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节
白兔饲养手册 作者:小狐狸苏蜀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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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饲养手册
作者:小狐狸苏蜀
文案
皎如霜辉,温如玉粹。其容炳真,其性怀仁。
——[唐]蒋防
江湖驿马飞报!
武林盟主家二少爷娶了魔教教主的弟弟!
沈老爷气炸了!
沈大少夫人酸坏了!
死了的魔教教主被气活了!
你问二少爷和傻兔子?
他们两人一马策马江湖去了
随性霸道体贴攻x小兔子受
有江湖,有家,更有兔子!
作者文案废。
一句话就是!水到渠成炒鸡甜!不甜不收钱!
内容标签:恋爱合约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宁,沈晗 ┃ 配角:楚凰,叶泽,叶鹤,唐云飞 ┃ 其它:
第一章
他又见到他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他!
耳边老鸨鼓动着恩客们叫价的声音,楼下恩客们的调笑和秽语,小倌们的娇声啼叫仿佛都因着他的存在而渐渐远去。
娇小的少年坐在二楼的花魁雅间,小模样妍极,然而惴惴的样子像是一只小兔子,红红的眼儿纯澈而稚嫩,一身红衣衬着白玉般的身子只觉得更加纯稚。
老鸨把他从牙子手里买来调/教,就是看中了他艳而纯稚的气质,像是淤泥中的白玉,与蜀中第一青楼的格格不入的气质更激起人的凌/虐/欲。
“啧啧!这弱水公子玩起来肯定很爽!五百二十两!”
“我出五百五十两。”
“不就是个卖的……”出不起的人不屑。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这花魁可是初夜,这孩子还是难得的清纯,这价钱可是值了!”老鸨妖娆地笑着。
“弱水公子!六百两陪爷过夜!保证你三天起不来床啊!”
“哈哈哈哈,梁兄,这娃娃看起来就是个不经玩的,你也说得出来。”
“六百五十两!”
楼下的恩客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加,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只觉得这个孩子买的太值了,前些天□□这看起来小白兔般软却倔强的楚宁的力气总算没白花。
楚宁只是痴痴地看着楼下那人,眼眶红红的,眼里水雾蒙蒙,却像是久旱逢甘露的人一般,一刻也不舍得移开视线。
那人在一众血气沸腾的纨绔子弟之中端坐着,长剑放在身侧,优美修长的背挺得笔直,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翡翠白玉杯,鸦羽般的墨发束在脑后。
若是视线有实感,他肯定能感觉到楚宁用力地描摹他刀削一般深刻俊美的五官。然而他却始终没有抬头,一副懒得言语地态度,带着一丝不耐烦,似乎本不喜欢这样的情景。
然而身边的纨绔子弟激动地与他言语,他却只是一霎皱眉,又漫不经心地应对着。
不知那纨绔与他说了什么,他抬眸似是不经意地看来,楚宁依旧痴痴地没有移开视线,红红的兔子眼里掺杂着绝望的期待。
看着他挑眉移开视线,楚宁细瘦的手指死死地拧着衣角,用力之大,指尖都失了血色。
他果然还是不记得他了吧。也是,那时候他满脸的血,他连他的样子名姓都不曾知道,又如何记得呢,只是随手救起罢了。
场上渐渐地就没了那此起彼伏的喊价声,只有一个冷峻笔挺的黑衣青年和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爷在叫价。
楚宁却已被那铺天盖地的绝望淹没。已经太久,太久了。他向来逆来顺受,再多点曲折,不过如此。
为何又要叫他遇见他?
本来他已服了气,以后一条烂命如何被作贱都不复波动。
楚宁啊楚宁,你要知足,这是老天眷顾你,让你再见一面,死也瞑目。
你要知足。
他紧紧闭着眼,羽睫颤抖,却没有泪。
他早就哭不出来了。
他的名姓,只是在痛苦间听过那一声,便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还记得那修长如玉的手指,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却干燥温暖,还有常年拿剑的茧子。那是落在他腐烂流脓的伤口上,竟然也有了痒痒的感觉。
每当他痛苦得难以承受,只要想起那人,只要想起那一天的相遇,过去受的苦都一并化成绵软的糖絮散在风中了。
“两千两啊!还有吗!还有吗!再不喊价弱水公子就要被这位爷带走啦!”老鸨在楼下激动地喊着,显然这个高价让她满意的很。
楚宁没有看那位即将买下他的买主,只是蓦地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楼下的沈晗,像是用尽了一身力气,要把这人刻进骨子里。
那人低着头,绚烂灯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留下光影,却看不清表情,一副随/性不羁的姿态。
“没有了吗?那弱水公子今晚就……”老鸨有些不甘地扫过一众恩客,脸上还是很欢喜的,毕竟这价钱已经让她欣喜若狂。
“一万两。”淡淡地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叫楚宁这辈子都不敢忘,不能忘。
小兔子般的一夜缩在软塌上的少年似是不能相信般蓦地站起,扶着那红木栏杆,一时痴痴地睁着兔子眼,与沈晗那狭长的黑眸相对。
“啊!”老鸨一脸惊讶,又见那沈晗不是开玩笑的,马上又换了脸,一脸谄媚地上前想去道喜,却被沈晗的暗卫带开。
恩客们和公子们也一下炸开了锅,不过一个看着艳的兔儿爷,哪儿没得玩?用得着万两买回家?
