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月醒河央 作者:中秋
第3节
乌纳斯朝她微微一笑,随后转过头,看向前面。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眸子一惊……
二十米开外的数十级白色台阶上,有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雕像,目测最少也超过了三十米,就算是不懂埃及史的人都会知道,那是埃及人崇拜的太阳神“瑞”的石像。
石像前,金光璀璨的王座,才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地方。
一身白衣,一道简单的金冠,随意靠着椅背的身影,慵懒,闲散,浸透了夺目的狂妄气焰,恣意妄为地挥洒着一种桀骜不羁的气势。
夏月白不知道图萨西塔在古埃及算不算美人,可是以现代人的审美观点来讲,她绝对称得上是一位气质出众的漂亮女人……
深邃的眼,描摹着古埃及人特有的黑色眼线,刻意拉长的眼线,令那双狭长的眼睛更显一道锐意。高直的鼻梁,隐约有丝欧洲人的特征。略深的小麦肤色,只有长期参加户外运动,才会拥有这样健康又赋有光泽的肤色。
如若,非要为她挑出一丝缺点,可能就是她略厚的嘴唇,但是这样的唇型,已经被现代人视以性感的象征。
王座上那张似有若无的笑脸,微浅上扬的唇线,藏着令人莫名心慌的冷漠。
没想到地处非亚交界的古埃及人,居然拥有了这种混合了欧洲特色令人羡慕的五官,或者只有身为王室的优良基因,才能造就出这么优雅而高贵的人。
图萨西塔的美,即不妖,也不艳,而是透着一股子威风凛冽的魔劲,像一缕孤寂的金色的风,太顽佞,太耀眼。
她,天生就是一个王者,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一股强大而无所遁逃的巨大压力,宛若一道无声的气浪铺天盖地的袭来。
同样蕴含了审视忖度的打量目光,来自王座上那位年轻的女王。
图萨西塔打量着台阶下的异国女孩,乌纳斯说她十九岁了。仔细看一看,好像还没有十五岁的埃及少女发育的成熟,真不知道她所说的那个世界是以什么为食物的,成年女子竟然能瘦成了一束微风就会吹散的轻烟模样。
黑色的眼睛,干净而明亮,让人想起月夜里尼罗河上空的星辰,莹莹闪闪地轻盈清澈。
不过,她的脸色过于苍白,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回事,那张巴掌大的脸庞,几乎没有丝毫的血色。
殿外吹来的风,牵起几缕长发飞过夏月白的手臂,摇曳出千丝万缕的柔软黑影,引得图萨西塔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注视着那些无律轻扬的发丝。片刻,嘴角牵了牵,不语。
乌纳斯轻咳一声,提醒呆怔地望向王座的夏月白行礼,这个傻丫头到底在看什么,怎么能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埃及法老猛看。
蓦地,接受到乌纳斯飘来的警告眼神,夏月白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曲膝跪下。
“陛下。”她以古埃及语开口,声音不卑不亢。
“起来。”动了一下身体,手肘支在扶手,左手托着下巴,棕色的眼睛划过淡淡的一道浅光。
“你叫夏月白?”
“是。”
“伤势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谢……王的关心。”斟酌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她。在现代,大家习惯了直呼对方姓名,在这里肯定不行,何况这位面露冷峻的女子是一国之君。学着乌纳斯称呼她为“王”,应该不会有错。
“你的事情,乌纳斯已经告诉我了,都是真的吗?”瞅了乌纳斯一眼,他微低着头,从他额前棕色卷发挡住的恭敬的眼底,辨出他谨慎藏起的一点担忧,图萨西塔好像发现了有趣的事情,眼神轻闪。
“是。”
“听起来,不太可信。”目光淡淡,随着她不温不火的声音,殿内的气氛有些僵息。
这些天以来,积聚在内心对于现状的无力和担惊受怕,在图萨西塔懒散戏谑的语气刺激之下,突兀如火苗顺风串出,脱口而出的话,甚至都没有经过考虑。“谁会编出这种谎言去骗人,就算要骗,也会想个更好的借口。”
惊,乌纳斯皱起眉心,低声斥责。“月白!”
“对不起,我失言了。”着实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低头的瞬间,歉意地说道。
自己真是被紧张冲昏了头脑,怎么能忘记坐在王座上的人,不是微不足道的普通人……她是埃及的女王,手里握着上下埃及芸芸众生的生杀大权,她只要挥一挥手,自己的小命就能立刻划上句号了。
蓦地,想起文献资料里说过,她一声令下,五万战俘就变成了海上的浮尸……那位下达了大规模血腥屠杀命令的人,就是此刻坐在眼前的年轻女人。
“勇气可嘉。”放下抵着下额的手,轻挑眉梢,一片肃杀的寒光隐在她平静无波的棕色眸底,瞬间。“你能证明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吗?”
“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我的话,那天我遗落在舞台上的手机,就是那个”视线一顿,看着图萨西塔从王座旁的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夏月白呼吸一窒,脸上溢出重获新生般的喜悦神采。
两指夹着这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东西,她晃了晃手腕,问:“是这个吗?”
