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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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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男神是蛇精病 作者:星苡

    第6节

    但是,舍不得。

    范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枕着梁楷的手臂,梁楷还侧着头沉睡,平日服服帖帖的头发睡得有些凌乱,但看起来毛茸茸的。

    冬日的阳光从窗口肆无忌惮地跳进来,打在梁楷的发梢上,范宽看着才觉得梁楷的发色并不是纯黑的,带着点金色。不知道摸起来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范宽伸出手指,穿过梁楷细密的头发,指尖流淌过的触感,像是带着细小的电流,把范宽的手电得酥酥麻麻,不舍收回。所以当范宽看到梁楷睁开眼回头的时候,就有种被抓个正着的尴尬。

    范宽:“你头发有静电。”

    不同于头发,梁楷的瞳孔很黑,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范宽快要溺在里面了。他胸中涌起一股冲动——

    他撑起头,声音不由自主低沉下来,说道:“不起来吗?”

    梁楷眨眨眼,煽动的睫毛犹如蝶翼一般勾人心弦。

    范宽叹息一声,俯身凑近梁楷的脸,说道:“怎么办啊?”

    梁楷:“嗯?”

    “我想亲你。”

    梁楷笑得很好看,他勾起被范宽枕了一夜刚缓过劲儿的手,压着范宽的后脑勺帮助范宽实现这个愿望。

    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冬日里,两个青涩的少年,就这么温柔地纠缠在一起。

    两人偷偷摸摸地从画室的后门溜了进去。这次集训不止他们一个学校的学生还包括十几个其他学校的,人数翻了一倍,梁范两人的迟到就没有那么明显了。范宽还未从早上那个吻中回过神来,想起两人磕磕绊绊地在对方口腔里探索,就一阵耳热。

    范宽从没想过,原来接吻的感觉可以这么美妙,麻麻的,痒痒的,都忘了呼吸。

    范宽发了一个早上的呆,发呆之余,就是盯着梁楷的背影看。

    他们这次集训,主要是强化他们的基础素描水彩功底。画室中间摆一堆静物,他们一画就是一天,有时候老师会根据各大美术院校的命题习惯,也给他们一个主题,让各人发挥。他们这么些人,水平参差不齐,大多数态度良好基础也扎实,那些基础不扎实还特别敷衍的就被集训老师视为眼中钉了。

    给他们上这节集训课的,是杭城美院的一名讲师,处女座龟毛男一枚,挑人毛病十分拿手,嘴巴更毒,胆敢反驳他的批评,他分分钟把你骂得声泪俱下还不敢哭成声来。

    他在画室里巡视了一周,看到范宽面前的画板还是白纸一片,冷不丁地在范宽发痴的时候说道:“你这画的是无字天书?”

    范宽被后面神出鬼没的集训老师吓得魂不附体,差点没给跪了,他忙说:“老师,我在构思构思。”

    “构思个什么鬼,既然你那么喜欢看那个同学,就在一次性看个够好了。”

    范宽欲哭无泪,说:“老师……”

    范宽就这么悲催得被该龟毛男老师罚站了一天,中途想上个厕所,在老师的瞪视下给憋了回去。直到傍晚下了课,才停止了此番酷刑。下了课之后,两人打了饭回到寝室吃,范宽那被罚站的糟糕心情在触碰到梁楷之后,又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的小楷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怎么就看不厌呢?

    梁楷被看得瘆的慌。他停下筷子,曲起手指在范宽头上敲了一记。范宽腆着脸,腻到梁楷身后,一手勾住梁楷的脖子,一手从梁楷的毛衣下摆伸了进去。梁楷被范宽冰冷的手冻得打了一个激灵,偏偏范宽占据优势,勒得梁楷动弹不得。

    这种强忍着被范宽为所欲为的表情……

    “够了,”梁楷怒摔筷子,道,“把你手拿出去。”

    范宽亲了亲梁楷的侧脸,手上更加放肆起来,笑说:“我还没摸够呢。”

    这种梁楷成了自己的所有物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梁楷反手抓住了范宽的肩膀。

    梁楷的一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就是一双长期拿画笔的手,可力量却不小,捏得范宽骨骼生疼。范宽讪讪地把手从梁楷的衣服里拿出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

    “做什么那么小气,你都是我男朋友了,我摸摸还不行啊。”范宽道。

    范宽自己顺畅无比地说出这番话,脱口而出仿佛天经地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自己都惊吓到了。

    “所以,你真是我男朋友了吗?”范宽喃喃道。

    梁楷站起身,把范宽拉到床边坐下。杭城美院地处南方,冬日里相当湿冷,但是室内安装了中央空调,宿舍里暖烘烘的。梁楷脱掉毛衣,伸手够范宽的毛衣,范宽相当配合地向上张开了手,笑嘻嘻的。

    当范宽以为梁楷心怀内疚要补偿他点什么的时候,听到梁楷说:“我去洗澡。”

    梁楷进浴室后,范宽就泄了气,感情小楷子什么都不做啊。

    范宽的眼神不自觉地带着怨念。

    确定关系的晚上,两人分开睡了。范宽一晚上烙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上课,发脾气跟梁楷冷战了两天。

    第三天呢?第三天梁楷请假回家,范宽也顾不上两人冷战了,死皮赖脸非得跟着一块儿走。财神因为梁楷是回去看望生病的家人,很痛快就放梁楷的行了。到了范宽这里,范宽好说歹说软磨硬泡才征得财神松口。

