗出事后眉头就没舒展过。和他相比,蒋博州的两个表弟妹就无所谓多了,他们坐在椅子上埋头玩手机,头都不抬一下,而舅妈陈林丽则不停念叨怎么出了这种事,会不会落下什么问题,以后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钱。
蒋博州心里不耐烦,他蹲在手术室门口,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想点上,不过看到医院禁烟的标志,打火机在手上甩了两下又放回去,这时候听到陈林丽唠叨,他抬起头冷冷的道,“舅妈,早苗的手术费我已经先交了,以后费用以后说,我这里有钱,不劳您费一个字儿。”
罗明川立刻不高兴了,“说什么话呢博州,早苗的事情不是我们家的事?我们不是她亲人?早苗是我侄女,这笔钱该出就得出。”说着他狠狠瞪了一眼陈林丽。
陈林丽心里委屈,她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着想吗?罗明川为了他姐姐的两个孩子操碎了心,平时学费啊生活费什么的一点都不介意往外掏,可他想过他自己的两个孩子没有?他两个孩子现在也正是用钱的时候,补课费还有平日里吃的用的之类的都不是小数目。现在蒋早苗又出了这种事,怎么负担得起呢?她虽然也心疼蒋早苗,但更心疼以后要往外花的钱,因此在内心不停埋怨蒋家兄妹没事找事,好端端去什么游乐场啊,现在出了这种事又要连累其他人。
不过她不敢反驳罗明川的话,只能偷偷给蒋博州一个白眼。
蒋博州不理会她的白眼,其实他已经差不多麻木了,他对罗明川说,“舅舅,早苗遇到这种事,没有十来万估计是治不好的,包括之后的护理和康复都需要钱,我爸妈原先有给早苗存钱,我这里也有一点积蓄,这笔钱还是出得起,如果以后实在支撑不住,我在找你帮忙……”他说着说着沉默了,他害怕蒋早苗根本等不到以后,现在手术室里面情况怎么样他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最初送来的时候有两个年轻人死了,尸体盖上白布被送到停尸间去。
罗明川沉默一会,最后说,“会好的,无论早苗以后怎么样,舅舅卖了店也会给她治病。”
一家人心思各异,都在走廊里面等消息,这时候高仪的到来打破满室的寂静,他先是和罗平川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凑到蒋博州面前,“饿了吗?”
蒋博州摇摇头,他现在没心情吃饭,高仪知道他的心情,劝道,“多少吃一点吧,以后还要照顾早苗呢,撑不住怎么可以。”
蒋博州看了他一眼,抬手接过他递来的食物,胡乱吃了两口,三五下就把两个包子解决掉,高仪坐在他身边又给他喂了一点水,蒋博州眼里都是血丝,面色也十分难看,这个家伙原先也是经常笑的,但他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无端端的让人心底发寒。
就在这时,手术室门口的灯熄灭了,蒋博州一下子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主刀医生和其他几个护士走出来,面色并不是很喜悦。
所有人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医生脱下口罩,非常抱歉的说,“对不起,未免尽力了,但是病人没有抢救过来……”
蒋博州整个人懵了。
高仪浑身发抖,他没想到来这里听到这样不幸的消息,这么突然,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蒋博州没站稳,一下子靠在墙壁上,高仪连忙把他扶起来,“喂……”
他想说话,但是看见蒋博州的表情忽然愣住了,对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面全是茫然和不知所措,他抓着高仪的手抓的很紧,嘴唇动了动,“为什么?”
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这时候也只能这样安慰家属。“家属们请节哀。”
突然一声很大的哀嚎响起来,原来是陈林丽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刺耳的很,一时间盖过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陈林丽一边哭一遍大声说,“怎么就出这样的事呢?老天真是不长眼睛,早苗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居然这么早就去了,不行,我们要去告那个游乐场,让他们负起责任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不能就这么算了!”
罗明川眼圈发红,“怎么会这样……早苗才十六岁呢。”
陈林丽又嚷嚷,“太没天理,我可怜的侄女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了,医生,你们可以为我们证明啊,我侄女是被游乐场那边害死的,不让他们陪个百八十万的……”
蒋博州凶狠的道,“都给我闭嘴!”
