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观情斋 作者:青丘
第4节
虹翘有点害怕,她说:“还要看死人啊……我可不想要看。”
胡悦说:“没有关系,我和楚兄去看就可以了。”
虹翘乖巧的点了点头,便退出去为他们二人望风。
大厅内被设成灵堂,到处都是白布白帆,道士和尚两边吹奏念诵经文,灵堂很大,棺材停在后厅之内。胡悦和楚珏没办法看到尸体。
但是在人群中,胡悦却一眼认出了玄冥子,他混在了道僧之中,别人在念经,他在打瞌睡,瞌睡醒了就摇几下铃铛。
胡悦走到玄冥子的边上撞了他一下,玄冥子侧目看着胡悦,然后又闭上眼睛但是嘴里却说道:“你果然来了。”
胡悦微微一笑:“不是你告诉虹翘姑娘要我来么?”
玄冥子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他笑道:“老狐狸,这事你怎么看?”
胡悦此时说:“你能带我去看尸体么?”
玄冥子抖了抖衣襟,然后看着四周说:“跟我来。”
玄冥子手里拿着铃铛,往后厅走,胡悦和楚珏跟了上去,后厅非常的安静,没有一丝声音,只有两个婢子跪在棺材的边上不停的烧纸。
婢子见有外人进入马上就要喊人,但是玄冥子道:“千万别喊人,这两位是我的道友,他说你家主人死得蹊跷,宅院之中必有煞气,所以想要看看你主人的尸身。”
两个婢子相互对视,其中一个年龄略大一点的说:“那请两位快些看,否则老夫人知道了,那我们吃罪不起。”
胡悦走进棺材,棺材内躺着的赵彦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他的皮肤居然还有血色,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死人,但是摸着他的手臂却明显感到僵硬,已经没了热气,的确是一具死尸。
两个婢子交头接耳了好一番,最后年龄较大的那个走前说:“三位来此是不是因为霖姨娘之死而来?”
玄冥子要开口,却被胡悦用扇子挡住,胡悦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稍大的婢子咬着嘴唇,跪下便说:“有一件事希望三位能够替我们做主,我们……”
年龄较小的那个拉住她道:“柳儿姐姐,老夫人会责罚我们的。”
柳儿却推开她:“我们命都要没了,横竖都是个死!”她看着三人说:“如果能够查出到底是什么事情,也许……我们还有救。”
年龄较小的女孩含着泪点了点头,那个较大点儿的孩子叫柳儿,她看了三人一边,最后把目光留在了胡悦身上,她说:“其实,老爷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经不行了……”
胡悦皱眉:“去年年底?那不是霖涟姑娘死得时候吗?”
两个女孩听到霖涟的名字都浑身一颤,原本就苍白的脸庞更加铁青了。
在胡悦和两个婢子谈话期间,楚珏却一直都在看着尸体,对婢子的话并没多大的上心。玄冥子靠在边上斜眼看道:“这明显是僵尸啊。”
楚珏伸手摸了摸尸体的脖子,他说:“不,已经死透了。”
柳儿转身作答道:“老爷其实在去年年底,霖涟姨娘死后没多久也不行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断气。身体还是暖着的,但只能躺着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不久之后老爷其他的偏方姨娘也一个一个死去了。只是虽然姨娘都死了,怪哉我们家老爷的气色却好了起来,还能吃下一些补品。所以老夫人一直都在给老爷娶姨娘,每娶回来一个,老爷就稍微好一些,但是没过多久那个姨娘就会死掉。然后老夫人再给老爷张罗一个,连着已经第三个了。但是没想到昨天老爷突然就断气了,还来不及娶新的。”
楚珏说:“看样子这件事胡悦又有兴趣了。你要是对功名也有那么大的兴趣,现在的宰相就该姓胡了。”
胡悦笑了笑,但是却没有接话,玄冥子却说:“这个赵彦看上去很年轻啊。”
胡悦说:“也许当官儿的吃的比较精细吧,保养的好?”
玄冥子耸了耸肩,他回头看了一眼柳儿说:“你们老爷多大岁数?”
柳儿擦着眼泪说:“已过了不惑之年了。”
玄冥子说:“但尸体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来岁,怎么会已经是四十岁的人呢?”
燕儿继续说:“在老爷生病的时候,他变得越来越年轻。而且……”
他看了一眼尸体,尸体的面容虽然非常苍白,但面容却异常俊秀,那表情还有一丝邪魅之气。
柳儿忍着眼泪,最后说:“老夫人害怕老爷死后作祟,所以让我们陪葬。”
楚珏摇头道:“人殉之事,本朝大律是明文禁止的,此事甚为荒唐。”
柳儿和燕儿对视一眼下跪哭着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呐,三位请救救我们吧,我们的阿爹阿娘都被老夫人扣着了,如果我们逃走,我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会被连累的。”
胡悦敲了敲棺材,然后对楚珏说:“尸体并没有被动过手脚。”
楚珏说:“先去看那个池子。”
柳儿把霖涟尸体的位置的大概方向告知三人,并且让他们从人少的假山群中穿过。
在回大厅的路上他们找到了一直在梢的虹翘,虹翘不敢看尸体,但是却并不避讳去那死过人的池子。
但是那个池子胡悦却没让虹翘跟去。虹翘并不强求,只是让三人查看完毕之后回画舫与她会合。
胡悦说:“这赵大人现在的皮相死了可真是可惜啊。”
玄冥子冷笑道:“别人死后的摸样要多可怕有多可怕,但是这小子可好,居然死了后变俊了。”
胡悦看着只管走路的楚珏道:“楚兄自从看到那具尸体之后便一直默默无语。难道有什么发现?”