    这时候距离过年只有一周的时间,两人刚好赶上春运高峰期,连一张硬座都没捞着,堪堪买了两张站票。两人挤在乌烟瘴气的火车连接处,想到这一趟旅途还有十几个小时,范宽想死的心都有了。

    范宽一直都是个闲不住的人,静不下心是他最大的毛病,而学画画的人最忌讳这个。

    范宽在耗光了所有电子产品的电之后,只好从背包里掏出速写本画速写,画这春运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他的目光归处还是梁楷。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可能是要回家了,梁楷心情不是那么好,挺低落的。

    他就那么靠在车门上,插着兜,眼神没个焦距。

    心事重重的。

    范宽有些忐忑,反思自己这两天是否太过无理取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章

    ☆、山水半边(九)

    范宽漫不经心地照着梁楷的模样画。虽然没有很认真,架不住技术底子好,几笔勾勒得十分传神,梁楷略带忧郁的神态跃然纸上。站在范宽旁边的那人,瞧着范宽画画很是新鲜,频频偷瞄,被范宽逮个正着。那傻小子嘿嘿一乐,黝黑的脸上笑出一对酒窝,问道:“你画画真好,能给我也画一幅吗?我带回去裱上。”

    范宽看人眼神真诚,正好闲着无聊,点点头就同意了。

    黑小子兴高采烈地跨越地上的重重阻碍,挤到梁楷旁边靠着,搔首弄姿大半天,朝范宽说道:“可以吗?”

    “你搁那站着别动,可以了。”

    范宽竖起铅笔,量了量黑小子的轮廓比例,唰唰地下笔,不一会儿画好了一副,爽快地撕下来扔给黑小子。黑小子旁边抱着孩子的妇女见着了,看范宽画得实在不错,把黑小子画得倍儿精神还挺帅,也缠着让范宽画一副。

    范宽说:“行啊。”

    于是乎,有一就有二,就二就有三,范宽莫名其妙地接了很多画画的活儿,活儿还干不完,拉扯着在一旁凉快的梁楷也加入免费给人画画的阵营。原本觉得枯燥的十几个小时,就这么一晃而过了。临到下车,范宽两人的速写本被用个精光,被人缠得险些坐过了站。

    两个人背着行李出站。他们县城的火车站距离他们家还有二十好几公里的路程,出了火车站还得搭乘公交车。这时候的公交车辆辆是人满为患,两人等了三辆公交车都没能挤上去。眼看着快到中午,两人在火车上十来个小时尽给人画画,连口水都没能喝成,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又舍不得打出租车,只能在寒风中等下一班。

    范宽拉扯着自己的书包背带,两手被风吹得通红。梁楷的眼神在范宽的手上停留了片刻,从裤兜里抽出右手,不动声色地拉过范宽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范宽被梁楷的动作吓了一跳,惊讶地扭头看梁楷,对方神色如常。

    范宽有点心虚地想把手抽出来,悄声说道:“小楷子,你干嘛?”

    这人忒大胆了吧,这么多人看着。

    梁楷把范宽的手按了回去,目视前方,并不看范宽。

    范宽热血上涌,却再没有挣扎,冰冷的手瞬间被捂得滚烫,手心都出了汗。

    两人终于挤上了第四辆公交车,范宽偷偷看梁楷的神情。发现距离家里越近,梁楷的表情就越严肃。他一定在担心梁妈妈吧?

    梁楷妈妈的状态还不错。医院里走了一遭,虽然家财散尽,但好歹病情控制住了。这几个月的时间,梁爸爸梁妈妈夫妻俩盯着压力,互相鼓励,反倒因为同甘苦共患难,感情更深了几分。梁妈妈是供电厂的一个小职员,每天上六个小时的班,剩下的时间围着丈夫儿子打转,温温柔柔地打理着家里的一切,而梁爸爸是织布厂的车间主任,性格是很大男子主义的,兢兢业业地实践着“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在家里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没有帮助妻子做过一点家务,连自己动手洗袜子都不会。梁妈妈动手术期间,梁爸不得不迅速地学会洗衣烧饭这些技能,磕磕绊绊地照顾病人照顾自己,难得竟然没有一丝怨言。梁妈妈真是被梁爸感动了,原先得知自己得了那样的恶病,确实灰心绝望,悲观的时候甚至想干脆不治就这么死了算了,免得拖累儿子。这会儿因为梁爸的缘故,心态逐渐好了起来,脸上出现的笑容比以前还多,还更发自内心。

    梁妈妈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在厨房里哼着歌擀饺子皮呢,戴着围裙满手是面粉地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的,许久不见的儿子,脸上怔了怔。

    她想,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小楷,你怎么回来了?”

    梁楷悬着的心,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终于放了下来。他没说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母亲身上的面粉,说道:“包饺子?”