用劲地点头,喜上眉梢,光彩熠熠的笑脸,一瞬间的抹上蜜色的甜。“是、是,就是它。”
一闪而逝的异样眼神,快得如同闪电,无人瞧见。抬手一招,侍女小步走到脚边跪下,将手机放入侍女高举过头的手中。“给她。”
夏月白从侍女手中取过手机,机壳有轻微的磨损,一定是掉地上划伤的。其他都好,屏幕也没损坏,真是万幸。
夏月白按下电源键,没动静。
使劲按了几下,仍然是黑屏。拆开后盖,取下电池,重新装上,按上后盖,动作流畅。
再一次按下电源键,那块反射出自己焦虑面孔的屏幕,安静地黑着,连一丝闪烁都没有。
没电了!
赫然记起,她来到古埃及已经快一个月了,手机电池根本不可能待机这么久!
夏天午后的温度,缓缓地攀升,流动在殿内的空气有些燥热,兽形青铜香炉里溢出浓郁的香气,揉入一丝热风的香薰,弥漫着催人昏昏欲睡的味道,悄无声息地婆娑缠绕在身边。
“相信乌纳斯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欺骗我,我会让你得到比死亡还可怕的惩罚,你明白吗?”向后一靠,指尖轻敲黄金扶手,沉闷的节奏回响在寂静的殿堂,沉重的拍子,仿佛一根针反复扎入夏月白的心脏。
“……是。”认命了,不想继续在为自己辩解什么,穿越这种荒诞滑稽的事情,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不管她如何解释,都是百口莫辩。
精神欠佳,昨天熬夜看了一晚的边境汇报,蠢蠢欲动的利比亚又开始骚扰三角洲,几个城池的执政官连名上书,请求向利比亚出兵,她还在犹豫,没有做出决定。“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是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这是时空错乱的后果,科学家早就开始研究时空平行的可能性。我以前也不相信,直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我才知道真的存在平行空间。”
“科学家?平行空间?你以为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会相信你吗?你当我是什么?”眉头挑起,一簇金色的火苗窜出瞳孔,平静的口吻听出了一线愠怒。
夏月白急地蹙眉,迈前一步,望着显然不太高兴的图萨西塔,几乎是在乞求她。“我说的都是真话,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陛下,请您相信我。”
眸色沉下,刚才还明亮的棕色眼睛,此刻被涌入的暗流吞噬,汹涌,无声。“最后一个问题,那晚你念的小谣,从哪里知道的?”
“您的”语顿,黑眸闪动着犹豫的浅光,不知道如果说出实情,会不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咬了咬唇,眼下的危机,已经容不得她在左顾右盼了。因为心虚,夏月白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抬起眼直视着王座上的年轻女子,一字一句道。
“您的……黄金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秋蛮担心会随时被锁什么的,明明没有奇怪的字啊,为毛还是用口口代替了一些字呢??
☆、第 六 章
微微一怔,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有了幻觉。图萨西塔的身体稍稍前倾,目光炯炯地盯着台阶下微垂着头,微风里身影略显单薄的夏月白。
“我的……什么?”
叹息,死就死吧,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夏月白再次仰起脸,坚定不移地黑亮眸子望进一双透着疑惑的棕色眼睛,抬高声调清楚地说道:“黄金棺,您的黄金棺上刻着这段文字!”
“夏月白!”一直沉默的乌纳斯终于爆发了,他简直被这个不要命的傻丫头逼疯了,他不顾图萨西塔还在,低吼着警告。
图萨西塔的脸色依旧漠然安静,甚至比先前更加平静,一阵穿过庭院捎着各色芬芳的微风吹进来,缤纷的花香撩动她垂在肩头的长发,几缕黑丝悠扬飞起,轻浅温柔地掠过那张仿佛戴着一张面具的脸,冰冷的漂亮线条,让人捉摸不透的沉默神情。
静默无语,四周。
细白的沙子在水晶制成的沙漏中匆匆流逝,时间宛若流沙,翩然无声地逝去……
“行了,带她下去吧。”忽尔,图萨西塔慢慢地出声,打破了因她的沉默而逐渐凝固的空气,伸手拿过酒杯,杯沿靠近唇边时,她敛下眼。
心跳太快,呼吸却太慢,脑中一片空白,听见侍女提醒自己离开。夏月白有些迟缓地跪下行礼,站起时,受伤的腿有些颤抖,不知是站久了,还是害怕的原故。
跟在侍女身后,脚步仓促地退出了光彩夺目的大殿,夏月白觉得自己的步子好像带着小跑,迫不急待地逃出了背后那双注视着自己的深邃眼眸。
乌纳斯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图萨西塔居然就这样放走了夏月白,没有惩罚,没有责备,甚至没有怒气。
“王,月白不是埃及人,她不懂埃及礼仪,请您原谅她的冒失。”躬身,挺身而出为夏月白求情,以防图萨西塔反悔又要惩罚胡言乱语的夏月白。
朝乌纳斯投去一瞥,她没出声,继续喝酒。
“王?”
