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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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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睡你麻痹起来嗨 作者:叶陈年

    第29节

    韩业一点也不避讳地说:“有气,你就出。”

    当然有气。叶溯心想,他就没见过像李景和这种不要脸的人。可……叶溯又偏头看了看破军,李景和毕竟是破军的弟弟。

    破军对上叶溯的目光,顿时犹如打翻了杯浓咖啡,心里又乱又苦。他对叶溯感到很抱歉,因为李景和是他的弟弟。可他又没资格自己去责骂或者让开口叶溯去惩罚李景和,他没有名义。

    李默不动声色地顺着叶溯的视线,面上不显,心下却冷哼了一声。叶溯这是当众给了他一巴掌啊,虽然无意但却响亮得很。李默让李景和跪下,再怎么骂也是他一个做父亲的权利,可叶溯居然无视自己,看破军眼色,算什么事?

    胸口堵着一口气,李默不吐不快却还得活活憋着,这滋味向来是他让别人受的,风水轮流转,今天终于转了一盆销魂的热水泼在他身上。

    好在,又有两个人急匆匆地赶来,解了他的困局。

    一个是被李屹催得恨不得踩上风火轮的私人医生,先给叶溯检查身体要紧,其他的事容后再说。

    另一个是庆典的司仪,毕恭毕敬地说:“李先生,庆典开幕时间快到了。”不论什么年代,人们对于“良辰吉时”总是十分看重,一刻不能耽搁。

    李默面露苦色,对和韩业和正在接受仪器扫描的叶溯为难地说:“韩公子,我对于叶公子遭受的感到十分抱歉,但百年庆典会早已准备妥当,就等开幕,宾客也全都来了,能否等我办完庆典,再押着孽子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韩业淡淡扫他一眼,手安抚性地捏了下叶溯的肩膀,说:“好。”

    李默连连道谢,和李屹对视一眼,连忙都将聚集在这里等着看好戏的宾客们全都引到大厅,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丢不起那人了。至于李景和,李屹给李屿使了个眼色,准备将他拖到房间离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韩业忽然说道:“你们李家的庆典,他不出席,说不过去吧。”

    李屹一时间摸不清韩业的意思,含糊几句,也就丢下李景和不管。

    韩业让私人医生拿了个可变型的担架,一折叠就是一把轮椅,他将叶溯抱到轮椅上,推着叶溯走,然后对孔雀和破军说:“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叶溯在轮椅上被推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别扭,低声对韩业说:“其实我没那么严重,让我自己下来走吧。”

    韩业不紧不慢地说:“坐着看戏,不累。”

    第119章 逮捕

    正午十二点,司仪踏上花团锦簇的红色地毯,表情庄严地走到台上,随着他的走动,大厅角落里,早已经准备好的乐队奏响了协奏曲,轻和欢快又不失庄重的音乐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厅。

    宾客们有序地分列两边。

    韩业推着叶溯也在其中,孔英卓等人就在他们旁边。孔英卓瞥了眼不动声色的韩业,心中好奇心躁得不行,不知道他究竟怎样给李默找麻烦。

    而破军,脸上毫无表情,一双手却捏得死紧。

    李默看到坐在轮椅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叶溯,嘴角一抽。庆典中的各大媒体记者可不少,无论是哪个镜头扫到叶溯,他们李家都要被抬到网络,被闲得快发霉的网友好好讨伐一次。好在他请来的媒体都和自己关系不错,花点钱还能将这件事压下来,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

    司仪一开始是对沸腾俱乐部的一番祝福陈词,老生常谈,十分无聊,本来就靠着轮椅背的叶溯都快听得睡过去。

    “现在,让我们回顾沸腾俱乐部的百年历史!”司仪高举起一只手,与此同时,音乐陡然慷慨激昂起来,一块巨大的光屏刷地从天花板滑落,仿若银河落九天。

    一个人的影像在光屏的碎光特效下逐渐清晰起来,光屏稳定,人影浮现,是沸腾俱乐部的创始人,即李默的爷爷。随后是李默爷爷的一系列事件,白手起家,在竞争力激烈、各行各业都和雨后春笋一般不停冒出来的西都星市场,快准狠地占据了一席地位,最后在同行的明上竞争暗里打压下艰难地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沸腾俱乐部,历经艰险与叵测人心,沸腾俱乐部终于步上正轨,经营有道的同时还不忘回报社会,积极做慈善事业,对于俱乐部的职业队员的退休事宜,也安排得十分人道。

    然后是李默的父亲,继承了沸腾俱乐部,将它发扬光大,终于成为西都星最大的俱乐部之一。李默自己又在父辈的基础上完善了沸腾俱乐部的经营模式,甚至隐隐出现一家独大的趋势。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部李家的发家史,同时还充满了正能量,可以说是社会标杆,完全能出本书来激励广大碌碌无为、正迷茫的青年们。

    光屏上的记录视频逐渐到了尾声,司仪的话外音响起:“没有任何成功不需要付出代价,李家三代人的兢兢业业,才有今天的‘沸腾’,它不仅是一个商标,还是一种精神,一种传承。现在欢迎李默先生谈谈他关于沸腾俱乐部的历史与未来的想法,与你我共勉。”

    光屏黯淡下去,音乐声又重新变得和缓,李默在掌声中矜持一笑,挺直了腰,沉稳地走上台。

    正在收回光屏的工作人员一愣,又按了一下收回键,奇怪地盯着大厅中间的光屏,依旧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这人紧张地检查仪器,“难道卡住了?今天出意外会被炒鱿鱼的,大爷求你配合一下啊!”

