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节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第14节
无忧直觉雪姬皇姐怪怪的,具体又说不清楚哪里怪异,反正和平时的感觉不一样。既然她找苏吟有事,无忧不好意思打扰,只能小跑回甲板再找找其他地方,心里不禁对秋凤越的怨念更深了。
其实秋凤越很无辜,他只是去找剑客了而已。
没有血玉不可能再通过龙舟回水晶湾,秋凤越顺着书生所说的白观的墓道直接进去沧浪崖底,之前弟兄们一股脑儿清光了白观的陪葬品,自然也疏通了墓道,秋凤越一路走来可谓畅通无阻。
白观的墓室不可避免地遭受了严重破坏,越往里走,秋凤越心里越是不舒服,直到站在了墓室入口,看见墓门上的字迹:“萧家第九代副家主白观,生于瑞丰二年、卒于咸德七年,无功过,自问一生二十七载问心无愧。生前侍候第九代家主萧雪歌,家主死后亦了断生念,特自囚在此守墓,与有匪岛众人,作守墓人”。秋凤越不禁用手抚摸字面,摸了一手灰,立即悻悻然缩了回去,喉咙里鼓哝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当一脚踏进墓室,淡淡的腐臭气味迎面扑来,寒玉棺早已七零八落崩坏,白观的尸骨搁置在里面已经腐化,依稀可辨俊朗坚毅的面容,秋凤越半蹲在寒玉棺旁,胸腔里跳动的东西突然生出一种浓郁的悲伤来。
悲伤来得猝不及防,秋凤越只得跌坐在地上慢慢平复,突然想起了梅疏影手中的孤雪剑,也是从这里拿走的吧。
从沧浪崖底走来的梅疏影走进墓室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秋凤越盘腿坐在地上的模样,本来他是打算绕过去的,哪知刚走到秋凤越附近就被他扯住了裤角,死寂的墓室里响起他无奈的叹息:
“不要恼我了好不好?我胡说八道的,一连几天见不着你,我心里难受”。那般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分明是放低了姿态的乞求。
梅疏影也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当初是你把我推开的,我心里委屈,总是妄想着有一天你能找我说说话,了清楚那天的是非,可是我等到现在,你都没有向我提起过小时候的事。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至今想不通你为什么可以对我这么狠,事后这么多年了,甚至没有一句解释……”,秋凤越从怀里掏出一截褪色的红绳来,生锈的铃铛早已发不出当年清脆悦耳的铃声,涩声道:“就因为我救了你没有救你的父母亲人,你就要恨我,要杀了我,把我推进大火里烧死为你的家人陪葬吗?”
梅疏影坚毅俊朗的面容有一瞬间的灰败,看见那截褪色红绳时一丝隐忍的痛苦色浮出在瞳孔深处,嘴巴张了张,几经挣扎,终是发出没有任何声音。
“十年了,我在你的身上找不到梅子的影子,我也不再是当年弱小的乞丐秋儿了,秋儿喜欢梅子,秋凤越却是拿梅疏影当朋友,如果是这样……”,秋凤越蓦地抬起头来,水光敛艳处,决绝森然,“梅疏影和秋凤越将会是永远的朋友,可是我留着红绳,心里不甘心,如今我来找你,只是想知道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秋凤越松开梅疏影的裤角,慢吞吞爬起来,把红绳抵到他的鼻子前,黑亮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火。
梅疏影哑然,凝视着他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错乱的脸,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冷寂的墓室里响起,显得薄凉:
“十年前,梅子与秋儿缘起情生,梅家灭门之后,梅子与秋儿殒,梅疏影与秋凤越生,缘终情灭”,梅疏影看着自己的手拿回了那截红绳,焚烧殆尽的内心终于成灰,“秋凤越,你是我梅疏影永远的朋友,此生不悔”。
如同宣誓一般,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秋凤越的身子不为所察地抖了下,震惊、迟疑,嘴巴动了动,像是徒做死亡前的挣扎一般道:“其实你不用……也可以……的,你回答这么干脆,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后悔,其实早该如此。该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我本就是朋友的宿命。如今话说清楚了,也好”,梅疏影突然直视秋凤越的目光,眼神锐利如手中的孤雪剑,语气坚决:“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会再犯当年的错误,绝不允许”。说罢绕过秋凤越离开,不曾回头。
本就无法回头,当年书香世家梅家为一己私立掺和了江湖争斗,一夜间被屠杀满门,从街头巷尾无意中听到消息的秋儿翻进梅家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死拉硬拽救出了朋友梅子,两人死里逃生。梅子却大受刺激,迁怒秋儿,甚至持剑砍伤幼小的同伴,自此两人之间心生间隙。
就在百年前,白观与萧雪歌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被人挑拨离间,白观圈养了萧雪歌为床上禁脔,事后两人和好,萧雪歌富可敌国权倾天下,白观则一直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守护,然后两人再无故事。
秋凤越扭头看着寒玉棺里冰冷的尸骨,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侧腰处的伤疤越发隐隐作痛,被他砍杀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么疼那么痛,秋凤越突然仰起头捂住自己的眼,一丝颤抖的哽咽流泄出来,不似人声:
“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要……是你不要的,不能怪我”。
梅疏影离开时不曾知会他人,苏吟却偏偏看出了端倪,大晚上前来送行。
“我要出趟远门,不知道要多久回来,你也不用担心。就此别过!”
