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当原著遇上同人之争霸 作者:素紫兰书
第11节
当时淇奥是怎么说的:
“我离开东方府的时候听闻东方泰宏的尸体即将下葬,到现在应该已经有几日了,我直接去检查东方泰宏的伤口。”
下葬前与下葬后,这一段时间差在淇奥那时候为了他和东方晴周旋,许下生死状,然后连日奔波找到自己。有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并不怎么觉得,等到再次回头才能知道中间到底经过了什么。
傲祁从没有这么为自己那时候的任性离开和自以为是而后悔。
夏天天气炎热,尽管东方家用的棺材木料是上品的木料,但还是抵不过高温和潮湿,傲祁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淇奥如何一个人潜入墓地、挖出棺材、屏住呼吸,忽略掉僵硬冰冷的皮肤和散发出的恶臭仔细地在尸体上寻找丝毫的证据。
那时候的淇奥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七岁少年,心思缜密如何,谋计深远又如何,只不过跟着他踏出千玥山庄初入江湖,他就让淇奥因为他独自一人去经历这样肮脏污浊的事情。
早就在一开始,他就已经把淇奥从云端拖下了泥潭,让他双手沾满血腥,羽衣染上黑泥,他本以为两人只不过是双向囚禁,现在看来淇奥迁就他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
傲祁比之前变得更加沉默,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或者晚上看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不是真傲祁随时随地注意着他,傲祁真的要变成真傲祁身边跟随的一个影子了。
正因为如此,真傲祁也变得开始和傲祁主动多说话了,现在基本上只有他先开口,傲祁才会给他回应,不过就算这样两人之间的相处也不觉得尴尬,真傲祁在傲祁面前反而越来越恣意,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向对其他人那样遮遮掩掩,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享受到心灵上的无拘无束,比之从千玥山庄四公子这个身份逃脱出来,让他感觉到了更多的愉悦。
如今他唯一觉得不满意的,大概就是他至今都不知道能让傲祁沉默发呆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是谁,甚至能让他在傲祁眼里变成那个人的替身。
09
近一段时间傲祁显得尤为紧张,真傲祁吃的喝的用的都是由他亲手安排,经他手确认没有问题才到真傲祁嘴里和身上,对于傲祁时不时的诡异行为真傲祁已经习以为常了,看着傲祁为他忙里忙外他还挺开心地抿了一口热茶。
他以为傲祁没有看见自己的表情,其实傲祁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这种表情傲祁再熟悉不过了。以往淇奥在他面前都是这样,现在淇奥只不过是又一次在他的引导下取下冰冷冷的面具,他的淇奥和他一起时本应该如此。
如今他在做最后一次的反抗,他不愿相信自己带着慢慢的记忆和能力回来,连半点事情都不能改变。
而且青蝶实在能排得上他不怎么愿意再次接触到的一个人的前三名,至于白敛和寻骨风这对神经质的师徒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还是不是那样,但是能不要再遇到最好不要再遇到。
更何况现在真傲祁不像淇奥那样身穿越过去身体就不大好,没事谁愿意去见大夫。
他们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找到婢女云坠。
“那天东方盟主叫我进去后只不过是说了些寻常前辈对后辈的赞许期望,后来我就出来了,当时除了我就只有在门口站着的那个叫云坠的侍女。我出来后刚好就碰上巡护的仆人,刚和他们说完话就听见那个侍女的惨叫,我还没反应过来那群仆人就冲进房间里,再然后就是那样了。一开始我就觉得那个叫云坠的侍女十分可疑,东方晴的这封信里说这几日云坠都不见了踪影,正好证实了我的猜测。”
真傲祁挥了挥手中下午刚拿到的东方晴的信件,对傲祁说道。
傲祁接过来装作看了看,就听见真傲祁在那自言自语:“但是这个云坠又该去哪才能找到她呢?”
傲祁当然知道该去哪找这个云坠,但是他不能说,他不知道说出口以后,时间轨道会以怎么样的行动强制轨迹恢复到原本已经设定好的上面,他已经逆过一次天,所以会有怎样的后果他无所谓,但是现在的淇奥还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你怎么看?”
“我认为,不如先去东方府,趁武林人还没有散去,召集大会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虽然现在真正的凶手没有抓到,但是那个物证已经足够了,再加上东方晴做人证,人证物证俱在已经可以作为确凿的证明。”傲祁把当时淇奥说给他的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
“那些江湖中人的确是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一天不抓到元凶一天就不能完全证明我的清白,总留了一把把柄在他们手中,随时都有可能拿来打着‘为武林除害’的大旗对我出手。”真傲祁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撑着下巴带笑看着傲祁,一点都不忧心忡忡。
傲祁摸了摸真傲祁的脸:“有我在,没有人能动你分毫。”话刚说完,真傲祁噗地就笑出了声,抓着傲祁的手臂笑出了眼泪还停不下来。
两人这话说得像念戏文,说的都是对方想要听到的,偏偏两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在说,真情说得像假意,外人听了肯定会觉得他们在作怪,里面究竟是几分甜看真傲祁笑成那样就能猜到一二了。
玩笑嬉闹归玩笑嬉闹,最终在傲祁的建议下他们决定了先去东方府证明自己的清白。傲祁之所以一心劝真傲祁赶紧回东方府,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远离了他走过的寻找云坠的路途,也就最大可能的远离了被下毒的事故。
10
插入柱子中的剑身已经变成了幽蓝,而在剑身周围流动着一层深蓝与银白交错的光芒,剑看起来就像是有深海的海水流动。而被深深插入的柱子的周围,慢慢由内而外扩散出一圈如莲花瓣的痕迹,只有凤鸟莲华剑才会有这样特别的痕迹。
少年站在堂上,神情谦虚有礼,温和里带着些许清冷,不容置喙。
他刚刚使完一套正宗的流花展云剑,周身还围绕着剑气,衣袂翻飞无风而动。这一套剑法使下来并不容易,但是少年脸上不见半点潮红和汗珠。那些有经验的江湖高手从少年那平稳顺畅的呼吸中就能大概猜测他如今的内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高度,而他的流花展云剑也不再是上一辈那种花拳绣腿空有架子,从他的一招一式中武林人似乎能想象当从前流花展云剑的辉煌,更何况他已经能近乎完美的驾驭凤鸟莲华剑,只有催生出剑的“灵魂”,才会达到剑啸如凤鸟的地步。
他仿佛是一块璞玉,如今正剥离了泥土和尘埃,流露出蕴华在内的光芒,而躲藏在人群中的傲祁双眼黑暗如深渊,将真傲祁的光芒通通被收入眼中。
“是了,我爹素来爱锤,当年也是凭借使得一手四方破邪锤登上盟主之位,房中摆放除了他一对大锤并无其他兵器。我爹身上的伤口虽是‘流云斩花剑’剑法所致,但伤口处并无莲花瓣的痕迹,而如大家所知,依独孤公子如今的功力,若使得其他剑施展这‘流云斩花剑’剑身必然断裂,当日同我一起进入房间的几位婢女仆人,以及在场的各位都能证明,当时房内房外并无发现其他断剑。”
不管武林中其他人信不信得,东方晴说出了自己的最后判断:“当日之事,并不是独孤公子所为。”一双眼在背后泪光涟涟又是喜又是盼地看向真傲祁。
