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节
欢迎来到噩梦游戏 作者:薄暮冰轮ESP
第15节
次日一早,齐乐人在满室夕阳中醒来,不久前的梦境中,他反复梦到杀人和被杀,一次又一次,黏腻又血腥的死亡在半梦半醒间折磨着他,幸而笃笃的敲门声弄醒了他。
黄昏之乡终年都笼罩在夕阳下,时间一久人的时间观念就变得淡薄了起来,哪怕对着钟表都不能确定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时间一长所有人的作息都不免混乱了起来。
敲门声还在有节奏地响起,齐乐人披上衣服拖着拖鞋去开门。
大门打开,陈百七抱着手臂站在门外,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齐乐人按了按翘起的头发,声音沙哑得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怎么了?”
“穿好衣服,跟我来。”陈百七说。
“去哪?”齐乐人莫名其妙。
“去看陆佑欣。”
齐乐人惊住了:“她不是死了吗?”
陈百七靠在门边,淡淡道:“是啊,所以是去扫墓,去吗?”
“……去,等我一下。”齐乐人赶紧回去洗漱了一番,穿好衣服,跟着陈百七向海岸走去。
“我以为你和陆佑欣不怎么熟。”路上,齐乐人说。陈百七听他说献祭女巫任务时就知道陆佑欣死了,当时她只是略有惊讶,但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悲伤不舍的情绪,他以为她俩应该只是点头之交。没想到陈百七竟然会去给她扫墓。
陈百七双手插在外衣的衣袋里,步履匆匆:“以前一起做过任务,交换过一些情报,算不上太熟。宁舟和她熟悉一些,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齐乐人垂下了眼帘,没再问下去,心里却隐约明白了为什么陆佑欣临死前会好心给他们送来提示,毕竟和宁舟是朋友啊,否则她何必费这个心。
海岸边,一艘小型游艇大小的船只已经停靠在了岸边,两人上了船,陈百七掌舵,这艘外观看起来陈旧的船只发出机械启动的轰鸣声,布满了锈铁的烟囱里冒出白色的蒸汽,在飞快行驶的船只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白雾。
齐乐人有点好奇他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但是也没问,反正很快他就会知道。
“到了海上空气总算好一点了,我真是受不了那股机油的味道。”陈百七叼着烟说道,狂风中烟头烧得飞快,她一手夹着烟吐了一口烟雾,一手还握着舵盘掌握方向。
“我也不太喜欢……说起来我其实搞不太懂噩梦世界的能源,听说既不是煤炭也不是石油,而是恶魔结晶?”齐乐人记得在游戏中他是听到npc说起过这个问题的,只是不太深入。
“谢天谢地不是煤炭,不然到处是雾霾了。”陈百七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噩梦世界的科技树非常奇怪,在蒸汽这块上已经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电力应用也没有问题,但而其他能源使用还停留在煤炭和烧柴的阶段,哈,这得感谢二十多年前恶魔入侵噩梦世界,虽然带来了巨大的破坏,但是也使得人类发现了一种新能源——恶魔结晶。”
齐乐人竖起耳朵听陈百七讲起了恶魔结晶的故事。
“恶魔结晶来自于恶魔的尸体,恶魔被猎杀后可以从它们的体内获取这种结晶,可以说那是高度凝结的恶魔之力,如果长期和恶魔结晶打交道,人类甚至有恶魔化的危险,变成低等没有理性的魔物。不过很快有人发现,这种结晶有种神奇的力量。”
“什么力量?”齐乐人追问道。
陈百七将烟头一扔,迎面的海风吹得她的头发往后飞扬,护目镜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不过还是看得出她笑了:“让水沸腾的力量。你猜猜看,把指甲盖这么大的恶魔结晶丢入一个五十米长的游泳池里,能让池子里的水沸腾多久?”
就像把钠放入水中一样吗?齐乐人想了想,尽量大胆地猜测道:“一个小时?”
“哈哈哈,真是保守的答案啊。”陈百七大声笑道,声音在海风中四散,“整整三天三夜,稳定地让水沸腾。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蒸汽机才是这个世界的王了吗?”
