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节
[神雕]冷峻师妹俏师姐 作者:黄连苦寒
第19节
走近之后,果听林中隐隐刀兵,远处几条黑影闪动,似在过招,旁有一人立住不动。一时不知是何形势,李莫愁便手握三支银针,潜了过去。
半路猛听一声清啸,这距离她已能瞧清这几人动作。作啸之人手中长剑一晃,搭在来人剑上,顿将他这招带得偏了。李莫愁颇识此招,之前她找上陆无双时曾与陆无双杨过等三人过招,就已见识过。于绝情谷中见小龙女与杨过联手同使此招来探公孙止金刀黑剑的底细,方知此招高妙。她后来问过小龙女,知此剑法乃是东邪黄药师的手笔。此时映照来看,这人定是杨过无疑。
杨过的剑更有些古怪。李莫愁仔细瞧去,见他手中物细长却并无锋面,乃是一根木棒。
李莫愁忖道:不知这小子如此托大,又有什么诡计。
她素不喜油嘴滑舌之人,杨过黄蓉两人便令她十分头疼。可转念一想:师妹久在山中天真烂漫,或许更觉这类人远远有趣过我……至少她会对我说些胡话,乃是没见过山下尘世之故,此事我总没说错。
这招剑法是“玉箫剑法”中之一,名“山外清音”,其剑身上含着一股回劲,来人不知其中关键,一剑就像是刺入泥淖之中,想奋力回撤,已是中招了。
李莫愁看过直摇头,果然杨过木棒顺势送来,连旁人的剑也一并粘住了。眼看杨过翻腕向下压落,令双剑触地,然后一脚踏住,而手中木棒轻送两下,点了两人的喉头。杨过退开三步,笑道:“两位武兄,此乃我岳母所教的功夫。乃是黄岛主他老人家所创“玉箫剑法”,两位得窥全貌,不知还有何见教没有?”
李莫愁忖道:岳母又是个什么来头……两位武兄自是指二武兄弟,这两年轻人是武家俩少年无疑。这小子不是与师妹好着吗?师妹何时多了个便宜娘亲了?
却听一少年男子道:“你和芙妹尚未成婚,倒一口一个岳母,知不知羞?嘴里放干净些!”
“好好好,你师母,你师母。”
李莫愁一愣,随即明白这“芙妹”便是郭芙。“岳母”自是黄蓉无误,当即冷笑:我说他三心两意的,最终救了郭靖性命是所图何为,原来是许了一门婚事,才换得他回心转意,那郭姑娘刁蛮任性,哪及我师妹半分可爱,你小子的眼睛瞎了不成?
转念一想,世上唯有绝情丹才能救他性命,这小子如此狡诈,断断不会被郭靖一句话骗了,“岳母”“芙妹”云云,多半是这油滑的小子口头讨便宜无疑。
她思虑间那三个小子便又打了起来,李莫愁便留神去看旁边始终未出手之人。此人蓬头猬须,一动不动,显见看得专注非常。李莫愁只觉眼熟,忽尔福至心灵,觉察此人正是痴恋义女何阮君的疯子武三通。
她又是一阵冷笑。嘉兴相会时武三通痴恋何阮君,她则痴恋陆展元,也曾起过一丝半点同病相连之心。然而此人娶妻在先,抛妻在后,三心两意,负心薄幸,与陆展元类同,又使李莫愁颇为不齿。
其实武三通还有一错,乃其乖逆伦常恋上自己义女,李莫愁自己如今也是差不多如此田地,自知理亏,是以在心里编派他时,也把这一部分隐去了。
此时天色已是微明,杨过的武功诡计李莫愁自是知根知底,心道他明明可以速战速决,仍要拖到现在,还在师妹不知道的地方乱讨别家女儿的口头便宜,着实再懒得看下去,欲先一走了之,只是这几人占着下山要道,以她的武功,不惊动三个小子尚可,想不惊动武三通却有些难。
既无法悄无声息,索性弄得人尽皆知,她便折回宿营之处,盖灭篝火,上树取回那婴孩。却见树梢头一坨花斑,乃是一头小花豹团在婴孩身边,她噗嗤一声笑将出来,一手抱婴,一手拎小豹,从树梢头飘落而下,可怜那小豹被提着后颈肉,不敢多动一下,只敢轻声咪叫。雌豹转了转耳朵,警觉地瞧着她,李莫愁笑吟吟地捆起两只小豹,而将婴儿缚在胸前,侧身坐在豹背上,一剑断了绳索,又一掌打在豹臀上,那母豹吃痛,向山下撒腿而去,不住想往灌木中钻欲摆脱背上负重,李莫愁仗着绝高轻功黏于豹身之上,犹如蜻蜓落在柳梢之上,但见柳梢随风,不见蜻蜓飞走。
那母豹若是跑左,李莫愁自在它左颌下打一掌,使之转向右边,偏右亦然,倒让这猛兽不情不愿地做了她的坐骑。
武氏父子与她有杀妻杀母之仇,见了面自无甚好事发生,三人正抱头痛哭,忽听呼噜噜地一连串吼声,三人连同杨过一并扭头,见一花斑大猫背后坐着个明艳艳的道姑,眼含春水,嘴角噙笑,衣袂在风中飘飞,端的是潇洒风流,不禁齐齐一呆。
武三通蓦地大吼一声,飞身扑上,大声喊道:“李莫愁!省得我天涯海角寻你!”竟是不惧猛兽,拦在李莫愁正前方,右手食指倏尔伸出,正是大理段氏一阳指绝技。
武氏兄弟听得“李莫愁”三字,更是提剑便上。其时二人双剑皆以被杨过使诈弄断,两人不以为意,红了眼要上去和李莫愁拼命。
李莫愁冷笑两声,并不动手,只提着小豹子往上纵跃,那母豹受惊,骤然暴起,双爪向着武三通扇过去。武三通又大吼一声,右手变指为托,喝道:“起!”竟将那百余斤的豹子托得向后飞起,滚了一跟头。
杨过惊呼一声:“师伯!莫伤了孩子!”