“出去走走也好,这里我脱不开身,你倘若回来了就到古兰王城找我们,王城那么小的地方总能遇到。”
于是梅疏影孤身一人踏上了寰朝的国土
临行前苏吟特意送了他一张□□以防不测,然而梅疏影一路走来并未看到通缉他们的皇榜,虽然疑惑却并无探究的念头。梅疏影寻访故地,当年梅家被灭门属于江湖仇杀,官府匆匆结案未曾细究。如今梅家庄园早已荒废,梅疏影身处其中,找不到任何一处与记忆中重合的影子。
寰朝九皇子旧疾复发,帝王张贴皇榜寻求能人异士,大街小巷一时间议论纷纷,连宫廷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旧疾还有谁能医治得了?不少民间巫医跃跃欲试进了皇宫都再也没有出来。
梅疏影心念一动,便动身去了帝都金阙。
梅二当家“离家出走”的消息不胫而走,秋大当家怅然若失,整天烂醉如泥抱着酒坛度日。苏吟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就随他去了,倒是雪姬经常陪着他,无忧不知为何一直被萧慕白等人围追堵截经常好一阵子见不到人,突然出现了也是使鬼点子支开雪姬不让他们相处。
灾难过后的有匪岛村民也从中得了不少乐子,大家整装待发,总算到了古兰的王城蟠龙,期间居然意外遇到了老爷子、虎子等人,他们居然被安置在一方城隅安然无恙,一时间又哭又笑,生活有了念头,也有了盼头。
老爷子的身子骨不比从前,经历了这么多反倒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一把老骨头只管着享清福了。
“剑客出了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有匪岛的事彻底了了,我也要出去一趟,老爷子您的身子骨可得撑着点儿,可得等到我们仨一起给您老儿送终的那天”。
苏吟说这话的时候天气刚刚转凉,老爷子裹着一层又一层躺床上陪小孙子玩儿,秋凤越抱着坛酒进了屋里,眼睛红红的。
帝都金阙尽是繁华处,仙人阁与锦乐坊并称双璧,梅疏影本就是随意走走,便进了仙人阁。
仙人阁的首席上一青衣男子正捧着一盆兰草修剪,眉目清俊,看到梅疏影进来,赶忙抱着兰花迎上去,一脸歉然道:“仙人阁今日休沐,不待客。公子可否明日再来,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男子眉目之间颇有几分秋凤越的神韵,梅疏影不免多看了几眼,才道:“告辞”。
这几眼看在男子眼里,神色越发冷了几分。
仙人阁虽然以“舞”惊城,但也有你情我愿的皮肉买卖。不少人愿意一掷千金换得良宵,但凡你情我愿,仙人阁也从不干涉。梅疏影多看了几眼男子,其中冒犯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梅疏影察觉到男子的愠怒,更离开得干脆,哪知刚迈出仙人阁,一白衣绝艳的男子堵住了他的路,勾唇间正若春风中牡丹芍药花开娇艳,玉蕊吐芳。梅疏影稍一晃神,暗叹冤家路窄。
马车上很快又下来一个蒙有白纱的锦衣男子,清冷的嗓音不似真实,分明给人疏离遥远的感觉:“七哥,怎么了?”
“无事”,白衣男子唇角含笑,拉住胞弟的手,“只是这位公子瞧着眼熟,九鸢觉得呢?”
隔着一层薄薄的□□,梅疏影怀疑对方看出了破绽,可是不至于猜到自己的身份。来者不善,梅疏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没有做声。
“确实看着眼熟”,那个声音里透露着愉悦,像是沉郁的水流突然欢快起来,“仙人阁今日休沐,公子来得不是时候。若是悠闲得空,可让枕秋收拾几间阁楼,公子权当歇脚”。
梅疏影只得道:“公子才是客气,只有我一人而已,不敢打扰”。
这时有小厮拥着之前的青衣男子迎出来,白衣男子叹了口气,像是一下子困倦的模样,强撑着眼皮道:“这位是仙人阁管事的,枕秋,你俩打个照面,下次来的时候你可要仔细招待,切勿怠慢”。
枕秋忙应了
然后白衣男子扶着胞弟上了马车,朝皇城方向远去。
梅疏影望着马车沉思,突然冷笑,像是讥讽,又像自嘲:“秋儿有情,秋凤越却没有,又怎么会来找你?”
秋凤越与梅疏影并非形影不离,如今物是人非故人已变,只笑当年年少。
――“秋儿?”
一道陌生的嗓音让梅疏影回神,却见他清俊的眉眼处分明是秋凤越的影子,不禁无措,本想解释的话涌进喉咙里却又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怅然一笑,撕下脸上薄薄的一层□□,道:“初到贵地,可否在此歇脚?”
与此同时,本应该回到古兰的雪姬却出现在了皇宫,等待九皇子的召见。
此后的五年里,古兰国更名大越国,持续风雨飘摇。时局动荡,以寰朝为核心的局势不停在更叠,诸国改朝换代者比比皆是。
曾有人预料:新一任王朝将在诸国更叠中一跃而起,与大寰比肩。
☆、第四十七回 帝王业
王朝寰新帝登基,万国朝贺。
帝王夏延熙有六子,太子夏元靖继位为新帝,二皇子夏随锦、三皇子夏景晖、五皇子夏景闻、七皇子夏景桐、九皇子夏景鸢封王“仁贤惠宁宸”。
新帝登基当天,炮鸣三百八十一声寓意寰朝三百八十一载,天地动容。
与此同时,九王爷夏景鸢的府邸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正是为了准备小世子的生辰。小世子夏子瑞今日没了父王的看管,越发无法无天,居然趁着管家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偷溜了出去,外面人声鼎沸,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夏子瑞跟着人群走,很快淹没在了人流中。
小世子一路跌跌撞撞几次险些被撞倒,看什么都很新奇。他看到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手里都拿着一串红红的果子一般的东西吃,很羡慕,跑到拿着插满红串子的粗棒子的小贩儿面前,指着红串子问:
“这是什么?”