“如果把足够多的恶魔结晶丢进大海,也许大海也会沸腾,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力量。”陈百七朗声说道。
这种现实世界不存在的东西彻底改变了噩梦世界或者说黄昏之乡的科技结构,高效清洁的恶魔结晶让注定被淘汰的蒸汽机牢牢占据主流地位,哪怕电力被发现后,人类依旧利用蒸汽发电,而不是水力、火力发电。
可惜在黄昏之乡和黎明之乡外的世界,人类依旧生活在中世纪一般的原始时代中,被恶魔统治着。
海上起雾了,小船一路驶入了迷雾中,不知不觉就连夕阳都凋零在了雾气中,四面八方浓密的白雾源源不断地从海面上浮现,笼罩住了这艘小船。
陈百七跳下了舵台,在船尾挂上了一盏灯。
蒙蒙的黄色光线照亮了雾中的世界,齐乐人定睛看着海水,海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一团一团的,黑色的东西……哗啦一声,一只发青的手臂从水下伸了出来,击打在锈蚀的船身上,水下的亡魂露出半个肿胀的头颅,高度腐烂后像是发酵过度的馒头一样坑坑洼洼,恐怖异常。
“这是什么?!”齐乐人后退了一步,嗓音一下子吊高了。
陈百七瞥了一眼:“水鬼而已,站远点,它们不会上来的。”
随着她的话语,白雾在黄色的灯光中渐渐散开,摩西分海一般露出了一条洒满了月光的通道。那不知何时消失在海平线的夕阳被皎洁的月光替代,海面上的水鬼们好似惧怕这纯净的月光,纷纷遁入海面中,藏匿到了雾气深处。
小船再次起航,沿着这月光铺就的梦幻海路,向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岛屿驶去。
≈≈≈
岛上也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陈百七扔了个手电筒给齐乐人,这电筒很沉,个头也很大,还是手提式,有种古旧粗犷的气质,齐乐人稍稍研究了一下,对噩梦世界的科技树颇有兴趣。
“太阳落山,我们现在已经离开黄昏之乡的范围了,穿过那才那片亡灵之海,就可以找到这座小岛,多年前有个玩家发现了这里,也发现原来死去的玩家都会在这座岛上生成一个墓碑,碑上会有简要的个人信息,那之后玩家们就会来这里吊唁自己的好友,算得上是扫墓了吧。”陈百七带着齐乐人拾级而上,穿过大片大片的墓地,“我们现在走过的是二十多年前那些玩家的墓碑,那群人应该都已经死了,毕竟每月一次的强制任务越到后来就越难,到第三年就是一个分水岭,将那批不思进取的普通人淘汰掉,二十多年,两三百次强制任务……呵,难度大概能媲美开天辟地了吧。”
陈百七话语中的绝望感让齐乐人一阵压抑,他问道:“就算去了黎明之乡,也还是要进行强制任务吗?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这种轮回吗?”
“不知道,没有人证明过。也许等有人完成了这个世界的终极任务才能让一切结束吧,这一切都只是玩家之间的一个传说而已,毕竟噩梦世界可不是什么游戏,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啊。”陈百七说道。
凄清的月光一路洒落,沿途的花草树木都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中,如梦似幻。只是那一层又一层仿佛剧院的座椅一般排列的墓碑让这一切本该是美好的景色都变得沉重,无数的死亡叠加在一起,为这个清冷的夜晚平添了几分庄严。
两人越走越深,一直来到岛屿深处,那无穷无尽蔓延的墓碑终于到了尽头,陈百七示意齐乐人用手电筒照亮墓碑上的文字,两人从最后到这往前走。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在手电筒的光亮中显现,终于定格在了他们要寻找的那个人的墓碑上。
【陆佑欣。死于献祭女巫。存活天数731天。】
就是这么简单的三行字,结束了陆佑欣的一生。
“他果然来过了。”陈百七看着墓碑前放着的一束百合花低声道。
宁舟?他来过这里了?齐乐人呆呆地看着百合花,脑中无端浮现出宁舟捧着花踏上这座孤岛的画面,他一定是孤身一人,也许也是在这样雾蒙蒙的月夜里,独自来见一个死去的朋友。那时候的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陈百七在墓碑前撒了一坛酒,清酒散发出凛冽的酒香,打湿了墓前的百合花。她也不说什么话,就是站在墓碑前,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齐乐人手上的手电筒往旁边照了照,果然旁边就是谢婉婉,同样死于献祭女巫。再往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死于一个叫做闹鬼万圣节的任务,旁边同样是死于闹鬼万圣节的一个玩家,再往前……
齐乐人的脚步停住了。
手电筒的光束定格在了墓碑上,连同心跳一起,致命的恐惧从灵魂深处涌来,像是冰冷的浪潮一般将他淹没。
【齐乐人。死于献祭女巫。存活天数13天。】
第七十二章 杀戮之种(十一)
【齐乐人。死于献祭女巫。存活天数13天。】
如坠冰窖一般,齐乐人手脚冰冷,一动不动地看着墓碑上的碑文。周围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了,如同被看不见的屏障遮挡,海浪的声音、皎洁的月光、清冽的酒香……一切都远去了。他就像一个被埋入地下的活人,眼看着泥土一点点铺盖上他的身体,从此与黑暗为伴,与爬虫为伍,终将在不为人知中逐渐腐朽。
他不甘心,他催促着快要不受控制的身体往前走,更多,更多的死去的他暴露在他面前。
【齐乐人。死于献祭女巫。存活天数12天。】
【齐乐人。死于献祭女巫。存活天数12天。】
——如果墓碑的排列是按照所有人的死亡时间,那么离陆佑欣最近的那个存活天数13天的他死于咬破毒牙自尽,这两个他死于龙息。
【齐乐人。死于献祭女巫。存活天数12天。】
——这个他死于被饿狼追击时用匕首自杀。
【齐乐人。死于献祭女巫。存活天数12天。】
——这个他死于和巨人同归于尽的爆炸。
失魂落魄的齐乐人还在往前走,这里都是陌生的名字,他还得走上很长一段路才能遇上在新手村里死亡的他留下的墓碑。
“够了,齐乐人!”陈百七的声音在齐乐人身后响起。
齐乐人站在一排又一排,仿佛剧院座椅一般排列的墓碑间,月光在地上留下了他的影子,和无数墓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是生与死的纠缠,却又因为这月色模糊了界限。
他还活着吗?他已经死了吗?他要怎么去证明,自己还活着?
用记忆?可记忆不过是一段脑波,在这个噩梦世界各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面前,哪怕捏造一段记忆都很简单,更何况只是移植一段记忆呢?