武三通问道:“你怎地叫她师伯?”
李莫愁娇笑道:“好师侄,你去断这疯老儿后路,孩子自是伤不到。”
她本意不过是搅一搅浑水便脱身,自是想将杨过拉入战局,武三通果然上当,听得此话便道:“你二人护我身后,提防那姓杨的小子,我独个儿来对付这魔头。”
杨过忙垂手背剑,道:“我两不相帮,但你们千万不可伤了孩子。”
那花豹被武三通掀了个跟头,本想一走了之,然而李莫愁左手上还提了两只拴起来的小豹子,它记挂孩子,在外围不住逡巡,可惜嘴巴被绑住,撕咬之术用不成,几次扑击都扑在了武三通附近。
武三通已无心管那畜生,一门心思攻击李莫愁,两手食指始终不离她三尺。李莫愁手中剑尖微颤,乃是玉女剑法中的“盘花易绾”,手腕微转,剑芒吞吐,武三通若是不躲,整个手掌便要给她切下来了。闪电之间,武三通手腕一沉,沉至剑锋一边,探进剑尖笼罩的范围,两指稳稳点在剑脊之上,剑身本有弹性,此时却给他寻到了至刚一点,两人硬碰硬地过了一招,各往后退了两步。李莫愁觉察此人比在嘉兴见面之时功力长进许多,彼时武三通抡着一根树干与她拼命,自是奈何不得她这般精巧的身法,被她以轻功破掉,现在这武夫倒是功力精进,舍大用小,难对付了许多。
听武三通喝道:“好!”李莫愁不躲反笑,把左手扭动的小豹崽子举了起来,正正在武三通来路之上。武三通一愣,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危险将近,扭头只见一个斑斓的影子低头耸肩跑来,明黄的眼睛盯着他,蓦地直立扑击,他若是此时转而攻击这畜生,固然能将它立毙掌下,只怕此时李莫愁也伺机寻他致命之处,在这犹豫的当口,他忽觉剑光一闪,危急之中急忙后退一步,方才觉悟倘若刚才立刻后退,与那畜生撞在一起的就不是他自己而是李莫愁。
可惜悔之晚矣,纵然他危急关头仍记得一躲,肩上却已见了血。
那豹子落地,李莫愁一把揪住豹子后颈,侧身坐了上去,两只小豹扭动不已,被她以不知什么法子固定在豹子身上,瞧来又是要乘文豹而去。
大小武两兄弟岂肯让老仇人逃跑?虽执断剑,仍英勇上前拦截。可两人既失兵器,要怎么拦一人一豹却未想过。猛听武三通叫道:“小心暗器!”
两人一听,打了个哆嗦。李莫愁的冰魄银针天下闻名,武三通昔年中了李莫愁的冰魄银针,乃是他发妻武三娘舍命吮出毒液才使他捡回一条命来,自己却因此亡故,这银针之名于大小武来说,恐惧更甚旁人。
果真小武眼现惧意,大武却喊道:“扑上去!”自己立刻张臂扑上。
李莫愁笑了笑,一掌拍在豹子左肩胛上,忽然飞身而起,剑尖搭在头顶树枝上,不知怎地借到了力道,又向上拔高一些,缓缓飞过二人头顶,道:“你二人也是多情种子,我本想饶你们一命,如今想要命,找你们爹爹要吧!”
两兄弟尚不知是什么情势,只得转身猛追,李莫愁正对二人,倒着跑了几步,忽然挥手,两人不知什么巫术,仍朝前追去,不料脚下一软,两人一同向前栽倒,顺着山路滚将下去。武三通与杨过一道追来之时,李莫愁早已不见踪影,唯余山谷间回荡着一串娇笑。
兄弟二人撑起身,仍欲继续追下去,杨过扯住两人,道:“二位还敢动?这是冰魄银针!”