小贩儿看这小孩子衣着光鲜,指不定是哪家的小公子出来玩儿的,便笑道:“这是糖葫芦,小公子要来一串吗?”
小世子欣然点头,“我要两串,给我包好”。
小贩儿忙道:“天儿热,包在纸里恐怕化了,小公子还是拿在手里吃的好!”
小世子想了想,貌似其他孩子都是拿在手里吃的,只能道:“那你给我挑两串最大最红的”。
小世子拿了糖葫芦就走,小贩儿立即拦住他要钱,哪知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并没有多么好吃,小世子不喜欢,顺手扔到了路边儿。糖葫芦咕噜咕噜滚了几个圈儿,顿时粘上了一层灰土。小世子刚要离开,就见一个佝偻褴褛的乞丐慢悠悠踱了过来,捡起糖葫芦吹了吹上面的土就往嘴里塞,小世子不觉后退了几步,白嫩的脸皱成了一个肉包子,一脸不加掩饰的嫌恶。
乞丐啐了一口,骂道:“不知世事艰难的纨绔子弟,忒浪费了,不吃就扔,小兔崽子活该被扔进大海喂鲨鱼啊!”
小世子炸了,指着乞丐颤抖个不停,呵道:“放肆!无礼之徒,拖出去乱棍打死!”
乞丐顿时捂着胸口哎呦叫:“我好怕哦!人家好害怕呦――”然后软软倒了下去,表情似是十分痛苦。
小世子气急,顺手抄起一块砖头砸了过去,听到那人“哎呦”一声痛叫才忿忿离开,忽一道黑影落在面前,小世子赶忙跑,被一把捞起抱紧了。
“新帝召见,小世子进宫参加大典。”
小世子哇哇大叫:“大伯父才没空理我,他们都没空理我,你是骗我的,樽是大骗子!!我不要去宫里我要去玩儿,你胆敢欺负本世子,本世子让大伯父诛你九族――”
樽无奈地抱着小世子,任他哭闹踢打,下一瞬间消失在了人群里。
金阙皇宫正是万国拜颂,宫宴之上,仙人阁、锦乐坊歌舞升平,新帝大悦,赏千金,后有万国进献,异域奇珍琳琅满目。
期间有宫人传唤,一个五岁模样儿的孩童大摇大摆走上宫宴,眉宇间轻巧俏生,雪中冰花一样的漂亮模样,撩起袍子跪下,稚嫩童语中规中矩:“儿臣萧子瑞恭贺新帝登基,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宴上几个王爷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把小侄儿的生辰忘得干干净净,贺礼什么的自然都没有准备。唯有新帝与宸王神色如常,不时露出狡黠的笑来。
夏景桐突然招了招手,道:“小宝,过来伯父这里”。
小宝是萧子瑞的乳名,小世子很是讨厌这个乳名,所以看向夏景桐的眼神已经烧起来了。宫宴上小世子不敢造次,很是乖顺,走到夏景桐面前行了个礼,才随他入了席。
夏景桐给小世子夹了几筷雪蓉糕片儿,见他吃得很欢,又倒了杯凉茶喂他,以防他噎着,一边对宫宴下的大越王故作惊疑问:
“久闻大越国珍宝无数,不知这回可带来了什么好玩意儿?”
大越王柴龙锦离席,跪拜,道:“回宁王殿下,有一琼花玉脂瓶,玉质细腻温和,乃先王所得,可使枯木回春;若在满月下盛满清水,可使之变成葡萄美酒”。
“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了”,夏景桐莞尔,兴致缺缺,看柴龙锦不过少年模样,一副生涩胆怯受了惊的模样,估计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不禁斜眼瞄了九弟一眼,唇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小世子吃了几块糕点便坐不住了,恰好听得夏景桐低声道:“小宝,那个人漂亮吗?”
小世子心知七伯父沾花惹草的毛病又犯了,顺着眼光看过去,原来是柴龙锦旁边的侍者,一身红衣很是惹目,红纱蒙面,只能看见一双明亮深邃的眼,还有他额头上一朵鲜艳夺目的花纹。
小世子问:“你为什么蒙着面?”
侍者忙跪在地上,卑微的身子像是蜷缩着发抖。
新帝道:“小世子问,尔答便是”。
侍者便道:“奴才相貌丑陋,恐惊扰圣驾、惹怒天颜,故蒙面”。
新帝见小世子很是好奇,恨不得马上冲下去扯下侍者面纱的模样,想着如果不让小世子称心如意估计今晚上都不得安生了,便把这烫手山芋扔给小世子的父王,问:“宸王以为如何?”
夏景鸢本是事不关己悠闲自在的模样,闻言,略带病容的脸上硬是挤出了几分笑意来,强撑着对小世子道:“强人所难可不是君子所为”。
可我不是君子,只是小孩子呀!小世子眨巴着清透无垢的眸子回望父王,忽然看见父王眼里一闪而过的愠怒,立马变脸,坐直了小身板又问侍者:“你额头上的花儿是怎么来的?”
侍者道:“回世子,是贴花钿”。
小世子又想问为什么贴花钿,新帝威严开口:
“大越王,世子对你这侍者很感兴趣,可否割爱?”