    李默走到台上,在话筒前轻咳了两声,发现光屏居然还挡在自己前面,眼神细细地扫过角落。

    控制光屏的人早就急得满头是汗,无论他怎么捣鼓,光屏就是收不回去。庆典负责人也看不下去了,忙跑过来:“你怎么回事?”

    那人哭丧着脸:“机器似乎坏了!”

    李默顿了几秒,见光屏还挡着,底下的人也相互耳语起来。他心里发了一通大火,脸上还平和地拿起话筒直接走下台,坐在最近的酒桌旁,对众宾客说:“大家都坐,接下来我想说的是一些心里话,适合坐着说,也适合坐着听。如果你也有共鸣,不妨举起一杯酒,以慰你我。”

    “好戏来了。”孔英卓心想,也就近坐了下来,果然,坐着看戏不累。

    李默淡淡一笑,眼神里浮现出追忆的幸福与感慨,正待开口时,黯淡的光屏陡然亮起来,李默爷爷的照片再次出现在上面。看来机器真的是卡壳了,又重播一遍。

    当宾客们这样暗暗想时,光屏上的画面却突然一转,出现了一些影像资料。第一张就掀起一片哗然,那居然是李默爷爷走私毒品的犯罪资料,沸腾俱乐部的启动资金居然是违背良心与法律赚来的肮脏钱!

    李默再也无法保持淡定,脸色大变,连忙上前,一边让人赶紧关闭光屏,一边大声呵斥:“今天是沸腾俱乐部的百年庆典,居然用这种手段来抹黑我,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谁也不知道他指的是谁,就李默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引到商业陷害上。

    原本还安分的记者们此时都像闻到了肉味的苍蝇,全部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挤到前面来,哪怕拍到光屏上的一些资料,不论真假,拿回去都是重大新闻啊。

    李默说了一通,光屏却还没被关闭,操控光屏的人双腿已经软了:“完了,我完了……”

    一张张资料往前推,中间还夹杂着些视频和录音资料,每一个都在将李默爷爷的罪行赤裸裸地昭示出来:和海盗勾结,将出门旅游的竞争对手一家全都杀害;走私毒品;恶性竞争扰乱市场秩序;拐卖偏远星系的儿童强迫他们为俱乐部工作终身;贿赂官员,甚至暗害了准备清查沸腾俱乐部的某官员……等等罪行,罄竹难书。

    这一番狂轰滥炸是让人措手不及,宾客们无论是和李默交好还是敌对的人都无比震惊。名利场上没有干净的,他们都知道,谁不会用点龌龊手段,但他们没想到李家居然如此狂妄大胆。

    李默更加怒了,或许是拿愤怒来掩饰自己的慌张,这些资料早已经被销毁得差不多了,怎么在今天全都爆了出来?李默惊骇的同时,立即下了几道命令,有人去强行阻止光屏播放,有人则在拦阻记者,保安们也都在他的示意下涌进大厅。

    李默高声喊道:“今天李家被恶意攻击,庆典恐无法正常举行,等我揪出幕后人,再向大家赔礼道歉。”李默一个眼色下去,保安们立即客气却暗含强硬的将宾客们都一一请出去。

    保安来到韩业面前,韩业轻轻一笑,说:“李先生行得正坐得端,不如我们大家群策群力,帮李先生分析一下究竟谁是‘幕后人’。”

    韩业的话一出,不少人的小心思就上来了。众多宾客中不乏和李默竞争得厉害的,李家有了负面新闻,对他们可是好事,无论真假,总能将沸腾俱乐部一家独大的脚步拉一拉。

    孔英卓就是其中之一,当即说道:“我和李先生是商业对手,按理说我的嫌疑很大,不如今天就坐在这里谈谈,好洗清我的嫌疑,以免今天离开了,之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对!”立即有人附和。

    李默黑着脸看了眼韩业,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

    而光屏始终没有按照李默想的那样停下来,已经播放到了李默父亲。李默父亲继承俱乐部时,已经有了些根基,放弃了走私这种虽然暴利但危险的行当。但在商业竞争上却变本加厉,杀人不见血。之后的李默同样不容小觑,表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却用不正当的手段将人逼得家破人亡。无数件大众以为的正常博弈背后都有着李家父子或多或少的黑手。

    包括李默对破军父亲的迫害,强行收养李景和一事也被曝光,而这,仅仅是李默所做的“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破军看到影像资料,看到自己父亲惨死的视频,看到当时黑赛负责人的自首与对李默的指控,双眼通红,泪流满面。

    忽然,从门外走进一个黑衣服的人,头发花白,年龄过百,双手捧着一张黑白遗照,遗照上的人很熟悉,稍一想想,原来是刚刚光屏上被李默爷爷害死的一个不听管教打算披露他走私毒品的职业队员。

    那人走到大厅中间,什么话都没说,砰地一声就跪了下来。

    接着,又有一个老人捧着自己父亲或者是爷爷的遗照走进来。然后,两个,三个,四个……从老人到年轻人,百年内,被李家害死的人都以遗照的形式回到了李默面前。照片上,一个个面容安详,笑容温和,但他们死亡的时候却充满了痛苦,想到他们经历的折磨,那些笑容就变得万分苦涩。

    破军怔怔,抹了把眼泪,在队伍后面,也决绝地跪着。

    他们跪的是自己死亡的亲人,跪的是被只手掩埋的真相,跪的是即将还给他们的公道。

    李默被这群人弄得真的慌了,不是怕这些人,而是惊惧这种种的背后那个幕后操控人。无论是李家犯罪资料的搜集还是聚集被害人的家属,李默完全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这是何等的势力才能做到挖掘出百年前的历史,还能不被任何人知晓?