武三通忽地大哭起来,杨过顾不得他,忙除下两人鞋袜,果然见两人腿上各有一针,针孔边毒性蔓延,已然肿胀发黑,杨过想起小时候只是摸了一下针尖,若非碰见欧阳锋,定然小命不保,不由得从心底涌出一股寒气。
武三通却道:“三娘替我吮毒而死,我苟且活了这么久,今天终叫我将小命还回去,嘿嘿,‘问你们爹爹要’,‘问你们爹爹要’,她定是这意思……定是这意思……”
“爹?爹?”小武不知他何意,但药性猛烈,已使他昏昏沉沉,大武更陷入昏迷。
杨过忽见他抓住小武的脚腕,低下头去便要替他吮毒,大叫:“啊哟!使不得!”
他与武家兄弟素来不对付,武三通却是至情至性,颇令杨过欣赏。他自幼孤苦,见父子三人终于重逢,实不忍他们就此生离死别,忽地热血上涌,伸手点了武三通背后大椎穴。武三通猝不及防,摔到一边,动弹不得,两眼盯着两个爱儿,眼眶中泪水滚滚而落。
杨过道:“使不得,武老伯,使不得。”
他方才拦住武三通,只是一时意气,现在心中却想:再过六日,我身上的情花剧毒便发,李师伯去救龙姑姑,我再没甚可操心之事,多活少活,委实没什么分别。这位武老伯却是至性至情之人,和我心意相合,他一生不幸,罢罢罢,我舍却五日之命,让他父子团圆,以慰他老怀便了。
他在大小武伤口上轮流吮吸了一遍毒液,便觉口中由苦转咸,自己却觉得四肢沉重,百骸之中像是荆棘鞭笞,隐隐似情花毒发作。杨过心中想到:但愿冰魄银针之毒先行发作,让我死前不至受情花之苦。
第 123 章
李莫愁计谋得逞而得以脱身,又向后看了许久,不见有人追上来,便沿着山谷向下走。
襄阳附近是大别山脉,山峰连绵俊秀,山中一个山坳接着一个山坳。李莫愁转下山来,忽地婴儿哭闹,她心中没来由地烦躁,只得停下令婴儿吮吸豹奶,喂饱了她,又嫌豹子带在路上拖慢她速度,便把这□□娘放进了山里去。
那豹子毫不留恋,夹着尾巴纵身跃入林中,回头数次,似是唯恐李莫愁跟上来。
李莫愁忽地笑了笑,世人尽皆惧她厌她,唯一肯挂念她的人却不知还有救没有。她转出山坳,当先见草地上立着一匹火红火红的马,马上骑士何人却被叶片挡住。她暗忖莫非黄蓉后悔,骑马来截我?随即想起黄蓉临盆,断无可能亲自出来,若是郭大小姐则不足为惧。再走两步,见骑士白鞋白裳,心中猛跳,也顾不得挑脚下的路,直直踩着树梢,凭着绝顶轻功自山腰上跳下来。
两人并非约在此处见面,往常这等情况她断断是不肯现身的,现在却顾不得这许多,只想上前去瞧瞧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人。
小龙女听到骚动,扭头见是她,纵马奔来,唤道:“师姐!”
李莫愁大大松了口气,瞧瞧天色尚不到午时,再加上这匹汗血宝马,定能赶在她毒发之前到绝情谷,彼时假意答应裘千尺一齐对付郭靖黄蓉以换取解药,则师妹性命无虞,想到此处,她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小龙女翻身下马,见了李莫愁笑容骤起,愣了一愣,忽地朝她跑过来。李莫愁心头又跳快了一些,盼着师妹扑进她怀中。
孰料相去不过三尺许时,一阵婴儿啼哭从两人之间横插过来,小龙女一愣,低头瞧着李莫愁胸前束着的锦被,那小婴儿伸出一只胖胖的小手,极有力气地哭了一声,像是抗议睡得不舒服。李莫愁轻轻将她解下来,系于小龙女胸前,道:“世上只她能救你,抱好了。”
小龙女低头瞧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托着婴儿,抬眼道:“好像……好像没那么丑了。”
李莫愁笑道:“我听说小孩儿生下来都皱巴巴的,过两天晾干就不似猴子了。你小时候也这般。”
“当真么?我小时候也……胖成这样?”她伸出手去,勾着婴儿一只小手,那小手便握着她的手指,乌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小龙女不放,连哭也忘了。
李莫愁温声道:“你小时候可美了呢。我怕师父偏心你,几次都想掐死你,只是见你生得美,总是无法下手。”
小龙女闻言抬起头来,怯怯问道:“真的吗?”
李莫愁淡淡道:“你瞧呢?”
小龙女道:“师姐骗我的吧。”
李莫愁忽地笑出来,道:“自是骗你的,我要是掐死了你,我岂不是要闷死在古墓里?”
小龙女心想不错,师姐自己爱玩,师父和孙婆婆却都严肃有余,若非童年时两人相伴,师姐多半早就闷得自尽了。
或许便是这样……或许当时早些明白师姐苦闷,多陪她玩一些,她就不会追着陆展元下山了。
李莫愁道:“发什么愣呢?上马去。”
小龙女点头上马,李莫愁坐在她身后,笑问道:“学会骑马了?”
小龙女想了想,道:“不是我骑马,倒是它自己在跑,不费什么力气,比骑驴轻松许多。”
那汗血宝马颇通人性,听到有人夸它,两蹄踏地,回头低低嘶鸣一声,小龙女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以回应它。
李莫愁颇感惊讶:“当初教你骑驴你还觉得勉强,怎地骑马你又不怕?”