柴龙锦怎敢推辞,赶忙应了。
小世子双眼灼灼,摇曳生辉,看那架势,恨不得立马把侍者剥下一层来。
高台之上,天潢贵胄权倾天下,翻云覆雨只在一夕之间。
高台下,万国交锋暗潮汹涌,明刀暗箭猝不及防。然而在高台上那些人的眼里,台下的只是一场卑微的独角戏。你方唱罢他来唱,不变的是寰王朝。
侍者跪坐在柴龙锦身侧,道:“事情不对劲儿”。
柴龙锦充耳不闻,含笑端起杯盏对两侧敬了酒,琼浆入口,自是一番回味无穷,同时悄声言语:“宫宴结束,你我兵分两路立即离开,会有人代替你留在金阙。雷爷在玄武城门接应,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回头找我”。
侍者一一谨记,同时一双敛尽星辰风华的深邃眸子打量了高台上一眼,有意无意多看了夏景鸢一眼,最后停留在了小世子处,突然朝他挤眉弄眼。
小世子本就一直盯着侍者看,隔着一层面纱,也能想象到那人嬉皮笑脸的嘴脸来。小世子只觉得那人是在取笑自己,顿时气鼓鼓的,狠狠咬了一口芙蓉糕,却瞥见父王盯着侍者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疑狐地眨眼,显然不能理解。
好不容易等到宫宴结束,小世子头一个跑向侍者,半路突然被人截了下来。
“一会儿去宸王府给你祝寿,可满意了?”
小世子顿时一副大受惊吓的模样,反问:“你还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吗?”
二王爷夏随锦不禁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才想起来么!
小世子一个一个看过去,更加茫然了,小嘴嘟囔:“今天是新帝登基,你们都忙着祭祖当王爷,哪有时间想起今天还是我的生辰?……我都要把你们忘记了……”
夏景鸢咳了一声,提醒:“我一直都知道,府里不是一直都在准备你的生辰吗?”
哪知小世子嗤之以鼻:“你是我父王,难道不该记得自家儿子的生辰吗?而且从好多天前开始,你就没有陪过我了。我还以为今年是府里头的哥哥姐姐陪我过生辰呢,我还暗示他们今天送我好多我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呢!”。
从小娇生惯养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小世子从二王爷怀里爬下去,整了整小衣襟,在众多天潢贵胄的“深切”注视下,溜达溜达找人去了。
新帝叹息:“都是你们的错,把小宝宠坏了”。
柴龙锦刚离开宫宴,就被宫人拦住了。
“皇上召见,请大越王移步”。
又有一行宫人上前,请红衣侍者移步宸王府。
侍者与柴龙锦互视一眼,分开了。
侍者顺利出了皇宫,不禁担心起柴龙锦来,只是被宫人紧盯着,实在抽不开身。好不容易挨到了人来人往的街上,侍者突然窜出马车,与宫人交手数招,寻了个空挡,置身扎进了人流。
大暗宫的杀手处处潜伏,之前宫宴上柴龙锦料想他们不敢轻易出手,果然如此。
不过,柴龙锦的处境危险了。
想要在帝都金阙抹杀一个人的存在,哪怕是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柴龙锦暗自估摸着时辰,一路走走停停,对皇宫的一切颇感兴趣的的样子,问东问西,忽然看见一丛嫩黄的花蕊,好奇心作怪,正要折一枝,忽一道剑气袭来,指尖处的花蕊滚落,回头见宫人笑着解释:“这花有剧毒,大越王可要当心些”。
柴龙锦忙不迭道谢
穿过御花园时,远远看见一个矮小的孩子跑过来,仰头问:“喂,你那侍者呢?”
柴龙锦忙行礼,还未开口,已有人答了话:“回小世子,人已经带回了宸王府”。
小世子很满意,背着手,摇头晃脑就要走,却见柴龙锦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笑,不由怒斥:“放肆!你这般瞪着本世子,是何居心?”
柴龙锦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串糖葫芦来,仍是嘿嘿地笑,笑得小世子毛骨悚然。
小世子怒了,就要命人打上去,又看见柴龙锦拿着那串啃了一半的糖葫芦放到嘴边,轻轻“啧”了一声,舔了一口。小世子猛然惊醒,瞪圆了眼睛大叫:
“――乞丐!你是那个乞丐!!”
新帝尾随而至,刚要训斥小世子无礼,被夏景鸢拦了下来。
夏景鸢打开折扇,半掩面容,缓缓道:“许久不见,你也是一国之主了”。
柴龙锦谦虚:“不敢,在夏帝面前,我不过是一介布衣,甚至说……死囚”。
小世子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然后脑袋被揉了揉,竟是柴龙锦那个无礼之徒,更加羞愤难当。
“雪姬没有骗我,果然是个儿子,只是这性子……实在不讨喜”。柴龙锦边叹气便从脸上撕下一层薄薄的皮,扔到地上,继续揉乱小世子毛茸茸的头发。
小世子听见一阵骨骼拉伸生长的奇怪声音,抬头看,突然发现大越王长大了,脸也变了。
本是俊美无俦的脸上有一朵半开的花儿,和那侍者竟是一个模样的,仔细看,那儿眼角还有一颗痣。然后那人谄笑着,摸摸他的头,一字一顿:“我是你爹,你可愿离开这里,跟我走?”
小世子一头雾水,然后看向父王,父王的脸半掩在折扇后面,默不作声的模样竟让他有些害怕。
半晌,夏帝道:“你俩的事,旁人插不了手,如今多了个小宝,也该仔细打算一下”。然后叫出躲在假山后面看戏的几个王爷,一同走了。
夏景桐犹不死心,还想半路折回去,被夏帝敲了脑门。
“大越国不容小觑,为今之计,只能命大暗宫暗杀柴龙锦了”。
夏景桐同样苦恼,“柴龙锦进了皇宫,生死便拿捏在咱们自个儿手里,领秋凤越去宸王府,也是成人之美;如今他俩调了个身份,倒真不好办了”。
惠王夏景闻抠鼻孔,再往锦袍上擦擦,半吊子回应:“是啊,这个时候估计柴龙锦早跑了,顶着个‘秋凤越’的身份谁人敢拦他?”回头见夏随锦和夏景晖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脚踹了过去,“老二、老三干嘛呢你们?”