“沈二少果然是名副其实啊。”
“我/操,现在纨绔少爷都疯魔了吧?玩玩就算了,谁来这天香楼买个这种货色?”
“二少?沈晗?你是不是疯啦,要玩兄弟们把自家的借给你啊?”
这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却又觉得及其合理,谁不知道那沈二少向来随心随欲,谁也猜不准他。
回头想找沈晗,却发现人已不在原地。
再看那花魁宝座,红绸落下,层层叠叠,叫人看不清里间。
“哭什么?”声音像是有些不耐,沈晗锋利的眉目间却依旧是那种坦荡的神情。
“啊?我哭了?”楚宁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觉得自己脸上还在笑的,像是已经得到了世间所有的美好,伸手一摸,却是一脸的泪,一道道止不住地涌出。
看着眼前小兔子一样的少年手忙脚乱的样子,沈晗像是很不耐似地皱眉低头看着,温暖干燥的手在楚宁脸上替他用力抹去那泪。
少年纯稚的眼神痴痴地看着他。
沈晗挑眉,红红的舌尖舔了一下手上的泪。
“真苦。”他英挺的眉皱起。
楚宁颤着手,却抚平他皱起的眉,那温度,是熟悉的,足以温暖余生的温暖。
第二章
曾经武林之中,最负盛名的便是西南唐家的镇远堡,漠北楚家霓凰教,蜀中沈门太极山庄和江南叶家的灵剑派。
当年漠北楚教主修炼魔功,霓凰教堕落成了众所矢之的魔教,然而他魔心爪即将练成之际,被各大教派凝聚而成的武林盟攻入漠北,一举剿灭,从此霓凰教不复存在。
成王败寇,败了楚教主,也成了蜀中沈门,沈仁鸿成了武林盟主,其长子沈博更是众望所归的继位者。
而这蜀中汴都,因其中的蜀中沈门,成了蜀中最繁华的都市。
放眼望去,青楼画阁,绣户珠帘,树木花草染了秋色更给这汴都添了一抹浓重色彩。
街上游人如织,八方来客相聚一城,宝马香驹雕车行于道上人间。
道旁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楼阁姑娘公子娇声软语,笙箫鼓乐,好不热闹。
城西城东两边山脉连绵相对,城东山上正是那依山而建的绵延殿阁,正是那沈门的太极山庄。
然而城西的别院却另有一番雅致风景。虽远离闹市,建筑雅简稀疏,却让人心神宁静。
楚宁正是在这城西别院里。
庭院中,树下石桌上作者的少年身上换了自己的布衣,简洁而泛旧,却难掩姿色。低垂着玉白光洁的下巴,安静又小心地吃着桌上的饭食。
沈晗别院里没有任何管家下人,只有暗一和他手下的暗卫,就连这饭食也是暗卫做的。
蜀中好辣,菜品自然也是十分地红艳,楚宁吃不得,却默不作声地一口一口吞咽着,小嘴辣得红艳艳,喉咙更是觉得有如火烧,但他不想让沈晗觉得他浪费。尽管他觉得沈晗肯定不会在乎这些。
前几日沈晗把他送来,便再无踪影,即便如此,楚宁也觉得自己幸运至极。
楚宁本来担心沈晗真把他带回太极山庄,若让手刃楚教主的沈仁鸿见了面,只怕不只是要把他当厚颜无耻的小倌对待。
然而沈晗却把他送来了自己的别院。本来楚宁还为此难过了一番,结果昨日问了那在身边候着的暗一,才知道沈晗与家中似乎关系略微微妙,平日里在外奔波,即使回来也极少回太极山庄,此处别院更是他特意建造回来歇脚的地方。
说来武林中人也觉得这随心所欲又霸道的人奇怪,沈晗作为沈门二公子,却没有涉身武林盟主之位,反而从了商。他的商号更是遍布江南到漠北。
入夜,楚宁遵照暗一的警告,乖乖地呆在房中,绝不到处乱走。
楚宁就着烛火研磨着药粉,那是他平日里偷偷攒下来的,他的医术好歹也是从药师谷的老神医偷师的,自己为自己研磨伤药当然是没有问题。
少年玉白的小脸在烛光中总算有了些人气,认真地垂着睫,玉指细细地研磨,连沈晗什么时候进来了也不知道。
“你叫什么?”沈晗在他对面的椅子坐着,支着胳膊直接地问。