“这个女孩不仅不是埃及人,很有可能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并非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摇了摇金色酒杯,在那片腥红色的液体荡起涟漪时,放下杯子。起身,慢慢朝窗边踱去。“乌纳斯,她的话也许是真的。”
怔忡,诧异,亦有一丝惊喜。“王,您相信她?”
“我的黄金棺,你是见过的。”手掌搭上雪白色的窗台,手指滑动在冰凉细腻的石料上,阳光被窗外一排青藤的浓阴挡住了,穿透藤萝枝叶投射在窗内的光晕,随着微风变幻着光怪陆离的斑斓影子。
“是,臣还参与了设计,臣记得很清楚,黄金棺内并没有那首小谣。”历代法老从登基那一天起,便大兴土木修建自己的陵寝,黄金棺作为以后装载法老遗体的重要寝具,受重视程度绝对不压于陵寝的建造。
一具法老的棺裹,通常由四到五层不同的棺材叠套起来,最里面的一层才是黄金棺。陵墓初建时,棺裹也同期开始铸造。
“不,它有。”侧目,淡淡的视线,亦如她唇角那道很浅的弧度。
“什么?!”
“在这里。”抬手,指尖点了点脑袋,她偏开眼,目光重新落到阳光灿烂的庭院,烈日闪烁着照耀在水面,深绿色的池水,粼粼波光略微刺眼。“上个月的尼罗河祭,在西岸祭天时,我决定将这首小谣刻上黄金棺。但是回来一忙,忘记交待下去。所以,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而她居然知道此事,难道她不是来自另一个先于我们的世界吗?”
“这……”喉咙动了一下,皱眉。
“乌纳斯,告诉我,你相信她吗?”单手一撑,跳上窗台盘腿坐下,顺着窗沿滑落的半片袍角轻盈地荡漾在风中,像片投射在水面的云朵。
“王,虽然月白说的事情相当匪夷所思,但是……臣相信她。”颔首,乌纳斯想到夏月白偶尔眉飞色舞地形容着她的世界,那双灿亮的眼睛绝对不会说谎。
“看上去越不可能的事情,往往越有可能发生,是吗?”她朝他扬眉,笑容扩大到因逆光而变成深棕的眼底,闪闪烁烁地,是她瞳孔中央散射开来的金色斑斓。
“是,王英明。”
“可也不能单凭她的一面之词,就相信她的身份。先让她留在宫里,密切注意她的行动,你多留意她一些。”
“是,臣明白。”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个女孩将会是一个大麻烦。一旦让其他国家知道她的存在,想想看会有什么后果?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她,到时候,埃及就成箭靶子了。”略微有些烦躁,到不是因为将来要面临的战争,而是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安置这位不速之客。
“王,应该将此事尽快告诉阿尔尼斯殿下,征询他的意见。”
“明天,你亲自去一趟孟菲斯见他。”
“是,臣明天一早就动身。”
“夏月白的来历,还有谁知道?”
“只有一个照顾她的侍女知道。”
“告诉她,管好自己的嘴。”
“臣早就命令她一句也不能透漏,王可放心。”
“有人问起夏月白,就说她是外邦进贡的侍女,在后宫学习礼仪。”
这是一个好借口,每年各国进献的侍女数不胜数,谁也不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女。“是,臣会去交待她们。”
捻着发,扫了一眼长廊下穿梭往来的人影,透过茂密枝叶的缝隙,看见几道反射着阳光的盔甲晃过,她伸开腿跃下窗台,开口。
“让将军们进来吧,利比亚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颔首,应声。“是。”
慢悠悠地朝王座走去,不急不徐的步伐,转身坐下。视线扫过刚才那个身形瘦弱的女孩站过的地方,浓浓地眉,浅浅地皱起。
★★★ ★★★ ★★★
乌纳斯离开的第六天,巴比伦使节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到达了底比斯。
使节呈上了巴比伦王送来的琳琅满目的贵重礼物,小到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大到一人高的纯金雕像,应有尽应。一大堆东西摆在大殿里,令原本就金光灿灿的殿堂,更加绚烂夺目地逼得人睁不开。
图萨西塔礼貌性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箱子,目光还未收回即招手喊来侍卫,侍卫们抬起十几箱沉甸甸的金块珠宝,将东西搬出大厅。
“陛下,这是我王的亲笔信。”使节恭敬地双手呈上信,侍女上前接过,摇着腰肢步上台阶,跪着将信交给图萨西塔。
拿过,打开。目不转睛,图萨西塔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羊皮纸。
少顷,她牵着嘴角,朝一旁的巴哈里扬起信,笑道:“巴比伦王想联姻。”
即是埃及的宰相,又是图萨西塔的舅舅,巴哈里位高权重,地位仅次于身为大祭司的阿尔尼斯之下。“联姻?巴比伦王想让公主嫁给我国的哪位王子呢?”