这一段傲祁只听淇奥大概说过,中间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他并不知晓,本以为堂上傲祁他们说道这了也差不多落幕了,忽而听得不远处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等等!我前两日路过云泽时见到独孤庄主与东方小姐两人一同在问茗居里饮茶。”说完还配合了两声淫笑。
这话说得并不差,也不算是假,的确真傲祁和东方晴在问茗居喝过茶,而一直在真傲祁身边的傲祁就这么被巧妙的忽视掉了。
看身边众人的神色变得暧昧,有些不懂这是什么典故的听得一些风流人物解释一番,也露出了恍然大悟又猥琐的笑容。傲祁不动声色地混在人群中,只要淇奥没有寻求他的帮助,他就只是被插入剑鞘中敛了锋芒的剑。
“呵。”真傲祁收了凤鸟莲华剑,低笑一声,“我自然是知道,这真凶有一日不被我亲手抓住,我这黑锅就得背一天。”这话明明是笑着说的,却好比裹着蜜糖的利箭正中了在场人的心思,引得其他人也不得不尴尬的陪着笑。
“真凶我定会亲手抓住。除此之外,我,独孤傲祁,以我千玥山庄当家的身份保了东方府,还请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东方小姐……”一边说真傲祁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路人群像潮水一样像两边散开,居然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真傲祁这话说得不如当时淇奥学着傲祁的样子说得霸气,但是也有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真傲祁这么说着反而让武林人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既然真傲祁他自己把罪过担下来了,他们再来纠缠一个小姑娘,未免显得是他们仗势欺人了。
11
“东方晴的信来了,她说那一日的侍女云坠就已经被换了人了。”真傲祁挽着湿淋淋的头发赤脚就走了出来,躺倒床上又被傲祁扯起来把头发擦干才放过他。
“嗯。”傲祁对于这种他已知的事情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然后问道,“你今天又没有什么不舒服,头晕之类的。”
真傲祁摇摇头。
这句话已经成为了傲祁最近一段时间每晚都会说的话。傲祁认认真真的问,真傲祁认认真真的回答,傲祁不是会莫名其妙说废话的人,他问这个一定有他的道理。
终于在一天清晨,真傲祁得到了答案。
傲祁端着前一晚吩咐厨房准备的肉粥推开门,就看见真傲祁没有穿外衣撑坐在床上,随着他开门的动作有一个微微侧耳的动作,然后像是确认进来的人是他以后,他绽开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在傲祁眼里放慢了速度,仿佛是日光铺撒过去,那沉睡过去的茧有了第一次的苏醒,然后有绚美的翅膀破开茧展开,轻轻颤动着。
“我眼睛看不见了。”真傲祁轻轻歪着头,笑着对傲祁说道。“接下来我听你的安排,我们去哪儿?”
傲祁镇定地放下托盘里的早餐,走过去抬起真傲祁的脸端详:“月下坞。”
失神的双眼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夜,里面因为光芒尽失越显得深不可测,他的脸就越发白得毫无血色。
傲祁对这个毒有过切身体会,知道中这个毒对人的身体上的损害会有多严重,而更需要注意的是对于精神上的,如今他首先要做的是提前帮真傲祁做好预防。
“如果你困了就睡,什么事都不用想。”
“我带你去月下坞找一个叫寻骨风的人,他在江湖上被人称作‘奇心鬼手’,只有他才有办法治好这个毒。”
“寻骨风?”真傲祁伸手想要揉一下眼睛,被傲祁中途拦下攥在手中,“听闻这人喜好男色,性格怪异,确实有着一手好医术,但这人不是早就隐退江湖了么?”
“你也说了,他只不过是退隐江湖,还没死。我自然有办法找到他。”傲祁把早餐拿过来喂真傲祁一口一口吃完,告诉他自己让小二把餐具收下去,并没有走远,然后才放开对方的手。
眼前虽然是一片黑暗,但是阳光轻贴在皮肤上,还是能根据暖暖的温度想象出外面的明媚,真傲祁索性就闭了眼,单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听着傲祁走远、开门、压低了声音吩咐。
这些声音将他脑中的问题又一个个唤醒。
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对傲祁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怀疑,譬如他为何手中有那么多信息,为何他总像是能料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为何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为何能这么自然而然的服侍自己,为何对自己好。
这些问题曾经无数次地被他含在嘴里、压在舌尖上,差一点就要问出口来,最后都无一例外地吞回肚中。也许问出来知道答案的那一刻,是他要失去傲祁的那一刻,也许不会,但是这个险他不愿意去冒。
闭了一会儿眼,真傲祁就觉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了,还好傲祁轻拍了一下他的肩,他惊了一下又醒了过来,傲祁倒像是后知后觉:“你刚刚是不是要睡了?”
傲祁扶着额头缓了片刻,等头没那么晕了才开口道:“没有,我也不想睡。你说点什么给我听吧,随便什么都行。”
“天上有一个剑仙,他自恃强大,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有一天他被恶鬼暗算,恶鬼打破了他精魄,这个剑仙就从一个法术高强功力深厚的神仙,变成了一个只能躺在床上随时都会魂飞魄灭的病人。他自以为他定要命丧黄泉,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在魂飞魄灭前见一眼他一直念念不忘的玉仙人,没想到玉仙人此时正在赶往仙山取灵药的路途中,而这个玉仙人为了虽然为剑仙取得了这个灵药,自己道行却被毁去大半,危在旦夕。”
“这一点都不像你会说的故事。”
“是么?”傲祁想到什么弯了嘴角,可惜此时的真傲祁看不到。傲祁兀自沉思了片刻,然后帮真傲祁掖好被角,“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到了中午我会叫你起来吃饭的。”
12
真傲祁在做梦,准确来说是同时做着好几个梦,这几个梦穿插跳跃闪现在他眼前,眼花缭乱的,后来画面变化的速度放慢了,却又变得模糊不清,等画面真的停止下来又清晰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暖红的云雾。
一滴汗滴落在他的睫毛上,灼痛了他的眼睛。同样感觉到疼痛的是他脖颈和肩膀,那是一种混杂着吮吸和撕咬的疼痛,炙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边,他能感受到耳朵的温度也不断升高,还能想象出自己的耳朵变得通红的样子。
当他的眼前终于变得清明的时候,他再一次睁开眼就对上了傲祁的眼睛,那是一双让人的骨头都会颤栗的眼睛,里面结上了名叫占有和疯狂的冰,但在这一层冰下,缓缓的流动着温柔和欢喜,盛满了整个眼眸。而这一湾水又从眼中渗出,将他包裹其中,从脚趾没到胸口,又从胸口退至脚尖,仿佛是被舔舐过,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
这样酥麻的感觉让他有些着迷,所以他抬起腰,背部弯出的曲线像是被绷紧的弓弦,轻轻摆动着让下体和傲祁的手掌摩擦得更让自己满意,而双手也握住了傲祁的,将自己的愉悦通过动作最直接地回应给傲祁。
射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听见傲祁在他耳边轻轻地喊出两个字,“淇奥”。余味甚至还没有褪去,火热的身体和迅速冰冷的心脏,反差过大的刺激让他眼前一花。
再睁眼时,他正坐在窗明几净的一个房间里,身披深蓝银丝的宽大衣袍,手里拿着紫砂壶正在沏茶,耳边有人正在报告:“属下无能,已排查过客栈饭馆茶舍种种地方,并未查到主人的踪迹……会不会是主人他们已经离开了?”