他真的,还活着吗?
活着的,真的还是他吗?
陈百七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走进了岛屿更深处。
沿着洒满了月光的小径,踏着杂草和虫鸣,两人越走越深,齐乐人不知道陈百七究竟要带他去哪里,却不想知道了。他的灵魂好像遗落在了自己的墓碑前,被拉着的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穿过了茂密的丛林,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处高高的孤崖上,月光笼罩下的大海近在眼前。如此静匿,如此广袤,银白色鱼鳞一般的月光在海面上跳动着,和这星光和这大海一起组成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夜晚。
陈百七在海崖的一块怪石上坐下,用手捂住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又丢了一根给齐乐人。
这一次齐乐人没有拒绝。
两人坐在海崖上,听着崖下潮水拍岸的哗啦声,还有齐乐人自己一边抽烟一边咳嗽的声音,彼此一言不发。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宁舟临走前特意提醒我,让我不要带你来这里了。”陈百七抽完了一根烟,用鞋碾了烟蒂说道,“可惜啊,不收钱的时候,我实在是个不太合作的人。”
“他还说了什么。”齐乐人声音嘶哑地问道。
“很多,我从没听他过这么多的话,不过大概是因为他喝醉了。”陈百七低笑了起来,“毕竟我可是带了一整箱好酒去见他的,只怕他酒醒后恨不得杀我灭口。”
齐乐人抬起头看着陈百七,她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头上,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我想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然会爱上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陈百七说。
“什么意思?”齐乐人的心头咯噔了一下,一直以来不愿深思的不祥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陈百七挑了挑细长的眉:“我以为你已经发现了,原来没有吗?”
不属于这个世界……齐乐人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张和宁舟相似的脸,圣灵结界中那个在圣母像下祈祷的金发女人,她有一双和宁舟一模一样的眼睛。
“宁舟和我妹妹茜茜一样,应该说比茜茜更特殊,茜茜的父母都是来自现实世界的玩家,但是宁舟……他的母亲是一个npc。”
陈百七的声音好像从天外传来一般,她说的每个字他都听见了,却好像突然听不懂了。
“算算宁舟的年纪,他的父亲应该是最早进入这个游戏的那一批玩家,不过很早就死了,在他母亲也去世后,他就被送去了教廷,深受教廷影响。十八岁开始会像普通玩家一样进行任务的事情也是宁舟告诉我的,三年前他年满十八,就和我们一样有了生存天数,需要每月进行强制任务。”
齐乐人手上的烟头已经快烧尽了,他却一点都没发觉。
“这一次会接到献祭女巫的任务,倒完全是个意外。他最近刚从永无乡回来,遇上了正在追杀几个少女的歹徒,就将他们杀了,可惜也没能救下那两个女孩子,反而因为她们手上的恶魔印记,触发了这一次的任务。更巧的是,你从另一个死亡的npc身上,同样接到了这个任务。”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多在意你,从个性上来说,宁舟是天生就不喜欢和人亲近的,很难想象他主动去接近一个人,一开始会在篝火边救下被野狼袭击的你,完全是顺手为之。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是教廷的戒律。”陈百七说着,突然轻笑了一声,“不过等他醉得更厉害之后,他还是承认了,他觉得你那时候故作镇定还努力和他搭话的样子很可爱。”
——“我……我叫齐乐人,你叫什么名字?”回忆一下子又从灰白变回鲜活,就像是一卷黑白的电影胶带,突然有了声音和色彩。齐乐人清楚记得,那温暖的篝火旁,他忐忑不安,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她”的名字。
“后来地下洞窟中,你们被骨龙追杀,他拉着你逃亡,那时候你看起来害怕极了,红着眼睛,说话都在发抖,可是却固执地要保护他,甚至连死都不怕了。宁舟恐怕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人会为他这么拼命,之后你死在龙息里,又差点被结冰的地下湖冻死,等他把你救上来后,看着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你,他就对自己发誓,一定会保护好你。”
——“总之谢谢你,到时候,告诉我你的名字吧!”那时候他匆忙逃命,跑得肺在痛,还拼命压低了声音不敢咳嗽,憋得眼睛都是红的,他知道自己不会死,有技能的帮助他有很大的几率可以幸存下来,所以才那么勇敢。
“最后的地宫中,宁舟用掉了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对,就是那个挂坠。那个东西可不是普通的物品啊,他不该动用的,不过那时候已经千钧一发,你又深陷危险,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用了,哪怕……而圣灵结界里你找到了唯一的机会,不过也真是造化弄人……”陈百七遥遥眺望着月光下平静的大海,声音似有若无,“后来的事情,喝醉了的宁舟也不肯说下去,不过我已经知道了。要亲手杀死愿意为他付出性命的爱人,那时候的他到底有多痛苦呢……”
——“宁舟,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我们都活下去。”那时候,满怀激动之情的齐乐人甚至面带微笑地说着对宁舟而言最残忍的话,“很简单,杀了我。”
齐乐人颓然地坐在石头上,用手捂住了脸,这一段短暂的经历,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命运的恶作剧,可是在宁舟眼中呢?这完全是一场不可挽回的悲剧。
“你知道吗?任务结束后,来见你之前,宁舟去了一个地方。”陈百七缓缓说道。
“哪里?”明明知道应该停止问下去,可齐乐人却还是问出了口。
陈百七却答非所问:“他去买了一件东西。”
齐乐人的手指抽筋一般动弹了一下,他隐约知道了什么,却难以置信。
陈百七没有再说下去,她抽了一口烟,烟草的味道让她放松,也让她平静,她站起身来,面朝大海,喃喃道:“这就是命运吧。明明是不可能的人,却因为种种巧合彼此相爱,可惜到头来……仍旧是不可能啊。”
齐乐人沉默了。
“在宁舟的世界里,他恐怕从来都没想过同性恋这个问题,毕竟他很早就在教廷生活,遵守戒律,恪守教典,信仰坚定,就是那种心动也不会逾矩,爱上了就会去求婚,初夜都要留到新婚之夜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教廷并不是我们曾经生活过的世界里的现代宗教,它古板、保守,一切同性之间产生的爱情,都是错误的,悖德的,甚至罪恶的。”
“如果有一天,他爱你胜过一切,也许他会离开教廷。但是需要背弃信仰,放弃他曾经视为生命的一切……究竟是这份爱更痛苦,还是死亡更痛苦?”