埃及并没有公主,只有三位王子,两位不足十岁,唯一成年的王子,只有图萨西塔的亲哥哥阿尔尼斯,可是那位将全部身心奉献给埃及众神的大王子,专心致志地做他的大祭司,压根不肯娶妻。
把信递给侍女,她跷起腿,露出袍子下穿着金色软底鞋的脚,悠闲懒散地晃着腿,她不紧不慢地说:“不是公主,是王子。巴比伦王想让三王子耶布安娶我,与埃及联姻。”
“娶您!”没等巴哈里出声,年轻气盛的将军马里埃突然冒出声,意识到失态,他朝王座上的女子颔首致歉。
巴比伦使节躬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图萨西塔的神色,然而,这位年轻的埃及女王显得很随意,唇线的弧度恰到好处的优雅,隐约还有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温度,让人完全捉捕不透的淡然笑容。
“陛下,耶布安王子文武双全,相貌英俊,深受我王的喜爱。我王说,陛下做为埃及女王,处理繁重的国事日夜劳累,如果有一位能力卓越的丈夫协助,必定能为陛下解忧,夫妻俩人共同治理国家,一定能为埃及开创前所未有的繁荣盛世。”
马里埃很想揍人,如果不是图萨西塔还坐在这里,他早就一拳打掉巴比伦使节的下巴了。
埃及的国事,什么时候轮到巴比伦来插手,还想派个什么狗屁王子娶埃及女王,巴比伦王的野心也太大了,他想借着联姻干涉埃及内政,为日后巴比伦的势力渗透埃及朝野做准备,简直是痴人做梦。
“巴比伦使节远道而来,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使节回驿馆好好休息,晚上为使节团准备了欢迎晚宴,到时候大家边喝边说,如何?”巴哈里上前一步,年约五十正壮年的脸上堆着笑,将咬牙切齿想吃人的马里埃挡在身后。
使节瞅了一眼王座上不动声色的图萨西塔,对着巴哈里点头,朝图萨西塔躬身行礼,又念了一大段官方社交的恭维话,继而领着二十来人的使节团,倒退着朝议事厅的大门走去。
“巴比伦王也真够胆子,居然要送个儿子来埃及。”说话的是另一位将军霍克提莫斯,刚才一直默默看着好戏的他,此时笑嘻嘻地说。
“做梦!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凭什么做埃及法老!”马里埃吼道,眼角瞄向王座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女王。
单手托着腮,棕色的眸子望着窗外,图萨西塔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巴哈里瞪了马里埃一眼,示意他闭嘴。走到阶前,抬头看向金色阳光勾勒出来的俊秀而沉默的侧脸,那片迤逦着疏淡光影的冷漠线条,透着不为所动的坚毅而倔强。
闷不吭声的图萨西塔才让人觉得提心吊胆,她越是安静,越意味着她在酝酿某个惊心动魄的可怕念头。
“联姻,让他来。”
果不其然,巴哈里所说的可怕念头,指的就是这个。
“王!”
“王!”两位将军,同时厉声惊道。
闻声,并未移开视线,窗外的藤蔓在棕色的眸中摇曳生姿。“行了,去准备晚宴吧。”
还想说什么,马里埃伸长了脖子,却在下一刻,嘴里的话消失在图萨西塔投来的淡淡目光中。
几人弯腰躬身,各自藏着心思,退了出去。
★★★ ★★★ ★★★
图萨西塔从侧门离开宴会厅,踏入走廊的刹那,一股清爽的晚风夹杂着白天还未散尽的温热,吹散了胸腔里浓烈的酒气,深吸气,吐出。
身后隐约还能听见宴会厅震耳欲聋的喧闹声,有艳丽歌舞的魅惑,有嘻笑吵闹的劝酒,有觥筹交错的清脆,热闹的气势能将沉睡的底比斯城惊醒。
宴会开始时,她宣布两国联姻,作为条件巴比伦要给埃及十万军队。巴比伦使节似乎并不惊讶,好像他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甚至不需要询问巴比伦王的意见,他立刻答应了下来。
这令满朝官员愁得愁,怒得怒,慌得慌。形形色色的人,脸上瞬间暴露出来的表情,无外乎震惊和不解。
她决定联姻,自然有她的道理,没必要和任何人解释。
步子慢慢,漫不经心地视线从夜色浓郁的庭院掠过,散落四处的火把将夜色驱散在光芒照不到的角落,即使已经入夜,目光所及之处仍然灯火通明,光华璀璨。
一队侍女跟在身后,或捧或端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随时准备应对这位埃及女王的需求。
“下去吧。”
“是。”侍女们躬身,倒退着站到墙边,不在继续跟随。
利比亚的骚扰,给尼罗河下游的三角洲造成了威胁,居住在三角洲的人,半数以上都是希伯来人,这些人生性温和不善战斗。而她放在三角洲的军队,是埃及四大军团中实力相对较弱的第四军团。
要是利比亚发起突袭,以三角洲现有的军队数量和实力,抵御完全不是问题。
然而,几个月前得到消息,利比亚王与当年的叙利亚残余王族取得了秘密联系,他们想干什么,根本就是明摆的事情。
很快,天狼星就要攀上天空,与太阳一同闪耀在地平线,那就意味着尼罗河的泛滥期到了。