两人忿忿然抬头:“叫哥哥!”
“老二”夏随锦耸肩,老实回答:“我们只是在猜测小弟在上在下而已”。
夏景闻好奇:“猜出结果了吗?”
宸王夏景鸢可谓看什么都不入眼,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人让他惦记上了,看入眼了,也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夏帝沉吟不语,反观夏景桐吐出一个字:“上”。
老二、老三同时竖起大拇指
“其实……”夏帝不沉吟了,“在上在下还是要看姿势的”。
夏景闻“嘿嘿”一脸□□,补充:“兔吮毫抑或鱼接鳞,嗯哼?”
“受教了――!!”
宸王府
这日是小世子的生辰,不料撞上了新帝登基,便没有往常那般热闹。小世子使性子把自个儿闷在房里,死活不出来了。
小世子正闷头躲在被子里伤心,听见有人进来了,立即一个枕头扔过去,大哭大叫着滚出去。
――“哎呦,看看,谁惹了我家小宝了?”
小世子一听这声音,立马爬了起来,大哭:“皇爷爷――”就要扑过去,哪知扑到一半儿又退了回去,哭声更甚,越发委屈,眼泪鼻涕淌了一脸,“你不是我皇爷爷,我不是父王的孩子……你就不是我皇爷爷了”。
夏延熙震怒:“胡扯!”
小世子哭得喘不过气,又打嗝,一抽一抽的,看得夏延熙好不心疼。
“告诉皇爷爷,你想当皇爷爷的孙子吗?”
“想~~”
“那你就是皇爷爷的小孙子小宝”,夏延熙摸了摸他小小的脑袋,“整个寰朝,皇爷爷最大,我说你是小世子夏倾雪,你就是小世子夏倾雪。谁敢不服,皇爷爷砍了他的脑袋”。
夏延熙抱起小世子,亲亲他的小脸儿,声音温柔低哑,“我说你是皇爷爷的小孙子,你就是皇爷爷的小孙子。天大地大皇爷爷最大,皇爷爷说的话就是对的”。
小世子这才破涕为笑
夏延熙抱着小世子出了房门,整个宸王府都在为小世子祝寿准备着,走到院子里,只听一声巨响,天上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一场盛世烟花徐徐绽放,大地回春,无与伦比。
几个王爷轮流走出来,肩上扛的怀里抱的手里提的满满当当,小世子挣扎着下地,连哭带笑扑了过去。
夏景鸢仰头看流光溢彩的烟花,突然鼻头有些许酸楚,眼睛在料峭春风里有了凉意。
与此同时,大街小巷都在欢呼雀跃,看那烟花流溢,一夜张灯结彩、鱼龙舞。
仙人阁宝马香车处,一个醉酒的大汉骂骂咧咧,管事枕秋命小厮将其拖到郊外,一个高大沉稳的男子突然越过枕秋走了过去,蹲在大汉身旁,撩起那人的乱发,那双朦胧醉意的眼睛里倒映出漫天烟花璀璨夺目,也映出一张坚毅阳刚的脸。
“啊哈,你看我是真的醉了,居然看到剑客了,嘿嘿,说起来我好久没见过他了……真的醉了,嗯呃头好疼……”说着又敲起脑袋来。
梅疏影拢了拢醉汉单薄的衣裳,然后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才抱起他踏进了仙人阁。
踏进仙人阁时,梅疏影对枕秋说:
“这是我朋友,秋凤越”。
☆、第四十八回 一双人
仙人阁与锦乐坊的生意一直很好,尤其这几日,达官显贵络绎不绝。枕秋明面上算是仙人阁的管事,其他人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他却是一整天把心思放在阁子后苑的花花草草上,实在悠闲得很。
仙人阁后苑是小厮杂役的住处,也是舞伎们时常来玩乐的地方,奇花异草无数,很是清静雅致。护院梅疏影一连几日待在后苑,枕秋也一直待在后苑修剪花草,不怎么动弹,甚至都没怎么到前边儿照看生意,看起来懒洋洋的样子。
有小厮找来了大夫,大夫说是郁结在胸,旁人帮不了的。
枕秋确实是郁结在胸,看着阁楼梅疏影的窗子里人影绰约,心中焦躁烦闷,看什么都不顺眼,总想找些东西撒气。
大晌午的,枕秋没什么胃口,撕碎了糕点扔池子里喂锦鱼,那扇窗子突然打开了,枕秋慌忙抬头看,就见一双点若墨漆、敛尽芳华的眸子对着自己笑,自然不是梅疏影,是梅疏影的朋友――秋凤越。
日头正盛,那人只披了件浅色薄衫,长发随性扎起垂在肩侧,勾起了唇角痞笑,在枕秋眼里,与前边儿的那些纨绔子弟别无二致。
“天音阁主何在?”