    李默意识到是一个庞然大物盯上了自己,打击来得如此之迅猛,几乎没给他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而一想到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的,只可能是那件事……李默一阵心凉,同时又有决绝与阴恨浮上来。

    李默一阵头晕眼花,勉强定了定神,拉过同样震惊的李屹,低声吩咐:“你去找你张伯伯,快!”

    一头雾水的李屹才离开,警笛声便响了起来。

    西都警署派遣了大量警员,就连署长都亲自参与了行动。

    李默看到署长,先松了一口气,他和西都警署的关系一直不错,凡事都还有商量的余地。他堆起笑,迎上去,还未说话,署长就掏出逮捕令,面无表情地说:“李默,据群众举报,你涉嫌杀人、走私等多项罪行,请配合我们调查。”

    李默看着逮捕令,心惊不已。逮捕令的下放需要多道程序审核,虽然审核过程不麻烦,效率很高,一般如果有确切证据的话,几乎是随申随批。但是,李家之所以能嚣张这么多年,是因为十分注重和相关机构的交好,上上下下都打点了很多关系,在检察院更是有不少“知己”。

    李默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点消息也没收到,逮捕令就下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看到了个中利害,一时间都噤若寒蝉。唯一兴奋的大概就是那些记者们了,原本只是个不算出彩的庆典新闻,现在升级成了头版啊。

    一直远远观望的韩业俯下身对叶溯轻声说:“等会儿莫卡老师会来接你,我有事,先不回去了。”然后对孔英卓说,“麻烦你照顾一下破军,告诉他,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叶溯点头,心里却觉得不对劲,终于忍不住问:“李默他不简单?”

    韩业说道:“我会解决的。”

    第120章 歧义

    所谓的“张伯伯”,其实李屹并不熟悉,只知道叫张鸿书,是前任西都星领事的秘书长,退休之后就没了什么实权,小时候来过李家几次,李屹长大后李家就和他没了交往。不过既然李默在关键时候让他去找他,总不会有错的。

    很快的,李屹来到了张鸿书家,在西都星一个偏僻的角落,胜在环境幽静。张鸿书似乎早收到了消息,李屹到的时候有个女保姆在门口接引他,将他带到地下室。

    地下室十分明亮宽敞,只是充满了机油味,到处都是散乱的机甲零件。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从一台机甲前站起身,将修理工具小心地放整齐,擦了擦手上的机油,对李屹说:“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李屹哪有心情坐,急道:“张伯伯……”

    张鸿书一摆手,点头道:“你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李屹迫切地看着张鸿书。

    张鸿书叹了口气,说道:“孩子,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遭此大难吗?”

    李屹摇头。

    张鸿书轻轻笑了下,却忽然面露凝重:“因为你父亲触到了那个人的底线啊。”

    李屹从张鸿书家里出来的时候,被始终高挂天空的恒星一照,眼前发昏,差点没站稳,伸手扶了下墙壁,才勉强直起了腰。

    张鸿书对他说的话还在耳畔嗡嗡响,李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不过是个有点不择手段的商人。即使李家依靠走私毒品发家,到后来也逐渐往洗白道路上走,没想到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李家最主要的生意不是俱乐部,而是军火走私,更甚者,他的父亲还私养军队,放流在边缘航线,以海盗的名义掩人耳目。

    李屹眯着眼直视着天空,好一会儿,直到眼前一片白花花的,他才收回疲惫的视线,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又快步离开,驱车赶回家。

    李家大厅一片狼藉,人走得空荡荡,几个有分量的负责人全都跟在了李默身后,家里一时无人管理。

    李屿坐在沙发上,六神无主,李景和和他一样,半边脸肿着,眼神惊慌失措,完全没了主张。看到李屹回来,李屿连忙跑上去:“大哥,爸怎么了?”

    李屹一时语塞,顿了顿才说:“你别管了,你去收拾行李,今晚离开西都星。”

    “为什么离开!”李屿惊恐,“是逃跑吗?”

    “不是。”李屹沉重地摇头,神色复杂,“反正你什么都别管了,爸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径直上楼,打开了李默的书房,翻箱倒柜地找些什么,李屿随即跟了上来,至于李景和,无人关心。

    李默一案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开庭日期也前所未有的迅速,因为证据充足,检察院的公诉科只用了两个小时完成审查。当地法院接受公诉人起诉后将一审时间定在了三天后。

    星际时代的各个机构行政效率本来就高,但像这例案例一泻千里似地毫无阻碍却几乎没有,仿佛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磨刀霍霍就等李默被逮捕一样。

    韩业将叶溯交给莫卡后立即赶到了西都检察院,静悄悄的会议室内,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将军帽拉下来盖住了眼睛,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韩业进来的脚步声,很轻却暗含着规律,男人藏在帽子里的眉毛轻轻动了下,依旧没起来,只说道:“韩司长挺忙啊。”

    韩业执行司司长的身份在人族联邦是顶级机密,但总有些人属于能得知这机密的那部分顶层决策人,比如人族联邦的主席,人族联邦军事委员会的主席、副主席等若干人。

    乔巍然身为军委的副主席,最受联邦主席信任,没少和另一重身份的韩业打交道。

    韩业微微一笑:“原本不忙的。”

    乔巍然这才拿下帽子夹在腋下,因为狭长而显得尖刻的眼睛别有意味地扫过一脸淡然的韩业,轻哼了一声:“黑隼呢?”