    “哎呀,这不是你爸闹着要吃么。你集训怎么样,不是说过年都不回来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梁妈帮着儿子卸下沉重的书包,说道。

    梁楷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想要说的话一句话都吐不出来,末了,生硬地说道:“我请了两天假,后头回去。”

    “杭城坐火车都得十来个小时呢,折腾坏了吧?肯定饿了,妈马上给你下两碗饺子填填肚子。晚上让你爸带两斤你喜欢的鸭脖子回来。”

    梁楷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沉默地跟在母亲的身后。梁妈进了厨房,梁楷就在厨房外面看着。

    自打进入青春期以来,原本话就不多的梁楷话就更少了,尤其是去了省城念书,能回家的机会屈指可数,母子两个一年见不到几次面,交流都慢慢变得困难,更别提跟小时候那般跟在母亲的后头当小尾巴了。

    梁妈见状,下饺子的时候眼泪啪啪直掉。

    孩子肯定是在担心她。她是又觉得窝心又觉得难过,却背过身去,不肯当着梁楷的面露出一丝脆弱来。

    有一个不离不弃的丈夫,有一个关心她的儿子,她这一辈子也算是没有白活。

    梁爸得知梁楷回家的时候,把人骂了一通,他想着,家里没啥事,回来干啥?就算有事,轮得到他来顶着么?虽然梁爸嘴上责怪梁楷瞎折腾耽误学业,实际上却没这么表现,晚餐的时候还大展身手,给儿子烧了一道拿手的水煮肉片。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晚餐,梁楷去洗碗,梁爸梁妈出去散步消食。

    梁楷有点被父母亲排斥在外的感觉,要知道梁爸梁妈以前是从来不一起出去散步的。有那时间,梁爸还不如去找他哥们,范爸去喝两口酒,下两盘棋或是看新闻联播。

    梁楷被留在屋子里,第一次觉得特别孤独。他穿了外套,锁好门,下楼溜溜达达地就走到范宽家楼下,抬头正对着范宽房间的窗户。

    范宽房间的灯是开着的,范宽正坐在书桌前郁闷。他爸出去跟同事打羽毛球去了,她妈约好了牌局,范宽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居然被孤孤零零地仍在家里,实在是,实在是,太气人了,有没有把他这亲儿子放在心里啊喂。

    也不知道小楷子现在在干嘛,他应该跟一块儿去看看梁阿姨的。

    范宽撑着头,手中不停地转着自动铅笔。忽然听到有人在敲他的窗户,他把窗打开,见梁楷滑稽地吊在他窗户边沿上。

    “小楷子。”

    “让开。”

    范宽往后退了半步,梁楷双手一撑,直接跳入房中,径直走到范宽的房门边上,咔嗒一声,把房门给锁了。

    范宽道:“小楷子,你锁门干嘛?”

    梁楷坐到范宽的床上,在旁边的位置拍了拍,说道:“你过来。”

    范宽吞了吞口水,有点不可思议地朝梁楷挪动。

    人到身边,梁楷一把把人抓了过来,直接抱住,双双躺倒在床上,砸出很大的声响。

    哎呦喂,哥,咱商量一下,能不突然这么热情么?心脏病要吓出来了啊。

    梁楷把人搂得死紧,勒得范宽几乎有点喘不过气。范宽感觉到梁楷的呼吸喷薄到自己的肩窝,使得自己身上一阵燥热,又是脸朝下的被压着,感觉特别憋屈。范宽拿手肘顶了顶梁楷,示意对方放松一点让自己起来。梁楷把自己撑起来一些,一只手放肆地伸到范宽的胸前,驾轻就熟地游移抚摸,拧住范宽的某一处,直接把范宽拧出一股电流,噼里啪啦把两人都给点着了。

    毫不迟疑的冲撞,有力地贴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范宽还想着趁梁楷不备,自个儿翻身把梁楷压了,谁知道对方一上来,就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把他一同卷入欲、望的漩涡。只能沉浮,无法逃脱。

    云歇雨止之后,范宽累得跟死狗一样趴在梁楷身上喘气。两人都是这方面绝对的菜鸟,自给自足的次数都能数得过来,忽然之间真刀真枪地上来,难免弄得有些狼狈。范宽身后的那处疼得不得了,奇怪的异物感都快把他搞疯了,小楷子却还能凶猛地再拉他运动一次。

    简直不是人……他都已经受了,还不能对他好点儿吗?

    范宽想起梁楷那几天的冷淡,想来是给他一段时间来做心里准备么?范宽腹诽不已,照着梁楷的肩胛骨,张嘴咬了上去。

    梁楷皱了皱眉,把自己的肩膀从范宽的牙齿下解救出来,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安抚地一遍遍亲吻,一只手搂上范宽的窄腰,恰如其分地帮范宽揉着。

    范宽陷在梁楷的温柔里,心想真是要了命了。

    梁楷贴在范宽的耳边,用范宽着迷的声线,不容置喙地说道:“记住,你属于我。”

    范宽被囧得……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楷子显出霸道的本性了……回过头来看,发现前面有很多不太充分的地方,不过这文本来就定义是个短篇,写到现在我也是始料未及啊,可是后续还有很多章节,写到猴年马月啊喂……

    ☆、山水半边(十)

    梁楷抱着范宽睡到快十一点,突然不知谁的手机铃声疯狂大作,两人被惊得从睡梦中醒来。范宽看着梁楷果着漂亮的背脊,趴在床沿伸手去捞被囫囵仍在地上的衣服,拉长的线条透着诱人的力度,范宽不错眼地瞧到了梁楷后背上几条夺目的红痕——那是他情动时抓的。

    范宽脸烧得慌。

    梁楷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果然跳动着未接来电的显示,他刚要拨回去,手机又响起来了。

    梁楷按了接通,梁妈的声音对电话那边传来:“小楷,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梁楷看了一眼范宽,说道:“我在范宽家,一会儿就回去。别担心。”

    “记得赶紧回来啊。咦?小宽也回来了?”