枕秋放下糕点,站起身,规矩行了礼,才道:“宫里传召,阁主已多日未归”。
“还以为能见过美人儿呢,不过你长得也挺标致的”,秋凤越呵呵笑了两声,靠在窗台边儿吹风,又灌了口酒,像是随意一问:“剑……梅疏影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枕秋眼里的笑意生生冷了半截,仍是不动声色道:“太久了,记不得了”。
秋凤越觉得低着头说话太累,干脆从窗口跳了下去,趴在牡丹芍药边儿的青色石板上,一时间惬意地不得了。他招了招手示意枕秋坐下,湿润润的眸子有着醉意,一直憨笑着。
“我只是来这儿找我儿子的,没想到误打误撞遇见了剑……梅疏影。真可惜,要是知道他在这儿,我和他联手早把我儿子抢回来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喝闷酒么。不过……他也不愿意跟我走就是了”,又想起那小世子娇里娇气的小模样,顿时诸多怨念,“啧,我明明生的是个儿子,怎么就给我养成了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无数芍药牡丹梨花桃花海棠花吹落在他的身上,竟都不及他额头上的一朵血红珠花,那珠花像是从他身上生长出来的一般,妖娆冶艳,连枕秋看久了都有些眩晕。
秋凤越只是懒洋洋地瘫在青石板上,要么摇晃酒坛,狠狠灌了口酒,清风微醺。这时梅疏影端着几样小菜走过来,抽走他手里的酒,换上一把筷子,声音冷硬得像是他身下的青石板:“吃饭!”
“唉,你就不能温柔点儿么!”
秋凤越拿筷子翻了翻饭菜,顿时又吱吱哇哇大叫:“青菜萝卜干儿你当我是兔子吗!没有烤鱼小龙虾就算了,连红烧肘子鸡腿都没有!我可是无肉不欢的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全忘了不成!!”
梅疏影横了一眼,握拳,下一瞬就要出手,秋凤越当机立断一跃而起抱着米饭嚼萝卜干儿,装作津津有味。
枕秋在旁边儿冷眼看着,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当留意到梅疏影看向秋凤越时眼底的那一抹温柔时,又不觉苦笑,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挥了挥手,招来小厮,又端来几道荤菜,这才离去了。
秋凤越眼尖,赶忙扔了米饭撕下了鸡腿狼吞虎咽,口齿不清说:“不追上去解释解释可是会误会的,人家会伤心的吧”。
梅疏影陪他坐下来,端起了米饭,夹了一筷子笋子,才冷道:
“无妨”
秋凤越耸肩,也懒得管,扒了几口米饭,又听梅疏影问:“接下来你去哪?”
“咦咦咦?你这是逐客令吗?”
梅疏影不觉头疼,揉了揉眉心,反问:“你从哪里听出来这是逐客令的?”
“呃……”秋凤越擦了擦满嘴的油,老实说:“到处流浪呗!我想带走我儿子天南地北地转转,说不定转累了看哪处不错就住下不走了!……你也别觉得难受,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很难遇见你了,可是老天眷顾我,临走前还能见你一面儿,看你在这儿混得不错,我也没啥好遗憾的了!”
梅疏影拿起一旁的酒坛也灌了口酒,烈酒烧喉,呛得眼眶微红。
秋凤越不禁叹了口气,语调更为伤感:“你若有空就回有匪城看看吧,老爷子这几年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年前书生也走了,老爷子跟着大病了一场,更是连床都下不来了。你去看看老爷子,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梅疏影怔怔着抿起嘴角,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等送走了你,我就回去看看,住一阵子”。
秋凤越立即喜滋滋地说:“那老爷子一定高兴坏了!”
梅疏影跟着笑了,侧身看了眼池畔青翠摇曳的兰草,眼底浮现出迷离的色彩。
傍晚,繁星低垂,夜风微凉,枕秋裹紧了身上的衣袍,半湿的长发松松挽起,身旁、脚下散落着无数书籍,隐约可见上面缠绵交欢的图画。只见枕秋手持春宫画册仔细琢磨,脸颊泛出一层胭脂般的薄红,突然他扔掉手中画册,觉得燥热难耐,不禁解开了衣袍纳凉,夜风吹过肌肤的瞬间,细密的瘙痒滋生漫延,很快渗进了骨子里,枕秋不禁发出一声难耐的娇吟,脑子里梅疏影坚毅挺拔的身影越加清晰,就连他的气息也变得真实起来。
夜半无声,枕秋又翻了本春宫画册细看,突然肩膀上被披上了一件长袍,他慌忙抬头,顿时失声惊叫: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梅疏影替他披上了长袍,才道:“我敲了门,不过你太专注看书,没有听见”。
枕秋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收起书本,却在看见散落了一地的春宫图时僵住了,只得偷偷打量梅疏影的脸色,见他一如既往脸色冷硬,静了静神,硬着头皮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梅疏影没有吭声,盯着他的脸,像是第一次认识枕秋一般。
枕秋脸上的薄红还未消去,挽起的长发有几绺散落出来,搭在他修美如玉的侧颈。梅疏影突然伸手撩起了他颈侧的碎发,手指有意无意接触到肌肤的瞬间,枕秋不可避免地心悸,瘙痒悸动从他接触到的肌肤开始疯狂滋生。
“你……”枕秋抬头,却见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慌乱的面孔,两人距离如此亲近,一时间竟生出些旖旎的气息来,直到下一刻,梅疏影凑近侧颈,炽热的鼻息让枕秋抑制不住地轻颤,随即一股强劲的力道把他推倒在铺满毛毡的地板上,一团火热压下来,枕秋“啊”了一声,声音尽是隐忍到极致的甘甜。
双腿被强势打开,挤了进去,侧颈处热烈的唇舌大口吸允舔咬,枕秋任由梅疏影埋首掠夺着他的青涩与稚嫩,酥到骨子里的春潮荡漾,然后滚起燎原欲浪。
常年握剑而生有薄茧的大手探进衣袍,摩梭着细腻如脂的肌肤,在如玉的躯体上任意游移,留下了浅淡的红痕。
枕秋终于忍不住,双腿大开,高仰起脖子,衣袍滑落,如一朵高贵的兰花露出更为娇嫩的蕊心,缓缓摆动腰肢,求欢一般。
突然耳畔响起梅疏影动情的呢喃:
“秋儿……”
枕秋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眼前梅疏影的面容远去,待神志清醒,才发现自个儿趴在软榻上,浑身酥红绵软,身上还披着件长袍,旁边茶几上整理摆放着十几本的春宫画册。
原来是梦么!