    “我已经让人把他提到了审讯室。”韩业说道,往外走,乔巍然立即跟上去。

    说起来,从黑隼那里得到的信息实在是韩业没想到的惊喜,他原本只是想将黑隼作为杀人凶手指控出李默这个幕后指使人。但黑隼或许是心虚,从韩业表现出来的军方身份中嗅到了自以为是的危机,故意左挡右闪地回避韩业的审讯,却让敏锐的韩业察觉到一些远远不正常的东西。

    韩业立即通过明院监察司彻查李默,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再一深入调查,知晓了李默居然私养军队。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只是李默利欲熏心,靠海盗发家,但韩业却无比清楚,李默只是个被推到前台好行事的小虾米,他身后站着的人才是危险人物。或许是承平日久,很多人都在蠢蠢欲动了。

    韩业从上次前往萨伦族的途中发现萝艼绒走私开始,就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土腥气。只不过明院的主要职责在于强化人类整体,对于内斗与政权更迭,如果不涉及到大是大非,明院一般不会管。上回的萝艼绒事件,韩业只是让执行司跟踪了一段时间,就将情况反映给了联邦主席,然后撂挑子不管了,反正主席对明院也是虎视眈眈,给他找点危机分分心也好,省的那个不伦不类的暗院总是找他们麻烦。

    但这次的李默一案,似乎和萝艼绒走私案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以海盗的行径养军队是明院不能容忍的,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政治斗争,而是对底层人民的剥削。更甚者,李默在西都星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从某种方面也说明西都星的上层建筑已经被蛀虫腐蚀了。

    西都星可是人族联邦的经济中心,一旦出了问题,对整个人族的金融冲击将会是伤筋动骨的。

    联邦主席和明院暂时形成了同盟,而显然,主席比韩业对这件事更为关心,迅速而直接地派遣了自己的一把手过来。

    韩业也顺势将只单纯针对李默的行为改成了暗含后手的钓鱼计划。在联邦主席与明院的双重授意下,西都法院对李默的无期徒刑流放至矿石星球的判决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就看李默身后的人如何取舍。

    是救出李默然后被韩业以及乔巍然抓住狐狸尾巴,还是见死不救丧失李默的效忠之心?

    或许李默在整个“造反组织”里的地位微不足道,可他由于是明面上的行动人,按照命令行事,接触到的事情多而琐碎,像蜘蛛网外围盲目忙碌的小蜘蛛,李默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接收到的命令有何用意。但是在主席和明院的情报系统下,完全可以将李默接触到的事情理出大概,直指本质核心,从小事中抽丝剥茧地找出隐藏在黑暗中的幕后人,甚至在摸索中也能摸出整个蜘蛛网的形状,然后彻底破坏。

    “天高皇帝远。”乔巍然望着走廊外繁华的西都大街,嗤笑了一下,“如果不是你无意间发现,这颗西都星就烂得不成样子了。”

    韩业脸上淡然,心中却不得不认可乔巍然的话。如果不是因为破军而注意到李默,韩业也无法发现其中端倪,两个月暑期一过他就带着叶溯回华都,可能也没机会再来西都了。等问题发展到华都星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是人族注重繁衍的弊端,人口太多,领土太大,管理起来不可能面面俱到。历史上发生的兵变也通常是从边缘星系开始的,统治者深知威胁,但也没办法将太多精力放在边缘星系。这次并不偏僻的西都星一变虽然让人震惊,但也在意料之中,是量变下必然会发生的质变。越是富裕越是肥沃,越容易滋生出蛆虫。足够多的利益也十分容易将一个正直的人腐化成畜生。韩业怀疑,在西都的明院分部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但人族的多人口情况,还是利大于弊的。在广阔无垠的宇宙,只有源源不断地输出人口,才能有足够的军队去探索新的能源,才能有足够的生命去前赴后继地在战场上拦住虫族,才能在虫灾来临时,以数量为底气,不让虫族杀戮殆尽。

    或许人族在一边生脓一边刮痧的痛苦治疗中,能找到两全齐美的办法。

    对黑隼的审讯韩业早就进行过多次,没再发现什么重要信息。不过乔巍然想要亲自审讯一次,韩业也只能陪着他。

    审讯过程持续了五个小时才结束,韩业离开审讯室后和乔巍然说了声,就立即赶回力之森训练馆。

    叶溯不傻,从韩业和莫卡都十分重视的态度上能看出李默的事情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叶溯跟着莫卡回到力之森,觉得索然无味。

    直到韩业回来,一直绷着脸坐在沙发上的莫卡才提起精神,问:“事情怎么样了?”

    “那边来的人是乔巍然。”韩业说,“那边很重视,我可以轻松一点。不过我估计李默会提出上诉,二审的时候我会跟着去华都,叶溯和破军就交给你了。”

    莫卡点头,神色郁郁,不无痛恨地骂道:“人族最卑劣的行径之一就是毫无下限的内斗!”

    “宇宙万族大部分都有内斗,避免不了……”

    “所以这么久了,还找不出消灭虫族的办法!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韩业只能无奈摇头。

    叶溯默默听了一会儿,才问:“李默怎么了?”