    “嗯,明儿让他上咱们家来。先这么说吧,你先休息,别等我。”

    梁楷挂断电话,懒懒地靠在床上。两人现下都是一丝不挂,好在屋子里早已供暖,不至于着凉。范宽抢过被子,用身子卷了卷,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瓮声说道:“你要回去了?”

    梁楷的被子被抢,这回却是全身都暴露在空气中了,他扯了扯被子,确定自己抢不过木乃伊范宽,便一件一件往身上套衣服。

    范宽:“你真走啊?”

    “嗯,你要我留在这吗?”

    范宽确实不想梁楷就这么回去了,他想这样的想法真是有限糟糕啊,心里头叫嚣的留恋很可怕有木有?他跪起身,窸窸窣窣地穿衣服,说道:“你等一下,我送你下去。”

    范宽随手抓了一件低领毛衣套上,低头的时候惊叫了一声:“哎呀。”

    他的脖子、锁骨周围布满明显的吻痕,一看就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他穿好裤子,修长的脚踹向梁楷,怪道:“都是你。”他把低领毛衣脱了,跳下床去找自己放在家里的高领毛衣,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地穿了外套,跟梁楷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范爸范妈都已经回家了,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范妈觉少,而且一到晚十点的剧场就激动,十个都市肥皂剧的忠实拥护者。范爸对此表示嫌弃,但他一个人孤枕难眠,只好勉为其难地陪着妻子看电视,所以这个点两人都没睡。

    两人看到梁楷从范宽的房间里出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呀,小楷怎么来了?”

    梁楷对人冷淡,不喜开口说话,对范爸范妈的问话,却必定是要认真回答的,他说:“嗯,来了好一会儿了。”

    范妈:“这是要回去啦?”

    梁楷点头,道:“是的,叔叔阿姨再见。”

    “这都几点了,晚上跟宽宽凑合一晚得了,还往回跑,费那老劲儿。”

    范宽被自家老妈的理直气壮弄得相当窘迫,敢情是不知道某人留下来,你儿子就凶多吉少了。他后面还疼着呢。要不是他强烈反对,刚开荤的某人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梁楷道:“不了,我妈等着我回去呢。改天再来看叔叔阿姨。”

    范妈看着梁楷,小伙儿上了高中以后个子窜高了不少,身形修长挺拔,简直是“丰神俊朗”四个字的代言人,有理有据的从容气度堪比偶像剧的男主角。再一看后边儿把自己脖子往高领毛衣里面缩的自己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上不了台面,太猥琐了。范宽要是知道自家老妈的心理活动,呵,求其心理阴影面积。

    范妈热情洋溢地把梁楷送至门口,一掌把跟在后头的范宽劈出去,命令道:“送一下小楷。”

    范宽苦哈哈地遵命。他一个大老爷们,攻人不成反被攻,还要卑躬屈膝地把罪魁祸首送出去,天下哪有这么滑稽的道理。然而真理并没有什么用处,一切从实际出发。

    两人下楼,沿着小区的道路走。

    小区的路灯早已是老眼昏花,搁哪儿不过是个给人“哎呀,有路灯”这样的感觉的摆设。范宽有点儿夜盲,生怕自己被某个不明物体绊倒,紧紧挨着梁楷走,一边啧啧地说道:“看来你才是我妈的亲生儿子,咱俩不会是当初在医院的时候被报错了吧,咋差别待遇这么大呢,你是小姑娘么,还要我送你,呵呵。”

    范宽一口怨气堵在胸中,发泄的渠道找不到,还被老妈雪上加霜,简直不能好了。

    梁楷停了下来,说道:“要我背你吗?”

    范宽伸长脖子嚷嚷道:“谁要你背了?!”他忿忿地去吊梁楷的脖子,说道:“我跟你说小楷子,要节制点懂吗?”

    “下次我会考虑。”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没门儿!”

    两人住得近,这一番打打闹闹,梁楷家的单元楼已经到了。范宽以为梁楷会直接上去,却没想对方却又停下来,转过身抓住他的手往回走。

    “小楷子,你不会打算送我回去吧?咱俩这么送来送去有意思吗?”

    梁楷不置可否,却不是往范宽家的方向走,而是把人拖进一个隐蔽的地方,捧住范宽的下巴,迅猛地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两人住的小区年代久远,设计得十分随意,公共区域东一块儿西一块儿,毫无规划可言,却因此形成许多格外隐蔽的地方、路人的盲区。范宽被梁楷压在冰凉的休憩椅上,周围充斥着梁楷的气息。梁楷强势地攻城略地,把范宽逼得节节败退,万分后悔自己嘴上逞能,得罪这个超级大色魔。

    范宽一度认为小楷子性情冷淡,在感情上习惯被动。他已经做好跟小楷子斗智斗勇打游击的准备,谁料小楷子这么会顺杆上,炽热而汹涌的情感都快把范宽给烧起来了。不热情则已,热情起来太可怕。范宽被吻得呼不上气,被憋得张嘴咬梁楷舌头。梁楷吃痛,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范宽的嘴唇,松开了对范宽的桎梏。

    范宽的嘴唇被吻得又红又肿,被冷风刮得生疼。

    “靠!”好想骂娘。

    梁楷搂着人,把下巴搁在范宽的肩膀上。彼此无话,分享着温暖的心跳。

    范宽最终留在梁楷家了,打电话回家的时候他还有些忐忑,在听到老妈那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话时,范宽心塞地都要绝望了。

    两人睡过一次,现下都不太困。范宽从梁楷的书架里抽出一本《朔光绘画史》,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着。梁楷坐在桌前,摊开画纸画画。

    范宽看书看得眼皮打架,点开手机一看,都已经凌晨两点了。看看梁楷,还端坐在书桌前,没有要睡觉的趋势。范宽下床,走到梁楷的背后,想看梁楷在画什么。

    画纸上,一个童颜巨乳、身穿水手服性感短裙的大眼萝莉,已经打好底稿。

    卧槽,我去……范宽内心一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男神你的高冷呢?你的简笔风呢?不要我说你是色魔,你就真成了大色魔啊!