小龙女道:“黄姐姐叫我去找小红马,我怕你们跑得远了,没想过会不会骑就跳上去了。”
李莫愁轻轻摇头:“傻孩子。”她轻打马臀,那马立刻迈开步子,稳稳当当,真如腾云驾雾一般。
跑不过两步,小龙女忽地拽了拽缰绳,小红马立刻止步,李莫愁奇道:“怎么了?”
小龙女道:“师姐,杨过呢?”
李莫愁心里一沉,暗道:你终究是记挂着这小子。
“这小子非要与武家兄弟掺杂不清,拖拖拉拉,我便先来找你。”
“可我总不得扔下他一人,自己先去拿解药。”
李莫愁沉默一会儿,道:“这马坐不得三人,如此说来,你是叫我下去了?”
这于她来说,已算是很严厉的指责,只是语气颇显轻快。
李莫愁的仇家都知她越是生气,嘴上就越是轻描淡写,笑语盈盈,甚至一句重话都不会说,待到将对方绕入套中,才忽然翻脸,一击必杀。
她心里早已生了杀气,后悔方才没趁乱除了杨过这小子。若是别人胆敢如此过河拆桥,早已被她毙于掌下,可怀里这人的性命是她这月余来日思夜想也要保住的,她一时愤怒,一时懊恼,到最后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她说罢就从马背上跃下。小龙女不知所措,也立刻跟了下来,在李莫愁背后道:“师姐,我不是……杨过与我都需一颗丹药解毒,我若现在扔下他,岂非不义?”
李莫愁仍觉意难平,厉声道:“你还有那个闲情逸致耽误时间吗?他若宝贝自己的性命,自会跟上来,他若自己都不在乎,你还闲操心个什么劲儿?”
树上几只鸟儿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小龙女似被她吓住,唯有怀中婴儿似不受影响,睡得十分香甜。
李莫愁冷冷地眯起眼睛,走近她身边道:“你直到现在都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龙女倒是从最初的惊惶之中回复过来,眼底现如今又是一片清明,定定看着李莫愁,朱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极重要的话。
李莫愁没来由地一阵惊慌,忙伸出手去按在小龙女嘴上,“你住口!”
说罢觉得自己失态,收回手来,一拂衣摆,道:“哼,我李莫愁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拦不得。你不想活命,我却偏要你活着!你上马去。”
小龙女却站着没动,师姐妹二人相互对视,竟是谁也不让谁。李莫愁皱眉盯着她,这小孩儿却半分不知害怕似地。李莫愁心中一阵泄气:往常那些人都怕我,也不过是怕死在我赤炼神掌之下,可我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两人凝立半晌,李莫愁正要说两句软话哄得她先行上马时,忽见小龙女吐出一口气,两肩松了下来,低头道:“我听师姐的便是,师姐莫生气了。”
她回头翻身上马,李莫愁反倒觉得手足无措,想说两句无关的话缓和气氛,忽地又听到一阵飞鸟拍翅的声音。
她此时警觉起来,一跃而上马,坐在小龙女身后,沉声道:“恐有旁人。”说罢一掌打在马臀上,小红马迈开四蹄朝山谷另一端奔去。
说话间路口已遥遥闪出几个人,一支冷箭迎面飞来,李莫愁立刻按住小龙女的肩膀,令她低下头去,自己拔剑去格,红马只往旁边挪了一步,冷箭在李莫愁身旁丈许处陨落。然而接着数道流矢飞来,寒芒闪闪,颇似天上星辰,李莫愁舞剑击落。红马脚程甚快,几起几落已到了伏兵前面。李莫愁本欲下马冲杀,可一来骑术不精,二来红马迅捷,不知下马之后还有没有机会上来,故而犹豫了一瞬。
当此时异变陡生,羊肠小道上忽地凭空多出一道绊马索,李莫愁惊呼一声,一阵慌乱之后才想着去拉缰绳,自是晚了。幸而小红马一生不知经历大小战役几何,不等人命令,自己已腾空而起,像被看不见的手托着,不但一气飞过绊马索,更连伏兵也一并越过了。
李莫愁喜道:“好马儿!”她转头去看,伏兵转眼已被甩到了身后,几乎看不见了。
忽听清音唿哨,红马抖了抖耳朵,忽地站定,李莫愁连声催促,小红马只是在原地打转,并不前进。李莫愁怒而拔剑,红马忽地人立而起,将她和小龙女都摔了下来。
两人落地站定,稍有狼狈,李莫愁持剑站在小龙女身后,低声道:“瞧来是郭家派人来了,我倒看看黄蓉怎么与我交待。待会儿我把喊得动这马的人杀了,你骑着它快快去换解药。”
小龙女低声唤道:“师姐……”
李莫愁蓦地忆起小龙女曾让她发誓不再滥杀无辜,随即冷笑道:“我不杀他们,难道等着他们杀我么?”