    韩业将李默涉嫌私养军队的事简单地说了下,其中蕴含的危机和隐私他没多谈。

    叶溯却忽然难以抑制地涌出了无法名状的悲哀,不是因为韩业事先没向他透露过丁点风声,叶溯有自知之明,他对这类事完全帮不上忙,说了也白说。他难过的是从破军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叶溯原先以为韩业只是在为破军报仇,甚至为此还产生了些“侠肝义胆”的豪情,现在却得知韩业对付李默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李默触及到了人族的底线。韩业这个人好像每做一件事都在为人族考虑,从没有纯粹地去对一个个体的人好,他的心里只装着人族,那么多的人族已经将他的心装得满满的。破军和叶溯,都是以七人之一的身份才能存在于韩业的心中,即使是这样,也得不到韩业纯粹的关怀。

    韩业被叶溯的眼神看得一愣,心念几转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让叶溯产生一些歧义——他没解释之所以会发现李默的犯罪迹象是在决定帮助破军复仇之后才偶然得知。没了这一点,韩业的所作所为看上去,似乎帮助破军只是顺手为之。不能说有错,但至少不真诚。

    真诚,对不求回报的叶溯来说,是唯一的期待。

    “叶溯,你听我说……”韩业急道。

    叶溯眼神一阵恍惚,熟悉的晕眩感又出现了。现实世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轻轻摇着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他——并且快要成功了。

    叶溯看到韩业伸过来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下一秒,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第121章 强硬

    班尼迪克听闻诸多化学研究人员都集合起来静坐示威,脸色当场就阴了。

    利奥波德大将敲着桌子,问道:“怎么了?”

    班尼迪克为难道:“叶溯有位同样来自中国的老师,叫李弘厚,您应该听说过。他今天向我要求见叶溯,但被我拒绝了。恐怕他察觉到了什么,才会集结其他人向我施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利奥波德话里带着明显的对班尼迪克的不满。

    “那现在?”班尼迪克问。

    利奥波德沉思了片刻,才皱着眉说:“先让米兰达博士见见他们。”

    班尼迪克一喜,米兰达博士在化学界有着绝对的权威,她一出场,李弘厚那些人至多只能算是晚辈,多少要给点面子。

    班尼迪克立即去找米兰达博士。

    不知道利奥波德和米兰达博士达成了什么协议,米兰达博士对于他们的请求都来者不拒,听了班尼迪克交代的前后因果,米兰达博士轻轻点头,让助手将自己推了出去。

    十几人让大堂变得很拥挤,但气氛格外的安静,人人面色沉静,看似随和,但却倔强得不达目的不罢休。

    米兰达博士才进来的时候没引起任何骚动,直到过了片刻,有个人睁大了眼睛站起来,难以置信地问道:“是米兰达老师吗?”

    眼神苍老的米兰达微一点头。

    那人立时激动起来,两三步跑到米兰达前面,半蹲着,像个看到母亲的孩子,眼眶湿润,“老师,您怎么会来这里?”

    米兰达开口说了几句话,可声音太过微弱,那人没听清,还是助手重复了一遍:“博士说也是为了信息波加密。”

    那人连连点头:“老师百岁高龄还牵挂着人类事业,让人敬佩。”

    这下,其他人也全都认出了米兰达博士,在座的各位,不是受过米兰达的指点,就是听着她的名字长大的。米兰达博士终身未嫁,将一生全都交给了化学事业,建树累累,不由人不钦佩。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气氛被打破,人人都表示尊敬地站起来,一一问候米兰达博士。

    起初的寒暄过后,助手代替米兰达问道:“博士问你们,为何不去休息却聚集在这里?她希望在她仅剩不多的生命里,能看到你们能将化学变得更加精彩纷呈。”

    所有人看向李弘厚。

    李弘厚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以前没和米兰达博士接触过,两人显得有些生疏。李弘厚尊敬地说道:“博士您好,我们之所以暂时放下工作和休息,是想得知我学生的消息。据纳尔逊队长所言,我的学生因为犯了政治上的错误被收押,暂不许人探视。但做老师的,都希望并且相信学生正直善良。我以为他应该有难言之隐,没有机会听听他的苦处,实在令人心痛。”

    助手俯身听了一会儿,说:“博士让你们先回去,她会找纳尔逊队长说说情。”

    李弘厚有些为难。

    但他身后的那些人中,有不少人认同了米兰达的话,已经有了退意,有两个还在劝说李弘厚。

    倒是来自美国的大胡子说了句:“反正都来了,就让纳尔逊队长见见我们再说,叶溯那小子我看着挺好,我得问清楚。”

    米兰达博士还没说话,她的助手就不满道:“你们是不相信博士吗?”

    “不是不相信。”李弘厚忙说,“是我太过关切我的那个学生,实在等不了了。”

    助手本想再说,米兰达博士抬了下手拦住了他,助手只好闷闷不乐地闭嘴,去听博士发话。

    半晌,助手才又继续说道:“博士说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在这等着,她现在就去找纳尔逊队长。”

    说完,助手便快速地推着米兰达博士离开,对这些人没有对米兰达唯命是从很不满,将李弘厚的道谢声一并扔到了后面。

    李弘厚有些尴尬地笑笑。其他几个算是米兰达博士的学生,此刻也十分为难。

    气氛无言了片刻,一个个又沉默地坐回去。

    大堂里的一切都在利奥波德和班尼迪克的监控下。

    看到米兰达就那么轻易走了,班尼迪克一皱眉:“博士只是去走个排场?”

    利奥波德哼了一声——冲着班尼迪克的,“那是她看得清楚。李弘厚这个人,跟大部分中国人一模一样。”

    时刻挂着中庸的温和面孔,但一涉及到底线,却固执得至死方休。别说两人没有直接接触过,就算米兰达指点过李弘厚,恐怕李弘厚也不会因为念旧情而选择退却。

    “那我们难道就由着他们示威下去?”