    范宽发现自己找不到很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惊讶,他讷讷地说道:“小楷子,你画这干嘛?”

    “给漫画杂志画的封面。”

    所以上次说的,给杂志社画插画是确有其事了。范宽突然就心疼了,如果有其他办法,小楷子绝不会去画这种插画。他陷入到一种低落里面,好半天才回道:“哦。”

    梁楷捏了捏范宽的脖子,利落地把纸笔收好,说道:“睡吧。”

    两人决定在回杭城之前,去看看他们的恩师,严老头。

    这几年,许多高校都相继开设美术及美术相关专业,美术专业扩展,带动了美术的大热,严老头等美术教师,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昔日冷清的“严青画室”一夜之间成了县城里最好的国画画室——因为是第一家。

    严老头收入不断增加,生活也变得好了起来,手头渐渐有了积蓄。他把自家画室楼上的那套房子买了下来,与自家画室上下打通,不要脸地去求了自己一个在国内颇负盛名的室内设计师同学,让人免费给他的画室重新做了设计和规划,画大价钱翻修了一遍,楼下住人会客,楼上所有无用的墙壁都被砸掉,改成一个大间,能同时容纳二三十个学生。

    严老头生活过得惬意,人看着特别精神,清癯的下巴还蓄起了山羊胡,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身青衫长袍,把自个儿整得愈发像坑蒙拐骗的神棍。

    梁楷、范宽两人到画室的时候,严老头正背着手指点学生创作,看见自己两个弟子也挺惊喜的,忙把两人招呼进来,说道:“你俩来得正好,帮我看着这帮小兔崽子,我出去一趟。”

    说完,人就一阵风似地刮走了,留下茫然的两人在风中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真的好喜欢严老师呀。让我想起我高中的美术老师……

    ☆、山水半边(十一)

    画室里有十来个学生,年纪大多在十岁上下,只有一个看起来和梁楷二人差不多。

    那小伙儿长着一张流氓相,小眼睛一笑起来找不着缝儿,他乐颠颠地凑到梁楷二人跟前,问道:“你们是大师兄、二师兄吧,师傅经常提起你们。我是洛高的,今年高一,在严老师这里学国画已经学了两年了。”

    范宽假模假样搂过人家的肩膀,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说道:“哦,师弟呀。”

    画室里其他孩子想是也听过两人的名头,就是因着年龄差距,不好上前跟两位师兄打招呼。

    范宽把人打发了继续画画,拉着梁楷在画室里巡视,师弟师妹们一个个紧张得不得了,好几个手一抖,画作惨不忍睹。

    范宽有种媳妇熬成婆的自豪感,在画室里窜来窜去,相当可乐。学国画的孩子大多安静沉稳,像范宽这般活泼跳脱的实在少见。

    严老头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学生们上完早课已经回家了,梁楷范宽守在画室里,看着严老头挂在墙壁上的画,有好些幅是当年他们两个参加比赛的画,没想到被严老头要了回来,还珍重地裱装好挂在显眼的地方。

    严老头一进门,咋咋呼呼地说道:“今儿中午‘大碗茶’请你们俩吃饭。”

    ‘大碗茶’是他们县城里最好的一家茶餐厅,连锁店在整个省开了上百家,是本地人宴请客人的最佳去处。严老头定了一间包厢,大手笔让两个小家伙十分不适应。梁楷说:“老师,我们在大厅里吃就可以了。”

    范宽:“是啊是啊,就我们三个人要不了这么一个大包厢吧?”包厢要多付两百块钱呢。

    严老头瞪了两人一眼,说道:“谁说就我们三个啦,想得倒是美,还有人没到呢。”

    严老头话音刚落,服务员就领着一个人进来了。抬头一眼,这不是本该在杭城的财神么?

    梁楷、范宽站了起来,喊道:“老师?!”

    财神撇撇嘴,笑道:“呦,这么惊讶?”

    原来梁楷范宽两人请假回去之后,其他学生也各找各的理由纷纷要请假回家,集训老师商量,左右拘着这么群孩子在陌生的杭城过年也不是个事儿,干脆给他们放了假,回家找妈去,年初四到学校报道。

    范宽说:“这么说来,我们不用回杭城了?”

    范宽差点儿想说:“财神,我爱死你了。”

    四人说了一会子闲话,菜陆陆续续上齐了,严老头毫不跟自己的师兄两个徒弟客气,举着筷子往嘴里倒饭,跟饿死鬼投胎似地。财神跟严老头许久不见了,一见面就见识了师弟可怕的吃相,啧啧称奇。

    这并不奇怪。严老头一个老单身汉,对三餐就不上心,忙起来有上顿没下顿的,人经常处于一种并不被感知的饥饿状态中,一看到食物,这才感到饿得有些狠,吃饭吃得就没有顾忌了。

    这顿饭其实是财神约的,他一大早乘了飞机飞回省城,家门都没进就来到了洛县找严老头。当然不是因为师兄弟感情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确确实实是有正事找严老头商量。

    财神看了看桌上两个学生,觉得这事当着两个学生的面说也没关系,趁着严老头夹菜的空档,说道:“师弟,是这样的,杭城美院有意聘请我当讲师,我想去。但我在省一中的工作没人接替,我想推荐你。”

    范宽被财神说出的重磅消息给惊得张大了嘴巴,梁楷拉住他的手,捏了捏,示意他不要说话。

    严老头直接很不给面子地说道:“我不去。”

    财神感觉有点接不上话。

    “师弟,你不考虑看看么?”