楚珏微微一愣,随后看了一眼胡悦,摇头说:“我一直在想赵彦的死和霖涟的死有什么关联。”
胡悦笑着打开了扇子,但是楚珏却说:“但他们要真有关联却还差了些东西。”
胡悦为之一愣,他笑着说:“此言何意?”
第12章 阴阳鱼(中)
楚珏没有说话,而是摇着头看着前面的小路。
玄冥子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他插话道:“我一直都觉得那个叫霖涟的女子死因不简单,而且我也见过那个叫做小砮的丫头。她并没有说谎,而且街坊邻里都可以给她作证,而且那丫头的确还是一个处子,和沦落风尘嫁为人妾的霖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胡悦问道:“但是我们也都没有见过霖涟姑娘,她的尸体也早就已经没了。”
楚珏顿了一下,他说:“胡兄说的没错!的确如此啊!”
胡悦道:“楚兄……”
楚珏加快了脚步,他催促胡悦说:“先去看池子吧。”
玄冥子看着胡悦,他摸着下巴道:“这楚珏大公子虽然嘴里说着不喜欢麻烦事,但是见他这样还真的不想是不喜欢的样子啊。”
胡悦苦笑道:“他是不喜欢麻烦事,但是他却极其喜欢追根刨底。而且还非常擅长。”
玄冥子哦了一声:“所以你的秘密他才知道了。”
胡悦说:“那又怎么样?他不是说过么,他比我老多了。我和一个比我更加老的老头计较被他知道我的年岁这点就有些太斤斤计较了。”
玄冥子不怀好意得打量着他说:“那他居然还那么跟着你?还真是个怪人。”
胡悦那从不起波澜的眼神,却好像被这句话给激起了一丝涟漪,他重复道:“是,他就是一个怪人。所以我才觉得他很有趣。”
玄冥子不自在的抖了抖:“被你觉得有趣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胡悦的眼神又恢复成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摸样,但是他却没有再搭玄冥子的话。
从假山石洞钻出来之后,便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园林,树影婆娑,当中有一个非常巨大的池塘,对于这个别致小巧的院子来说,这个池塘有些太大了。
楚珏蹲下身子用手试了试水说:“有水流,应该是活水。水的温度却很低。这样的温度不该是普通水池的温度。在这水里并没有鱼,那么当初霖涟姑娘的尸身怎么会说是被鱼给啃噬的呢?”
楚珏用手盛了些许的水,凑近鼻子闻了闻,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抬头看着胡悦说:“如果能够下到水底,就知道到底是什么了。”
玄冥子马上拦住楚珏,他说:“你要跳下去?现在?”
楚珏摇头道:“我们晚上再来一次,如果运气好也许就能见到了,如果真是此物,那么我大概也就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了。”
胡悦看着四周说:“何物?”
楚珏站起身凑近胡悦说:“你想不到的东西,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此时站在边上的玄冥子一脸受不了的说:“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了。”
楚珏甩了甩手上的水,笑着说:“晚上也许就知道了,晚上不是还要轮班念诵经文么?”
说完两人同时看向玄冥子。玄冥子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得说:“行,但你们的工钱算我的。”
胡悦说:“你很缺钱?”
玄冥子满不在乎道:“我有的是钱。”
楚珏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还那么要钱?”
玄冥子挑着眉毛,理所当然地说:“但我不嫌多啊。”
楚珏说:“现在还得去见见小砮姑娘,她能告诉我们更多的线索”
玄冥子说:“我问过她,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楚珏笑着摇了摇头:“她是不知道,因为她自己都不明白她知道了什么而已。”
胡悦看着水面的涟漪,忽然眼神一亮,他说:“哦,原来如此,的确需要找那位姑娘。”
三人回到画舫,便拜托虹翘找来了小砮姑娘,没想到小砮的父亲因为害怕自己的孩子被赵府的人抓走,便也跟来了。
虹翘平时很照顾小砮,小砮便也少了一丝紧张。只是当胡悦给她倒茶的时候,她的手触碰到胡悦的手指时,慌忙避开,霎时脸上也是一片绯红。她小声朝着胡悦说着谢谢。
玄冥子凑近楚珏道:“这老怪物对小丫头片子那么殷勤,你不吃醋?”
楚珏看着玄冥子两眼,回道:“如果这样就吃醋,我现在就该被醋给腌成酸菜了。而且他根本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情欲,他对美人的兴趣就像是对风花雪月一样,没有什么欲念。”
玄冥子嘿嘿笑了两声,侧过头去低声说道:“说的他像太监似的……”
楚珏的脸上却呈现着一种落寞的表情,他看着胡悦轻声说:“但我知道他只是一个人待太久了而已。”
胡悦递上果子说:“小砮姑娘莫要紧张,此次来是因为上次你被误认成了霖涟姑娘的事情。”
小砮点头接过了果子。小砮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模样,长得非常美。不过即使如此她的眼神也如同一般的女孩一般害羞和天真。这不是一个风尘女子会有的眼神。这让这个姑娘的美少了一份妩媚,多了一份淳朴。
胡悦道:“小砮姑娘可有孪生姐妹么?”
小砮摇了摇头,又看向自己的老父亲,父亲开口道:“我就小砮一个闺女。”
胡悦说:“虹翘姑娘觉得小砮和霖涟长得像吗?”