随着上游蕴藏着大量丰富淤泥的河水冲入三角洲,一年一度的新年即将到来。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军队,都会在此时松懈下来,敌军正好趁此一左一右夹击尼罗河下游。
一旦让他们得逞,那么供养着整个埃及的最肥沃的土地,就会落入敌国之手。不出半年,最多一年,埃及境内将会陷入粮食紧缺的状态。
可是,霍克提莫斯的第二军团分散保卫着尼罗河沿线几十个城池,马里埃的第三军团又驻守着西奈半岛和叙利亚。现在,她手上可以调动的军队,除了保卫底比斯的阿努比斯军团,再无其他兵力可用。
阿努比斯军团……世代法老的近卫军,一支战斗力强劲,行动力迅猛的铁骑军队。
动用这支埃及最强的军团去三角洲,那么,谁来保卫这座地处尼罗河中游的庞大王都。
夜风,渗入一丝尼罗河上空飘来的氤氲水气,丝丝缕缕地沁入心神……
抬头,想要吸一口熟悉的河风,蓦然,一愣。
埃什克宫,处在王宫最北边较为偏僻的位置,几乎是一座快要荒废的宫殿。
她居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里,那个身份还未确定的异国女孩,就被安置在这座宫殿的后院。
低下头,反剪双手,指尖敲打着手背,沉默地看着漆色斑驳的大门,这里的火光明显都不如其他地方明亮,反而衬得月色更加清透。
犹豫了片刻,绣着金边的袍裾赫然荡起,划过迈出的脚面。
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来过埃什克宫,好像有五年多了。儿时,这里也曾有过辉煌的灯火,舞影酒香顺着石柱蔓延在空气里,赤足穿梭其间的美艳侍女,缠在手脚上的银铃仿佛还在耳畔脆脆地响着……
踏着硬绑绑的冰冷地面走入,疏于修缮的宫殿,处处流露出衰败的斑驳凄凉。
绕过一道拱门,看见后院的小木门,夏风拍打着两扇看上去随时都会散架的门扉,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推门,月光照在院中,静谧的让人觉得这里压根没人居住。
环顾一圈,左侧半掩的门里露出一截柔软的黄色光晕,淡淡的,如同碎成一地的涟漪。
自己突然出现,大概会吓到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小门被推开的瞬间,响起一个清脆的笑声,紧接而来的是那个只听过一次的声音。“佩妮,缸里还有水吗?我还没洗澡呢,你不会又把水拿去浇花了吧!”
站在半明不亮的光线里,图萨西塔没有动,看着夏月白走到院中,低头朝一口大缸里张望。白色的月光,闪烁地照耀着那头及腰长发,隐约有圈零碎的暗蓝色光晕,迤逦起伏在黑色的发间,温柔却易碎的感觉。
“我留水给你洗澡的。”佩妮边说,边从屋里走出来。
“水”
“谁在哪里?!”随意一瞥,发现院门旁有一个朦胧的人影,佩妮警觉地问。
“我。”轻声开口,随之跨进院里,缓步踱到光线明亮的地方,站定。
作者有话要说: 阴雨天。。。。好安静,这里好安静!!
☆、第 七 章
“王!”看清眼前一身白袍华服的人,惊吓过度的佩妮猛然跪下,身体贴着地面,颤抖地肩膀像风中的树叶,越缩越紧的身体几乎要钻进地缝了。
夏月白抱着空盆,站在水缸边,惊睁着幽黑的眼,忘记了行礼。
不以为意地挑眉,自顾自地朝敞开的房门走去,不理会站在水缸边僵硬地像座雕像的夏月白。
佩妮跪在地上,身体顺着图萨西塔的步伐调整着方向,紧贴地面的头颅始终朝着她的背影。
“进来。”屋里传出图萨西塔的声音,有丝不耐。
陡然回过神,夏月白放下盆,神色紧张地走进房间,路过佩妮时想拉她起来,一瞬间又打消了念头,没有图萨西塔的准许,佩妮是绝对不敢起身的。
步入房间,见图萨西塔坐在桌边,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黄金胸饰,比桌上的小油灯还耀眼,反射出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小屋。
“这是你的晚餐?”瞅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几块面包,一碗莲花根茎粉熬的清粥,还有一盘扁豆。
“嗯。”点头,一日三餐都是由侍卫送来的,他们送什么,她和佩妮就吃什么,没有挑剔的余地。
叹息,一丝不悦跃然眸底,不知为何。“能习惯吗?”
“有点硬,不过味道很香。”如实回答,其实面包挺好吃,就是沙子多了一点。如果没有一嘴钢牙,还真难嚼碎这些小东西。
“我问的是生活。”目光从夏月白的脸上扫过没有停留,继续打量这间小屋,还算干净整洁,就是小得局促。
一愣,轻轻地咬上唇,神色黯然,凄迷的笑在脸上绽放,轻声说:“生活……如果一直回不去,总要慢慢习惯的。”
“你很随欲而安。”
“没办法,要是不能安心,只能天天失眠了。”打趣着说,她真的连续几天睡不着,瞪着眼睛直到天边燃起晨曦,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她却再也回不到那个位于东方的家。
“想念家人吗?”