    “用得着考虑吗?我现在开一间画室都不够我忙的,去带学生,我有病吗?何况就你学校那万把块的工资,我还真看不上眼。”

    范宽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儿替财神感到尴尬。

    财神给自己倒了杯二锅头,抿上一嘴,没再接这个话头。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诡异,结束之后,四个人从包厢里出来,财神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怎的,跟严老头和两个学生打了声招呼,便打了个车去火车站了。严老头赶着回去教今儿的第二波学生,急急忙忙也走了,活像一阵老当益壮的旋风。

    范宽:“小楷子,财神真要去杭美啊,那我们怎么办?”

    梁楷听范宽的语气,跟被抛弃了似的,难得被他逗笑,在范宽的手背上捏了捏,说:“瞎担心什么,老师即便是要去杭美,也不会这么快就走,至少会把我们这一届带毕业的。”

    范宽略微放松了些。财神要走,确实让他无法接受,他时常与财神对着干,又摄于财神的淫威,但不得不承认,财神对他们真的是悉心尽力,换个人来,不一定能做到财神这样。

    梁楷话少,但也看不得范宽蔫了吧唧的样子,便多说了几句,道:“别想了。”

    范宽紧紧地与梁楷十指相扣,语调有些悲伤,说:“我只是觉得,原来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宴席。财神不提前离开,我们也会有毕业的一天,到时候各奔东西,也不知道余生能不能相见了。过去,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可回头一看,竟然已经这么多年,我们都长大了。我有点害怕,我怕有一天会跟你散了,再一次相见,像两个陌生人。”

    范宽其实是笑着说的,但梁楷看着这小子眼睛里意味不明的东西就有些心疼,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梁楷捧着范宽的下巴,在范宽的唇上轻轻地印了一下,一触即止,却把范宽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把梁楷推开,怒道:“你干嘛呢?”

    “我们不会散。”梁楷说。

    冲在前头的范宽听到这句话后,停下了脚步。

    好啦,小楷子真是越来越肉麻当有趣。

    很快就是春节。

    梁楷家庭关系简单,祖父母外祖父母都在梁楷出事前去世了,有个大姨有个小姑。小姑比梁爸小上十来岁,大学毕业后一直在香港,也不怎么联系,就是逢年过节来个电话问声好。梁楷的大姨已经年届五十,孙子都有了。梁楷特别小的时候就是大姨照顾他。大姨一大家子,因为在不同的城市,所以现在来往得也不多。过年通常也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简简单单吃个年夜饭。往年都是梁妈一手操办好了,父子俩坐享其成,今年因为梁妈刚动过手术,身体还未痊愈,不能过度劳累,这过年的准备工作就交给了父子俩。梁爸负责采购年货,梁楷负责打扫卫生,梁妈则统筹兼顾,担任总指挥。

    范宽来窜门的时候,梁楷正戴着一顶毛线帽,穿着围裙做清洁。范宽一看到梁楷的形象,顿时爆笑不已。梁楷冷着脸,随手把抹布扔给范宽,说:“剩下你来。”

    梁妈哎呀一声斥道:“小楷,你怎么让人小宽帮你做?!”

    范宽:“阿姨,没关系,我来,我会的。”

    梁楷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范宽确实还算手脚麻利,还跟梁妈有说有笑十分投机,就放心地解掉围裙回房间去了。

    其实大部分卫生已经打扫完毕,范宽就帮忙收了个尾。梁妈一看时间,喲,该做午饭了。范宽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蹭饭,梁妈没让范宽打下手,把人一并赶到了梁楷的房间。梁楷的房间有重新收拾过,书桌和床铺移了位置。梁楷正坐在电脑前写邮件。

    范宽自自然然地压在梁楷的背上,梁楷顺势拉住范宽的一只手,两人亲亲热热地共同看着屏幕,也不需要特别地打招呼说话。

    梁楷画了好几幅插画,都被杂志社看中了,那边的编辑回邮件说,梁楷很有天赋,问梁楷有没有兴趣创作连载。可以先画一部分看看。

    画连载对于现在的梁楷来说并不合适,一来画漫画会占据梁楷大量的时间,二来还得安装专业的画图软件和电子画板,这些东西都不便宜。梁楷回答会考虑考虑。

    梁楷又扫描了几幅古风作品,将它们打包给另外一家杂志。编辑回复他说,他们社暂时不缺古风画手,而且梁楷的风格和他们杂志的定位不是很相配,但他很喜欢梁楷的画,想把梁楷的画推荐给他一个写的朋友,给做封面,酬劳方面一定给他争取最高。

    梁楷考虑了一下,答应了。

    等梁楷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才惊觉背后的范宽实在是沉得紧,一看,这小子竟然就这么睡着了。范宽其实睡得浅,感觉梁楷轻轻转动了一下,就醒了。范宽嗯了一声,说道:“弄好啦?”