    “如果你能早点解决叶溯,也不会出这档子事。”利奥波德像是看穿了班尼迪克的那点心思,不满地说,“外界对我的压力也大了起来,信息波加密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班尼迪克尴尬点头,连忙将话题转到其他方面:“那些人怎么说?”他指的是主和派。

    利奥波德说:“他们收到了肖承传出去的信息,不过目前还在讨论中。毕竟剥离寄生元素放在叶溯身上有点匪夷所思,他们无法确定信息的准确性。但要不了多久,无论讨论结果如何,都会对我们进行施压。所以上头给我的命令是在他们施压前至少将剥离寄生元素开个好头,否则其他同盟者看不到利益可不愿撕破脸皮地和主和派吵,到时候就得将叶溯拱手相还了。”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米兰达博士也被助手推到了这里。

    助手冷冷地说:“博士让你们用强硬的手段,两拨人都是吃硬不吃软的。”

    李弘厚和叶溯其实都是不吃硬也不吃软的,李弘厚是本心坚定,叶溯是徘徊不定,只好强灌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利奥波德叹气,“闹到这个地步真不是我所想的。”

    班尼迪克想说什么,却被利奥波德强行打断:“别和我说你的那什么和谐共事计划,这几天除了看你浪费时间,一点进展也没有。再这样下去,看你怎么和上头交代。”

    班尼迪克被噎住,心有不甘却又无计可施。

    等米兰达博士走后,班尼迪克才奇怪地问:“博士似乎比我们还着急。”

    “她老了。”利奥波德说,顿了顿又说道:“她太老了。”

    当一个人到了六十的花甲年龄时,会畏惧死亡,忧心忡忡。到了八十耄耋时,又会看开死亡,平静淡泊,静候死亡这个节日的降临。可假如等着等着,等到了百岁,将生命都熬成了一湖死水。若风平浪静还好,但一有石子落下,就会散发出惊人的腐朽气息,别人看到的是厚重,自己感受到的却是窒息与绝望。

    叶溯就是那颗石子,在米兰达的晚年掀起了惊奇的涟漪。可她老了,太老了,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像八十岁那样那么幸运,没有下一个二十年再给她。可化学的波澜壮阔的冰山一角显露在她眼前,她怎么舍得就这样死亡?

    快点吧。米兰达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对利奥波德催促说,让叶溯快点回到他该待的地方,做该做的事,将寄生元素与新的化学领域一并剥开。

    傲然的利奥波德感叹完,眼神忽然黯淡下去,“在很多领域,即使像叶溯那样的年纪也不够年轻。上帝赐予我们的生命远远不够充裕,所以,还是快点吧。”

    利奥波德大踏步地离开办公室,拿出传呼,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寒冷到近乎死寂的南极天空,开始出现了急躁的漩涡,将所有的生命都卷了进去,谁也逃不开。

    “将他们关在这里,相信我。”米兰达荒野般的眼球让利奥波德也不由生出一些畏惧,只能暂且信服她的话,按照她的意见,利奥波德完成了一处独特的“监狱”。

    到了天该破晓的时间,只是南极和这里的人一样,都对光线失去了敏感的期待,常年地覆盖着黑夜。

    利奥波德让班尼迪克去解决李弘厚那些人,自己则亲自找上了叶溯。

    他进入囚禁叶溯的那间小房间时,叶溯还睡得很沉,即使利奥波德开门的动静弄得很大,叶溯也无所觉。

    “真羡慕能睡得安稳的人。”利奥波德不知是嘲笑还是真羡慕,径直走过去,摇着叶溯的肩膀,“醒醒。”

    叶溯从星际世界脱离,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人,而看这个陌生人的冷峻面貌,不怒自威,叶溯心里一个咯噔,意识到长期的拉锯战可能结束了。

    利奥波德不像班尼迪克那般有其他心思,直接将衣服甩给叶溯,“跟我走一趟吧。”

    叶溯没抗拒,也知道自己抗拒不了,一边穿一边问:“去哪里?”

    利奥波德似笑非笑:“应该是一个你很喜欢的地方。”

    基地大堂,李弘厚他们已经静坐了一夜。

    班尼迪克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群武装小队,人人手里提着一杆枪,枪口正对着这群可以书写化学史的人。

    十几人惊得全都站了起来。

    “纳尔逊队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班尼迪克一挥手,答非所问:“各位往这里走,别走错了路,枪只认路不认人。”

    两拨人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一间明亮宽敞的实验室,器材设施齐全,积聚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科技产品。除了这里,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像这般满足一个实验者的期待。对任何一个热爱化学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天堂。

    叶溯和李弘厚他们被先后带到这里来。

    陡然从逼仄狭窄的空间到了这里,叶溯还有些不适应,脚步放轻了走进来,看到实验台上干净的烧杯,叶溯笑了下,拿起来转了一圈。

    转到一半的时候,叶溯面带笑容的脸却忽然僵硬了,烧杯从他的指间掉下去,摔成了细碎的亮光。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地方,对于一个热爱化学却必须拒绝实验的人来说。

    叶溯光是看着那些干净得似乎在发亮的器材,脑海里就构建出了一整个实验过程,他对于寄生元素的探索由于被人为的阻止沉寂了几天后,火山爆发似地喷涌,滚滚地快要压过一切理智,那是出于人内心最纯粹的欲望。

    灯光照在仪器上的影子仿佛是一双双高举着的手,挥舞着,摇摆着:来啊来啊,将你所有的构想你所有的热情都释放出来,在我们的身上实践你的信仰!