“想。”坚定的开口,快要想疯了。
笑,一手搭在桌边,一手拿过碗旁的杯子,看了一眼,半杯清水荡漾着波光。今晚的酒喝多了,口干舌燥,胃里火烧一样的难受,她仰头喝光了杯里的水,顿时感觉舒畅多了。“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是独生女,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跟着爸爸一起生活。”摇头,想起父母,夏月白露出甜蜜的微笑,黑色的眼睛也亮起来。
“离婚?”放下杯子,不解地皱眉。
“就是分开了,不在一起生活。”古埃及没有离婚的说法,一夫多妻的奴隶制国家,简直就是现代男人梦寐以求的天堂。
“你为什么不跟着母亲一起生活?”
“我妈妈即坚强又能干,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也能过的很好。但是,我爸除了会工作,生活上根本什么都不懂,连饭都不会煮,笨手笨脚的。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生活,可以照顾他。”薄红晕上脸颊,微弱的烛火映衬着这抹红色,宛若晨光里初绽芬芳的莲花,稚嫩,纯美。
眼神轻闪,吸了一口气,极轻。“你很孝顺,也很善良。”
“谢谢……王。”上一次,在大殿见到图萨西塔,她高高在上坐于灿烂夺目的王座中。今天,她就坐在眼前,两人之间只有一截手臂的距离。
如此近距离的看她,发现她的瞳孔周围似乎散射着丝缕灿金的光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是类似野兽才有的瞳膜,散发着诡魅却迷人的色泽,诱惑着自己的视线无法从那双眼中移开,有种落入水里沉沉浮浮的失重感。
“每次你喊我,我看你都很别扭。”注意到夏月白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她笑了笑,抬手摸上杯子,才发现已经空了。
窘迫,一种久违的恼人情绪冲上大脑,连带着脸颊红成一片,滴血一般的红。
绕到桌子的另一边,拿起水壶给她倒水,左手的骨折还未痊愈,整个手都缠着绷带,动起来不太方便,夏月白用右手握着壶耳,左手托着壶底。
潺潺的流水声,响在两人蓦然沉寂的气氛中,格外清晰。
“我……那里没有这种称呼,只有总统总理之类的,老百姓也不可能见到他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傻的望着一个女人发呆,夏月白在心底鄙视自己的白痴。
“总统和总理,像国王一样吗?”瞥见她倒水的动作很僵硬,那只缠着亚麻布的左手,似乎还不能自如活动。
“不太像,因为国家体制不同,他们是被选举出来管理一个国家,权力虽然也很大,但没有您的权力大。”放下水壶,退后一步,安静地回答。
“管理一个国家……他们也是有使命的人。”
“是。”
“你的名字,用你们国家的语言,怎么念?”倏地,她冒出一点好奇,饶有兴趣地问道。
随着身体向后一靠,黄金胸饰抵在粗糙坚硬的木头椅背,硌得后背硬生生的疼,抬手解开肩上的搭扣,拿下沉甸甸的胸饰随手丢上桌子,如果不是为了出席宴会,她最恨佩戴这些华而不实的没用东西。
“您要听?”眼睛望着那个做工精湛的巨大饰品,金灿灿的黄金与各色珠宝一同绽放着耀眼的光芒,桌面流淌着一片波浪般潋滟的艳丽色彩。
“你能这么快学会我们的语言,难道我不行?”抬起右臂扭动肩膀,活动一下被沉重的胸饰压了一晚的肩膀,继而换到左边肩膀,带笑的眼,瞅了一下夏月白。
“不、不,当然不是。”讶然,赶紧摇头,随后放慢语速,用自己最熟悉的发音,开口念道:“夏……月……白。”
“夏……”顿了一下,缓缓地念出后面两个字,有些吃力。“月……白。”
“嗯,最后一个字,不要降声,要扬声。”
“白。”再一次尝试,舌头在嘴里打结。“夏月……白。”
“对。”好久,没有听见别人用中文喊她的名字,图萨西塔的发音听着有些古怪,就像外国人卷着舌头说中文,虽然不是字正腔圆,却能辨出大概。夏月白想笑,还是忍住了。
起身,拿过桌上的那片胸饰,温和浅弥的笑,一如门旁那泓如水月光。“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
“是,王请慢走。”颔首,想起佩妮教过她,要跪送法老离开。夏月白曲膝正欲跪下,手臂被一只手托住,浅浅的温度,些许不同于夏天燥热的温凉,愕然。
“行了,这些礼数不适合你。”让这个来自异度空间的女孩,参照埃及的礼仪跪来跪去,图萨西塔早就从夏月白勉强的眼底看出了不情愿。
稍许的尴尬和不安,夏月白直起腰,抬眸的刹那,觉得两人站得很近,近到图萨西塔的发丝轻易地扫过自己的手臂,一阵麻麻痒痒地感觉……她很高,之前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此刻她们面对面站着,终于发现她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就算在现代,这个身高对于女人来讲,也足以让人羡慕嫉妒的。更别提,她是一位三千八百年前的古人,看来身高对于年代并没有限制,主要还是以地域和基因来区分优劣。
察觉自己又盯着图萨西塔一个劲地傻看,夏月白猛然垂下脸,心里暗骂自己的幼稚无知,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自己那张厚脸皮。
夏月白脸上的多变表情,都被图萨西塔看在了眼底,不置一词地笑了,她转身朝外走去。
刚到门旁,步子停下,转过头看着桌边神色仍有些呆愣的夏月白,说道:“也许,我能找到送你回去的方法,到时候,你就能回家照顾你的父亲了。”
惊喜,她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真的嘛?”