    范宽说话喷薄出的气息就在梁楷的耳边,加上那一声低低的喘息,弄得梁楷顿时心猿意马。梁楷不是个委婉的人,直接拉了一把某人,让人跌坐在自己的怀里,托起某人的下巴,准确无误地吻了上去。

    范宽被吻得五迷三道,毛衣被推起来都不知道,直到胸前的两点因为接触到空气而变得硬了起来,范宽才意识到不对劲,刚要推开,就被某人拧了一把。

    电流从敏感的部位窜了上来,范宽控制不住地扬起来脖子,把自己最脆弱的脖子在梁楷面前袒露了出来,丝毫没有意思到危险。

    眼看着就要起燎原之火,门却被敲响了,是梁妈在喊他们吃饭。范宽受惊,猛地要站起来,直接就磕上了梁楷的下巴,梁楷没来得及躲避,与范宽撞到了一起,还咬伤了自己舌头。

    吃饭的时候,范宽一边对着梁妈心虚,一边看着梁楷觉得好笑。

    梁妈的手艺极好,还做了梁楷最喜欢的水煮鱼。梁楷能看不能吃,心里极度郁闷,脸上就没什么表情。

    梁妈担忧地问:“小楷,怎么不知饭?”

    梁楷看了范宽一眼,说道:“刚刚吃了几块巧克力,吃不下了。”

    梁妈看着梁楷的眼神带着满满的宠溺,轻轻在梁楷肩上拍了拍,说道:“多大个人了,饭前还吃零食。”

    范宽眼看着梁楷面不改色地说瞎话:“饿了。”

    梁妈:“那你少吃点吧。小宽,来,阿姨给你盛汤。”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隔天就是除夕,两人陪家人吃了年夜饭,便找机会从家里溜出来了,街上和他们一样出来溜达的人还挺多。小县城没什么讲究,尽管上头有禁令,烟花爆竹还是照样放。两人在满天的烟火里慢慢走,一直走到县城广场,一群孩子在广场旁边围在一起放鞭炮。范宽看到了玩心大起,不要脸地凑到小孩子中间,说道:“哥哥给你们表演一个牛逼的。”

    只见范宽把一个小鞭炮点燃拿在手上,并不着急扔出去,过了两秒钟,这家伙还没扔。胆小些的孩子已经躲得远远的,捂着耳朵尖叫:“哥哥,快点仍掉啊。”

    那多没意思啊,范宽撇撇嘴,等他觉得差不多了,才把鞭炮往空中一抛,鞭炮还没下落就在半空中爆炸了,可谓惊险。

    这是范宽和梁楷小时候也玩过的游戏,小楷子也不知道怎么长得,明明是唇红齿白的小姑娘似的,胆子却不比范宽的小。两人捏着鞭炮谁也不提前撒手,往往都是两人同时抛出。

    范宽向梁楷挑眉,脸上写着:“看,老子不比当年要差吧?”

    梁楷受不了范宽穷得瑟的行为,把人搂住带走,对小朋友们说道:“别学他,注意安全。”

    范宽哈哈大笑,跳上梁楷的背,让梁楷背着他。

    梁楷托住范宽的长腿,一直走一直走。

    范宽亲了亲梁楷的耳朵,满意地感到梁楷的身子震动了一下,说道:“小楷子。”

    “嗯?”

    “你喜欢我。”

    “嗯。”

    “好巧啊,我也喜欢你。”

    这一年,他们十七岁,生活偶有波折、烦恼、难过、不愉快,但两个人的心很近。

    岁月缓慢流淌,而那些美好的画面,全都被定格在他们的世界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山水要告一段落了,后面还会继续写,就是怕写不好,所以会多做一点准备。

    脑补了太多蛇精病男神了,一个个都想写出来。

    不过,还是得先写完目前的故事,不能着急,嗯。

    ☆、我的室友蔡金宝(一)

    毕业后的第三年,我们那个同样冷清了三年的班群突然炸开了,有人在群里放出一张照片,所有看到照片的人在底下排起队打“卧槽”,我被狂震起来的手机吓了一跳,点开班群,满屏幕的卧槽几乎瞎了我的眼。

    我问:“什么情况?”

    左毅,我的大学室友之一,也是当年班上的班长,又将照片发了一遍,说道:“你自己看吧。”

    我颤抖着打开照片,看清照片的那一刻,我差点把手中的手机丢了出去。

    卧槽!

    照片里是一对同性情侣结婚的照片,背景一片洁白,美好地宛如天堂。身穿白色西装的两位新郎深情地看着对方,脸上满溢着幸福,就在这一刻,画面定格。

    其中一位新郎我认识,我的室友蔡金宝;另外一位个子稍高的我也不陌生,号称是我校当年校草的顾惜成。天呐,这两位居然结婚啦,真应了那句活久见。

    蔡金宝是我见过最土的人,没有之一。

    这家伙在大学报道的第一天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打了布丁还oversize的西装,不知道是哪个年代传下来的货色。西装裤明显比他的腿长了一节,被他高高地挽了起来,那架势像是随时准备下田插秧。他那天是一个人来学校的,背着一个烂铺盖、旧草席,手上提着一个布包,一个半旧的水桶,看着就嫌费劲。

    他的打扮立刻吸引了半个广场的人的注意,连我这个不幸走过他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那一道道目光的热情。