然后他就听到自己开口:“三种可能,要么是他下令和我断绝一切消息,要么是他耳聋口哑全身瘫痪,已经没办法再传递什么消息了。至于第三种,就是他陷入危险,暗使有人背叛。”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但真傲祁却完全没有这么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所以他知道里面夹杂着多少的冰霜雨雪。
他话一说出口,面前的两人哐当就跪了下去。
“又没有说你们俩。”还是这个身体自动的张口说话,“这样吧……你们去打听出奇心鬼手的住处。”
看着两人领了命令离开,真傲祁终于支撑不住似的闭上眼睛,脑袋里像是有一团乱麻缠绕着自己的心思,又是恶心想吐,这些难受感觉真傲祁全部能体会得到。
等到他深呼吸好几次终于缓过来时,才察觉到周围的环境好像有发生了变化。
莹碧的瓷杯中盛着用红珠和双色藤煮出的澄黄茶水,细长微卷的藤叶在茶水中舒展开,雪白瓷碟上手工精制的淡绿色糕点堆成小山的形状,散发着蜂蜜的甜味和草药的清香。
但这些精美的糕点和茶水都已经变得冰凉。
对面的人长相十分普通,偏偏一双桃花眼一点眼角泪生的极为漂亮,令整个人都多了几抹风情,他现在正表情严肃地看着真傲祁,摇了摇头。
“请先生指教。”身体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连表情都控制着是得体的笑。
“我早就说过,不是我不帮你。”对面的人叹了口气,“说实话独孤公子长得和我师兄有八分相似,因此我才出手救他,只不过这药毒性太厉害,我也只能拖延他死的时间。”
“先生号称奇心鬼手,当年从鬼门关救回人无数,我相信先生必有办法救傲祁一命。先生只需说,至于如何完成是淇奥的事,不麻烦先生。”
一甩袖,对方站了起来,俯视着谦卑行礼的他开口道:“独孤公子中的是南柯梦,这毒放别人是无解的,我这倒是有一个方子,只不过……药引,用的是空蝉山极上观的镇馆之宝五行宝莲。”
“是。”
那人就没有再说什么,挑着眉看了他一眼,嘲讽的笑了一声转身离开,在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你就不怕有一天相弃相离永世陌路?”
“我们不一样。我信他,许他永不相弃离,他应我,允我平安至白头。还请先生这几日劳心了,七日之内五行宝莲定奉上。”
嘴巴张张合合,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明明不是自己主动说出来的话语,但当他将这一句一字一句说出来时,真傲祁突然发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平静的声线里只有他才听得到的颤抖。这话说到最后,他发现自己与这个身体的隔阂似乎没有那么明显了,血肉一点一点的融入,连心脏都渐渐合二为一,甚至到最后他说的心甘情愿。
耳边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掩盖住了所有的声音,除了呼呼的声音,其他的他什么都听不见。
最后一次做出睁眼的动作,眼前是一片黑暗,他知道自己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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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公子所中的毒名叫‘南柯游’,中毒者嗜睡、之后眼盲,嗜睡眼盲逐日加重,不见天日不分日夜,感官和思维渐渐迟钝,最后中毒者在一片茫茫然死去。并非我不帮你,只不过‘南柯游’这药毒太厉害,我也只能拖延他死的时间。”
“先生不必谦虚,我知道你有办法,药引不用先生担心,我只是把他暂时托付在先生这安置,待我取来五行宝莲还麻烦先生替他解毒。”
“你既然知道五行宝莲,就应该知道若想要拿到它是多么困难的事。”
“呵,极上观,白塔。”傲祁扯了扯嘴角,十分不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大不了这次动手快一点让他们死得不用那么难受。
这个念头刚起,傲祁就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力量再一次被突然抽空,这个情况和上一次从悬崖上掉下来一模一样。傲祁猛地攥紧了拳头,似乎想通过这样的动作阻止力量从身体里流走,还好这一次力量被夺去没有维持多久,等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傲祁掌心中又能燃起火苗。
盯着自己掌心的火焰,傲祁沉思了许久,然后熄灭了手中的火焰敲响了一个人的房门。
“戈乌,我请你帮个忙。”
到达空蝉山的山脚是清晨,与存留在傲祁记忆里的完全不同。傲祁记忆里极上观的天空一片漆黑,点点烛火与闪烁的星芒交相辉映,不过很快一切都被浓稠的红色涂抹。
驱散开脑中萦绕盘旋的血腥味,傲祁仰头看去,空蝉山山脚是绿意葱茏绿树红花,到了山腰满眼尽是云雾氤氲寒风瑟瑟,如丝如缦地绕在山间,常年少见阳光。有时大风吹过,这才能看见掩在云雾和翠绿中的一点青砖白墙和屋角飞檐,那便是此行的目的地——极上观。
竟然是如此一番美景。
“走吧。”傲祁对一旁也在惊叹着四周美景的戈乌说道,缰绳一勒先一步踏上了山路,戈乌被傲祁一叫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山路越往上面越是陡峭,要到极上观少不了路过一些断路峭壁。马一边走一边四肢战战,到了一个断壁处无论如何驱使,马都不肯跃过去。
“这一下应该如何才好?”戈乌跟着傲祁下了马,看着这段不窄的断崖十分困惑,没想到等他说完一抬头傲祁已经站到了断崖对面了,“大,大哥你!你是怎么过去的!”
傲祁已经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只丢下一句“你在此地等候”就朝极上观的方向匆匆奔去。
大半夜的时候戈乌突然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当他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他闻见了从山上飘来的腥味,戈乌对血腥味并不陌生,仅从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戈乌也猜测出极上观里发生了什么,越是肯定这样的猜测,戈乌心里对傲祁越是钦佩,毕竟极上观的天堑八方阵和惊鸿剑法在江湖称得上一绝。
浑浑噩噩地待到第二个清晨,戈乌终于看见了傲祁。他的面具被他拿在手中,露出了一张戈乌十分熟悉的脸,不过他满身是血双眼通红,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厉鬼,这让戈乌很快就从惊讶里反应过来,并没有把傲祁认成真傲祁。
“大哥,你没事吧?”反应过来的傲祁第一个关心的就是傲祁现在的身体情况,毕竟他看起来非常不好,外表似乎坚不可摧,里面已经被蛀空了。
从极上观出来,傲祁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说之前两次只不过是力量的流失,现在他能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步步离死亡越来越近,似乎脚下踩着的不是土地而是云,似乎有人和他在说着什么,似乎他看见前面出现了一片茫茫然的灰暗。
身体里已经没有了可以支撑他的东西,傲祁用最后一点力气将怀里死死护住的镶金嵌玉的紫檀盒子向上扔了出去,留给他的只有无限的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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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祁。”
一双手抚上他的额头,这声音温润平和,仿如一片柔软的云托住了不断下坠的傲祁,周身的冰冷被暖意代替,连带着僵硬的手指终于能微微地动颤。
他睁眼,不是寻骨风的医舍,也不是干净的茅草屋,周围都是雪白,云雾变成了薄纱飘浮在上方,身上是凤翎琉绸编织的锦被,有人正十分担忧地看着自己。
“淇奥?”傲祁还有些不清不楚,不敢确定自己到底身处何地,但他的手比他的意识更快地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
“你前两日忽然灵魂出窍,不知所踪,我只能先将你带回天宫。”说着淇奥边将一杯水递到傲祁唇边,喂他喝下,“你这两日去哪儿了?”