“我是说,也许。”阿尔尼斯是唯一的希望,如果连他也找不到办法,那么这个来自异时空的女孩,只能注定游荡在不属于她的世界中。
“您能这样说,我已经很感激了,谢谢。”笑的眉开眼笑,亮晶晶的黑色眸底泛滥着一层轻巧的波澜,似是柔软的泪光,更加接近月光的明亮。
嘴角依旧轻扬,棕色的眸清晰地映出一张笑脸,转身,图萨西塔迈出了小屋。
★★★ ★★★ ★★★
为什么,图萨西塔与历史描述的不太一样。到底是哪里不同,夏月白又说不上来。
似乎,只是自己的直觉。
书里没有写到她的笑容,却写满了她雷厉风行的铁腕行为;书里没有写到她的声音,却描绘了她一声令下处死了数万人;书里没有写她的眼睛,却提到了她强硬的治国手段……
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璀璨的星河是现代都市绝对欣赏不到的美景,这种奢侈的景致,在没有被工业污染的古代,却是最廉价的东西。
真的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吗?
回到她的世界,离开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地方,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当成一场迷离惝恍的梦……
★★★ ★★★ ★★★
一路坐船顺流而下,到达了尼罗河下游的孟菲斯,天色已是傍晚时分,乌纳斯交待属下去驿馆等待,自己带着两名随从匆匆赶往矗立在河岸的大神庙。
阿尔尼斯的住所,安置在神庙的最深处,幽静而隐蔽,远离供人们朝拜的祭祀大厅。
由祭司引领,乌纳斯走进了一座偏殿。
殿内正前方,重重帘幕后面布置着巨大的软榻,厚重的帷幄被金带束起,轻透的亚麻帘子散开荡漾在紫色霞光里,微醺的河风挟杂着一丝热气,吹拂着浅黄色的帘子,微微漏出一线缝隙,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靠着软垫,汤药的味道流动在宽敞的房间里,呼吸之间就能辨出的苦涩味道。
帘后的人由右边的侍女扶着坐起,左边的侍女放下一个大靠垫,那人轻轻向后靠去,整个过程都有侍女挽扶。
“殿下。”乌纳斯单膝跪下,拜首。
“乌纳斯,好久不见了,起来。”帘后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悦耳而温和,却有一丝淡淡的无力。
起身,乌纳斯环顾一圈,笑着说道:“怪不得殿下总是不肯回底比斯,这里如此雅致幽静,臣都想搬来了。”
“你要真想搬来,那我很欢迎,只是怕王不肯放人。”阿尔尼斯示意侍女将帘子卷起,侍女卷帘的时候,他把毯子向上拉了拉,挡住窗旁忽大忽小的夏风。
抬起眼,看着靠坐床上的阿尔尼斯,过于苍白的肤色,凌乱却柔软的黑发,厚实的绒毯也无法掩盖的消瘦轮廓,难以相信这样一个病弱的年轻男子,就是埃及女王的亲哥哥,乌纳斯皱起眉。
“您比上一次见面时,更瘦了。殿下,让底比斯的医宫来看一看吧,这样拖着不行。”
温和地微笑,轻轻地摇头,他摸着毯子底下的腿,眼神淡然而平静。“不必了,都已经这样多少年了,没必要为一点小病去惊动王。”
“这哪里是小病,殿下”
“你大老远跑一趟,难道就是来看我瘦了多少?王让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轻声打断乌纳斯,弯着与图萨西塔相似的棕色眸子,他示意乌纳斯坐下。
知道自己劝不了他,叹息。“底比斯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王觉得必须要让您知道这件事情。”
“客人?”
“是,说起来这件事太匪夷所思,臣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这位客人不属于埃及,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是吗?”
骇然,脸色顿时僵住,乌纳斯瞪着满是惊疑的眼,直直望着床上的人。“殿下,您、您知道了。”
“该来的总要来,挡也挡不住。”极缓地偏过脸,他望着挂着厚重帘子的窗户,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就连无孔不入的微风都钻不进来。
心中的疑惑越积越多,从阿尔尼斯漠然如风的表情里,隐藏着一缕不太清晰的焦虑,乌纳斯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位大祭司在烦恼什么,他又怎么知道突然出现的夏月白?