“啊!你……”少年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瞪着无辜的眼儿,手一扫把那药盅都弄掉了。
沈晗伸手稳稳地接着那药盅,连一粒药粉都没洒出,道:“问你名字。”
楚宁看着沈晗在烛光下锋利英俊的眉目,下意识想说艺名:“弱……”却看到沈晗挑了挑锋利的眉,一脸仿佛他要说了就会怎么样的神情,又改口:“……楚宁。”
沈晗听着他嘶哑的声音,想着前几天这小鬼的声音好像不是这样的?看着对面的楚宁还在傻傻地拿着药盅的细瘦的手,心想,这真的十六岁?十岁的手也没这么瘦小吧。
“你认识我?”他问楚宁,俨然那时少年的神情都被他尽收眼底。
楚宁兔子眼划过一丝失望,他真的不记得了啊。
“在漠北剿魔的时候,您救过我,后来您把我交给了……那药师谷的老神医。”楚宁垂下睫,有些怕泄露那些黑暗的情绪,果然过了这几年,他还是没法,没法坦然地接受自己的肮/脏。
沈晗听了那老神医的名号,微微皱眉,他对救人一事依稀有些印象,旁的倒是想不起来了。
“容州跑到天香楼来?”沈晗毫不忌讳地捧着腮凑过来问他。药师谷位于容州,在那漠北的边界,离蜀中汴都可是远得很。而且这天香楼……
“我……我本是神医的……徒弟,后来有一回出门……走散了,被牙子拐走了……”楚宁始终低着头,越说声音越低,玉葱般的手指在桌上掐得自己要出血。
沈晗身份这么好,他是不敢高攀的,他只想着无论做什么都好,只要能留下,留在看得到他的地方。
他本来就是以小倌的身份让他再见,怎么能,他怎么能让他知道。他告诉着自己,沈晗那人那雪般干净随心的侠客,就算是全新的也不见得接受,何况脏了?
“我师兄是陆明则,师父一向都带他出门的。”怕他不信,楚宁又补了一句。
“既然这样,你且休息吧,想想将来要做些什么营生,我可以替你张罗。”沈晗看了他半晌,最后留下这话就走了,留着愣愣的楚宁,还有他听了那话松了手掉在地上的药盅。
他要送他走?
他又要送他走?
已经走远回到中庭的沈晗身后跟着暗一,那平日里对着楚宁的冷酷寡言的暗卫头头。
暗一道:“公子,那日竞价的那个黑衣青年的确是叶泽。”
沈晗听罢无甚反应,那日他就认出了霓凰教左护法了,毕竟当年入霓凰教之前,叶泽曾是江南叶家二少爷,他也打过许多次照面。
沈晗问,却不是问那叶泽的事:“药师谷老神医可有个徒弟叫陆明则?”刚才楚宁的话太理想,他是不信的,那老神医是什么人,他这样的侠客怎会不知,能在他谷里,楚宁这样的姿色,不受委屈怎么可能,更妄论做徒弟了。只是,是什么委屈,让小白兔抖成了筛子。
“徒弟?从未听过,那老神棍什么德性公子还不知道?身边经常带着个娈童倒是真的”暗卫道。
沈晗脸色冷漠,皱眉道:“叶泽我自会处理,旁的你看着办。”他顿了顿,又说:“明日楚宁的饭菜备的淡些。”
午夜汴都灯火摇曳,映得天空都染上灯色,只是那秋风渐渐萧瑟,终是要入冬了。
自那夜沈晗走了以后,楚宁已经几日不曾见到他了。
只是这几日光景,汴都便因着一场细雪入了冬。
浓浓的夜,细雪密密地从天上降下,如细盐,如柳絮。
整个别院早就一片银白。
主卧里,雕花木床上,少年只穿着松垮的中衣。
楚宁像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怕弄乱沈晗的床褥,便只规规矩矩地躺在依稀带着草木香的柔软被褥之上。
不安又安静地从傍晚等到了深夜,身子经不住寒冻控制不住地抖着。
自从那日沈晗说要把他送走,楚宁便终日不得安宁,辗转不安,最后憋不住偷偷外出打听。
楚宁本来还愁要到哪打听,结果沈晗花名在外的纨绔形象和那喜好男风的传闻原来早就满城皆知了,思及此,他心里又酸涩又松了口气。
虽然听起来一点都不像自己所见的沈晗,但是,他是好男风的吧?