“我遇见了最开始的你,本来想带着那个你一步登天,结果天违人愿。”思索了许久傲祁也没办法一言两语能把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清楚,偏偏现在他刚灵魂回归,精力还没有恢复,只来得及说这完这一句话,搂着淇奥的腰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淇奥放下杯子,想了想今日也没有什么事,打了个呵欠也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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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这样的傲祁遇上淇奥,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因为傲祁什么都经过了,什么都知道了,他能知道哪里有过坑坑洼洼,哪里是分叉的路口,哪里是歧路,他把要走的路都走过了,然后为淇奥选出最美丽的一条道路。”
“你是不是觉得傲祁特强大特厉害,是不是觉得把淇奥养成温室花朵特美好?”
“没有没有。”
“你当初就是这样想的,后面的事你可别说忘了。”
“墨墨你别这样,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满意这样的淇奥,你从头开始写。反正你前面的稿子已经被我全部删掉了。怎么你有意见?当初可是你死赖着我说要写姊妹篇,一切权利由我保留。”
“不敢不敢,我只想知道墨墨想要怎么写才满意?”
“连这点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写姊妹篇。”
“墨墨不生气,刚吃了饭生气容易胃疼,那你给我个机会猜猜,你要是觉得不行就出声。”
“你自己去琢磨,我今天不想听见这件事了。”
“好嘞,墨墨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晚上八点的,我们今晚就在外面吃饭,吃了就去看电影。”
“嗯。”
=====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番外就到此为止啦
最近在脑补着两作者的故事,连大纲都想好了,打断,果断要打断,不然真的写不完了!!!
这段时间jj的评论一直在抽抽呀,好多评论我都看不见qaq看见了我一定会回的
最后谢谢末离妹子的长评,第一次收到长评好开心~(≧▽≦)/~
☆、冬日
一时间所有事情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每一条路都能看见前方的一点光亮,但是那光亮又模模糊糊的,所有的线索都是水中月镜中花。突破任何一个对他们现在的进展都大有裨益,偏偏看似很明显的一条线只不过是烟雾,稍有一阵风就会被吹断,像是踩在了泥潭中一样全身都是黏黏糊糊的无力感。
淇奥倒是越发的悠闲,每天执子饮茶,清风白露。主阁最上面的一部分被打通做成了一个藏书室,里面全是花友收集的各种书,应有尽有。大至治国军事小至花鸟酒茶,文可琴棋书画、武有刀剑枪扇,都变成了淇奥药浴之外打发时间的良物。傲祁见淇奥这么闲散就知道他心中肯定有着落,所幸也不着急,每天陪着淇奥倒也变成了一个闲人,两人间也愈发融合亲密了。
有一天淇奥突然和傲祁说,这是他们俩相遇以后日子第一次过得这么安宁,两人就开始从白焰山庄回忆把一路上的事点点滴滴数过来,发现事情真是一波接一波。最后淇奥叹了口气:“怕是从玄阳绝地阁出去就不会再有这么舒服的日子了。”说完他看了一眼傲祁的脸色,见傲祁面无表情就伸手掐了掐傲祁的脸,然后笑着靠到傲祁胸前没过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傲祁扶着淇奥的肩,手透过衣服精确的找到了牙印的位置,他摩挲了一下,眼里变得暗沉了许多,脸色依旧如常。
还好淇奥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午城和子夜报告玄阳绝地阁和暗卫整合的情况。
他们有时候也会去小村镇上转转,有一次还刚好碰上了赶集,到处摩肩接踵人满为患,好不热闹。不过晚上准备回去路过一个小酒楼的时候,花友被一个酒鬼当做女人调戏了一把,至于后面那个酒鬼被神秘人抓到一个地牢里,在一个很眼熟的美人的命令下被挑断经脉砍去手足剃光头发,最后在天将亮的时候被扔在大街上引起小村镇上的恐惶,换了淇奥一句“蛇蝎美人”评价的事情,也就不细说了。
冬至将近,天气也渐渐寒冷了。还好玄阳绝地阁处处设置了火炉和暖气,再将“天上雪”全部拉下来,在房间里呆着不至于会冻手冻脚。
尽管如此淇奥还是穿得比一般人多一点,在外面裹着银狐披风,雪白的领边把淇奥衬得像是提前出现在玄阳绝地阁里的雪人。到了室内大家都穿着马甲背心,就淇奥还是要穿着薄薄的夹袄,不过行动上就比外面方便多了。
这一日傲祁从登云梯里走出来,就看见淇奥半斜着身子撑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傲祁两步走过去把敞开的窗户关上,又拉着淇奥到桌子边坐下,伸手试了试淇奥怀里暖炉的温度,这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你那么急匆匆的叫我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淇奥兴致有些高昂,笑得像个好不容易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玩偶的小孩子:“终于确定联系上戈乌,他已经在半路上,”说了一半,他顿了顿,脸上又浮现出微微惋惜的样子,“但据暗使所看到的,戈乌他如今,只剩下一条左臂了,发生的原因还没有查到。”
听到淇奥后面这句话傲祁也愣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和淇奥一样变回了轻松的表情。毕竟是等待有一段时日了,终于有一片天拨开了重重迷雾,能看见阳光洒下来。就像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一样,一旦和戈乌有了联系花友这一方面也要开始各种布置和安排。傲祁向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折回来皱着眉吩咐:“今天外面比前两日还要冷,不要开窗。”
淇奥正视着傲祁的眼睛郑重地点点头答应下来,一直看傲祁走向登云梯听到登云梯的门合上的声音,这才展开手,掌心里是刚刚的那一张纸条,上面的笔迹娟秀而又陌生:“清已入浊。”
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线,淇奥抱着暖炉走到火边,手一扬,纸条飘飘荡荡被火舌舔舐化作灰烬。
在玄阳绝地阁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傲祁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踏进玄阳绝地阁的光景,满眼紫色的小花和依旧还带着些微温度的阳光,一转眼已经到了围着火炉的日子。
这个已经将近五十年没有下过雪的小村镇,在今年入冬没多久就下了一场雪,雪不算大,在地上和房顶只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紫色的小花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被严寒影响,依然盛开着,丝毫没有凋败的迹象,因此主阁前的花海也就出现了就变得一片淡紫一片银装素裹这样少见的美景。
玄阳绝地阁那些凿空通向地面取光的小洞,平时都用削薄几近透明的石片堵上,既不影响采光又可以防水。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雪让玄阳绝地阁好一阵忙乎,忙着检查石片是否能承受雪量,忙着给石片加固,忙着把花海里的小道给扫出来。
花友一身素白站在平座上,看着纷纷扬扬从洞顶飘落下来的小雪花,在光下像是柔白的绒毛,上下飞舞着占据了洞穴的每个角落。他从清晨站过了大半个上午,远远看去像是一尊冰雪雕成的塑像,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出一声类似嗤笑的气声:“这点东西也算得上雪。”说完脊背挺直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的傲祁和淇奥正穿过长长的隧道去和戈乌会面。
会面的地点定在淇奥他们当时住的小旅舍,从玄阳绝地阁的隧道出来是首饰铺,然后他们再走到客栈,看起来就像是外出游玩后回到房间的样子。
雪花还没来得及覆盖上一次被踏出的脚印,小路有些泥泞不堪。淇奥把身上的斗篷又裹紧了些,阻挡着袭来的阵阵寒风,尽管如此他的手还是冰冷的,双手交叉相握不但没有暖和一些,反而还让他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冷颤。
正在心里想着自己的身体虽然比在寻骨风处好了些,但还是较最开始弱了,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双手都被暖热的物体抓住,淇奥愣了楞,随即反应过来是傲祁的手。
傲祁双手都伸进淇奥的斗篷里,抓着淇奥的手又揉又捏的,等淇奥的手终于稍微沾染上他的温度,傲祁那比天空还要暗沉的脸色才好看一点:“衣服是不是穿少了?”