小龙女摇摇头,瞧着前方依次从林中走出来的人,道:“我不走。”
李莫愁冷笑不语,心道: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走。
随即朗声道:“来者何人,何必偷偷摸摸,快快报上姓名。”
第 124 章
一红衣少女排众而出,双掌相击,小红马欢叫一声,朝着她跑过去,头伸到她旁边磨蹭,状甚亲密。李莫愁微微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是郭大小姐。却不知郭大小姐也有这等面子,号令群雄来抓我,真有乃父之风。”
郭芙道:“我不与你聒噪,冤有头债有主,各位英雄请吧!”
她一扬手,旁人立刻上前,将她淹没。她跨上马,在马耳旁说了两句话,清咤一声,往山中骑去。
李莫愁皱起眉头来,道:“奇了,她竟不是循着这孩子来的吗?”
她本以为郭芙乃是黄蓉派来寻回妹妹,还在心中暗自嘲笑黄蓉病急乱投医,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女儿也派出来,此时看来,黄蓉应不知她出来之事,郭芙又像是只想找马,对他们三人为了孩子与金轮法王恶战出逃一事像是全不知情,竟连小龙女抱着个襁褓也视而不见。这郭大小姐上次乱跑就被金轮法王抓去做人质,不想仍不接受教训,幸而金轮法王已中了银针之毒,才叫这位大小姐侥幸一回。
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有胖有瘦,身上衣服也各式各样,既不是一个帮派的,也不是来自同一地方,粗粗一数竟有数十人,东一簇,西一簇,将她围了起来。不但如此,外围似乎还有人大动土木,李莫愁皱起眉头刚要喊话,对面已有心急之人道:“李莫愁!你杀我雷兄一家二十一口,今日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此言一出,倒令李莫愁松了口气,这些人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多半就不会太注意小龙女。她一生身经大小百战,最擅浑水摸鱼,此时细细审视,果然觉得在场之人大多眼熟,不知是谁纠集了她一帮仇人对手,竟在这节骨眼上给她添乱。
她不怒反笑,还剑入鞘,拢了拢鬓边散发拨到耳后,双手拢在袖中,温声道:“薛帮主,好久不见,竟劳您大驾找了这许多人来寻我晦气。今日我倒想问个明白,不知李某哪里走了行踪,以致各位英雄好汉都知道了?”说罢冷冷四下环顾。
被她瞧到的人都低下头去,无人敢与她对视,更有人往后缩,免得被李莫愁迁怒,那是当场便要送命的。
那被她点名之人颇有鹰视狼顾之相,低头抬眼,阴森森地盯着她,道:“薛某不敢居功,谁让那边那小妹子偏生要骑着郭大侠的马来?咱们猜着她要来找你,便请郭大小姐辩马识踪,果然找到你了。”
李莫愁笑道:“原是请人送你来寻死,好胆量,好胆量!”
这姓薛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姓李的,你莫瞧不起人,便是你有两个人,咱们也照样杀你,一两个人你打得过,一两百人你也打得过么?你今日插翅难飞,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李莫愁眼角微弯,笑得极是好看,小龙女握剑在手,却盯着她不愿意挪开。
人群略有骚动,又有一人排开众人走出来,来人持一柄弯刀,年岁不大,前面押着一人,穿着杏黄道袍,眉目清秀,即使给人五花大绑,仍是一脸傲然之色。
“凌波?”
洪凌波道:“师父,徒儿无能,给人制住了。”
李莫愁眉角一抬,冷声道:“既然如此无能,怎有脸面再和我讲话?”说罢看向陆无双,眉宇间颇为不屑,“你这般无能逆徒,也只有混在一群杂碎里,才胆敢向我叫嚣啊。你绑了你师姐,真是好人品啊。”
陆无双道:“李莫愁,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没甚好说的。你若是肯投降,我还能替你向各位英雄求情,给你一个痛快。不然么……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莫愁笑道:“我若是不肯投降呢?你就杀了你师姐向我叫阵么?你且问问她,用她的性命能威胁我什么?”
陆无双自是知道对李莫愁来说,她自己的性命最为重要,捉洪凌波来当人质,一面是因为探知洪凌波要往北去和李莫愁汇合,捉了她才能得知李莫愁下落;另一面是因为手有人质,被她纠集起来的这帮江湖豪杰便信他们多了一张筹码。因此这话一出口,陆无双沉默了下来。
洪凌波见了李莫愁与小龙女在一起,心中更不在意这群乌合之众。心道:师父一人收拾你们,或许有些困难,可师叔也在,以她二人身手,来五百个人也不在话下。
可在场之人谁人不知洪凌波是李莫愁手下最得宠之人,这么一个得意弟子,但凡稍剩一丝恻隐之心者,见她落在敌手,或多或少都该有些动容。孰料她说舍就舍,说话间竟无半点怜悯之色。众人动容,大骂李莫愁铁石心肠,禽兽不如。
李莫愁毫不在意,道:“你们若是来说废话的,恕我不奉陪了!”她一手拔剑,以极高轻身功夫上前。陆无双大惊失色,忙扯过洪凌波挡在自己身前,向后退到巨石背后。谁知刀兵相击之声从旁边传来,李莫愁的目标不是她陆无双,而是方才那薛帮主。
这姓薛的使两根铁鞭,今日见李莫愁不带拂尘只带铁剑,颇觉胸有成竹。盖因铁鞭长重,铁剑只消碰上一下即便弯折无用,以往李莫愁使拂尘时还能对他有所威胁,现如今换了兵器,实在不足为惧,听见剑鞭相交,他更是大喜过望,知她失了兵器正是最弱之时,立刻两手一同推出,鞭尖指向她心口,立时能叫她心脉断绝。
谁料铁鞭穿过李莫愁,他手上却无丝毫回感,正觉奇怪,肋下忽然一凉,后背随即剧痛,止不住地向前扑去。幸而他手下不顾生死,一把抱住他,也一并退到了巨石之后。
李莫愁恐小龙女那边出事,扭头一望,忽然发觉周围的人退得干干净净,古怪得紧,恐其中有诈,退回了小龙女身边。
小龙女道:“师姐,我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
“我上次从客栈离开,走到这附近时,正碰见黄姐姐在这里和金轮法王打起来,这是她布下的阵法,十分古怪。”
“能困住金轮法王?”