即便楚宁因为过去的那些遭遇很厌恶这种事,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说服沈晗留下他。
为了让沈晗松口,他这几日天天回忆以前被老鸨调/教的那些痛苦的回忆,在他那仅有的三套衣服里挑挑选选,最后还是因为太破烂而只穿了中衣。
真的好冷啊。
楚宁忍不住得抖着,闭上那颤抖的羽睫,身子却依旧一动不敢动,仿佛皈依般虔诚。
他忍不住开始回忆,那天他浑身都是腐烂发臭的伤口,沈晗却一点都不嫌弃地直接把他扛在肩上,那双手那么温暖,是他平生都没有过的感受。
也是那天,他有了自由,他终于被当做人对待,虽然他不小心把这自由弄丢了,但是他依旧记着那天的温暖。
那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温暖是一种这样的感受,让人甘愿放弃一切求这一片刻的触碰。
像是做梦一般,额上仿佛再次感觉到了那样的温暖,楚宁疑惑地睁开眼,却在看到不知何时坐在床边的沈晗后吓得一个激灵坐起,之前反复复习的那些教学一丝都想不起,头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那戏谑的黑眸和自己额间沈晗的指。
“走错房间了?”沈晗屈指弹了弹他的额,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把被子从下勾起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没等楚宁开口,像是知道楚宁的难堪。
“我……我不是……我是来……那个……”楚宁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以前老鸨怎么调/教,他都不愿意配合,现在对着沈晗,更加说不出口,挣扎着从那被褥里出来,中衣早就松松地敞开,半露出伤痕交错的白皙胸膛,紧张地小脸通红。
沈晗坦然地伸手把那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破旧中衣掖好,要遮上那伤疤斑驳的胸膛,那伤疤看起来深深浅浅,有新的,也有年代很久远的,目光触及那近心口处那道梅花剑的独特伤疤时,动作微微一顿。
要知道,他哥沈博使的就是梅花剑。
沈晗想想,倒是认出了眼前的楚宁就是那个围剿时顺手从内室救的小鬼,后来沈博趁机想对他下死手的时候小鬼竟然还替他挡了一剑,若不是当时兵荒马乱,他或许会把楚宁带回来,而不是交给随行的人。
后来他再去找,却是找不到了,这倒是在他心里成了个小疙瘩。
然而之后沈博和唐芊芊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他也无暇再管其他,慢慢也就淡忘了。
沈博所修习的梅花剑法剑锋凌厉干脆,唯一的缺点便是出剑留痕,凡被梅花剑所伤之人,身上必然留下那独特的梅花印。
那印看起来不失美感,只是沈晗看着楚宁身上的剑伤,只觉得刺眼。
对面的楚宁见沈晗无甚变化的表情,心里惴惴,见沈晗不拒,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他怀里挪。
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难过,期待着沈晗接受,又难过地想起外面的人说沈晗的那些风花雪月,想到他也是这样来者不拒的,心里便揪着疼。
感觉到怀里的体温,沈晗才发现小鬼挪过来,长臂一伸把楚宁重新裹在被子里,看着楚宁那仿佛怕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皱眉道:“大冷天的,你是要冷死吗。”
楚宁听了鼻子一酸,他连外面那些他随便碰的人都不如吗?伸手想解他衣带,却被沈晗抓住手,塞进被子里。
男人低下头看着他,距离之近,楚宁小心翼翼地喘气间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别撩我。”沈晗故意发狠地说。
楚宁红红的兔儿眼看着他,既涩又酸,这人真的是外面的人口中那个天天流连花街的沈晗吗?若真是如此,为什么不能像接受他在外面遇到的小倌们一样接受他呢?自己在他眼里,连那些人都比不上吗?他越想越绝望,不自觉地垂下头,没看见沈晗故作凶狠的俊脸虽然依旧白皙,那玉般的耳垂却透着粉。
看楚宁低头不语,身子还微微颤抖着,从他的角度,他只看到小鬼看起来应该很软的发,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那表情如何凄苦。沈晗好像有点烦躁地叹气。
沉吟片刻,他问:“你不想走?”他本意是想给楚宁找些正当营生,过自己的日子,不必寄人篱下被欺/辱。现下看来,这反而成了一种残忍。
像是中毒的人得了解药般,楚宁惊喜地抬头,哀求道:“求您让我留下,我什么都可以干的。”
沈晗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突然笑起来,男人本来就美的五官有种霸道的野性:“我家里倒是缺个夫人。”
夫人?!
楚宁脑海中一瞬间划过各种问号,他,他是不是听错了?夫人?沈盟主不得气死?