虹翘说:“像……但是……”
虹翘纳闷说:“虽然很想,但是过去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楚珏露出了一个笑容,虹翘说:“因为我并不是经常和霖涟妹子见面,倒是经常在小砮那里买花。过去看到两人也都没有觉得有多么相似,但是霖涟死后却觉得小砮越来越像霖涟的。但是小砮却还是小砮啊,她不曾改变呀,这实在太奇怪了。”
胡悦继续问:“那么小砮姑娘可曾见过霖涟姑娘?”
小砮依然摇头说:“没有见过,只是送过几次花,但是都没有见到人。”
胡悦哦了一声,小砮捏着手里的杯子说:“每次我送花,霖涟姑娘都不在,我都把花留在她的屋子里,到第二天自然会有人送花钱到我家。但是我却没有看见霖涟姑娘。”
小砮父亲看天色不早便催促着自己的女儿快点回去。虹翘把二人送出画舫,又派了人护送他们回去。
回到房内,三人依然坐在椅子上喝茶,虹翘问道:“你们可有眉目了?”
胡悦捏了捏盘中的果子,他说:“小砮姑娘没有说谎。”
楚珏接着说:“但他的父亲在说谎。”
虹翘问道:“怎么回事?”
楚珏说:“每次说到霖涟,他就很紧张,那份紧张并不是单纯的担心自己的女儿,乃是一种害怕的紧张感。”
虹翘坐在凳子上看着三人一副想心事的摸样,她说:“这件事可有了眉目?”
胡悦摇头道:“不,只是推测,夜里我们还要再去一次赵府,去看看那个池子。”
虹翘问道:“这些怪事和池子有关系?”
胡悦说:“池子本身并没有怪事。”
“那……”
胡悦继续说:“所以今晚必须要再去一次赵府。”
楚珏突然开口:“对了,虹翘姑娘知道那个桦烟姑娘的生辰八字吗?”
虹翘摇了摇头,楚珏陷入了沉思,他继续问:“那么那位姑娘是不是在夏天出生的?”
虹翘点了点头说:“没错,哦,对了!她是夏至出生的。去年我还吃过她送来的寿面呢。我送了她水晶皂儿和黄冷团子。”
楚珏没有再问而是点了点头说:“晚上再探赵府吧。”
夜里,起了大雾,弦月只能看见一个轮廓,看似第二天也许会下雨。
胡悦三人换上道袍跟着玄冥子一起来到了赵府,此时赵府没了白天那人来人往的喧嚣,白色的灯笼因为夜风的吹动,左右摇摆,像极了两团鬼火。
玄冥子拿出自己的牌签,然后门口的小厮便放三人入内,大厅除了念经声意外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胡悦眯着眼睛看着灵台边上的女人,说:“她就是赵彦的母亲吧。”
玄冥子说:“是啊,这个李氏可是大有来头,乃是当今宰相的侄女。她的祖父曾经是当今圣上的太师,所以着赵彦也算是世家子弟咯。”
胡悦敲着扇子说:“原来当今宰相姓李啊……”
楚珏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他说:“我们怎么才能走到后院?现在过去会不会被发现。”
玄冥子说:“当然,我们得等到轮班之后才能开溜。”
于是三人开始装模作样得坐在蒲团之上,念念有词,反正也分不清念得是什么经,只是滥竽充数而已,在此期间胡悦一直都在观察那个李氏的表情,老夫人不愧是名门之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依然非常镇定,只是眼神中那空落落的悲愁和绝望却怎么都掩饰不住,而胡悦却在这双眼中还有一丝恐慌,她捏着手里的佛珠,没有念动珠子,而是紧紧的拽着。她好像再害怕着什么,又似再等着什么。
等到了子夜之前,果然开始换班了,原先念经的道士和尚都退了下去,这个时候在旁厅内供应他们饮茶和糕点。而另一批人又开始不停的念着。
趁着这会功夫,三人退去身上的道袍,他们一溜烟的窜入了后厅,那两个女婢还跪在棺材边上。
之前三人和她们已经通过消息,那个叫做柳儿的女孩站了起来,她对着燕儿说:“我带三位先去后院,你且在这里盯着,如若夫人来,你就说我去如厕了。白天那段时日我就对小厮他们说我肚子疼,所以老夫人不会起疑心。”
燕儿点了点头,然后柳儿点着灯笼带着三人穿入了后院内,他们依然从假山石洞内穿过,如果不是有一直在此当差的柳儿做引导,还真的要走一番时间。
柳儿准确的带三人来到湖边,此时的院内除了柳儿手中的一只白灯笼外就再也没有亮光,此时天空已经看不见月亮,整个后花园都是一片漆黑。
楚珏此时拦住柳儿说:“柳儿姑娘你到此就可以了,前面就算你不去,也知道那是什么吧。”
柳儿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笑着点头,她想要把灯笼交给楚珏,楚珏说道:“灯笼你可带走。我们并不需要。”
柳儿没有再说什么,刚想要走,却被胡悦拦住,他看着柳儿说:“柳儿姑娘,在下想要问一个问题,可否?”
柳儿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她说:“请说。”
胡悦没有放手,他手上又用了一份力道问道:“你们留在此处的理由是什么?”
柳儿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的脸很白,像是透明的一样,但是眼睛却非常的亮,她笑道:“当然是为了收取十年前就该收取的东西啊,胡公子,天道轮回呐。”
柳儿低头退了出去,马上转身离开了此地。
第13章 阴阳鱼(下)
待柳儿走后,院内已经没有了光线,胡悦说:“好了,现在我们得把这事给搞清楚了。”
但楚珏却阻拦道:“先确定最后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不是在湖底吧。”
胡悦笑道:“你还真是谨慎呐。”
玄冥子插话道:“等等!你们别出声,有动静!”