咸涩的海风吹拂在脸上,带走人体的温度,听完了这一切的齐乐人已经很平静了,他也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低声说:“我明白了……”
陈百七转过身来,将手中的一个瓶子递给了他:“拿着吧。”
“我可不用借酒消愁啊。”齐乐人僵硬地开了个玩笑,可却连牵动嘴角都这么困难。
“不是酒,是教廷的圣水,也许以后你用得上。”陈百七耸了耸肩,“我要先去看看几个老朋友,一个小时后我们在上岸的地方见。”
齐乐人拿着瓶子的手僵了一下,陈百七怎么会知道他需要圣水来压制杀戮之种?
眼看陈百七已经走开了,他顾不上许多大声问道:“为什么给我这个?”
陈百七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宁舟寄来的,托我交给你,收着吧,也许以后派得上用场。”
陈百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台阶下,齐乐人摇晃了一下瓶子,晶莹剔透的透明液体在月光中散发着微弱的亮光,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生平静。如果是宁舟的话……他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吧?毕竟他在审判所见到过他。
齐乐人没有再想下去,收起了圣水往下走。
此时他已经不再为那些墓碑惊慌失措了,那是他无法验证,也无法控制的东西。哪怕他真的已经死了,但现在这个依旧活着,他能行动,能思考,能像从前一样喜怒哀乐,更多的问题他已经不想再纠结了。
沿着阶梯往下,台阶两边一排一排的都是整齐的墓碑,如同列队一般规整。
墓碑的顺序应当是按照死亡时间排列,而不是按照任务顺序排列的,齐乐人在陆佑欣的墓碑前停下,倒着往回走了一层,然后走了进去。他看到了叶侠,这竟然是她的真名,生存天数足有一千五百多天。
再往前一步,手电筒的灯光照亮的地方,是齐乐人的名字。
连续三个墓碑,都是他。
死于宁舟之手的他。
齐乐人的脚步一顿,一种说不上是悲哀还是释然的情绪从灵魂深处慢慢渗了出来,从陈百七说宁舟去买了一件东西后他就隐约猜到,却始终难以置信,可是如今亲眼看见,他终于不得不相信。
他几乎可以想象宁舟发现他的墓碑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对他而言,他爱过的那个齐乐人已经永远留在了地宫之中,被他亲手杀死,三次。
他还未来得及开始,还未说出口的爱情,永远留在了那里。他只能在墓碑前留下自己爱过的证明,送给那个“她”。
齐乐人上前几步,在自己的墓碑前蹲了下来。
【齐乐人。死于献祭女巫。存活天数13天。】
一个打开的小礼盒被端正地放在墓碑前,礼盒中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戒指上镶嵌一块蓝色的宝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漂亮得如同宁舟的眼睛。
第七十三章 永无之乡(番外)
飞行器在一片冰天雪地间缓缓降落,最后着陆于隐蔽的山谷之中,蒸汽轮机熄火,大量灼热的水蒸气在零下三十几度的环境中形成了一片海浪一般的白色气浪,向四周扩散开去。
从头到脚裹在毛皮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守卫向飞行器行礼,蒸汽中他看不清来人,但是还能认出这是教廷的飞行器,应当是从另一个据点飞来的。
这里是距离永无乡最近的教廷据点之一,大半的教廷圣职者都会选择在这里降落,然后徒步穿过三重结界,进入永无乡的范围之中。这是教廷撤离被攻陷的圣城之后,为了防范魔族的再一次进攻做出的必要防备,任何飞行的东西都无法穿过重力结界进入到极地永无乡。
舱门开启,舱内的热气涌了出来,和冰雪之中的寒气冲撞在一起,又形成了一片雾气,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舱内走出,肩上停着一只黑色的大鸟,他步履稳健地走下台阶,对行礼的守卫回礼。
在这里站岗守卫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通常来说守卫会跟路过此地的圣职者交谈两句,但是当他看清来人那冰雪雕铸一般的英俊面容时,他就打消了说话的念头。要从宁舟骑士长那里抠出哪怕一个字眼,绝对不会比让冰雕口吐人言更容易。哪怕是从十三岁起抚养他长大的教皇冕下,也难得听到他长篇大论地说上一段话。
守卫目送他只身走入据点的地下检查站,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今天的骑士长大人却好似比以往更冰冷更沉默了,就连他那只聒噪的鹰鸟也垂头不语。
虽是正午时分,但是正处于一年中的极夜时期的永无乡,满天星斗笼罩在茫茫雪原上,恍如一片满是荧光浮游生物的海域扣在头顶,所见之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广阔白地和无垠的星海,洪荒宇宙,广袤浩淼。