    第122章 关押

    叶溯有些发怔地看着琳琅炫目的实验室,心里的恐惧一点点堆积。

    他现在可以抗拒,可以漠然对待,可以对可爱得不行的仪器视若无睹,但在无所事事的十天半个月后呢?哪怕他只是个学生,但在他当初选择化学这个专业时,心里对它的偏爱就超过了其他种种。

    而无聊的时候,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真实喜好。他会无法避免地想去未完成的寄生元素剥离实验,想着想着就会冒出其它想法来,对于一个研究人员来说,不能将新的想法立即付诸实验是最煎熬的事情。

    叶溯仿佛一眼就看到了往后十天的时光,薄弱得像一张白纸,然后朝现在层层折叠,叠成又厚又锋利的纸刀,砍向位于现在这个点的自己。

    十天内的痛聚成一个点,让叶溯惊慌。

    但很快的,叶溯才发现现在远远不是最糟糕的处境。

    喋喋的脚步声混乱地传了过来,越来越近,似乎人很多。

    叶溯看向门口,首先看到的是严肃着脸的班尼迪克,他身后的人也一个个脸色不虞地走进来,叶溯不由地感到惊喜。

    李弘厚乍一看到叶溯也很惊讶。

    “老师!”叶溯此刻还没意识到这些比自己更加虔诚的化学研究者会产生什么令人无法抗拒的化学反应。

    李弘厚上下打量了眼叶溯,看他没受到什么严刑逼供才放心,问道:“这几天你还好吧?”

    叶溯点头,欲言又止。

    李弘厚本想继续问,米兰达博士的助手却直直地闯了进来,冷淡地看了这群人一眼,说道:“博士让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径直打开了实验室内的投影仪,班尼迪克配合他清出一片大的空间。

    李弘厚他们面面相觑,眼神对视间,这群心思纯粹的科学家们也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投影仪展现出来的第一个画面是叶溯的个人实验室。

    叶溯一眼就看出来了画面上的实验室处于哪种状态,心里咯噔一声,仿佛装了化学剂的试管被打翻,恐慌地听到了有什么正在被腐蚀的声音。

    画面逐渐动起来,是叶溯在做实验。

    一开始,来自各国的顶尖科学家还没怎么在意,但是这段监控视频在米兰达授意下被助手详细地补上了解说,远近粗细镜头也被细致地组合起来,比最初的原始监控视频看到的更容易看清楚,看明白。

    当叶溯在试管里小心翼翼地加入一种不知所谓的化学剂时,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是米兰达对这一举动的解释。

    不少原本一脸淡然的人,眉毛都动了下,看得更加仔细。

    往后,旁白的文字解说越来越多,是米兰达逆推出来的结果,让叶溯看上去天马行空的实验过程变得有理有据——对这些人而言,至少是清晰地了解了叶溯的实验原理和目的。不少人,例如李弘厚、吉本拓也以及来自美国的大胡子都意识到了叶溯在做什么,闻多识广的鼻子也不由呼吸急促起来。

    浮躁的气氛随着屏幕上叶溯的深入实验也逐渐沉淀下去,紧张得像是浓度很高的硫酸,一点外物加进来就会产生剧烈的反应。

    投影仪的画面上叶溯一板一眼地操控着各类仪器,米兰达的解说也随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慢慢地展现出了一个让在座所有人都惊叹不已的构思,仿若神来一笔,将他们遇到的晦涩难题全都柔化。

    画面静止,停留在最后一台仪器的显示数据上。

    现实中的空气也随之一并静止,这帧画面米兰达没有进行解说,这些人也不需要解说了,他们经过前面一系列的观看,高度的学养让他们深刻地知道,这些数据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

    代表了他们这些世界顶尖学者长日里愁眉苦脸也毫无进展的难题被一个年纪还不到自己一半的人解决了,当然,这种难言的情绪也只是瞬间,紧接其后的是令人血脉喷张的兴奋和激动。叶溯的实验探索是另一种新颖的思路,不仅仅对于剥离寄生元素有着巨大的作用,应用到其他地方也同样有着奇效。

    半晌,李弘厚才用着复杂的语气问叶溯:“这是你想出来的?”

    叶溯只能点头承认。

    其他几人听了,也只能苦笑一声。

    “为什么不早点公布出来?”李弘厚知道,这也许才是叶溯被囚禁的真相。

    叶溯立即转头看利奥波德,他神色严肃且平静,似乎并不担心叶溯说些什么。叶溯不由心惊,这副样子说明他们已经无所顾忌了。

    叶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利奥波德笑了下,挥挥手,和班尼迪克那群武装的人离开实验室,实验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严丝合缝,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有人立即去拍打门:“你们是什么意思!打算囚禁我们吗?”

    “你们是在犯罪!我有权起诉你们!”

    无人应答。

    很快他们意识到,关键在叶溯身上。

    “究竟怎么回事?”李弘厚问。

    叶溯抹了把脸:“我们都被骗了,根本没有什么外星人要侵略地球,这只是他们编造出来的借口,事实是我们要去侵略外星文明。”

    当叶溯自然而然用出谴责语气的时候,也意味着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究竟要站在哪一边。利奥波德近乎无耻的行为让他觉得恶心,就算一件正义的事,被用了欺骗的手段后还用强盗的蛮不讲理,也不该得到原谅。

    “你说什么!”有人惊讶地叫起来。

    无人不震惊,和当初得知这一真相的叶溯,没什么差别。他们纵然在化学领域德高望重,可也不过是个单独的人而已。

    叶溯便详细地将肖承的身份、肖承如何在重重监视下将信息传递给自己的过程说得一清二楚,包括之后被班尼迪克发现然后被囚禁的事情。

    众多蜚声世界的学者也不由大为震撼,一个个神色或愤怒或震惊。

    大胡子狠狠拍了下实验台:“我并不反对对系外文明进行征战,可我不能接受他们将我们全都当傻子一样耍。”

    “系外文明……”一位在这里最为年老的人眼里出现悲悯:“我们之前因为会有可能被侵略而担忧不已,全都为了抵抗而放弃各自的生活,穴居于此。易地而处,也该关怀那个文明啊。”

    在座的十几个人,对系外文明的态度也无疑出现了分歧,就像外界闹得沸沸扬扬的主战派和主和派一样,他们争论了那么久谁也没有说服谁,更别提这里的不善言辞的科学工作者了。可不论是何态度,利奥波德的欺瞒以及捏造出即将有外星人侵略的谣言,都是他们无法容忍的。

    “我们不能这样束手就擒!我信仰我的自由!”