看他不解,沈晗补充道:“只是挂个名头,你也不用因为要报恩就这么做,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楚宁却像是怕他被抢走一样,迫不及待地道:“不,不,不,我愿意的,非常愿意,求之不得。”兔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生怕他反悔,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简直就是美梦成真了,他的脑袋瓜都幸福得晕乎乎的。
沈晗扬起眉,道:“沈家的麻烦事你不必操心,只管照常过日子便是。”
楚宁一脸犹在梦中的神情,水汪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沈晗没有因为他的勾/引而轻贱自己,也不想他以为报恩而这样做。虽不知是何故他要娶一位男夫人,然而只要能对沈晗有用,他做什么都可以,何况这事他求之不得。以沈晗的性格,即使他要为他牺牲什么,沈晗都不会答应吧,这才是他一直所见到的沈晗,至于外面的那些流言,见鬼去吧。
沈晗看着那小鬼真诚得有些笨拙的眼神,一副像是恨不得把自己心都挖出来双手奉上的表情,伸出长指弹了弹他光洁的额,道:“好了,睡觉。”
翌日清晨,天光乍破,细雪从天上飘洒而下,一夜未停,沈晗却早早醒了。
睡在里侧的楚宁像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整个蜷缩在床角里,十六岁的少年了,无意识地紧紧把自己蜷成一团,原本他该睡的位置空了一大片,宽敞得沈晗昨夜都要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睡的。
把被子给楚宁掖好,沈晗起身穿衣拿剑出了门。
守在门前的暗一一见他出来便跟着他的脚步道:“公子,这是否不妥?楚宁这性/子怕是要讨老爷不喜,而且还被魔教左护法盯上。”其实他还想说性/别的。
沈晗抱剑停下,挑眉不语,那锋利的目光看着暗一,像是他说错了般,半晌才道:“今日你不必跟我去见唐老板了,去给楚宁做几套衣服。”说罢准确地说了几个尺寸,转身走出了拱门。
暗一向来冷静的表情难得愣住,又听到远处由沈晗内力传来的声音:“用我私库里的凌云锦。”
暗一默默地在雪地里站着,沈晗从小时候那次和大少爷闹了就没再碰过那凌云锦了啊。
第三章
一夜大雪,汴都古城白雪皑皑,少了几分轻佻的浮华,多了几分沉淀的庄重。
而这一份庄重却压不住沸腾了的百姓,和那主街上以妻子礼仪从城西别院抬到城东太极山庄的仪仗。
那锦车骏马,暗卫队列,浩浩汤汤;两旁坊间,舞女歌姬,丝竹声起。
细雪撒下,落在那路上的青雀白鹄舫顶上,四角龙子幡被寒风吹起,婀娜起舞。
百姓们更是沸腾,谁不知今日那性格怪异的沈二公子要娶妻,娶的还是个天香楼的小倌倌!
天再寒冻,也挡不住百姓们凑热闹的心,汴都竟比往日都要热闹。
在喜轿里穿着大红喜服的楚宁感觉轿子停下,心中一紧,深深呼吸,要迎接那沈家人了,虽然沈晗说沈仁鸿还未归,但是想到那沈博,楚宁还是害怕。
疑惑那轿子外的喧闹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远,楚宁伸手想去撩开帘子,却听到暗一的声音:“先别出来。”
一个女子的娇声说着,那声音不算娇气,语气却不善:“哟,这小东西这么急呀,来呀,让我看看是哪来的狐狸精,勾得我们二爷忤逆亲爹也要娶。”
“大少夫人,二少爷自然是要以正妻之礼迎娶二少夫人,您让人把我等堵在侧门是何意?”
暗一的声音冷静严肃,对着大少夫人也不自称奴才,显然在忍耐,一般人这么做他早拔剑杀过去了,然而对着大少夫人却碍于身份不能动手。
那女子不屑地笑:“呵,二少夫人?人还没进门呢,这是反了天了!也不看看这太极山庄的主母是谁!”