胡悦眯起眼睛,他动了动嘴唇,仿佛说了一句:来了。
此时原本夜晚的大风突然停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连原本隐约间可以听到的经文声也没有了。
这时,水面却传来了水花拍打的声音。三人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已经习惯了黑夜的视线。 他们看着水面,但水面却平静的毫无波澜。
但是很快从水的中央开始出现了一个圆,随后四周的水都开始围着这个圆而转动,形成了漩涡。池水不停的拍打着池边的,声音非常有规则。
楚珏想要上前,却被胡悦一把拉住,胡悦盯着湖面的表情依然毫无波澜,但是楚珏感觉到他的手抓的很紧。这样的情况楚珏还是头一次遇到,他反抓住那只手,胡悦被他的动作一惊,楚珏却一扯把胡悦扯到了自己身边,用半个身体护着胡悦。胡悦刚想要开口解释,楚珏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玄冥子从自己的背后默默抽出了一把古剑,剑身通体墨绿,仿佛是墨玉一般。他的表情也不再那般痞气,眼神像是鹰一样盯着池中央。
很快水里甩出了一条巨大的鱼尾,鱼尾是黑色的,但是却发着亮光,就像是黑色的宝石一样光滑,然后突然一个庞然大物从池子一跃而起,在半空翻了一个身后落入湖中,三人只来得及看清鱼头顶端两边有两颗巨大的珠子,珠子泛着绿光,随后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一丝月光洒落到湖面,但是此时的湖面像是一面墨镜一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从远处传来了念经的声音,前面的一切仿佛像是假象一般。
但是三个人却没有动,直到玄冥子紧张地说:“它看到我们了?”
楚珏摇了摇头,说:“应该没有。”
胡悦不动声色从楚珏的身边挪了挪,拉开了些许距离,他看着湖中心说:“没想到这里居然有阴阳鱼。”
玄冥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收回了宝剑说:“阴阳鱼……这好像是属于黄泉弱水中的的生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珏说:“这条阴阳鱼其实就是霖涟姑娘的母亲了。”
玄冥子动了动嘴唇,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胡悦。
胡悦说:“现在离开这里,然后该做我们该为之事了。”
三人回到了画舫,虹翘姑娘已经等在了画厅之内。
三人喝了一些热茶,方才说起之前遇到的情景,但是虹翘却并没有明白这和霖涟、赵彦以及小砮之间有什么关联。
胡悦笑着吹了吹茶汤,说:“因为霖涟姑娘知道自己原本就是一个死人,而且她应该是一个男孩。”
虹翘睁大着眼,她捂着嘴说:“但……霖涟肯定是女儿身啊!”
胡悦笑了笑,他说:“是,原本的霖涟死后便魂归九泉,之后再一次复生才成了现在的名妓霖涟。”
虹翘摇着头,她靠在桌子上,撑着额头说:“我可搞糊涂了……这霖涟早就是一个死人?”
楚珏接着说:“没错,因为一开始就不会有霖涟的存在,霖涟原本是一个男孩,她留给你的匣子中的那套衣服就是她所穿的。但是他死后下入九泉,却没有投胎轮回,他的魂魄被阴阳鱼所吸引了。”
玄冥子这个时候插话道:“所谓的阴阳鱼就生活在在黄泉弱水底,说它是神物那也没有那么上位,说他是妖,又不是单单的妖物,它的定义就像是黄泉本身一样难以捉摸,但是它却有一个本事,被它吞噬的魂魄之后,它可以孕育出新的生命,而原本的魂魄有还阳的可能,但是还阳之后并不是本体。魂魄分为阴阳二体,阳体只要与阴阳鱼所分化的阴体相遇,那么还是会死去,属于黄泉的东西依然会回到黄泉,这终究是轮回之道啊。”
虹翘问道:“那么这和小砮还有赵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胡悦说:“因为霖涟阴阳鱼所运化出来的阴体。那个十岁儿童的衣服便是赵彦十岁时所穿的大殓之服。所以霖涟其实就是赵彦十岁之时魂魄中的一部分。”
虹翘差一点都要坐不稳了,她啊了一声。已经找不到什么话去接了。
胡悦说:“赵彦在十岁之时便已经夭折。但我想他的魂魄也不会是偶尔间被阴阳鱼所吞噬的。”
他说完此话,看了看楚珏,楚珏朝他看了一眼,仿佛想要开口,但是最后却只是抿了一口茶道:“阴阳鱼是可以被召唤的,因为阴阳鱼无法吸收极阴或者纯阳的魂魄,如果这两种魂魄被吸收,马上就会被释放。他们是阴阳鱼在人间唯一的联系。”
胡悦继续说:“阴阳鱼所吞噬的魂魄会化为一阴,一阳。阳体继续成为赵彦活下去,长大成人。而阴体则化为了人形,也就是现在的霖涟,而她是由小砮的爹所带大的。”
虹翘皱眉道:“但是小砮说了,她并没有姐妹。小砮不像是说谎话的样子。”
楚珏笑了笑,他说:“因为她看不见霖涟,原本的阴体本就没有什么模样可言,但是我们却能够看见她,那是因为阴阳鱼的作用。而霖涟的摸样其实就是描摹小砮姑娘的样子。其实就是她的样子一般,所以所谓本体的小砮是看不见这个虚幻的生命的,此外霖涟的成长比小砮要快许多,所以她先长成了小砮长大后的样子。而小砮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大家并没有把二人当做同一个人。直到小砮慢慢长大,她成了越来越像霖涟的美人,其实根本霖涟就是以小砮的容貌为模子的,只是比她更早长成而已。”
胡悦继续说:“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的,赵彦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随后因为魂魄被阴阳鱼所吞噬,阴阳鱼分化为一阴一阳的两个意识回到人间。然后阴体只保留了那件下葬时候的衣衫,随后被小砮的父亲所收养,但是阴阳体的生长速度都非常的快,尤其是阳体,实际上赵彦只有二十来岁。但是他活着的时候却已经成了四十岁的摸样,而小砮的父亲一直收养着阴体,也许出于养不起,或者他发现自己的亲生女儿小砮看不见这个姐姐。又或觉得害怕那快速的生长速度,所以就把她给卖走了,阴体成了后来的名妓霖涟。我想小砮的父亲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于是当阴阳二体再相见的时候,阴阳鱼就会再把他们带入九泉,首先死的就是霖涟,而霖涟死后,李氏不愿儿子再一次死去,所以又使用了借阳的手法,不停让赵彦娶生成属阳性的妾室代替自己的儿子去死。但最终还是来不及了……”
虹翘追问道:“但是霖涟死的那么凄惨,尸骨无存。为什么赵彦的尸身却完好无损呢?听你们说他还越来越年轻了”
胡悦说:“因为原本赵彦就是有实体的,但是霖涟没有,她本身就是由阴阳鱼所化成的。自然最后还是要回归母体。不要忘记了,赵彦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尸体会越来越小。”
虹翘皱着眉,思索着胡悦几人为她带来的解答。但是却依然一时无法接受,她问道:“那……霖涟妹妹给我的那套衣服,我该如何处置呢?”