    他浑然不在意,笑呵呵地走到我们班级的迎新点报道。

    接待他的是个小个子的学姐,这个学姐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明明看见蔡金宝憋笑憋得十分痛苦,还装作严肃、认真、热心的样子,带着蔡金宝走了一遍流程。

    估计是裹在身上的西装太过厚重,蔡金宝不一会儿就热得满头是汗,这小子倒学了一派绅士风度,前兜里还塞着一个蓝色的布巾,每隔一段时间就掏出来拭汗,动作不粗鲁,就是配合他那一身吐得掉渣的打扮,着实让人捧腹。

    学姐带他走完了流程,回到迎新点。这会儿我已经跟着另一名学长也走完了流程。学姐看了看宿舍分配的名单,说道:“这么巧,你们住一个宿舍呢。”

    我无比头疼地看着我未来的室友,只见他露出一个如王宝强一般憨厚的笑容,啥也没说,往他那布包里掏出一把把核桃,分给了在场的我、学姐和学长。

    我看着他黑乎乎的手指头,实在不敢接下这把核桃。

    这里又要夸奖一下我那个学姐了。只要她毫不犹豫毫不嫌弃地将核桃接了过去,还甜甜地跟蔡金宝道了谢。后来,我才知道这学姐当时就是装的,别问我怎么知道,因为她后来成了我的女朋友。

    我和蔡金宝一起,在学长的带领下走去我们的宿舍。我是本地人,本就不打算在宿舍里长住,所以就背了一个包来报道。看着蔡金宝像是很吃力的样子,便提出要帮忙。蔡金宝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说道:“我跟你又不熟,怎么能麻烦你呢。”

    我就……操了!

    爱提不提。

    蔡金宝可能感觉到我不爽了,追上来哼哧地问:“我听那个女娃儿说你叫苏州,你爹妈咋给你取这么个名字呢?这不是一个城市的名字吗?你是苏州人?”

    蔡金宝的口音如他人一般带着浓重的乡土气息,我分辨了好几秒,才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答道:“不是。”

    蔡金宝咧嘴一笑,说:“那你爹妈够省心的。”

    关你屁事!

    不能怪我这个态度,因为这个蔡金宝笑得实在太猥琐。蔡金宝身高目测有一米七五左右,瘦得跟火柴棍似地,含胸驼背,说话声音也不悦耳,别看他胸前口袋装着汗巾,可脖子手指都是黑的,头发也闪着油光,在阳光下能看见他头顶飞扬的头皮屑,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满街颠着个不锈钢碗到处要钱的乞丐。

    我瞄过他的身份证,比我还小两岁,可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少年的气息,第一眼就让人感到厌恶,真是刷新了我识人的新高度。

    宿舍四个人,另外两个已经到了,在收拾床铺。我扫了一眼宿舍,上床下桌,地上贴了地板,看上去年代久远,地板上留着一些黄色的污渍;独立卫生间,有阳台,空间不算大。我啧了一声,刚想发表一下对寝室的印象,蔡金宝就以进了皇宫一样的夸张声线说道:“宿舍好大呀,就只有我们四个人住吗?”

    弄好床铺趴在床上玩手机的哥们扑哧一笑,说道:“四个人我还嫌挤呢,哥们你还想住几个人呀?”

    蔡金宝满脸不可思议,说:“我高中这么大一房间,至少住十二个人。而且没有桌子,也没有卫生间。”

    “哥们,你哪个地方来的。”

    “远了,坐了七个小时汽车,二十六小时的火车,才到的洛城。”说到这里,蔡金宝又傻兮兮得笑了起来,“我第一次来洛城,早上到的火车站,坐错了公交车,还是一个好心人教我,我才找对了路,到学校里又迷路了,学校也很大。”

    想到这家伙背着他就以这个形象绕了整个洛城,被无数围观,我就有点不忍直视。

    互相作了介绍,蔡金宝又打开他的叮当猫布袋,弄出一堆土特产摆在桌上,让我们不要客气地拿,左毅,就是跟蔡金宝聊得很high的家伙,伸手拿了一个山核桃,费劲地敲开,把核桃仁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吐了出来:“生的啊!”

    “不好吃吗?这是最好的核桃,我爹要拿去卖,我都没舍得,吃了补脑。苏州你要吃吗?”

    “谢谢,我不吃。”我说。

    他又问我们那个从我们进来就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室友赵鹏,说:“赵鹏,你要吗?”

    赵鹏白了蔡金宝一眼,翻下床拿着个手机塞上耳机,一声招呼也不打,插着兜就往外走。

    我跟左毅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四年大学生活,一定十分精彩。

    正式报道的第三天开始军训,为期半个月。

    在军训第一天,蔡金宝这小子就闹了笑话。

    情况是这样,我们军训六点钟开始,大家都怨声载道,只有蔡金宝什么话都没说,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摸了起来,我觉浅,听到动静就醒了,看到屋子里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我问蔡金宝干啥,蔡金宝晃了晃手中的书,说:“我去看一会儿书。”

    我倒回床上,摸到手机看了一眼,马丹,这才四点钟啊四点钟!

    这个时候看个什么玩意儿,就着月光看吗?

    我再次醒来是被左毅摇醒的,慌慌张张穿上一身丑逼的作训服,跟着班上的同学到楼下集合,一起拉到操场的时候,左毅对我说:“你有看到蔡金宝吗?”

    “一大早就出去了,难道没回来?”

    “你们两个交什么头接什么耳!”教官凶巴巴地吼道。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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