楚宁无助又着急,就差没掀开帘子自己进去侧门去了,大少夫人唐芊芊他是知道的,西南唐家的宝贝千金,从小就被许了沈家的公子。
“太极山庄的主母自然是母亲。”沈晗的声音近在帘外,冷淡却不失应有的尊敬,应是问讯而至。
太极山庄的主母要说也是有两位的,沈晗的母亲以前是姨娘,沈博生母死后才成的沈夫人,只不过她个性太柔,平日里管事的都是唐芊芊。
楚宁刚松了一口气,那门帘便被那修长的手掀开,沈晗穿着和他一样的大红喜服,身量颀长笔直,往日的英俊锋利添了一抹红的美艳。
“啊……”楚宁猝不及防,还没接触到那扑面的冷气就已经被沈晗横抱在怀里,脸颊正贴着沈晗紧实的胸膛,心里不免突突直跳。
手里的重量比想象中还轻,沈晗紧了紧手臂,抱着楚宁走出了巷子,不紧不慢地往正门走。
楚宁看着暗卫们都挡不住的百姓们拥挤在太极山庄正门两侧,目光探究,更有露骨的,看着他像是要看到他喜服里头去,要是沈晗浑身刺般惹不起的气场,楚宁毫不怀疑他们要像拍卖那夜那般。
正门内迎接两人的是沈博,他长得极像沈仁鸿,脸上笑着,像是丝毫不知唐芊芊刚才的作为,道:“恭喜二弟,祝你们比翼双/飞,百年好合啊。”
楚宁想到他那时要趁机对沈晗下死手,心里既讨厌他,又很是害怕他。看着那虚伪的笑容,像面具一样贴在脸上,真是让人很想撕下来。
沈晗淡淡地应了一声,手臂依旧抱着楚宁,走进那红烛映得灯火通明的大堂。
堂上正是沈晗的母亲,沈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了,却看得出相貌精致出尘,毫无疑问沈晗那绝世样貌是来自于她的。
沈夫人脸上笑着,眼睛都笑得眯起来,看起来真的为沈晗感觉到高兴。
她把楚宁从沈晗怀里解救出来,像是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儿那般温柔地给楚宁理衣服头发,道:“真是个乖孩子,一看就很适合晗儿。”
楚宁不知所措又受宠若惊地按着婆子的指示给沈夫人行礼,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他从小没见过父母,唯一的亲人又那般对他,这时沈夫人却是真心的温柔,丝毫不介意外头的人的眼光,也难怪沈晗在这种坏境下都没长歪,沈夫人是个好母亲。
拜过高堂,楚宁便被送入了房中,沈晗再随心所欲,还是去了随着母亲招呼宾客。
一天的担惊受怕下来,楚宁没忍住,呆了不多时便倒在床上睡得死死的。
沈晗回来时已是深夜,看见床上熟睡的楚宁,便让拿着喜秤和莲子等物的喜婆离开。
他弯腰给楚宁换了喜服,裹好被窝塞进去,便吹了灯和衣睡在楚宁外侧。
然而,半夜楚宁像是被邪祟附身般在床上剧烈挣扎,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什么。
睡意朦胧的沈晗被闹醒,似乎不耐烦地揉了揉眼,附身过去听,小鬼手脚并用地挣扎踢打,喃喃地在用气音不断喊:“哥……别关我……求你……别打……不……疼啊……好疼……”到最后竟喊出声来。
沈晗皱着眉,一把用力把人捞在怀里,手臂雷打不动地环着那个软软的少年,又伸手顺毛一般捋着少年的长发,那手感一如想象般细软。
直到天泛起鱼肚白,楚宁才慢慢安静地睡着,身子还一颤一颤地抽搐着。
翌日楚宁醒来,一睁眼看到沈晗撑着胳膊在吃莲子,那鸦羽般的黑发倾泻而下,和自己的缠在一起,还有些朦胧不似真实的感觉。
“饿了没?”沈晗一边吃一边捞了一颗莲子塞进他嘴里,楚宁还没反应过来就呆呆地吃了。
“嚼一下,别咽下去了,要我教你?”沈晗看着他那一脸懵懂还没醒的样子说。
楚宁才反应过来,嚼了起来,嘴巴砸吧像是小兔子在吃食,那莲子是制过的,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想起昨天还没有撒莲子喝酒便睡了,楚宁才觉出这莲子是干嘛的,这沈博还给沈晗和他准备莲子?这是祝谁早生贵子啊。
楚宁心里有些恼那沈博如此讽刺沈晗,却有些羞。他想到那莲子的寓意,便捡了一颗莲子放进沈晗嘴里,沈晗也不说,张嘴就吃进去嚼起来。
莲子,莲子,吾怜子也。
要是平时他肯定不敢这么干。
“想吃些什么?给你拿。”沈晗问他,见他一脸茫然,又道:“难道你想见他们?”
难道不该见?楚宁觉着不合礼数,但又思及沈晗应是不想楚宁应付那娇蛮的大嫂和虚伪的大哥,便道:“都好的。”
沈晗扬起眉,看着他,没动。
“……白粥?”楚宁侧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沈晗出了房间,那丫鬟们便都上来询问需不需要伺候楚宁,他没理会那有些怪异的眼神,让丫鬟们都散去了。
想着楚宁昨夜也没吃什么米粮,沈晗运起轻功到厨房去,却看到了自家母亲正在那亲自候着。
“哎呀,你可算来了,来,娘亲自做的白粥和糕点,就知道你不会去大堂的。”沈夫人了解自家儿子,把手里的一个沉沉的大食盒放到沈晗手里,问:“楚宁还好吧?受得住吗?”
沈晗接过来,道:“挺好的。”
沈夫人却笑了起来,道:“哎,你们不用来请安了,直接把人带回家好了,等你父亲回来再一并过来。你呀,别要欺负得太过分了。”
沈晗看着自家母亲,他欺负什么了?