淇奥和傲祁面对面站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比较近,又有斗篷挡着,外人看不见斗篷下的动作。
两只冰冷的手被傲祁抓在掌心,热量源源不断的从手上一直漫延到全身,驱散了周边的寒气,听到傲祁这么问,淇奥熟练的挂上安抚的微笑:“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不能多穿,是冷是热我自己也有把握。”
傲祁又捏了捏淇奥的手,确定淇奥的手已经完全暖和过来才放开,一边帮淇奥拢好斗篷一边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等回来的时候买一个手炉吧。”
旅社里已经烧起旺旺的火盆,看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雪把寒冷提前带到了这个小村镇。客栈里空气有着木头燃烧后淡淡的清甜的香味,比起外面的时不时刮过的北风和不大却一直持续的落雪,旅舍里要暖和许多。
旅舍大堂的角落坐着一个人,尽管他的位置很偏僻,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两眼。
之所以会吸引人们目光,是因为那个人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阴冷危险信号,那是沁浸在人头与血液里多年才会形成的。
然而当人们仔细打量那个人时都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那人身上的衣服是不起眼的灰黑色,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有完全束上去,遮住了他原本十分英俊的一张脸,右臂的袖子空荡荡的晃来晃去,一根细长状的物体用麻布包着靠在桌边,他面前放着热茶热汤,而他正在用左手有些不适应的舀起食物,看起来像是一个可怜的流浪汉。
外面的雪还是纷纷洋洋的飘着,眼看着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客栈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这边人刚起身准备离去,门口又站了一群新来的客人,忙得店小二脚不沾地,心里喜滋滋的想着生意兴隆自己能多拿些月钱,于是脸上笑得愈发的开心。
刚送走一批客人,大门口来了两人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一个人披着画了竹报平安的深蓝斗篷,另一个是绣了联珠纹的一身水绿色,为了抵挡寒风他们低着头带着兜帽,这个让人无法看清他们的面貌。
那个深蓝斗篷的人先帮另一个把斗篷脱下来搭在自己臂膀上,等对方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才把斗篷递回,又让对方帮自己解开斗篷的扣。直到两人放下帽子脱掉了斗篷,大家才看见那是两张一模一样、十分标致的脸,再仔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方发现两人的衣袍颜色虽然朴素,衣服上隐隐的光华就说明了布料的华贵,腰间一龙一凤的两块玉佩也是水润透泽。
这个小村镇上少有见到过这么好看的人。
上一回淇奥和傲祁只在旅社里呆着,跑腿的事都是宁子云去做的多,因此镇上的人也还没见过他们。
店小二倒是对他们出众的相貌一直有印象,尽管已是时隔多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看见他们还有些惊讶,然后十分热忱的把他们招呼进店内:“两位客官,里面请!这段时间可没见着两位,上哪儿忙去了?”
店小二弯着腰躬着身,后面一句是站在他们面前凑过去说的,所以声音不是很响亮。
淇奥和傲祁先是环视了一周大堂,而后淇奥便温和的笑着地把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那天去周围转了转,不小心走到附近的树林里去了,今天早上才从里面出来找地方换了身衣服。那片林子长得真茂盛。”
这话着实吓着店小二了,他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倒吸了一口气:“客官去亡命林里去了?哎哟客官真是福大命大,从那里面还能活着出来。”话是这么说的,身体依旧有些害怕的离得远了些。
淇奥只当做没看见,说了句“你去招呼别人吧,我们有朋友在这”就打发店被吓到的小二离开了。
☆、护法
店小二口中的那片亡命林的下面就是玄阳绝地阁所在的位置。
本来这只不过是一片寻常的森林,为了避免玄阳绝地阁被发现,花友让人在林里放了许多毒虫猛兽,也有阁里的人时常巡护,不小心闯进来的人都被杀害,因此才慢慢有了“亡命林”这一称呼。主阁所在的那一片天坑差不多是在森林的最深处,周围围绕着的都是高大茂密的树木,除非从空中俯视,不然真没人会想到这片森林下面已经是另一个奢华的世界。
傲祁俩人一进门就吸引了一大堆的目光,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傲祁和淇奥走到了那个灰色的角落,然后坐下来,熟稔的和那个“流浪汉”打招呼,三人说了几句话,那个流浪汉点点头,拿上包裹三人一齐起身向楼上走去。
默默围观的人目送他们上了楼梯,这才把视线收回来。
戈乌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侧身让傲祁他们先进去,自己在最后反身把门关上,然后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倒茶。
傲祁喝了一口茶以后把茶杯放下,表情严肃的问道:“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了。”
戈乌原本强撑着的爽朗笑容变得黯淡,他踟蹰地坐在凳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大哥二哥还来找我实在让我有些意外。我把我知道的关于魔教的事情告诉给你们,你们就可以走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要提醒一句,教主绝对已经开始布置新的计划和安排。”
淇奥见戈乌此时的状态是从来没有过的颓废,赶紧拍了拍他的左肩,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和关心:“那些事我们现在不想听,你先和我们说说你的手。”
戈乌见实在拗不过他们两个人,只好把他被魔教召回以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傲祁和淇奥。
“一开始我是奉教主之名来监视大哥的,”戈乌说着看了一眼傲祁,“不过后来大哥让我去找二哥,我觉得大哥第二次见到我就这么信任我看得起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如果我再出卖大哥那就是禽兽做的事,那之后就没有再给教主说过什么大哥的行动,好几次魔教逼得紧了,我找一些不重要信息的搪塞过去。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就被发现不对劲了,所以那天魔教发一级信号把我召了回去。
“回去以后我就和教主说不想要继续监视大哥,但是这样的行为与魔教右护法的身份极其不符,如果我还是魔教右护法就一定要遵守他的命令。教主见我左右为难就把我关在水牢里逼我在两者之间选择一个,不过也正好是那段时间我想清楚了,不管是白道黑道还是正派魔教,选择于哪一方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还不如一开始就跟随自己心里愿意跟随和付出忠诚的那个人。