小龙女点点头。
李莫愁心中便觉有些难办,忖道:黄药师那小弟子在门口随便布个土阵我便不得其门,这回只见无双不见她人,多半方才那一番口舌之战,乃是为了拖住我,好争取时间叫她修复此阵。倘使困在这里,可怎生出去?想到此处,不禁呢喃出声:“怎生出去是好?”
小龙女道:“其中变化,黄姐姐曾说了些毛皮给我。巨石上方乃是其弱点,不得不让我和杨过去守。”
李莫愁心念一动,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小龙女点点头,切切看着她,心觉终于可派上一点点用场。李莫愁正要开口,忽听陆无双道:“李莫愁,你这回不惜乔装改扮,却逃不过我,可知为什么吗?”
李莫愁见她站在巨石顶端,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边盘算闯阵,一边道:“你有什么话就一并讲出来吧,等会儿可就没开口的机会了。”
陆无双心中着实恐惧,此时仍只得硬着头皮说:“自是师叔带我们来的!”
第 125 章
自从她下定决心在襄阳城中召集李莫愁的仇人,欲在襄阳附近截杀她之后,就一直苦思计策。受黄蓉困金轮法王启发,程英觉得欲杀李莫愁,谁也不是她的对手,再加上众英雄豪杰始终一盘散沙,不保大家活命,则无法保证众人齐心协力,故而定下计策,先由人吸引她的注意力,自己带人布阵将她暂时困住,只要阵法初成,就能再拖延一些时间。待到外围阵法完成,即便不能杀了李莫愁,困也困死她了。
而欲行此计,程英一人便显吃力,桃花岛绝学她不便传给外人,常人没个三年五载又不能得其法,若能找到看懂奇门遁甲的人则可事倍功半,思来想去,她便想到了郭芙与武家兄弟二人。谁知找上郭芙时她支支吾吾,再三盘问之下才知二武兄弟阋墙,跑去城外决一死战,原因却含糊带过。程英思及当日二武对她的态度,便知争端是因她而起,当下也不追问,反而跟郭芙说有一法可让二人放下争端,郭芙恐郭靖责怪,便想趁爹妈无暇注意她时解决此事,两方一拍即合。
正欲出城时三人见到了小龙女,陆无双看小龙女对洪凌波的态度便知这三人多半一伙,其后终于从洪凌波口中套出话来,一面由郭芙带人跟踪红马踪迹,一面由程英等人寻找二武。谁知两边走着走着汇到一起,程英见小龙女一人踟蹰不前,又发现这里正在当日与黄蓉杨过等人鏖战金轮法王之处,当即决定将人引来此地,凭借黄蓉所布巨石阵法,不仅威力大增,也更有把握拖延到郭芙寻二武来助阵。那红马听郭芙调遣,程英有十分把握令二人入瓠,再由郭芙将马叫走,如此一来李莫愁便插翅难飞。
李莫愁眼睛半眯,寒芒朝她射来,笑问:“此话当真?”
陆无双的冷汗霎时间冒了出来。这话本不是她自己要讲,乃是程英离开之前特地嘱托她必讲之语。李莫愁武功再高,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可若小龙女从旁帮忙,他们便要战两大高手,说不定二人神通广大,终究能逃出生天,因此务需分化二人,各个击破。程英始终认为小龙女心思单纯,多半是受李莫愁蛊惑,而李莫愁生性多疑,听了此话就算不当场翻脸,心里也会生了嫌隙,届时再叫小龙女看清李莫愁的真面目,这计就算成了。
陆无双牢牢记着程英的嘱托,勉力在李莫愁的直视下抬起头来,道:“不错!你可问问师叔,咱们是不是在城门处碰的头?”她这话问得十分巧妙,“碰头”二字显得两方像是约好一般,而小龙女从不说谎,就算有话要说,也必然是点头之后再说。
李莫愁果然扭过头去,看着小龙女问道:“师妹,她说的对么?”