沈夫人笑的更甚:“昨夜,整个院子都听到了,你以后节制些,楚宁那身子弱,娘以后多送些温补的食材到你府上。”语罢,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笑容淡了些,温柔的眸光带着疼惜看着沈晗,似是想开口宽慰,最终还是作罢,笑着给沈晗理了理衣服,动作如水般温柔。
沈晗了然,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谢过沈夫人便运功回喜房去了。
第四章
夕阳西沉,天色阴阴的,落日的余晖只能从云层透出那么几道,似乎还要下一场大雪。
院子里一如既往的静,咕噜咕噜的声音就更明显了。那是楚宁看天冷,找了个红泥小火炉温着酒,等沈晗回来正好能喝上。
离大婚那天已经小半个月了,今日沈家老爷沈仁鸿从镇远堡归来,沈晗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这小半个月楚宁也没闲着,他看沈晗院子里的花圃闲地本来全都荒废着,看起来有些荒凉,便问沈晗从他私库里拿了许多花木草药的种子种上。沈夫人不知从何得知了这消息,便差人送来了许多耐寒的草药苗,还有一批梅花,院子里添了红红绿绿的颜色,上头还落着新雪,看起来颇有些家的味道。
此时楚宁正蹲在花圃边上,拿着个小铲子给一棵小药苗换位置,身上新得的凌云锦外衣上披了一件狐毛大麾,身侧放着一个精致古旧的小手炉。前几日沈晗见他冷,就把这小手炉给了他,说是让他拿去随便玩玩。
“怎么把它放地上了?”暗一难得的疑问,身形一闪,楚宁还没看清他的身影,那个小手炉已经被他捡起放在手心。
楚宁抬头,细瘦的手抹了抹额头的薄汗,不小心抹出了一道泥痕也不自知,只是奇怪一向很少发话的暗一怎么会对这个小手炉这么看重:“我想给这药苗换位置来着,这不是手上脏,怕脏了它么。”
暗一拿出手帕递给他,然后一边仔细打量那小手炉,道:“好久没见过这物了,这是以前公子在灵雪山和他外祖父习武的时候外祖雕的……你以后还是别再把这物随处放的好。”
楚宁一愣,见暗一把小手炉递还给他,忙蹲下身在小水桶里洗了手,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才接过来。
暗一还了小手炉便又使了轻功不知去往何处,楚宁却坐在石桌边上,就着那红泥小火炉的火光看这小手炉。
手炉是用木雕的,说不清品种的木材,在暖热的作用下散着木的清香。其上花纹精致,依稀是一个晗字的图形,那花纹古旧,但却明显一开始雕刻时便刻意打磨过棱角,以免划伤,看得出雕刻这手炉的人是花了心思的。
沈晗没有修习沈家秘籍,反而上了灵雪山习武,师父正是他的外祖父冲虚老人。他广开商号之前,除了在沈家公开露面,其余大多时间都在灵雪山居住。那时,许多江湖人只知道他生性古怪,飞扬洒脱,一人一剑一马独来独往,却是从未见过其真人的。
直到后来沈老教主约战冲虚老人,两人同归于尽,藏身于灵雪崖底,沈晗才回到本家。
楚宁不禁想,那沈晗从小长大的灵雪山该是多么纯粹静美。沈晗长大的地方,真希望有机会能一睹其景致。不然,等沈晗不再需要他时,就去看一看?
楚宁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到那灵雪山,能在那看到沈晗从小到大看到的景致,忍不住弯了嘴角,捧着小手炉痴痴地笑了。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楚宁一抬头便看到拱门外的沈晗。
阴阴的云层透露出仅有的几缕夕阳霞光,落满白雪的庭院开满红梅,心爱的玄衣少侠提那三尺青锋走来,容光绝世,飞扬洒脱,那情景让楚宁一时觉得连呼吸都是打扰。
然而等沈晗走近,楚宁才看到他头上带了伤,急急地站起来,连语气都忘了克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晗伸手稳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看见桌上温着的酒,随手放下长剑便倒了一碗,也不顾自己额头在流血,边喝边道:“只是小伤,无碍。”
“我……好在前几日刚制好了药,我去拿。”楚宁急得那向来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颊都透着粉。
“嗯。”沈晗应他,回答他的是少年跑远的背影。
啧,跑这么快,也不怕摔。沈晗心里想着,面上还是安然地喝着那酒,那酒液带着热度,不知不觉暖了四肢百骸,让人不免又想起跑远的小鬼。
不多时,楚宁手里捧着装着他新制的伤药的瓷瓶回来了,一番跑动,体弱的少年脸上泛红,额上还泛着薄汗,他问:“我给你涂?”