他慢慢走到推出来的担架面前,他妹妹被白布包裹着身体,躺在冰冷的床铺上一动不动,蒋博州颤抖的翻开白布,只看了一眼就心痛的看不下去。
蒋博州垂着头站在担架前面一会儿,突然抬起头说,“卫南呢?”
高仪眼泪已经流出来了,他抽抽搭搭了一会儿,拉着蒋博州的手说,“蒋博州,你没什么事。”
蒋博州木然的问,“早苗死了,卫南怎么样了?”
早苗已经离开了,卫南可不能再出事了。
高仪看他,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卫南醒来差不多到了五天之后,他醒来还愣愣的,直到卫嘉熙轻轻叫了他一声。“小南。”
他没理会卫嘉熙的叫声,又闭上眼睛,医生说卫南还在康复期,所以没办法理会人的呼唤,卫嘉熙看着这样的儿子心里有点难受,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等他再次清醒起来,高仪坐在他床边,一边唠叨一边削一个苹果,“卫南,你在不醒来就要考期中考试了,这次你没考个全年级前二十看老师不削了你,你上次怎么和老师保证的?你说你一定会考到班级前三名,老师说他都记着呢。哦,对了,这个苹果我帮你吃了,反正现在你也吃不了……”他说着说着看见卫南睁开眼睛。他惊喜探出头,“卫南!”
卫南嘴巴张了张,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喉咙好像火烧一样,高仪连忙倒了点温水给他喝,他就着高仪的手喝了水,听见外面好像有有人吵架。
吵架的人是卫嘉熙,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对着常晓洁大吼大叫,常晓洁想进房间看卫南,但他不让常晓洁进去,于是常晓洁就在门口一直哭,沈容在她旁边安慰他,卫嘉熙厌恶的看着两个人,他已经从高仪口里知道事情的经过,对常晓洁原本复杂的情感都化为了憎恶。其实高仪觉得这两人半斤八两,卫嘉熙没资格责备常晓洁不作为,因为当时卫南情形那么危险,他也没有在卫南身边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卫南闭了下眼睛,“吵死了。”
高仪站起来,强忍住气愤说,“我让他们到外面吵去。”
卫南摇摇头,他现在清醒了一点,但还是觉得很累,这段时间他过得很恍惚,好像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完全没有时间概念,这样昏昏沉沉过了大约一天的时间,他才彻底的恢复了神智。
这一天,蒋博州来看他。
蒋早苗的尸体已经火化,这两天蒋博州都没睡觉,忙着妹妹葬礼的事宜,他用了自己所有的钱买了最好的墓地,等过些天到了日子就让蒋早苗的骨灰入土安葬。
等他来后,卫南对他说,“对不起。”
蒋博州说,“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卫南摇摇头。他一醒来就没听见任何人说蒋早苗的事,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想法,现在蒋博州的态度更是让他确定了这一点。
蒋博州说,“我才该说对不起,原本躺在这里的应该是我。”那天如果卫南没有上车,陪蒋早苗上去的肯定是他这个做哥哥的,而那时候没有和蒋早苗一起上去,是蒋博州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卫南说,“是我没有拉住她。”
蒋博州红了眼眶,“好,是你的错,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可以吗?”
卫南哭了。
年纪轻轻的少年,第一次这样直面死亡,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但又能怎么做呢?在死亡面前他们太过无力,只能默默承受,何况这本来就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三个人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大约过了两个月,游乐场方面赔偿款下来,死亡的几个年轻人每人赔了一百万,卫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医生说他现在没有一年半年没办法下来,也拿了五六十万的赔偿款,这笔钱卫嘉熙根本不在乎,他本来是要带卫南去隔壁的省康复的,但是卫南说自己还是待在w市好,他很快要考大学。可以在病床上复习。卫嘉熙忍不住有些惆怅,他想这个儿子是不是已经无所谓自己不在他身边了。
蒋博州也想走,他待在这里就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妹妹,现在蒋早苗不在了,他只想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城市。不过卫南却说,“博州,你还是留在这里吧。那天早苗和我说,你放不下你那些朋友,他们并不是坏到无可救药,你走了,他们可能就真的管不住自己了。”
蒋博州愣了愣,“她这么和你说过吗?”