如果行走在这一片冰雪荒原中的是一个诗人,眼前的美景一定能激发他的灵感,可惜对生活在永无乡的人来说,这漫长的极夜不仅是生存上的压力,更是精神上的酷刑,对跋涉于雪原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宁舟身披白色的毛皮斗篷,徒步穿过重力结界,此地数倍于外界的重力和混乱的磁场让一切电子设备都失去了效用,每走一步都像是背负着一座山岳,虽然教廷的通行令可以稍稍减轻结界的重力作用,但是依旧让人在冰天雪地中汗流浃背、疲惫不堪。
穿过重力结界之后,是一层针对恶魔之力设下的神圣结界,一切伪装成人类的恶魔都无法穿过这一层结界,除非它遭遇了二十多年前一般的浩劫,否则哪怕魔王再临也无法攻破结界。
徒步穿过两重结界就花费了小半天的时间,茫茫冰原上,指南针早已无法运作,只能靠星斗辨别方向,前方就是最后一重结界——心灵结界。行走在这一重结界之中,人会看到无数记忆中的画面,一切的欲望都在这里被放大,你所追寻的、渴求的与信仰相悖的杂念,都会在这里一一呈现。要么在此地将心灵中的污浊洗涤干净,要么在欲望中迷失自己。
对坚定的圣职者来说,这一重结界几乎是不存在的,对曾经的宁舟来说,也是如此。
每一次经过这里,他只会看到稀薄的幻影,那微不足道的欲望被信仰轻而易举地洗涤,不会在心灵中留下任何痕迹,可是这一次,他站在结界前,任凭飒飒风雪扑落在他脸上,在睫毛上留下冰霜的痕迹,却迟迟没有走入心灵结界中。
鹰鸟钻出了宠物行囊,啄了啄宁舟的耳尖,似是在催促他,宁舟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热气凝结成一片白雾。他抬步向前走,向着自己的灵魂进发。
茫茫冰原,无垠星海,狂野的风呼啸着奔来,咆哮着要他退却,可是跋涉于极地荒原上的旅人顶着能撕裂人皮肤的狂风,一步一步向前走,他肩上的鹰鸟早已不堪寒冷,躲回了宠物的行囊中,万里冰原上就只剩他一个人孤独前行。
不知何时,怒吼的风声已经变得渺远,仿佛是深海中巨型鲸鱼的歌声,那么浑厚,那么空灵……头顶的夜空被神明的手点亮,那一层又一层蓝绿色的极光浮现在这广袤的荒原上,舞动着海浪一般的形状。
“宁舟……”
有个清甜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就在他身后。
宁舟没有回头,他仍是向前走,每一步都要动用全身的力气,一步一个脚印地继续走。
呼唤的声音远去,在风中凋零。
极光下的不毛之地,前方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祭祀服,面带怯意和好奇地向他走来,那双褐色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抬头看着他的时候有种孩童般的无辜,可是当她认真起来的时候,却又是如此坚忍和勇敢。
闭上眼睛,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就这样走过去,宁舟告诉自己。
幻影伸出手,想要拉住的他的衣袖,可是她的手却直直穿了过去,她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落下眼泪来。
“我已经死了吗?”她悲伤地问道。
像是胸口被重击了一下,吸入肺中的冰冷空气刺得人生疼,他再也无法熟视无睹地走开,于是他停了下来,哪怕明知不应该。
脚步停住的一瞬间,眼前的冰天雪地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恍惚间回到了亡灵岛,那时他抱着一束百合花,拾级而上,寻找旧友的坟茔,却不经意地发现了她的墓碑。
那么多,那么多的墓碑。
有死在任务中的,也有死在黄昏之乡的,她活过的天数,甚至还没有她死过的次数多。
那一刻的心痛和难以置信,早已无法用语言去描绘。
献祭女巫的最后,她留下了三个连续的墓碑,不是死在敌人手中,而是死在他的手上。
一时间,他的灵魂好似脱离了自己的躯体,漂浮在空中,看着他“自己”。
这不是他,只是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欲望,它终于挣脱了溃不成军的理性的桎梏,好似挣脱了封印束缚的恶魔,降临于世间。
他看着“自己”在她的墓碑前拿出戒指,单膝跪下,无声地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墓碑不会回应,可是他已经看见了她。
在地宫深处的黑暗中轻盈地走来,比恶魔的诱惑更加无可抗拒,她轻轻拉着“他”的手,羞怯地仰起脸,闭上了眼睛,微微张开的嘴唇和翘起的嘴角,诱惑着人去送上一个亲吻。
“他”俯下身……
意识深处骤然有一个声音穿过,低若蚊吟,却惊雷一般将他劈醒。
那座钢铁铸造的高桥上,他匆忙回过头,看见站在他身后的青年,和“她”一模一样的褐色眼睛,还有那微微下垂的眼角,他愕然地看着他:“你是男的?”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幻象开始支离破碎,等待亲吻的少女睁开了眼,悲伤地望着他,身影越来越淡薄,模样却渐渐改变,她的头发缩短,身量拔高,渐渐恢复成了男性的外表,他冷漠却直指内心地问道:“如果你爱着我的灵魂,你为什么要逃避?”