沈晗看着楚宁额上那不知何时沾上的泥痕,伸出食指一抹,把汗珠和泥痕一并给他抹走了。见楚宁愣住,他便把身前的位置让出来,弯了弯腰让楚宁能够到,道:“涂吧。”
这人怎么能这么坦然呢?楚宁被他刚才稍显亲密的动作吓到,然而他现下最担心的是他头上的伤。
楚宁打开那药罐,小心地用手帕沾了热水给他清理,那伤口不深,却挺长一道,横在光洁的皮肤尤为狰狞,惹的楚宁心疼不已。沈晗师从冲虚老人,这汴都里,寻常人是伤不了沈晗的,何况伤在这种地方,他是没还手才被伤的吗?想起他今日是回太极山庄见那沈盟主,楚宁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小脸上表情更是复杂。
楚宁脑内不止想象出多少戏剧情节的时候,沈晗却安然不乱地闭目养神,那梅花的幽香随着呼吸被吸入,那软软的小手在头上的触感又轻又凉。
“好了。”楚宁将布条系好,伤口包扎得近乎完美。
沈晗把桌上的小手炉递给楚宁,满意地看到他冻得通红的指尖慢慢恢复,便转头去研究那药,随意地道:“这药不错,这种纯度的冬棘膏我也只在外祖那见过。”
楚宁心想,那是,药师谷在岐黄医道上的造诣也就仅次于东北逍遥门了,当年忍辱偷生,他也间接得了那老神医的不少技艺。
沈晗黑眸盯了他半晌,突然毫不忌讳地问:“你怎么随身带着这冬棘膏,难道老神医经常虐/待你?”问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想说什么就直说。”
楚宁被他问得一惊,道:“老神医对我挺好的,他……嗯……常备着也不见得是我用嘛,今天不是刚好用上了?”他心里犹豫,还是怕沈晗知道了他在药师谷的事之后他连继续装沈夫人的机会都丢了,便认真地盯着沈晗那沉沉的眸,想让他相信。
沈晗听着,脸色却渐渐淡了,起身拿了剑,道:“天晚了,早些回房吧。”
说罢便迈步走了,留下楚宁在原地痴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入了夜,阴沉了一日的天果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垂着眼睫毛,脸色苍白的楚宁端着大半个铜盆刚兑好的温水,在沈晗床前等着。
少年身形单薄,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细瘦的指紧紧抓着铜盆盆沿。
傍晚沈晗突然的冷淡像是一根利刺,横亘在他柔软的心脏,越是去想,越是心跳,便越陷越深,越发的疼。
在他十六年的人生里,为了生存,他被迫讨好过各式各样的人,他的父亲,他的哥哥,霓凰教的堂主们……他害怕犯错,他害怕惩罚,他害怕密闭的空间,他害怕疼,还害怕死,遇见沈晗之前他害怕的好像太多。可是自从遇到沈晗,他可以不怕疼痛去挡那梅花剑,他可以不怕死亡去反抗那老神医,唯一害怕的,好像只剩下得而复失。
沈晗的冷淡让他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害怕,那是一种要将人淹没的窒息的感受,让他想要挣扎,想要挽留,而他唯一知道的方式,只有去讨好。
于是刚沐浴完的沈晗一推门,便看到了这一幕。
沈晗中衣松垮地穿在身上,鸦羽般的长发披下,有几缕还带着湿气,显然没预料到楚宁的到来。
他黑眸盯着楚宁,皱起了眉,身形一动,便到了楚宁面前,想把少年手里的铜盆拿下来,楚宁却抬起头,那兔儿眼里水雾蒙蒙,苍白的唇还有些颤抖,张了嘴想哀求他:“我……”
那“我”字刚出口,沈晗便点了伸指他哑穴,任他张了嘴,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沈晗不傻,看这阵势怎么会不明白他来的缘由,他从楚宁手里把铜盆拿走,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好一会,忽然用右手按着少年玉白的前额,楚宁被按得头都微微后仰,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却说不出话。
沈晗另一手盖住那通红的兔儿眼,皱着眉,黑眸有些恨恨地看着他,有些烦躁地说:“楚宁,我不是他们。”
像是不想见楚宁接下来的表情,他就着那姿势把少年横抱到床里侧,抖开了被褥吹了灯,道:“睡觉。”
楚宁侧躺在床里侧,夜已深,主卧里只有雕花窗户外透过窗户纸的微弱光线,他看不清沈晗的动作,却知道他说了要睡之后真的躺在自己身旁,呼吸平缓,像是真的睡着一般。
楚宁心里突突地跳着,沈晗说他不是他们,所以他生气是因为气他自/轻/自/贱吗?可是这样的事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呀,以前伺候父亲是被逼的,可是对沈晗,他是心甘情愿的啊。那他撒谎的事,沈晗又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脸呢?
大抵是今日经历的事太累,想着想着,少年便陷入了梦乡。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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