卫南说,“是的,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没有一次觉得老天这样不公平,或许他死去都比蒋早苗死来的好,毕竟对方是被需要的,而他则正好相反,所以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好人总是要受伤害,而另一些人却在伤害别人。
第48章
故事并不美妙,幸好总有结束的时候。
“所以圣蓝就是你们三个人一起办起来的。”乔安问他,“以前高仪和我说过你也是圣蓝的股东,我还以为他胡说的,你那么穷,能养活自己大概就很不容易了。”
卫南忍不住笑了,“实际上圣蓝能够开起来完全是博州的本事,我什么都没做,他一直想要带他那些朋友摆脱街头混混的名声,所以才会离开他舅舅自谋出路。其实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想来想去,博州还是决定干他的老本行,开一家娱乐城。”蒋博州在外面混了两三年,人和场子都有,差的只是金钱,为此卫南把自己所有钱都交给蒋博州了,高仪又补贴了一部分,三个人齐力把资金给凑齐,卫南当时觉得就算蒋博州失败了也没关系,他并不想要这笔钱,没想到蒋博州这个人运气和能力都不错,如今生意反而越做越大。
乔安把卫南头搂在怀里,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那个女孩子的死不是你的错。”
卫南笑笑,反手搂住乔安的腰,“我知道。”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再为蒋早苗的死而觉得内疚,也不会为此怨恨其他人,甚至他还希望他父母能够从互相憎恶中走出来——自从卫南出事以后两人都没有在见过面,也没再交流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每个人都应该遗忘掉它。
乔安又问,“不过那个沈岩冰就这样算了?他今天下午还有脸敢呛声你,要我早就不敢再见你了。”
“沈叔叔后来向我道过歉。”卫南说,“我母亲也让我原谅他,其实这件事最生气的高仪,我反而不觉得有什么。”
他和沈岩冰关系本来就就不好。对方如果那时候帮了他,卫南免不了还要记得这份恩情。幸好他什么都没做,因此卫南也不需要觉得自己欠他什么。
而且沈岩冰后来的日子也不好过,沈容觉得他太任性,对于他能否接手自己事业一直抱有疑问,而沈岩冰在知道蒋早苗当时也在那场事故中并且去世了后非常受打击,原来他对蒋早苗一直抱有爱慕之心,结果这个恋情还没表明就变夭折了,他跑到质问卫南为什么没有保护蒋早苗,被生气的卫嘉熙轰了出去,卫南几乎用可怜的眼神看他。蒋早苗到死都不知道他是谁,沈岩冰在他们中间真的很像一个小丑,虽然不停的蹦蹦跳跳,但是谁都没有注意他。
后来,他们每年去给蒋早苗扫墓的时候,都会在蒋早苗的坟墓前看到祭拜的花和水果,卫南想这些花和祭品会不会是沈岩冰放的,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过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因为应该知道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又怎样?他不该那样说你。”乔安仍然觉得不开心,假如是别人这样对他,他一定要千方百计的报复回去,但是卫南却总是顾虑着自己母亲,对沈岩冰每次挑衅都手下留情。
卫南说,“不需要理他。”反正只是耍耍嘴皮子,他又不会掉块肉。
第二天,沈岩青早早跑来学校找了乔安,他在乔安的学院门口等他,看见乔安下课背着书包走出来就讨好的迎上去,“怎么样,卫南哥没生我们的气啊。”
乔安斜了他一眼,“你跑这里来认什么亲戚啊?就不怕你哥生气。”
沈岩青嘿嘿嘿的笑,“管他呢,反正他气几天就好了。”沈岩冰对沈岩青其实不错的,因此沈岩青也不怎么怕他,他跟着乔安走了一段路,过了一会儿他又凑上去,“那么你呢?生我气没有?”