这一刻,爱情沦为了罪恶。
极光穿过崩溃了一半的幻境来到他的眼前,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极地的夜空。
可是低下头,他依旧身在幻境中,他仍没有摆脱它。
脚下是一个地下岩洞,让两人狼狈不堪的骨龙已经化为了一堆包裹着冰霜的白骨,而不远处的地下湖中,落入水中的她努力想要爬上岸。
岸边到处都是碎石子,锋利得割伤了她的手,在地上拖出数道褐色的血痕,霜气已经笼罩了她的身体,湿发上一缕一缕的结上了冰,她一次又一次地跌回湖里,终于没了力气。
浸没在冰水中的她眼神空洞地看向岸上的他,他看着,哪怕心如刀绞,他也没有再踏出一步,只是无声地说道:回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沉在冰湖中的少女对他露出了一个恋恋不舍的微笑,闭上了眼睛,无声无息地沉入了湖底,随着她的沉没,她的模样逐渐和身为男性的他重叠在了一起,再也不可区分,当他沉入湖底的那一刻,漂浮着碎冰的湖面转眼冻结成冰——连同他的心一起。
幻象一层层崩解,从头顶到脚下,他终于回到了冰原中。
浩浩荡荡的极光蜿蜒出唯美的形状,照亮了这片黑暗的冰原,目之所及的世界一片霜白,冷得冻绝一切,无论是动摇、爱慕、愧疚,所有情绪都被深埋在冰层之下,静静蛰伏。
宁舟回想起他们在钢桥时的告别,他目送着他转过身,向着钢桥的另一头走去,他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走出他的生命里……他没有回头,于是他终于转过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回到自己的世界去。直到钢桥中央响起人群的欢呼声,他回过头,他也回过头,被茫茫人海相隔的两人又一次看向彼此。有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她”,可他知道,从来没有那个“她”,只有“他”——一个他无法去爱的人。
幸福的情侣们相拥而吻,被世人的祝福包围着。
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比千山万水更远……
宁舟继续往前走,这段不过一两个小时的路程,他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走出了心灵结界。他的渴求,他的向往,被这茫茫冰雪覆盖,沉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知道,他仍没有战胜它。虽然它偃旗息鼓,遁入黑暗,可是总有一天它会卷土重来。
仁慈的主,我的父,我在您的脚下匍匐祈祷,愿您宽恕我的罪。他在一处冰山上单膝跪下,向着教廷的方向祈祷。
冰川下是点点星火,圣歌灵乐,恢弘的教廷已经近在眼前。
漫长的极夜即将过去了,光明终将降临。
【第三个副本:古堡惊魂】
第七十四章 古堡惊魂(一)
【玩家齐乐人,开始任务:古堡惊魂。】
【任务背景:三对情侣为了百年一度的流星雨深夜来到郊外山上观星,山上有一座修建于民国年间的欧式古堡,相传为一对来华经商的德国夫妇修建,后来因为一场大火而废弃,当地zf屡次试图对古堡进行修复,却都发生了意外,现已无人踏足。当晚午夜时分,晴朗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暴雨,六人被困在山顶,雨势渐大,其中一人提议到古堡的屋檐下躲雨……】
【任务要求:于天亮前离开古堡,且任务完成度在30以上,奖励生存天数20天,超过部分额外奖励生存天数,完成度在90以上可以获得抽奖机会一次。】
【数据同步倒计时,十、九、 八、七、六、五、四、三、 二、 一、 同步完成。】
≈≈≈
齐乐人被雨水淋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四周下着雨,两对情侣挤在树下,其中一个长发的女生娇滴滴地抱怨道:“怎么突然下雨?天气预报明明说是大晴天的。”
她的男友揽着她的肩膀安慰了一番,却没法抹平她的不甘,她喋喋不休地抱怨了起来:“说好的百年一度的流星雨呢,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衣服都淋湿了,感冒了可怎么办呀?人家本来就体质不好,不能淋雨的。”
“罗雪怡,本来就是你说了要来的,现在下雨了也没办法,走吧,下山回家。”另一个短发的女生不耐烦地说着,挽着男友的手臂就要往山下走。
叫做罗雪怡的长发女孩噘着嘴不满道:“这又不能怪我,我哪知道会下雨啊,再说了你和肖洪也是答应来的呀,看流星雨多浪漫啊,谁知道会下雨……”
“雨越来越大,山路又湿滑,不太安全,我们还是在附近避一避等雨小了再说吧。”短发女生的男友肖洪拉住她不让走。
“越下越大怎么办?再说了这里哪有躲雨的地方啊,再一会儿树也挡不住这雨了!”短发女生烦躁地说。
“哎呀,南璐就是心急,我看这雨过一会儿就会停啦。至于避雨的地方,喏,那个古堡的屋檐躲一躲咯。”罗雪怡指着不远处被树木遮挡着的古堡说道。
毫无疑问,眼前的几个npc正在作死,齐乐人本着救人一命的念头决定规劝一下,他和吕医生要进古堡这是必然的,但这几个npc就不必去送人头了:“那里年久失修不知道安不安全,我和吕仓曙先过去看一下吧。”
一旁的吕医生小声叹了口气,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说:“根据恐怖片的尿性,你是拦不住一颗拳拳作死之心的。”
果然,罗雪怡娇声娇气地说道:“哪会不安全啊,别说你也信那种谣言,不就是座古堡嘛,难道还会突然有鬼跑出来不成。”说着她还咯咯笑了,似乎被自己的话逗乐了。
“很明显,这个罗雪怡扮演的是恐怖片经典的胸大无脑热爱作死性格还很碧池的那种角色,真是传神极了。”吕医生吐槽说。
不料她还神来一笔地补了一句:“我知道你和吕学弟如胶似漆,但今天我们就当定电灯泡了,呵呵。”