楚珏看着衣服说:“霖涟姑娘可能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将会死,但是却依然和阳体相遇,还嫁给了他,也许真的是因为出于爱意,或者是阴阳同源的吸引。但不管如何见面之后便代表着死亡,所以她想要以十年前那个真实的身份下葬。虹翘姑娘可为她立冢,而名字就叫赵彦吧,这是他们共同的名字。”
虹翘看着桌子上的那个匣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她说:“真不知道霖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的?”
胡悦看着虹翘,眼中有了一丝意义不明的神色,他低声的说:“也许这只有霖涟自己知道。”
几日后,赵府就发生了怪事,赵彦的尸体开始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了一个童子的尸身,当李氏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之后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嚎啕大哭,她的心情无人能够理解,就像没有人知道她为自己的儿子续命十年所付出的代价。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她就像是那个在湖边不停哭泣呼喊着自己孩儿名字的母亲一样不停的叫喊着。
很快李氏也死了,赵、李族从此没落,偌大的赵府很快就人去楼空,只是据说有人在废弃的赵府中看到有两个女孩,她们二人手里分别拿着两盏灯笼,一盏是绿色的,一盏则是红色的。两个女孩站在湖的边上,在湖里隐约可以看到一条巨大的鱼影,但是看到的人不出三日便会死去。从此赵府成了一个鬼宅。
“姐姐,是他吗?”
“必定不会错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自然是回到主人身旁,主人已经有些不开心了。我们可不能再出差错。”
第14章 鬼子母(上)
《佛说鬼子母经》,收录於《大正藏》第二十一册。全一卷。鬼子母神,梵名诃利帝。为青色、青衣之意。意译为爱子母、天母、功德天等。以其为众鬼子之母,故称鬼子母。
小馆内,歌女唱着京城最脍炙人口的新词,宛转悠扬,歌曲的内容听上去有些怪异,但是用词却非常的优雅,恍惚间听者被歌中那些光怪陆离的内容所吸引。在那看似荒唐可笑的故事中,却有着让人沉思回忆的东西。不过这里毕竟只是市井小馆,各种喧闹的声音还是此起彼伏,这样或多或少让那种悠扬的歌调,变得有一丝迷离。
胡悦给自己温上了一壶酒,宛然一笑道:“莲儿的曲越唱越好了,下一次给她写关于芍药鬼的曲子吧。呵,她爹爹酿的老白干也真的非常好喝呐。”
本来专心听歌的楚珏放下了手中的空杯,他问道:“难道京城所有的歌女唱得都是你写的曲子?”
胡悦摇着杯子笑着开口道“怎有可能,那城郊的柳生才是真才俊,我的词有些女子嫌它太鬼气了。在那些文人墨客眼中我的曲子可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呢,连附庸风雅都够不上。挣不到几个钱啊。”
楚珏愣了一下,但是随即便失声笑了出来,此时酒也暖了,他倒了一杯给身边的胡悦说:“鬼气吗?你这个人本来就一身的鬼气吧。况且你根本不在乎吧。”
胡悦歪了歪头,不以为然道:“鬼气就鬼气吧,反正也只是小曲,荒唐人写荒唐词,这世上本来就是由荒唐事堆砌而成的。”
楚珏哦了一声,胡悦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般,打开了扇子,他侧倾着身体,对楚珏说:“楚兄有没有听过近日来那寺东门街巷之事。”
楚珏微微蹙眉,他说:“莫非是传言出现吃孩子的恶鬼?”
胡悦挺直身子,显然对楚珏的回答有些失望,没能卖成关子,只能给自己再斟上一杯酒,他说:“是那件事,这件事我可能知道些事。”
楚珏道:“何事?”
胡悦抽出一一块带有血污的帕子,帕子原本的摸样已经不得见了,干涸的血渍让这手帕变得特别的僵硬。亏得胡悦满不在乎的直接揣在自己的衣襟内。
楚珏说:“这是什么?”