小龙女自是点头。
李莫愁扑哧一笑。忽听清清脆脆一声响,小龙女半边脸颊上浮起五个指印,她慢慢抬起手来,抚着脸颊,秀眉微蹙,抬眼愣愣看着李莫愁。
李莫愁冷笑道:“贼贱人!养不熟的小畜生!”
洪凌波脸色瞬间变了,高声道:“师父!你怎可听师妹胡言乱语!切不可失了师叔——”
陆无双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就离间成功,吓得呆了一呆,这才叫洪凌波完整说了句话出来,知此时最为关键,急忙捂了她的嘴。洪凌波拼命挣扎,几乎挣脱出来,陆无双无法,两指捏在她颈后哑门穴,叫她无法出声。
“师姐,为何要……”
李莫愁已是疾言厉色,“你住口!这一路上我是如何对你的?你却串通了外人来害我?”
“师姐我没有……”
“你没有?我且问你,她说的是不是实话?人是不是因你而来?若非你这蠢货做了人家的饵,我会叫这群贼子围住?我念你有恩于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你却三番五次地给我惹麻烦。”
她见小龙女咬着嘴唇,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重重叹了口气,道:“我本江湖逍遥客,只因答应你了许多条件,累得自己半点也不快乐,如今我受够了,你快快滚远些,否则我连你一并杀了!”
江湖群豪本已尊程英号令,躲入阵中,准备迎接李莫愁第一次进攻,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她竟与同伙争吵起来,纷纷探出头来瞧热闹。有人疑心是李莫愁玩的诡计,有人却不以为然,与旁人道:“李莫愁生性多疑,这时候倒行逆施,自毁长城,正是她自取灭亡,咱们高兴还来不及。”
洪凌波知小龙女一走,李莫愁再无胜算,几番欲挣扎跑出去,都被陆无双按住,最后干脆点了她的穴道。她心中正估摸李莫愁这番做派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忽地程英在背后推她一把,低声道:“表妹,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叫你师叔过来!”
陆无双结结巴巴道:“我……我同她说什么?若是这两人作戏可又如何?”
程英急道:“龙姑娘岂会作戏?”她一个斯斯文文的人,如今见陆无双一副愣愣的样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叹气,走到陆无双前面,朗声道:“龙姑娘,这女魔头待人岂有真心?你快快回来罢!”
这时,一旁处理伤口的薛掌门问道:“程姑娘,那仙女一般的小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程英扭头笑笑,道:“是在下一个重要的朋友。”
陆无双道:“那是我师叔,武功虽高,人却单纯地紧,现在和李莫愁同路乃是受了她花言巧语的哄骗,等我表姐说服了她,自去了李莫愁一半实力。薛掌门,你可别伤着她!”
那薛掌门哼笑一声,道:“她不来打我,我打她做甚?”
陆无双冒出个头来,瞧见李莫愁正冲小龙女说道:“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你是不是给我惹下了许多祸事?我凭什么要替你担待这许多?”
小龙女本就拙于言辞,此时给李莫愁一顿抢白,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一双手捏得发白,连带着出鞘的淑女剑那一段剑尖也跟着微微颤抖。
李莫愁喝道:“你还不快滚,休怪我不留情面!”说罢忽地朝小龙女攻出一剑,这一招不是玉女剑法,也不是古墓剑法,甚至不是剑法,而是一招“木兰回射”。
小龙女见得惯了,随手挡下,低呼道:“师姐!”
李莫愁不应,又一式“红线盗盒”,她手中若是无剑,这一拳便要自上而下击在胸腹之间,可手上拿着剑,指的却是下盘,小龙女退后一步躲开。李莫愁跟着又一招“月下独酌”,仍是削她脚踝。
顷刻间两人翻翻滚滚已换了十多招,李莫愁招招取她下盘,逼得她连连后退。两人武功相差不远,若是换做别的武功相当的对手,李莫愁断无可能一口气将人逼退十余步,可二人幼时相互拆招无数次,小龙女此时心头又一片混乱,脑中空空荡荡,李莫愁喂什么招,她就接什么招,忽地脚下一晃,进了石阵当中。
第 126 章
李莫愁进阵,自然而然触动阵法,每走一步都有人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攻来。程英不敢怠慢,赶到附近指挥战斗。群豪事先演练多次,听她号令如臂使指。只小龙女一人因李莫愁对她态度大变而魂不守舍,只因听到程英下令,人又身在这战斗过许久的石阵之中,身体自然而然生出反应,混在其中,犹如水滴入海。她身如鬼魅,更比旁人熟悉阵法,不要说江湖群豪摸不到她半片裙角,李莫愁寻她也甚难,即便偶尔听到她深深叹息,可不论左转右转,都看不到她人影,倒是撞见几个有心偷袭她的人,都给她一剑穿透了肩膀。李莫愁咬咬牙根,跃上附近一块巨石,隐隐见到一人白衣白裳,混在人群当中,旁人有时与她照面,也是看两眼就走。