这一刻,齐乐人和吕医生的心情都是:wtf?!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任务背景里说的是三对情侣了。”吕医生冷汗道,“原来这副本还很政治正确,bg里还要夹一对基佬,但对这种假扮基佬情侣的事情我要坚定地拒绝。”
齐乐人斜了他一眼:“你这个薛定谔的直男有什么好拒绝的,像我这种笔笔直的才要抗议吧。”
“不,扮演基佬我可以接受,但是我不想和你凑一块。”吕医生严肃道。
“为什么?”齐乐人感到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因为你比我高,和你在一起感觉我像那个……”吕医生一脸凝重。
“哪个?”齐乐人问道。
“需要经常指检,查看某处健康状况的那个。”
“……你懂的挺多啊。”齐乐人汗颜。
“别说悄悄话了,跟上啊。”就在两人低声讨论的时候,罗雪怡已经招呼他们赶紧上前了,两人只好跟上,迎着大雨来到不远处古堡的屋檐下。
古堡果然已经很陈旧了,看起来也不是特别高大,在夜色中散发着陈旧历史的气息。
两对情侣还在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齐乐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四个npc。
古堡惊魂这个任务是个副本任务,他和吕医生准备完毕后就开启了任务来到了副本世界,每个副本世界几乎都是平行世界,区域也有大有小,齐乐人怀疑这个副本的区域也就这个山头那么大,如果现在他不管不顾下山,很可能会被系统强制遣返。
npc们是这个副本自带的,对于副本任务里的npc玩家们也有不同的看法,有的人将他们当做真正的人类一样对待,也有的完全无视了这群npc,甚至还有恶意屠杀npc的玩家存在。总的来说npc不影响玩家的打出最基本的结局,哪怕现在他将这四个npc全部杀死,要达成最简单的结局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也有些任务,如果要挖掘出所谓的真结局,也有可能需要npc的帮助。
齐乐人自然没有屠杀npc这种变态的爱好,他正观察着这四个npc。
罗雪怡和苗博是一对情侣,苗博对罗雪怡千依百顺,完全是个忠犬男友的典范,短发的女生南璐对罗雪怡似乎别有情绪,她的男友肖洪对女生之间微妙的气场似乎全然不知。
应该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吧,齐乐人心想。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0点55分,快要一点了,留给他们的任务时间并不太多,如果6点天就亮的话,他们只有五个小时了。
“这门好像没锁着啊,难道锁在里面?”罗雪怡一边说着,一边推了一把看起来十分结实的大门。
咯吱一声,木门竟然被推开了半扇,露出了一片漆黑的空间。
罗雪怡的尖叫声几乎震破了几人的耳膜,南璐捂着耳朵愤愤道:“叫什么叫啊,吓死人了!”
罗雪怡缩在苗博怀里语带哭腔地叫道:“门开了,门开了!”
“开就开了,我们不进去就是了。”苗博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肖洪偷瞄了两眼罗雪怡,也附和道:“是啊,我们等雨小点就走,不会进去的。”
吕医生一撇嘴,小声对齐乐人说:“信不信,马上就有意外要发生了。”
“……信。”
果然,漆黑的山林间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嚎,恐怖的嚎叫声刺破雨夜,也刺破了几人的心理防线,罗雪怡又是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啊,有狼!”
“别叫啊,引来了野狼怎么办?!”南璐也慌了,抱着肖洪的胳膊哆嗦着,肖洪被她勒得慌,试图把手臂抽出来,但是没成功。
“这里怎么会有狼?这不可能啊。”苗博被罗雪怡抱着,惊惧地质疑道。
这一片地方离城区不算太远,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见过野狼,但是越来越近的狼嚎声还是让几个年轻人慌乱了起来,比起以讹传讹的闹鬼谣言,还是近在咫尺的野狼更危险——杀过狼的齐乐人对此保留意见——几人没挣扎多久就选择进古堡避一避。
果然还是要进去啊。齐乐人在心里叹了口气,拽着一脸不情愿的吕医生走进了古堡中。
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木门被关上了,苗博提议找点桌子之类的东西把门堵上以免狼进来,其余人也没有反对。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四周依旧黑沉沉的,墙上还有烟熏火燎过的痕迹,看起来的确是发生过火灾的样子。
“这个古堡到底是怎么烧毁的?”齐乐人趁着任务还没进去危险阶段,抓紧时间打听了起来。
南璐挽着肖洪的手臂,阴沉沉地说:“听说住在这座古堡里的贵妇人发现了丈夫的不忠,一怒之下杀光了整个古堡的人,将这座城堡付之一炬了。你看,现在到处都有烧过的痕迹。”
已经冷静下来的罗雪怡呵呵笑道:“就只是传说而已,我看大概只是夜间失火烧毁了古堡,年代久了就以讹传讹了。”
“是啊小璐,这种谣言就不要听信了。”南璐的男朋友肖洪也说道。
南璐冷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齐乐人的手电筒在附近照了一遍,进门的这个大厅足有上百平方,高度也比远超寻常的建筑,上面吊着的顶灯哪怕经过了几十年依旧华美,只可惜再也无法亮起了。再往前走就是左右两个弧形的楼梯,共同通往二楼。楼梯旁的墙壁上依稀可见有画框,可惜上面的绘画已经被烧毁了。
“齐乐人,你去哪里?楼梯的地板说不定都烧坏了,你最好别乱走。”南璐看到走向楼梯的齐乐人,将他叫了回来。
齐乐人于是退了回去,跟着他们往侧边的走廊走去,准备找点桌椅之类的东西堵上门。
眼前突然一阵刺眼的光亮,齐乐人走在队伍最后,骤然看见了走廊深处迎面扑来的大火,像是海浪一样向他们涌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有火?!