“大哥和二哥,你们没有因为我的身份怀疑我,没有想其他武林正派人士一样对我有偏见,甚至在自己陷入险境的时候还把自己托付给我照顾,不拘于身份的对立。我突然觉得那些注重正邪之争的人行为举止太过于小家子气,你们这样的胸襟,这样的宽宏大量才是一个武林人应该有的。
“所以我和教主说明了我的选择,教主他……也没强求,只不过说我作为教主的左右手右护法,要我赔他一条右手手臂。不过也好,就当用一条手臂换了我的自由。教主好要我发誓一旦脱离魔教终生不能再和魔教有什么关系,就算以后见到魔教之人也要当做不认识。
“我现在就算是半个废人,”戈乌苦笑看着自己的左手,“连吃饭穿衣束发都做不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重拾银尖玉鱼竿的一天。教主把我赶出来以后只要我接触过的计划和安排也一定会重新布置,我恐怕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
之后戈乌就不再说什么,曾经意气风发的魔教右护法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彷徨无措又有些迷茫。
当时贸然选择离开魔教,却没有想过傲祁这边是不是愿意接受自己,在接到傲祁的消息他就连夜赶来了,到了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况傲祁他们大概还不知晓。他知道傲祁他们是要做大事的人,以前的自己还能在傲祁他们需要的时候贡献一份能够并肩战斗的能力,而现在……
想到这戈乌心底越发悲凉。他给自己下了一个赌注,赌他这辈子第一次随心的选择是对的,赌他这一次冒险没有把命运托付错人。
傲祁和淇奥对视了一眼,在对方脸上都看了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他们没想到傲祁竟然歪打正着就以所谓“英雄惜英雄“的义气收服了戈乌,甚至换得了这样死心塌地的跟随。当然他们自己不知道这其实就是他们头顶上的主角光环在起作用。
然后淇奥站起身,给了戈乌一个拥抱,傲祁也是。
千言万语都包含在这一个拥抱里。
戈乌脸上重新恢复了光芒,回给傲祁和淇奥的是他那阳光爽朗的笑容,只不过这一次他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因此也就没有看见傲祁和淇奥的交换了一个掩藏在难过关怀下惬心快意的眼神。
等戈乌的情绪平静下来,淇奥才把他们的决定告诉给了戈乌听:“你和我们一起回玄阳绝地阁吧。”
戈乌想过在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傲祁他们会有新的进展,却从没有料到他们会和玄阳绝地阁关联上,而且看淇奥的样子这绝对不是玄阳绝地阁的什么小分支。怀着对传说中的玄阳绝地阁的好奇,决定跟随傲祁和淇奥的戈乌自然答应了淇奥的决定。
把戈乌带到玄阳绝地阁后傲祁和淇奥就去忙其他事去了,花友听闻傲祁他们带回一个人就赶热闹的跑来看,本来开始见是一个独臂人还有些鄙夷,后面一看他的武器表情就变得微微的诧异。
“你是魔教右护法戈乌?”不过花友诧异的表情只在脸上一闪而过,而后就变回对外高傲冷艳的形象。
戈乌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面对花友的怀疑他不在意的一笑:“以前是,只不过现在不是了。”
花友把视线转移到他断了的右臂上:“你的手臂断了,岂不是用不了这银尖玉鱼竿了,”没等戈乌说什么花友就摇摇头,“真可惜。”
路上过来的时候傲祁他们就把玄阳绝地阁花友的性情和戈乌说了,戈乌在魔教什么怪人没见过,对于花友这饱含挑衅意味的话语没多回应。
花友有些不耐地蹙了眉,他在原地走了两步,提高了音量继续说道:“也是,没了这银尖玉鱼竿的魔教右护法,自然算不上是什么右护法了。”
花友等了一会儿见戈乌根本就不搭理他,只一个人左手拿着银尖玉鱼竿有些生疏的比划,他有些恼怒地瞪了戈乌一眼,也“呵”了一声离开了。
花友最近在忙着帮傲祁他们调查“千面身”的资料,查来查去只查出一个他早就在江湖中销声匿迹的消息,气得想要在傲祁和淇奥面前邀功的花友,在“耳”的几个领首面前大发雷霆,黑着脸差点把情讯部砸了个稀巴烂,而后又增加了一倍的人手去继续调查千面身的踪迹。还好后来花友和淇奥说起这件事时,淇奥提了一句“千面身不是还有两个弟子么”,这一下点醒了花友,也把网铺得更开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戈乌已经休息了一下午,晚饭之前还特意焚香沐浴,将那一身乌七八糟的衣服换下,头发也是让侍女束好的,恢复了原有气宇轩昂英姿焕发的样子。
饭桌上花友瞥了一眼戈乌后说了一句:“真是好皮囊。”也不知道是褒是贬,不过这样的花友倒是与他正常时态度怪癖、不可捉摸的行为处事没有出入。
在傲祁他们面前的那个花友才是真正的例外,当时真是吓坏了阁内一干人,若不是玄阳绝地阁规矩摆在那,而且花友面对其他下属还是和原来一般,恐怕他早就成了手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吃过晚饭有事情要说,前段时间三个人的小聚这一回变成了四个人。花友说了一句“真是乏得很”就侧躺在塌上,拿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刮着杯中茶水上的茶沫,双眼似阖非阖。其实两耳把周围傲祁三人说的话完全听了进去。
虽然戈乌已经离开了魔教,但那毕竟是曾经自己卖命的地方,加之有离开前的毒誓,他做不出全盘托出这种事情,只是能保证淇奥问一句他说一句,说的都是真话。从另一方面讲,尽管戈乌身为魔教右护法,教主也依旧会提防着他,很多事情他只能知道自己的那一部分要做的事,甚至很多事情他都不甚了解,更别说有一些只有教主才知道的秘密。
这样大概聊了不到半个时辰,淇奥终于抛出他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教里面有什么人是会易容术和缩骨术的么?”
戈乌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教中无一人知晓这两种技艺。”教中练习五花八门各种奇奇怪怪武功的人并不少,但大家都会选择那些能见人血夺人命的功夫,对于这种玩闹似的江湖技艺还真没人看得上。
戈乌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傲祁和淇奥的脸色一僵,他正感到奇怪想要询问淇奥究竟出了什么事,耳边哐当一声,转头看去是花友把茶杯砸到了塌边的扶手上,翻了一个身坐起来。
砸了茶杯的花友就没有接下去的动作了,脸色变换了好几种才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抚平袖子上的折痕。
“该让他们加快进度了。”一边说着花友一边站起身大步向登云梯走去,一阵风穿过被卷起的“天上雪”吹了进来,烛火被吹灭了小半,花友迎着风一步一步向前,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和长长的后摆,绾色的衣袍在风中翻腾卷起,在剩余的摇摆着的烛火映衬下仿若舞蹈的火焰。
☆、千面
一人匆匆走过画廊,从奇形怪状的假山中穿行出,又踏上积了雪的九九八十一阶的石梯,一步步登上山顶。山顶上寒风呼啸而过,远望天地云山皆是一白,朵朵冰霜覆在树枝上,状如介胄,似霜蝶玲珑、似冰羽剔透,随风而动落花漫天。
那人低头单膝跪地手呈黑底白字煞字印信封,视线里出现了一片鸦青色宝相花纹。手上一轻,他听见面前的人问道:“消息可靠么?”