    叶溯苦笑了一下:“只要我们不按照他们想的去继续寄生元素的剥离研究,就算是反抗。”

    他的话一出,喧闹的实验室就陡然静了下来。

    不得不说,叶溯对于剥离寄生元素探索出来的新道路,让这群人都震惊无比,甚至也一并引发了自己之前在研究过程中朦胧的想法,如果不是立即被欺骗这件事引去了注意力,他们恨不得立即就付诸实验,看看叶溯的实验是否正确,看看能不能有改进的办法,看看自己的灵光一闪是否有效,看看……

    他们好奇的东西太多,因为化学实在是个太过浩瀚的领域,而叶溯又打破了一个屏障,让他们得以探索新地图,谁能不兴奋?他们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除了天赋,近乎虔诚的热爱与执着更加必不可少,让他们拒绝一个新奇的实验,可能吗?

    李弘厚深深叹了口气,摇头:“死穴。”

    米兰达博士精准地捏住了他们的死穴,因为这也是她自己的死穴,她太清楚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尽情地投入于自己热爱的事业中,是多么痛苦。

    沉默了一会儿,他们都有些萎靡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相互之间拖拖椅子,和其他人保持着较为紧密的距离。

    “我们得想想办法。”吉本拓也说,“至少要和外界取得联系,让我们的国家得知我们现在的状态。”

    “肖承!”叶溯叫道,“他是唯一有办法能和外界联系的,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李弘厚分析道:“按照你说的,肖承曾经传出过消息,想来外界会知道基地内情况复杂,迟早会干预进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个迟早究竟是什么时候。”

    大胡子愤怒得脸都红了:“我要绝食以示抗议!”

    “要是他们架着你直接注射葡萄糖呢?”有人对他的抗议不以为然,“还是别折腾自己了,一大把年纪的,折腾不起。”

    又是一个死穴。除了叶溯,实验室里的人都年过半百,自己的身体恨不得好好保养,哪舍得折腾?

    “我觉得他们如此迫不及待,应该也是时间紧张。”吉本拓也说。

    李弘厚点头,表示同意:“所以我们和他们拼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

    众人闻言,都先后叹了口气,他们要沉的是一颗难得如此踊跃的心。

    对一群搞科学研究的人来说,和班尼迪克、利奥波德那些个政治家、军事家相抗衡,实在是件很难的事情。十几张嘴讨论了很长时间,也没讨论出个看上去可行的办法。

    他们现在也只能默契地不去讨论关于寄生元素的实验,生怕一个不小心事态就超出了控制。他们只知道利奥波德想要他们将寄生元素尽早剥离出来,他们只能去走和与利奥波德的期望相反的那条路。每个博学的人都是一块独立的火石,切磋讨论经常会让人迸发出灵感与思维的火花。但现在,在思维发散得很开的时候去相互碰撞,很可能引起的是燎原大火啊。

    成也化学,败也化学。

    第123章 冰川

    一整天,叶溯和李弘厚他们将寸金寸光阴的时间全都浪费在了交谈上面——还是毫无营养的谈话,对他们来说,不谈论化学几乎都是没有营养。

    几乎每个人都对叶溯探索出来的实验方法感到好奇,甚至在说话时脑子也无意识地想着叶溯的实验过程,慢慢分解或往里添加其他想法。叶溯无数次看到自己的老师或者其他人欲言又止,他在心里无奈地苦笑,笑着笑着连气都叹不出来。

    到了傍晚,谈话的欲望也都少了很多,他们只好各自沉思,可也不能太深入地去思考。

    叶溯就看到一个人想着想着就伸手准备去拿实验台上的器皿,到了半路,那人才如梦初醒似地缩回了手,触电般紧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东西。也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不过都默契地转开视线,不去谈论,心里不免升起悲哀。

    实验室对于这群真正的学者来说,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命力,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叶溯由衷钦佩他们的同时,更有着有心无力的憋屈感。他们就像温水里的青蛙,屈服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不能坐以待毙了!

    叶溯着急地揉着额头,目前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肖承了,得想办法见他一面才行。

    到了饭点,班尼迪克带了一群人送了饭过来,饭菜还挺用心,样式多,符合这里人的各个不同的口味。

    见到班尼迪克,被关了一天的科学家们立即愤怒地开始指责。

    班尼迪克面无表情,权当没听到,对于他们说的联系联合国、上告国际法庭等等言论更是不屑一顾。利奥波德大将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已经考虑好了后果。只要尽快剥离出寄生元素,那他们就可以将重心转移到武器研究上,对这些科学家们的依赖性就小了很多,那时候谁还管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他们,到时把人一放,送回去,扯皮骂架的事情不归他们管。

    班尼迪克也没好言好语劝他们吃饭,把餐具一放,呼啦啦的一群人就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人人抱了两床被子,直接在实验室右下角比较空旷的地方打了十几个地铺,算是给这些人休息的地方了。

    年龄最大的那位化学研究者,气得手都在哆嗦,嘴里念念有词,叶溯仔细听了下,只听到“上帝耶和华”什么的。

    叶溯叹气,一个上帝怎么能抵挡一万种的贪欲?

    谁也没心思睡觉,就在实验室枯坐了一晚上。可这样下去明显不是办法。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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