前面的几人已经尖叫了起来,向着大门的方向狂奔,齐乐人慢了一拍才转身跑,幸好那火势不是很快,只是太亮太刺眼,几乎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门不见了!”罗雪怡的叫声里满是惊恐,几人焦急地拍打着原本应该是大门的墙面,对非自然事物的恐惧一下子冲掉了人的理智,还有越来越近的大火,快将几个年轻人逼疯了。
“当——”
一声悠远的钟声从弧形楼梯的方向传来,凌晨一点了。
火焰在钟声中消失了,被火光照亮的一切重新回归黑暗之中,只剩下几人的手电筒照亮了一小片黑暗。
可就算如此,几人也很快发现了异常。
南璐的声音颤抖,做梦一般喃喃道:“烧过的痕迹,不见了……”
整座古堡仿佛在钟声中回到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古堡惊魂(二)
啪的一声轻响,电灯被打开了,整个大厅在灯光下展露出了富丽堂皇的一面,那悬挂在穹顶上的华丽气派的大吊灯散发出炫目的光亮,将周围的黑暗驱散。
刚才那陈腐的气味也随着钟声消散,周围被大火侵蚀过的痕迹也消失不见,留下一个华美的古堡,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灯光,角角落落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还有精致的花纹,整个大厅都是崭新的,让人眼前一亮。
“看来这里已经不是刚才那个被火烧毁的古堡了,至少是通电的。”齐乐人的手还放在墙壁的开关上,对吕医生说道。
吕医生摸了摸下巴:“唔,有点意思,刚才我们进入这里的时候这个古堡已经被烧毁了,现在钟声一过就焕然一新,看来我们是进入到了被烧毁前的古堡咯。”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出去啊!大门是没有了,还有窗子呢!”罗雪怡在短暂地惊叹后清醒了过来,意识到现在他们处在诡异的危险之中。
吕医生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按照恐怖片的尿性,我不觉得我们能从窗子里出去。”
头顶的灯光让恐惧消散了许多,罗雪怡一跺脚,拉着男朋友苗博的手:“我不信,我要去找找看!你们爱来不来!”
吕医生嘴角一抽,拦下了想要叫住罗雪怡的齐乐人:“人要做死是拦不住的,随她去吧,说不定还能发现点什么。”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之后他们发现两具尸体。
“要不我们也……”肖洪迟疑了起来,想要跟着罗雪怡他们走,被南璐一把拉住,恶狠狠道:“不许去!”
被女友强行拉住的肖洪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远去的两人,沉默地留下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南璐阴着一张脸问道。
齐乐人看了一眼吕医生,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就开口说道:“我不觉得能从窗户里出去,要离开古堡的话,我们得解开当年古堡火灾之谜,如果你们知道什么这个古堡的传说,不妨说出来,也许也是什么线索。”
南璐想了想:“我听说过的就只有城堡的女主人因为丈夫不忠杀光了所有人,然后放火烧了城堡的传说了,肖洪,你听说过什么吗?”
肖洪有点魂不守舍,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反应过来:“我……我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起过,说是有个仆人伙同外人偷走了一大笔钱财,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就连夜将城堡里的人迷晕杀死,然后放火毁灭了证据,伪造成是一场意外。”
“你怎么看?”齐乐人问吕医生。
“我又不是元芳……”吕医生怨念地嘟哝了一句,“好吧,硬要说的话我觉得第二个比较靠谱。”
“为什么?”南璐不赞同地问道。
“很简单啊,一个古堡里算上仆人至少也有十几个人吧,一个成年女性随随便便就能杀这么多人?杀人很累的好不好,说真的如果是个普通人,现在给你一把刀让你砍死十个站着不动的人都能把你累趴下。再说了她要报复的人也只是她的丈夫,何必把所有人都一起杀死?这是报复社会啊,完全不合逻辑。所以我觉得还是第二个更有可能,城堡的主人是从德国来经商的,不住在租界里反而修建了这么一个城堡,肯定很有钱,有人勾结了仆人谋财害命从逻辑上来说很有可能,但是……”吕医生说着,摊了摊手。
“但是什么?”南璐追问道。
齐乐人有点回过味来了:“但是谋财害命这个主题,不合适做解谜。”
“正解,从题材上来说,第一个故事倒是很合适,那位为爱疯狂的夫人多像是一个恐怖游戏的关底boss啊。”吕医生摩挲着下巴,一脸深思。
第1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