“可靠。”他十分肯定地说。
“好,让他往那边去吧。”面前的人说完这句话,又背过身去,“传令下去可以行动了。”
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领到命令就急忙退下了。
眼前是辽阔苍穹山野茫然,风吹霜雪起,天地就被罩上了白茫茫了布幔。手持着信封抵在唇间,掩住了笑容里的阴毒和期待:“我们终于要见面了。”这一句模糊的话刚从他的双唇之间吐出,很快被寒风带散。
这两天雪停了,太阳终于从云中露出了小半个脸,洁白的冰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的晶莹,光华璀璨流金溢彩,已经融化了的雪变成水很快渗进地下,或是流进小溪里,载着零零碎碎的几团小雪块欢快地向前远去。
花友转到自己的眼前的时候,淇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一片粉红绿叶的春花还是一个人,那一片春光灿烂瞬间就来到了自己面前。
傲祁、淇奥和戈乌三个人正在研究事情,突然闯进来穿成这样的一个大活人,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傲祁和淇奥已经习惯了所以很快反应过来,倒是戈乌被吓得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花友一边说话一边往傲祁和淇奥身上倒,一会儿搭肩一会儿扯袖子的。
“你们真坏,商量事也不叫上我。”花友故作娇俏的嘟着嘴,站在傲祁身后那双手就从傲祁的肩上滑到胸口,眼睛却是看向的淇奥。
傲祁坐在那屹然不动神情自然的喝了一口茶才开口:“‘千面身’的事情查得如何了?这边还用不上你。”
花友听了傲祁的话笑了一声,那笑声进到心里居然又酥又麻,戈乌连忙收回注意屏气凝神,接着听那花友接着说:“千面身的资料我这儿是没有,但是……”边说他还伸出手掌在他自己眼前翻来覆去地欣赏,脸上是得意着等人夸赏的小表情,“我找到了他两个徒弟中的一个,千面。”
“花友,”淇奥向花友招招手,花友就软着身子从傲祁背后飘到了淇奥身边,“还有几日能见到?”
花友见淇奥任由着自己扯他的袖子边玩就知道淇奥对他这件事做的还挺满意,他自己也就高兴了,赶紧地趁热打铁:“最快明早最晚后天就能见到人了,淇奥你什么时候陪我去比试比试?”被淇奥提过一次以后花友就不再说那些奇奇怪怪形容暧昧的话了,但是他那种勾引似的语气实在改不了,淇奥也就不再强求。
花友话音刚落傲祁就从椅子里站起来,牵过淇奥的手向登云梯走去:“到了药浴的时间,我们该走了。”
淇奥让傲祁拉着他,转过身向后挥手,还给花友指了一条供他可以玩耍好十几日的路子:“花友,戈乌最近在练习用左手使他的银尖玉鱼竿,你可以让他陪你练练手,对他也是有帮助的。”
花友有些气馁的看着傲祁和淇奥两个人走远的身影,直到登云梯的门关上才把视线转移到一旁老神在在的戈乌身上。
一手搭在胸前一手撑着下巴,花友状似研究地从头到脚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戈乌,又伸手拿过他身边的银尖玉鱼竿放在手里掂了掂,十分怀疑地嘲讽道:“就你,够我玩的么?”
戈乌转头看向花友的眼睛,谦虚地对他一笑,然后突然伸出左手。
花友刚一眨眼只觉得手中一空,那戈乌动作快得竟然闪电般,在他完全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从他手中拿回了鱼竿,而这和他们俩人第一次见面只不过间隔了不到二十日的时间。
花友知道戈乌和淇奥谈过一次心,也知道戈乌现在除了傲祁和淇奥需要他的时候,其余时间都呆在自己房间里练习左手练到深夜,但他完全没有意料到戈乌的学习和适应能力居然如此厉害,他对左手的运用完全摆脱了生疏的练习的阶段,不但吃饭穿衣自己都能打理地得井井有条,就连他这个武器在他手中也像是从昏睡中醒了一般,开始有了些原来的模样,和停留在花友记忆里的生疏天差地别。
花友手放回自己的下巴上,摸着下巴对着戈乌露出了玩味和感兴趣的笑容:“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
戈乌朝花友微微点头,回以他一个从容的笑容。
花友安排下去的事情的确办得很快,第二日上午,就得到了人已经被请来,可以马上安排见面的消息。
茶舍屋内,傲祁和淇奥两人正执子对弈,一人手边一杯清茶几种干果。
两人下棋的风格虽然看起来完全不同,但都是下一步能想到后面十步的人,而且对对方太过熟悉很容易就能猜测到接下来的步骤,所以下了一上午前两局都是平局,他们又不厌其烦地开了第三局。
淇奥在等傲祁下的时候看了看门口,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把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盒里,端起茶抿了一口润润嗓子,指尖点着棋盘的一块空处:“下在这,手中胜券能多出三子。”
傲祁将黑子放在淇奥手点的地方,这一回棋局没有再僵持多久,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淇奥也没有输得太惨,不多不少刚刚好三子。
“好好好,算我欠你一次。”虽然是输了,淇奥的话里可一点都没有熟了的低落,反而还带着笑意。对于淇奥偶尔在自己面前这种幼稚的恶作剧似的行为,傲祁也只是觉得好笑,反正他赢了自然有赢了的奖品,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好的。
淇奥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和门的时候也尽量不发出声响,他大概只往里面走进了几步就没有继续向前,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拘谨又害怕的声音:“请问是哪位邀我前来?”想必刚刚那一阵安静是在观察房间。
淇奥收敛了脸上肆意的神情,拿起一旁的折扇刷的展开,再将他那一出拿手好戏摆上脸面:“那我就出去了。”
傲祁正收拾着棋子,听到淇奥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将视线移到淇奥身上,点点头,等淇奥出了门才继续手中的事,耳朵却是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从暗阁里出来淇奥将门合上,门与墙壁完全贴合,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这一堵墙上会有一个门。又向外走了几步,停在原地仔细听了听,听见堂内那人有些不顺的气息,淇奥感到有些好笑。
沈轻衣原本是被人威胁来到这里的,见面之前还不出面提前迎候,摆明了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这一系列的事情都令他十分的忿忿不平,心里想着待会来人不管问什么一律说不知道,也不准备给那人好脸色看。
正在那一个人越想越是觉得受到了侮辱,也就越发愤懑时,一声雨后青竹般清朗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
“还劳沈先生久等,在下千玥山庄独孤家人士。”
话音未落,一人持着折扇自兰花屏风后踱步而出。
他一身月白色素软缎锦袍,衬得眼如漆点眉如墨画,更妙的是他眉宇间的那一抹自在风流又给他添了十分的光彩,饶是沈轻衣这个描画过许许多多张脸的人也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他端起得体的笑容朝在房内只稍等片刻的沈轻衣恭恭敬敬地一揖,让沈轻衣一时看直了眼,直到淇奥含着笑叫了好几声沈轻衣的名字后,沈轻衣这才回过神来,装作回礼的时候又偷瞄了淇奥好几眼,淇奥权当是没看见。
在沈轻衣失神的时候,淇奥已经看清楚了这个千面身的唯二徒弟“千面”沈轻衣到底是何许人也。
沈轻衣中等身材身穿布衣,表情很平和,一张脸长得十分普通,丢在人群堆里都找不到人的那种,但恰恰这种相貌是最适合学习易容术的,像易容术这样主要在脸面上的特殊技艺,原本的底子越是不出众也就越容易对它进行塑造。如果硬是要说出一点什么来,那就是沈轻衣看起来还算儒雅,只不过这儒雅总有一种隐隐发酸发臭的感觉,眉宇间又尽是掩不住的沧桑和疲惫,和所有碌碌无为生活艰辛的普通男人一样,被肩上的担子和时间消磨了岁月,也消磨了激情。