枕秋不觉怅然,拿下长袍,上面有着梅疏影的气息,薄红的容颜浸染了胭脂,正如窗外那一抹海棠红。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枕秋闲来无事特意寻了梅疏影和几位朋友去郊外游玩,秋凤越是个闲不住的,立马收拾收拾跟着去了。
路上马蹄“嗒嗒”,秋凤越揣了块糕饼啃着,好不容易到了郊外,整个人已经被马颠得晕晕糊糊的,趴在草地上装死。
枕秋注意到梅疏影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甚是担忧,还未多问,便被他拉到偏远寂静处,问:“过几天我要回有匪城住一阵子,你能陪我回去吗?”
枕秋惊讶,但很快点头,语气里有着不为察觉的兴奋与期待:“可以,当然可以”。
话一出口,又一阵沉默,不知是否是错觉,枕秋恍惚觉得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又想起那场荒唐的春梦,身子也似乎变得燥热。
梅疏影察觉到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哪知枕秋反应羞涩,突然拿起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缓缓下移,滑过侧颈,探进衣襟,冰凉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胸前的樱红,立即引出一声难耐的娇吟,然后直视着梅疏影墨黑的瞳孔,一字一顿:“我……可以吗?”
梅疏影靠近一步,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解开枕秋的衣襟,露出如脂如玉的肌肤,凑近了细密地亲吻,两只手开始肆无忌惮地抚摸每一寸肌肤。
未经人事的枕秋只能任他索取,胸前樱红被含进嘴里咬噬,身子顿时绵软倒在了草地上,嘴里被侵占,火热的唇舌追逐、吸允,交缠在一起,唇边有津液溢出来。手指玩弄拉扯着樱红,疼痛中夹杂着隐隐的快感。
“啊嗯……嗯、呃……梅疏影……”
梅疏影突然离开他的嘴,舔舐着颈项,问:“第一次吗?”
枕秋低声啜泣,含情的春眸脉脉看着他。
梅疏影低笑,突然摸上他细嫩的大腿根部,又揉弄着娇嫩红艳的樱红。枕秋一个激灵,竟一瞬间到达了□□,他这才发现他的衣裳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下来,不着寸缕地躺在草地上,任梅疏影予取予求。
半晌,秋凤越他们围着篝火烤了几只兔子山鸡,还在斗志昂扬地斗蛐蛐儿,远见梅疏影跟着枕秋走过来,手里捧着几枚野果子。看枕秋眼眶微红、满颊红晕未褪,秋凤越挑了挑眉,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来。
“老子口渴,小美人陪我去找水喝吧?”
就见秋凤越突然扣住枕秋的命脉,笑意盈盈。枕秋神色不变,巧劲儿打了个腕儿,如入水的鱼滑脱了出去,秋凤越顿时落了空。
梅疏影任由他们玩儿去,目不斜视地烤着野味,倒是那几位公子凑上去看得甚是激动,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
“好俊的身手!”
帝都金阙卧虎藏龙,而枕秋便是个中翘楚,深藏不露,看似软弱可欺,实则绵里藏针。
秋凤越一时被激起了战意,身法愈加诡异,然而枕秋并未落得下风,两人隐约有平分秋色之势。
薄汗从枕秋的额头渗出,逐渐体力不支。他本不想纠缠,奈何秋凤越咄咄相逼,又见梅疏影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好出手打算卸了秋凤越的胳膊。
秋凤越大喜,顿时全力以赴,接下来一击定胜负。
变故只在一瞬间,枕秋还未接近秋凤越,就见他额头突然泛出血光,猎艳珠摇曳,面前秋凤越一口血吐出,神色痛苦地倒了下去。枕秋收力不及,正要打在秋凤越的身上,另一道身影倏然而至,揽住秋凤越回了一掌。
枕秋被强劲的内力冲击经脉,一时血气翻涌,喉头甜腻,同时心如刀绞,单薄的身子竟有摇摇欲坠的脆弱。
梅疏影接了秋凤越倒下的身子,心急如焚,不由脱口而出:
“秋儿”
秋凤越痛吟了一声,缓缓回过劲儿来,懊恼道:“该死的猎艳珠,老子要被烧死了!没法子用内力,打架靠花把子顶什么用啊!”
梅疏影训斥:“妄动内力,活该!”
可怜秋凤越唉声叹气,爬起来啃野味去了,眼角留意到枕秋难看的神色,再看收拾野味的梅疏影,心里更是叹气。于是,他自顾自地取了只野味拿到嘴边撕扯,搭着梅疏影的肩膀,神秘兮兮:“小子眼光不错!什么时候请老子喝杯喜酒?”
“别凑这么近”,梅疏影嫌弃地一把推开他的脸,“你只要不惹是生非,我就烧香拜佛了!”
秋凤越只管笑,然后灰溜溜地跑去找枕秋,戳了戳他的侧腰,问:
“我家剑客的滋味儿怎么样?”
枕秋笑得薄凉:“不怎么样”。
秋凤越抓耳挠腮,干脆席地而坐,叼了根草,气哼哼:“你这是口是心非。剑客虽然性子冷了点儿,可人是一顶一的好!还有学识、武功高,文武双全的人物,放在身边儿当小厮也特气派,谁不要他才是傻子呢!”