问题太多,乌纳斯要想立刻求证答案,刚要开口,就被阿尔尼斯眉眼带笑的一句话给截住了声音。
“乌纳斯,我要回底比斯。”
“您真的!”惊喜,突地从椅子上弹起。
点头,道:“嗯,准备一下,立刻动身。”
“是。”颔首,想像一下,要是知道自己的亲哥哥终于愿意回家了,图萨西塔不知道要有多高兴。
至于夏月白的事情,就在回底比斯的路上慢慢问吧,当务之急是赶快起程,免得阿尔尼斯又变卦了。
乌纳斯朝床上的人躬身,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门在乌纳斯的身后重新合上,阿尔尼斯悄悄地拧起眉头,床边落地灯上的小火苗,毫无预兆地闪了几下,无风自摇。
作者有话要说: 连更的节奏,完全依赖于存稿量。
☆、第 八 章
安静而无聊的过了差不多十天,乌纳斯一直没有来,佩妮四处打听,大家说他去了孟菲斯。
自那晚之后,图萨西塔也没有在出现。
古埃及帝国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国家,欧洲人还在茹毛饮血的时候,古埃及人已经在尼罗河畔创造了自己的璀璨文明,建造了屹立几千年不倒的宏伟金字塔,错落布列的神庙和宫殿,宛若洒落于狭长河谷的美丽珍珠,比比皆是。
执掌了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不难猜想图萨西塔的繁忙程度,夏月白没有期待她会再一次出现,只是希望能从她的口中听到能够回家的好消息。
自图萨西塔来过的第二天,送来小院的饮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仅餐餐有肉,而且还有饮料,蔬菜的品种也变多了,光是面包的口味就有三种以上。
更值得一提的是,面包里……没沙子了。
这种待遇,肯定与这位埃及女王有关。
院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打断了夏月白的沉思,她望向门口。
五、六个侍女走进来,为首的侍女年纪稍长,脸上化了浓妆,穿着款式略与别人不同的衣服,显然她的地位更高一些。
“朵芙姐姐。”佩妮从花圃里抬起头,赶紧拍掉手上的泥土,脸上堆笑地朝朵芙行礼。
朵芙指着坐在院子台阶上的夏月白,厉声问:“就是她,进贡来的新侍女?”
“是。”
“既然是侍女,为什么整天在这里闲着,不去伺候王。”朵芙听闻埃什克宫后院住进一个外邦进贡的侍女,却从不见她出门,吃喝都有人送去,什么侍女能过的比她这个侍女官还要舒服?
佩妮瞄了夏月白一眼,陪着笑脸,走上前,解释着说道:“朵芙姐姐,这位新来的侍女,她不太懂埃及语,又不懂宫里的礼仪。乌纳斯大人说让我先教她几天,然后在去伺候王。”
“什么都不懂,送这种没用的东西来干嘛?整天只知道吃闲饭,不如打发到宫外的驿馆去做工,不要留在宫里了。”相貌平平的一个小侍女,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凭什么待在美侍如云的王宫里。
“朵芙姐姐,乌纳斯大人出城前交待过,让她好好学习礼仪。你让她现在出宫,等大人回来了,我没办法向大人禀报。”现在只能搬出乌纳斯挡一挡,朵芙胆子在大,也不敢将乌纳斯留在宫里的人送出去。
圆眼一横,盛气凌人的脸上满是鄙夷,瞪了一眼佩妮,朵芙摇动着纤细的腰朝夏月白走去。
围着她绕了一圈,上下将她打量一遍,真是一点看头都没有的小丫头……干瘦的小身板,苍白的肤色,除了一头如瀑的黑发还能吸引一丁点注意力,朵芙在她身上真是找不到一处顺眼的地方。
“你叫什么?”颐指气使的开口,挑动细细的眉毛。
“夏月白。”她的古埃及语,比一个多月前流利很多。
“什么名字,难听死了。”
沉默,没必要得罪这个莫名其妙来挑衅的女人,从佩妮的态度,夏月白大概能猜到朵芙的地位高于普通侍女。
“你是哪里来的?”这种长相的女孩,还是第一次见过,不是叙利亚人,不是希伯来人,难道是来自两河,看着也不太像。
“我……”快速在脑中闪过几个地名,都是往日从夏华天那里听来的,那时当成趣闻轶事听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够派上用场。“我是从克里特来的。”
皱眉,稍许嫉妒的意味。“怪不得,我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人,原来是从那么远的小地方送来的。”
“以你的长相,别妄想伺候王了,等乌纳斯大人回来,我去请大人让你出宫,免得在这里碍眼。”拢了拢脸边的长卷发,她瞪着夏月白。
“是。”冷冰冰地应声,眼帘垂下,懒得看这个得志的小人模样。
拉着裙子走到夏月白的面前,朵芙瞅着眼帘轻垂的人,无比跋扈的轻哼一声,扬手“啪”一个响亮的耳光。
被打的眼冒白光,脸上火辣辣的痛着,夏月白愕然地瞪着她,在朵芙咄咄逼人的挑衅注视下,她握紧双手,缓缓地垂下头,沉默。
“朵芙姐姐!”佩妮跑过来,扶着夏月白,五道手指印慢慢浮现在白皙的脸颊,眨眼功夫右脸就肿了起来。
“不知好歹的废物。”丢下一句蔑视的话,朵芙带着人离开了小院。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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