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后淇奥请沈轻衣坐下,随后自己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里,折扇轻摇言笑晏晏:“久闻‘千面’沈轻衣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在下万分荣幸。”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逼人说成了请人来,把对方顿时捧高了好几个台阶。
然而沈轻衣在听到淇奥的话以后却没有露出诸如喜悦和自豪的表情,甚至有一丝挣扎和低迷,这一切都落进了淇奥的眼里。
从花友告诉他们的消息上来看,这个传承了他师父的易容之术、本应该在江湖名闻录里占据一席之地的沈轻衣,在出师并以后没有选择进入江湖成就一番事业,而是和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成亲,并在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孩子,过上了平静和安详的普通人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
退出江湖的沈轻衣也并没有过上寻常百姓的幸福生活,还没有享受太久孩子诞生带来的喜悦,悲伤就已经接踵而至。先是他那未满一岁的儿子莫名的生病夭折,随后是他的妻子无故发疯,最后就连他自己也患上了头痛,每到一个月的中旬,就像有小鬼拿着铁锤一下一下的在他的太阳穴位置敲打。一日一日他的身体也渐渐衰弱下去,原本家里还有些家产,被病魔消耗得一干二净,到现在只剩下一间小书馆和他人寄来的银两来维持生活。
这就是为什么“千面身”的传承弟子“千面”现在会是一副失意落魄讨生活的普通男人样。
只不过,花友搜寻出的消息里并没有提到沈轻衣和师门有什么矛盾,当初出师也是因为他已经学到了“千面身”的所有技艺,属于正常出师,为何现在提到他作为“千面”的身份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怕往回想,越想疑点越多。
沈轻衣当时为何不出江湖,为何一出师就选择急急忙忙和人成亲,为何在之后遭遇那么多依然不愿意以“千面”的身份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他在师门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他视这个荣耀的身份为秽物。
看来在师门中一定是发生过什么,这件事对沈轻衣影响极大,甚至成为了沈轻衣的一个人生转折点。
淇奥敛去眼底的谋算,看起来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沈轻衣痛苦的表情,继续带着礼貌的微笑,刚刚好是一个介于疏远和熟稔之间的距离,近一步则有逾矩之嫌,退一步又会少许多可以提起的话题。
在聊天中,淇奥毫无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关于易容之术上,又在两人的交谈中学到了不少关于易容的技法,而沈轻衣原本不自然的表情也渐渐回到了原来的样子,甚至还有几分畅快之意。
充满了憧憬和夸奖的谈话告一段落,淇奥抿了一口茶,手中折扇一合,感慨道:“江湖传闻‘千面身’老前辈将全身技艺教与自己手下两名弟子,而后归隐山林。在下小时候从书中见过易容术和缩骨术,便十分感兴趣,对‘千面身’老前辈一直敬仰已久,可惜已无缘拜会,如今能与沈兄一叙,也算是如愿以偿了。”说到这,淇奥停顿了一会儿,见沈轻衣脸上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了得意的神情,他状似无意的开口道,“可惜这一次未能见到‘千身’。”说罢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敏锐的发觉沈轻衣在听到“千身”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掺杂了厌恶和嗤笑的复杂表情。
☆、竹马
太阳西移,带走正午撒下的一点点温热,壶中的茶已经换了两次,舒展开来的茶叶躺在杯底,香味和水润已不如开始时那么令人舒心。
起身将沈轻衣送到房门口,淇奥礼貌的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当沈轻衣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淇奥原本暖意的目光沉了下来,他收敛了嘴角的笑意,语气也是无比的冰冷:“把他用过的茶杯扔了。”这间茶坊是玄阳绝地阁的房产,是离玄阳绝地阁最近的一个消息分散点,自然现在淇奥他们也有处置它的权力。
背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人,将沈轻衣用过的茶具收拾起来又消失了。
傲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第一次见淇奥这么明显的表现出对一个人的憎恶,扶着他的肩将他转向面对自己:“怎么了?”他虽然在暗阁,但是因为房间设置的原因加上对淇奥的放心,所以后面两人的谈话他并没有完全注意去听,只要防着没有打斗的声音即可。
“沈轻衣。”淇奥说出这三个字时噙着的是完全鄙夷厌恶的笑,连淇奥都能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情绪,可见他与沈轻衣刚刚那一场交谈中发生了多么不美妙的事情。
沈轻衣四岁时家乡遭受旱灾,家里人除了他无一人存活,后因缘巧合遇到了“千面身”,不知怎么的合了“千面身”的眼缘,从此便跟着“千面身”学习易容技术。
在他六岁时“千面身”又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小三岁娃娃,名叫扈江离,这个娃娃的父亲在他出生后就病死了,母亲随后改嫁,把他寄养在老人家里,老人过世以后他无依无靠,就这样被“千面身”捡了过去。
“千面身”的真名已无证可考,江湖上只留下他的名号“千面身”。之所以被称做这个名号,是因为他身怀的两种绝技,分别是取名为“千面”的易容术和取名为“千身”的缩骨术。
所谓“千面”,薄薄一张皮众人随我心。
易容可选择范围非常大,男女美丑老幼皆有涉及,千面身之所以能把这么一个不受人关注的技艺发展成为让他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标志,不单是因为他自己所制作出来的面皮十分逼真,薄如蝉翼,戴在脸上能够与皮肤完全贴合,并能根据不同的脸型进行调整,更重要的是他许多的易容依靠的不是面皮,而是自己的一双手,在自己脸上刻画描绘,短短时间就能变成另一个人,更加自然也更具有迷惑性。
为了让这样奇妙的技艺能够完整的传承下去,千面身对于弟子在学习的时候要求极为严格。他曾经说过,他的易容术的所有精巧不能只精巧在一张脸上,必须脸上什么样人就是什么样,敷上了怎样的人皮就要有那样的人样子,贵公子的脸就要翩翩而行,老人的脸就要弯腰驼背。
也就是说,除了每日练习最基础的脸面上的功夫,专攻易容术,沈轻衣当时还要去大街上观察揣摩不同的人。为了更好的扮演别人,他也会从师父那里学会了一点缩骨术。虽然做不到“千面身”那样能毫无破绽的变成另一个人,略懂皮毛已经足够糊弄世间人。
“千面”真正算起来何止一千张脸,然而“千身”却不是指真正的一千种身体形状,毕竟这世间人再怎么分,也就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了。
除去幼童那样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变装,剩下的就是老人和各种高矮不同的青年人,但是如果真要说起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掩饰莫过于变作女子。女子,这看起来简简单单二字,也可以幻化出数种可能,舞女的妩媚,闺秀的端庄,婢女的温顺……每种女子的形态不一样,这样的不一样甚至要细致到喝茶时手指翘起的高度,行走时步距的远近,所以称一声“千身”,并不为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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