乔安再大的气昨天就生完了,现在看沈岩青还算顺眼,他停住脚步,回头把沈岩青脸蛋捏住用力往两边扯,沈岩青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他,只能默默忍受。
乔安说,“我怎么敢生你气呢?你可是沈岩冰的弟弟呢,你哥哥好大的架子。”
沈岩青挠挠头,“你别损我了好吗?我可从来没觉得我哥这样是对的。我倒是希望我家平平安安的,闹来闹去没什么意思。”沈岩冰就是因为这件事一直对沈容怀有怨言,这几年都不怎么去g岛看他,还不许沈岩青也去,好好一家人分开住在两地,平日里连个电话都没有,沈容开始时候还会放狠话,对沈岩冰说既然你这么厉害就别当我儿子,到后来看沈岩冰真的一条路走到死,也对这儿子着实无奈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缓和沈岩冰的关系,毕竟他只有这两个儿子——当初沈岩青出生后唐红梅就让他去做结扎手术,所以沈容不会再有小孩了。
“我和常阿姨一年之中也会见几次面吃吃饭,每次见面她都会说起她的儿子,我想她一个人在g岛大概也是很孤独的。”沈岩青对乔安说,“其实我早就想要和卫南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妈妈也是这个意思,这么多年她,一家人没必要搞成这样子。”
常晓洁最近这几年过得一般般,她辞去了省艺术团的工作,来到g岛做阔太太,然而言语不通,似乎一直都没什么事做的样子。现在她经常去外面做慈善,接触的都是写年幼失孤的儿童,因而有点怀念过去在w市的日子。
“可就算这样,也没见她回来过。”乔安一针见血的说。
他对所有对卫南不好的人都没兴趣,他觉得卫南好像更希望在心里缅怀他母亲,对于现实反而关系平淡,乔安和卫南一起住了一些日子,发现卫南很少联系家里人,有时候他父亲卫嘉熙给他打电话,两人也不过说了几句话就相对无言起来。
沈岩青耸耸肩,“哎,也许是近乡情怯,不过这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两人算是和好如初。
二月初的时候,乔安拜了一个老师,乔盛为了补偿上一次乔安受到的委屈,特意联系了一个目前居住在华国的旅行画家来教他,对方是个意大利人,名叫卢克,在意大利境内还算有些名气。
乔安英语不是很好,上课很吃力,有一次这个意大利人叫他对着莫奈的的画采集色块,他没听懂,交上来的作业是临摹图,这个意大利人对他一直摇头,“乔先生,你的天分其实并不出众,如果你不把更多精力放在这方面,永远赶不上其他人的进步,天才是永远不缺的,您明白吗?”
说话间,隐隐对他有些不满意的样子。
乔安心里暗暗不服气,实际上他自觉自己还算努力,并没有像这个意大利人说的那样,像他这样的身份其实是可以把画画当调剂的,但他没有一天偷懒,就是希望这方面做出一点成绩出来。
回去之后他让卫南给他补课,卫南觉得很好笑,“语言这种东西不是一天两天的突击就可以提高的,何况我对你专业课的词汇一窍不通,只怕是教不了你。”
乔安不高兴了。
卫南只好把他拉到自己身上,拿着他的书一页一页的翻,大部分的词他还算明白,要是遇到他自己也不懂的,就翻出手机来查阅,然后自己念一句,就给乔安翻译一句。
乔安觉得很受用。
卫南看了他半天,突然把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喉咙上面。
乔安很奇怪,“做什么?”
卫南问他,“你知道海伦凯勒是怎么学习说话的吗?”
海伦凯勒是y国著名的作家,出生十几个月就因为高烧而失去视力和听力,本来这样的人是很难和普通人一样生活,但她却可以正常的说话,写字,读书。乔安不太清楚历史,“怎么学说话的?”
卫南说,“照顾她的护士让她用手指感受口型和喉咙发音的颤抖,以此来教导海伦凯勒学习说话。”
他说着就把乔安手指含在嘴里。
乔安把手指抽出来,“好好发声就好了,我又不是听不见。”他脸有点红。
卫南低头亲了亲他的手。“不学吗?”
乔安按耐不住,搂着卫南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你就是这么教我的吗?”
卫南不动声色的搂着他的腰,“是,我就是这样教的,所以你到底是学还是不学?”
乔安。“学!”干嘛不学,放弃掉这个机会他多吃亏!