胡悦说:“这是寺东门街巷卖豆腐的绣珠给我的,她说着手绢是他在金水桥附近捡到的,而前天的确就有一个孩子在那边遇害了,这块带血的手绢正好出现在了那里。”
楚珏拿起那快帕子说:“仔细看,还绣着花?是女子用的东西。”
胡悦点了点头,收回手帕说:“没错,而且绣珠认出了那块手帕,是寺东门街巷内木匠的妻子林二嫂所绣制的。而且绣珠告知,那杀孩子的凶手可能非是人类。”
楚珏似笑非笑说:“在京城内能够看到这样非人类的凶物也很不容易啦。”
胡悦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着点头。他为楚珏斟酒道:“的确是这样,所以我才说与贤兄听。”
楚珏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认为这和手绢有关系?”
胡悦晃着酒杯没急着回答。此时歌女唱完了一曲清平调,便低头下来收赏钱。走到两人的边上,给二人行了一个礼,胡悦撅了撅嘴,歪着头瞟了一眼楚珏,楚珏眼角一抽,不过依然心领神会得给了歌女打赏,忽然楚珏嗯了一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歌女,说:“姑娘,你手上的帕子是打哪儿来的?”
歌女红着脸低下头说:“是东寺巷子里的林二嫂子给送的。”
楚珏说:“她经常送人手帕吗?”
歌女欠身答道:“林二嫂子是个好人,总是会去接济一些日子过的不如意的人。虽然他们家也没多少家底。林二嫂子特别喜欢在手绢上绣莲花,是个手很巧的女子。”
楚珏微笑点头,歌女朝着胡悦羞答答地笑了笑欠了欠身作了一个礼,胡悦眯着眼拿酒杯晃了两下,动了动嘴唇,虽然没出声明确依然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样风流的眼眉让女子的脸颊红得更透了,她点了点头匆匆的离开,一边走一边不忘记回望,胡悦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水,他看着若有所思的楚珏说:“看来这样的善女人的确不会像是吃孩子的母夜叉呢。”
楚珏却喝了一口酒说:“但是,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胡悦眯着眼说:“哦?”
楚珏打开胡悦手边的扇子,换了一个话题继续说:“难得看你会那么上心。那么这件事你是准备插手了?”
胡悦笑了一声,他说:“我做的买卖就是听各方的轶事,你说我会错过吗?而且我发现绣珠在交予我帕子的时候,神色好像非常的害怕。所以她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楚珏挑着眉,有些吃味似地说:“看来你对那位绣珠姑娘倒是颇为上心啊。”
胡悦抬眼看了看他,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桌子说:“但有一个地方需要楚兄出马相助。”
楚珏歪了歪嘴,说:“贤弟请我来此无外乎找我帮忙,否则逢年过节也不会见你请我喝酒的……”
胡悦咳嗽了一声,不过一点都没有尴尬的神色,倒是很坦然地回答道:“我们之间的交情难道真要用那些来算么?”
楚珏叹气道:“是啊,不过,你一次也没回应我的真心啊。”
胡悦细长的眼神中划过一丝不自然,但是也只有一瞬的失神,很快便笑着说:“怎么会呢,我可是拿楚兄当知己啊。来,喝吧,有缘成朋友,惜缘方是知己。”
楚珏苦笑,举起酒杯两人对着弦月,喝了一杯各有心思的酒。
夜已深,楚珏起身道:“今日就到此吧。来日再叙。”
胡悦已经喝的有些半醉了,他点了点头,走路有些蹒跚,楚珏每次与胡悦相约都是单独一人,所以现在也只有一个人搀扶着这个醉鬼知己了。
两人走过了护城河的金水桥,湖畔已经搭起了为几日后浴佛斋会所制的彩台。零零碎碎得还点着一些烛火。河水传来了有规律的拍打声,偶尔然可以听到一些东西掉落到河内的声音。但是渐渐地,河水的颜色改变了,天色昏暗,看不起到底是什么,只是从不远处飘来了一股新鲜血液的腥味。在河边的左侧边传来了非常奇怪的喘息声,不似人类所发出的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某种野兽。声音中隐约像是木鱼的敲击声,楚珏扶着打着饱嗝的胡悦前去查看,当他们走到桥墩边上,那古怪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在暗夜的桥墩处两人只能透过微弱的月光看清四周,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有人或者兽存在。
忽然楚珏看到在边上有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影。
楚珏低语:“莫非是乞丐?”
就在二人走到岸边,一直靠在楚珏怀中的胡悦咦了一声,他揉了揉眼睛说:“你看,那是一尊佛像么?”
两人走到河边,是一尊雕刻到一半的佛像,但是却没有雕完,就被舍弃在了桥边。这是很少见的事情,因为刻佛相是一向功德,木匠都是虔诚沐斋之后才会开工,更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那在他们眼里是甚至是折寿的事情,会有报应的。
两人对看一眼,便开始观察手中的佛像,他们发现这尊未完的佛像后面有着黑褐色的血迹以及一些类似啃咬的痕迹。忽然一声凄厉的叫声传了过来,声音像是孩子发出来的。
二人的酒也瞬时给醒了,两个人动作迅速的朝着那声音的地方跑去,但映入眼帘的,却是血腥的一幕,一个年龄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半边脸上的肉已经被撕去了一般,浑身都是血,脖子上有一个大口子。孩子浑身抽搐,看样子还没彻底咽气,楚珏连忙跑了过去,但是依然没有什么作用,孩子只来得及喊出一个“木”字就咽气了,这样的痛苦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他睁大着眼睛,保持着死之前痛苦的模样,血不停的从他身上流入河中,把河水染得一片深色。那令人颤栗得死亡血腥充斥着四周。
楚珏皱着眉,闭上了孩子的眼睛,他说:“没得救了,看样子刚刚咽气,早来一步说不定就不会死。”
胡悦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子,看着孩子的遗体说:“你仔细看,这些伤口,不是牙齿类所造成的。”
楚珏看着尸体,尸体脸上的伤口非常的狰狞,而且伤口表面也参差不齐。胡悦指着脖子的皮肉说:“咬下来的话,不会那么利落,这像是一种带齿刀具割的。”
胡悦看着孩子的尸体自言自语道:“带刀的野兽?”