枕秋来了兴致,反问:“你是傻子吗?”
秋凤越也不恼,两手一摊,说:“我当然是傻子!还是天底下傻得没救了的傻子!”
枕秋不以为然:“你可以不当傻子”。
秋凤越不置可否,突然抓住他的手,一本正经的口吻,黑亮的眸子里像是盛了一颗璀璨星辰般,对着他,清风中犹如低声吟唱:
“我有好友,从此托付给你了!”
枕秋一时有些恍惚,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揣测:“秋儿……他只要他的秋儿,而我不是!”
秋凤越拉长了“哦~~”的一声,眨了眨眼,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戏谑的意味,偏偏又摆出一本正经的嘴脸回答:“秋儿嘛,只是梅疏影小时候的朋友,一个小乞丐,都死了七八十几年了。你一大老爷们儿在意一小乞丐干嘛?好啦好啦,在意这在意那的,显得忒小心眼儿了!”
枕秋不由失笑:“我确实小心眼儿”。
秋凤越乐了,站起来,拍拍衣裳上的土,轻声道:“我就不和你们一块儿回去了,也不道别了,你记得一会儿跟他一声!”
枕秋一时哑口无言,脑子里闪出某些零碎的片段,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开口:“你是要去抢回儿子吗?”
“没错!”秋凤越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枕秋低头,思及这五年零零散散的事端,聪慧玲珑如他,怎会猜不中其中的一二,只能警告让他知难而退:“寰朝帝都,由不得你放肆。那里龙潭虎穴,即便你侥幸活下来,也会被困在牢笼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秋凤越不以为然,只是淡淡道:“能困住我的,只有我自己”。
枕秋哑然,半晌,才苦笑了一句:“你的性子洒脱,不适合这个金阙”。
秋凤越摊开手,满腹哀怨:“我本来就没打算来金阙,要不是为了抢回儿子,鬼才来这儿!”
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起来,嘀咕了一句:“还好吧……久别重逢什么的”。
远处梅疏影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清风中秋凤越微笑的面容如摊开了的画卷中――桃花下缓步走来的亘古岁月中的画中人。
遥远而不可企及
他在画中,自己在画外,仰望、不可亵玩焉。
梅疏影突然扔过去个野果子,秋凤越眼疾手快强了先,蹿到一边儿旮旯里啃去了,哪知酸得直翻白眼。梅疏影忍俊不禁,拿了半只烤羊腿走过去,递给了枕秋。
回去的时候果然不见了秋凤越,梅疏影先前有了准备,所以并没有多大意外。倒是枕秋担心他起码会失落一阵子,也没有。
这边儿秋凤越没了消息,那边儿宸王府乱了套儿。
据说宸王府进了刺客,劫持了小世子。偏偏宸王殿下对贼人礼让有加,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梅疏影听说了此事,心想:恐怕另有隐情。
仙人阁依旧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只是枕管事突然拎着包袱跟着梅疏影出远门去了,这下子,仙人阁的各位老泪纵横:
不容易啊,熬了好几年终于有结果了!
☆、第四十九回 两处销魂
“贼人”秋凤越好不容易趁着月黑风高夜潜进了宸王府,顺利找到了儿子,刚要拎着大哭大闹打滚撒泼的儿子离开,哪知被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秋凤越心里憋屈得不行,整日想着法子拐走娇滴滴的儿子。
“你说你以后可是一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非得被圈养成金丝雀,还吃人家的、穿人家的又住人家的,儿子,你这样儿会被嘲笑成吃软饭的!”吃软饭啊,简直不能容忍。
小世子被拎着衣襟像拎着一小鸡仔,尽管扑腾哭闹,侍从们视若无睹各自忙活,直把小世子气得直打嗝,一抽一抽地好不可怜。
秋凤越在一柳树下硬扒光了小世子,套个件不知哪儿找来的小孩子的粗布麻衣,这才脸色略微缓和,摸了摸小世子的脑袋,欣慰道:
“男孩子嘛,就该爬树掏鸟蛋、草地里捉蛐蛐儿、去河里摸鱼,要么调皮捣蛋不安生。呐,你看看你先前的模样儿,穿金戴银娇里娇气的,分明是一阁子里的小姑娘!”抽了裤带,脱下外衫,秋凤越一头扎进河里,骄阳似火,顿时凉爽了。他露出脑袋,对岸边儿的小世子招手喊:“你也下来!很舒服的!”
小世子哪敢呀,哆嗦着小身板恨不得缩进脚边的贝壳里。
秋凤越恨铁不成钢,在水里游来游去,心里对夏景鸢的怨念更深了。
闲散王爷夏景鸢莫名其妙背了黑锅,回府的时候天已暗了,侍女们迎上来一番收拾,最后给宸王殿下换了平素的衣袍,才告退。
这时晚宴已备好,并不见小世子和秋凤越的影子,夏景鸢沉吟片刻,便亲自找他们去了。
夜里篝火显眼,不意外在林子里的河边儿找到他们,于是放轻脚步,远远看见他们架着几串烤鱼。小世子正拿着一小串小心翼翼地啃,而秋凤越只是凝视着小世子,眼底一抹温情,又一丝寂寞。
夏景鸢心中不忍,默默离去。
小世子回来的时候可把老管家心疼坏了,一身粗布麻衣还刮了好几道口子,小孩子娇嫩的肌肤哪经得起折腾,都红了;反观灰扑扑的小脸儿上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也怪不得小世子一直闹嚷着眼疼。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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