第二天乔安累的半死爬起来,出尔反尔,倒打一耙的控诉帮他揉腰的卫南,“你也太不负责了,我让你教我学英语,结果你倒好,把我折腾成这个样子。”
卫南笑了一下,“我怎么没教你了?昨天你还是背了不少单词的。不然我现在考考你,看你是不是已经完全记住了。”
乔安瞪他一眼,“你还敢说。”
昨晚卫南打着教导乔安发音的名义在乔安身上四处点火,一会儿亲亲对方的小爪子,一会儿又捏捏对方的小腰,然而等乔安有了兴致后,却偏偏假装正人君子,拿着书装模作样开始朗诵。乔安最后受不了了,求着他快点给自己一个痛快,卫南才把他扔到床上,倾身覆了上去。
“非常坏!”乔安给他定性。
第49章
乔安仍然在卢克手下学习。
乔安以前从来没有专门的私人教师,他是跟画室的老师学习的,这种老师一般一个人同时带很多学生,每个人能得到的指导有限,加上乔安并不是那种很讨老师喜欢的学生,所以理所当然的未收到足够的重视。而卢克就不同了,他是乔安的私人老师,虽然他对乔安的态度只是一般,但是该教授的技巧和手法半点都没有疏忽,故而乔安的进步十分明显,每次沈岩青跑来看他的画都说他成长了。
很快就就到了二月底,新年到了,乔家上下到处张灯结彩装点一新准备过年。乔安这时候也回到乔家居住,不过就算有了过年的氛围,乔家人仍然人齐心不齐的局面,做个面子工程而已。乔安在家吃了一场不甚痛快的年夜饭,一家人就此散场,文美娟回房间准备明天去欧洲的购物行,乔展男也带着乔盛出去应酬,乔安见没什么人想管他,决定回自己的出租屋看看。他知道今天卫南好像被蒋博州叫去过年了,心想回去可能看不见一个人,可是当他回到家,惊讶的发现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卫南就在房间里面。
卫南在帮他家门口贴春联,他搬了一条椅子站在门口,一边拿着抹布清理大门,一边夹着电话说话,他这时候电话很多,高仪和其他人都打电话来说新年快乐,高仪还顺带向他讨要了红包。蒋博州也来电问他怎么和大伙儿玩着玩着突然不见了,卫南说,“我想起乔安这边还没贴春联,过来给他贴一下。”
蒋博州那里很多人,电话里面很吵闹,好像是一些过年没回去的年轻人都聚在一起,他让在他面前鬼哭狼嚎唱歌的几个人安静点,然后转头回来对卫南说,“贴了就快过来,我们一起喝酒,今晚上说好不醉不归,你小子居然敢给我偷跑,胆也太大了。”言下之意是今晚上不打算放他回去了。
卫南笑着答应。
等他挂掉电话,就发现乔安回来了,两片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站在门口看着他笑,卫南立刻走下扶梯。“怎么过来了?”
乔安说,“家里没意思,我就跑出来了。”他被窗口的冷风一吹,浑身打了哆嗦。
乔安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典范,明明气温快零度了,他还耍帅只穿一件毛衣加一个暗色的长外套,卫南看他一直在搓手,就把自己的围巾取下给对方围上,他本来想让乔安回房间喝点热水暖和一下,后来不知怎么的改了主意,说,“来得正好,帮我看看有没有贴歪。”
以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对这方面很不讲究,直到今晚和蒋博州他们一起吃团圆饭才想起来过年还是应该有点过年的气氛的。大年三十的晚上,几乎没有商家开门,他开车跑了好多地方都没买到想要的东西,最后打听到一个专门写春联的人家,在那里那里才买到了春联和其他物品。
乔安把脖子埋在卫南的围巾里面,回房间放了行李,之后才走出来指挥着卫南贴春联,他第一次干这种事,觉得很稀奇,一会儿让卫南要往左偏点,一会儿又说太高了,卫南站在架子上忙活了好半天,才总算把对联贴完,之后两人又在门上贴了一个大大倒挂的福字。浆糊是用用熬开的大米粥来替代,据说这样会吉利,黏性也很牢。不过等卫南下来,发现春联贴的还是有点歪,但他也不介意,欣赏一会儿就和乔安进房间了。
乔安把电视打开,对卫南说,“以后我们每年都要一起过。”
卫南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鼻子,把他的手揣着怀里。“好啊。”
乔安顿时笑的有些羞涩。
卫南说,“肚子饿吗?晚上吃了什么?”
乔安立刻向他告状,说自己在家都没怎么吃饭,乔家的团圆饭虽然精美丰盛,但是一家人没吃几口就起身走了,他一个人吃也觉得没意思,于是收拾了一些衣服就回这里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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