此时巡视的侍者往这里走了,楚珏摇着头,只能跑过去喊住了那两个侍者。其中一个走的快些的侍者见到尸体吓的喊了出来,他指着尸体说:“这……这,你们得与我去见府尹!”
胡悦摇了摇头说:“去衙门呐,哎,您看老兄,我们也不像是凶残之人,只是发现了这具孩童的尸体……要不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家老爷来?否则尸体会被人给动掉,那可如何是好?”
后赶上来的那个马上喝道:“岂容你在此撒野,既然这里有具尸体,而你们又在边上,去衙门问话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容得你这样的一介草民在此胡言?”
胡悦像是很麻烦的皱了皱眉,暗自说道:“衙门罡气太重……哎,没办法,走一趟吧!”
胡悦拿着扇子抓了抓头发,刚要开口,却被楚珏拦阻道:“他就在这里待着,我去见你们的府尹。”
两个侍者对视一眼,再见这楚珏的穿戴不似平民,却一时也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倒是口气缓和了许多道:“这……”
胡悦见状开口道:“楚兄不必麻烦,我和你们走一趟便是了。”
楚珏却拦住道:“你不适合去那里。”
胡悦挑眉道:“那么你适合?”
楚珏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胡悦居然还没办法反驳,只能叹了口气,最后楚珏和一位侍者去了官府,而另一个侍者则负责看守尸体和监视胡悦。
那个侍者明显非常害怕,他喃喃道:“哎,好几个了…再过七日便是浴佛斋会,圣上会御驾金明池,万一出了事情…可怎么办呐?”
胡悦问道:“老哥儿,之前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了?”
胡悦朝着侍者微微点头,侍者倒是觉得这个穷书生平易近人,也不似穷凶极恶之徒。便开口道:“能不是么!几个娃子死的太惨了。”
胡悦说:“能不能说说前几个死者孩童的大致情况?”
侍者警惕的问:“你问这个做啥?”
胡悦又笑道:“在下只是好奇而已。”
侍者说:“好奇?你也太狠心了,那些孩子真的都太可怜呐,都是四岁儿小娃子,还都是小子呐。被咬的面目全非,活着受尽折磨,然后一刀毙命!”
胡悦外头看了一眼尸体,自语道:“一刀毙命……”
第15章 鬼子母(中)
侍者点头道:“是啊,太残忍了,先是活活折磨孩子,然后再一刀了结。其中有几个还是几代单传,这让家里人都哭的死去活来啊。”
胡悦一边听侍者说着关于前几次的案子,一边检查着尸体。
尸体身上的伤口其实不多,但都极其骇人,特别是脸上的伤口,感觉像是活生生撕下来的,而脖子上的伤口却非常的深,这也是致命伤,的确是又狠又准的一刀。
胡悦回想起了那孩子最后说的木字,这会和之前那尊雕刻到一半就被舍弃的木佛有关系吗?还有他们和那块手绢又有什么关系,手绢是无意间掉落的,还是故意为了嫁祸给林二嫂留下的?
胡悦一边思量着一边和侍者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不久,远处就传来了人马声。灯火逐近,果然是府尹大人亲自前来,跟来的还有仵作和大批衙役。倒是楚珏走在府尹的身边,显得很自在,府尹有些拘束,走路的时候也会为他引路。
府尹摇头道:“第五个了……再这样下去那就得惊动圣上了。”
楚珏走到胡悦身边道:“我已经听李大人说过了大概的情况。”
胡悦朝着府尹拜了拜:“草民胡悦见过府尹李大人。”
但是他没有下跪,府尹的脸上显然有些许不悦之色,但是奈何楚珏已然站在了胡悦的身旁,府尹也没有多言,只是对师爷道:“先生有何看法?”
师爷从一旁站了出来,他道:“禀大人,这显然是同一个人所为,而且凶手极其残忍,杀人毁尸,而每次都是半夜作案,作案的地点又都是在恩国寺以东,金水桥以西的范围之内。学生愚见,这流匪作案的可能性很小,很可能就是住在这里的丁户所为。”
府尹吐了一口气,他摇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七日后的浴佛盛会圣上可是要去金明池的呀,此时有如此狂徒。此事若不早查明,恐怕圣上必定下旨查办。我等皆有失职之罪啊。”
胡悦和楚珏对视一眼,楚珏拱手对府尹道:“李大人,既然我们已经把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禀告大人,那么我们也不便在此停留,以免妨碍大人办案,如若还有需要问话之处,也可去鄙人府上,楚某一定尽力协助。”
府尹连忙拱手还礼,寒暄几句,此时胡悦开口道:“大人要留意那些在夜晚视力特别好的人。”
府尹愣了一下,倒是在侧的那个师爷明白了胡悦的言下之意,他道:“大人,此人说的没有错,在这黑夜之中能够引出儿童,并将其杀死,却不点灯的。说明他在夜晚看不清的情况下,依然能够行动自如。”
府尹点了点头,随后胡悦和楚珏又向府尹道别,便离开了金水桥。
二人回到观情斋,难得胡悦没有倒酒,而是给楚珏沏了一杯茶,他端着茶碗吹了几口道:“你为什么不把那手绢之事告知府尹?”
楚珏看着烛火说:“呵呵,胡兄明知故问呐,府尹现在急于结案,如若我们把此事说出,府尹可能会因为找不到凶手,直接找林二嫂定罪,所以我想这件事还是先查一下,探其底细。如若真的是有关联,那么再交予官府也未完矣。”
胡悦说:“楚兄明日之事还请务必上心,我先去探探情况,如果有了线索再回来与楚兄商讨。”
楚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抿着嘴盯着胡悦看,胡悦不自然的朝后退了退说:“楚兄为何这样看着我?”
楚珏伸手摸了摸胡悦的脸,摩擦着他的耳垂道说:“你可知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可甚是为难呐”
胡悦撇开视线笑出了声说:“现在也只有找你帮忙了,你看我难得开口求你……”
楚珏眼神更深几分,他说:“那你怎么回报我的“为难”呢?”
胡悦干笑了几声,尴尬得咧着嘴,只是楚珏凑近便吻住了胡悦的嘴,楚珏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盯着胡悦的双眼,他期盼能从着双眼中看到感情和情欲,当初第一次吻上这双唇之时,他除了冰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一丝的波澜,哪怕最是动情之处,哪怕红烛滴泪的一夜春宵之时都不会有一丝的情欲,但楚珏依然没有介怀,他并不想要打动这个人,而是因为这个人从来不给别人亲近自己的机会,他无所谓别人的取舍,就像是一个空架子一般。但是楚珏却从他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探出了一丝倦意和寂寥。为了那一丝的闪烁楚珏便一直守在此人身边,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但是他知道自己这应该是动情了。
楚珏自言自语地说:“是啊……也许只是时间太长罢了。”
胡悦愣了一下,楚珏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说:“今日不赶我走?”
胡悦嘲讽地指了指窗外说:“都快天明了,你还会走吗?”
楚珏低笑一声,拦过了还在看天的胡悦,又是一阵分不清是有情还是无情,有欲还是无欲的吻,楚珏把胡悦推到了边上的床上,散开帘勾后,薄席遮掩,朦胧之间两个人的纠缠,慢慢地便传出了旖旎地喘息之声,虽然极其细微,但是却也是春色一片。
胡悦看着楚珏,他因为被吻得太久,呼吸变得非常急促,他伸手看着楚珏,明明比自己更加的深沉,为什么他就还能这样用情呢?为什么他可以一直留恋这人世间的感情呢?好像他无论过多久感情都不会消失一样。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人?如果哪天胡悦不在了,楚珏还会这样为另外一个人动情吗?
胡悦仰头接受着身上之人的热情,但是眼神却变得更为迷茫,此人看上去深情,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却是无情的寒意呢。胡悦有些退却之意,他一直都和楚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是如此肌肤相亲,但是却依然有意无意地不让楚珏进入自己的心中。一是提防,而确实有一种害怕,胡悦害怕有一个人可以这样看清自己,而自己却又不得不去面对这样的人。如此一来胡悦就会方寸大乱,他虽身在红尘,但却不愿意缴入其中,他知道只要用情就会留下念,而这世间纷扰,那里容得有情呢?
楚珏看着胡悦的眼睛有些涣散,不悦他心不在焉,抬起他的下巴,温柔地吻上了他的眼角,他喝出的气息也是温柔似水般的温暖,胡悦干脆闭上眼睛,不去思考他不懂或者已经忘了的东西。
清晨鸟鸣,一夜春情便这般了无踪迹地过去了,只是二人都没有料到,翌日一清早观情斋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胡悦大大不满地看着自己的脖子和胸口被楚珏所留的痕迹,赶紧匆匆地穿上袍子,红润的唇色和青黑的眼圈都宣告了他的确一宿没睡,这请人帮忙的代价,也算是连本带利的给讨取了。
胡悦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床上没动的楚珏,穿戴整齐之后便拉开门闩,就见一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直接撞开了胡悦,胡悦被撞得转了一个身,昨晚腰部和后穴的疼痛让他不免动作有些僵硬,但也最快速度地伸手拦住了大汉,大汉见他只是一介书生,便不放在眼里,随手就想要推开胡悦,却见胡悦非但纹丝不动,而且抓着的大汉手臂的手像是铁爪一样,大汉根本无法挣脱,那来时的气焰也消了三分,只是对着屋内嚷嚷道:“叫那个姓胡的出来。”
楚珏此时终于也穿戴整齐,自然一副找人何事的表情向迎,大汉却没有那么淡定。看到楚珏出来就要冲过去抓人,却被胡悦死死的扣住无法脱身,大汉只能吼道:“阴险小人,亏得我们这般信你。你居然把我们害成如此!”
楚珏看了看胡悦,胡悦指着自己说:“兄弟,您搞错了,在下才是胡悦,他是我的朋友……”
大汉见胡悦眼角带红,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摸样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妩媚之色,他呆了呆神色,随后马上说:“怎么可能,绣珠说了,胡悦是一个长的潇洒儒雅的公子,以绣珠所言必定是一个极其英武之人,哼,没想到张得那么人模狗样,做事却那么小人。而你这般摸样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女人。”
胡悦不自然的啊了一声,手里的力道也不自觉的重了几分,就听到大汉一声惨叫,楚珏捂着额头摇了摇头。大汉说:“难道你想要替胡悦这个伪君子杀人灭口吗?”
胡悦不怒反笑,不过笑得让大汉背脊发凉道:“你想干嘛?”
胡悦笑得更欢了:“你可以把话说清楚。如果说不清楚,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一下子失控卸了你一条胳膊。到时候也许为了不去坐牢,真的把你给灭口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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