忽听暗器破空之声,竟似早已有人盯着这些高处,只要李莫愁自己站上去,就有暗器从四面八方袭来。李莫愁手无拂尘,对付这些细小东西不免吃力,当即跳下来,谁知方才本来有条退路在背后,现在却被石块封死了。她心里不免一惊,重又跃上巨石,又立刻朝着旁边跃去,哪知听见一声大喊,有人斜刺里不管不顾地扑来,眼见便要在空中与她抱在一处。这等泼皮无赖的打法竟是豁出了性命不要。李莫愁生□□洁,尤其讨厌别人近身,当即冷哼一声,左手平平伸出,剑鞘向外一送,点中此人百汇,右足轻抬,已踩了这人尸体,往更高的地方跳起,又听嗤嗤几声破风暗器袭来,李莫愁团身避过,将将要落地时,脚下忽地伸出几柄关刀□□,时间位置都拿捏得十分歹毒,她不得已伸剑借力,弹向偏处,这次再无机关,总算是躲过了这一连串的截杀。
李莫愁得一口喘息,心道:这桃花岛的邪门歪道当真厉害。
这奇门遁甲阵若是无人推动,只消爬上一块大石,便能窥得全貌,断是困不住人的。这些江湖群豪人数虽众,亦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角色,李莫愁仇家众多,不知组织了多少次围剿她的行动,每一次她都能凭借轻功全身而逃。程英和陆无双两个小丫头更要靠她手下留情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不料三者联合起来竟有至大威力,李莫愁纵然有所预感,仍颇感棘手。
要破这阵法,说来不难,金轮法王困于此处之时,若非自恃智慧通达,非要动脑筋破一破这阵法以至于拖延到小龙女来援,而是开始时便从石上强行攻破,以黄蓉当时带着四个小孩儿家的实力,断断无法与他抢高点。而李莫愁此时欲破此阵,只需多小心一些,将人依次诱出击杀,人数越少,阵法就越是难以推动,变化就越少,能阻拦她走空中的人就越少。
思及此处,她又随便选了一个路口走下去。这里人倒是少些,忽地头上微有风掠过,她矮身横移半丈,逆光望去,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待李莫愁要还击,那两人又不见了。
此时周围一点动静也无,只远处传来阵阵呼喝,隐隐夹杂着脚步之声。忽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边。
那只手握住她手腕的一瞬,李莫愁已知是小龙女,遂叹了口气,道:“你怎地还不走?”
“师姐,我……我不是故意害你。”
李莫愁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冷笑一声,道:“故意害我,我当能有所防备,无意害我,才是真的害死我!我已对你手下留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师姐!”
“你自己都活不了了,还管我的闲事?”
李莫愁一掌将她推向一边,后撤半步,肘尖指后,刚巧撞上来人胸口,登时将人撞得吐血晕倒,生死不知。她扭身大步向前,身后嗤嗤数声,纵横几柄剑交叉而过,若是她慢上半步,只怕就要前前后后被刺几个对穿。再向前走一步,眼前豁然敞亮,原来此处乃是巨石阵中心的位置。
此处较为开敞,阵中人武功弱的不敢上来,李莫愁在此喘息一阵,又欲入阵再杀几人。
她正要往阵中去,忽听一人大喝:“李莫愁,拿命来!”
李莫愁颇感无聊,今日和人打照面,对方往往开口便是这句,简直听得人耳朵起茧子,不想来人有三,两小一大,正是武三通父子,武器已换了新的。李莫愁接了武修文一剑,道:“你二人还活着。”仿着小龙女的模样使了一式“山外清音”,小武的剑果然带偏,横挡在哥哥面前。
“这老头也活着。”李莫愁斜跨一步,倒转剑柄去砸武三通臂上“曲池穴”,武三通立刻收手,改出左手,李莫愁横剑削他手腕,武三通便不得不从外将手收回腰际,便是这么片刻的破绽,已被李莫愁寻准了时机,左掌竟是跟着他右手收回之势递到他胸前。
李莫愁赤炼神掌的功夫独步江湖,给打中一下非同小可,轻则中毒,重则内伤混毒,伤入脏腑,武三通若知其厉害,定要向后退缩,如此便有绵绵后着等着他,谁知这老头竟不图闪避,倏尔出手,点向李莫愁腰间。
武三通硬吃李莫愁一掌,噔噔噔连退五步,撞上石头才止,他面若金纸,嘴角溢出一丝污血。李莫愁亦退了两步,笑道:“你们都活着,杨过那小子想必死了?”
武敦儒道:“哼,杨兄弟活得好好的,你这冰魄银针不过尔尔,只怕连只蚂蚁都毒不死!”
李莫愁面带讥笑:“冰魄银针要是有假,你们报个甚母仇?直接找你爹报仇便是。”
“你!”
小武上去扶武三通。武三通一把把他推出来,嘶声叫道:“贼婆娘中了我一指,你们还浪费什么时间!”
这两兄弟才醒悟过来,方才李莫愁出言讥笑,不过是拖延时间来冲穴道,两厢一岔,可给了她一线喘息。两人有了共同目标,一左一右,心意相通,都是右手越女剑法,左手摆出一阳指的架势。李莫愁给武三通在腰间狠狠一点,半边身子酸麻,几乎不能动弹。
杨过确乎未死,冰魄银针之毒中毒时令人全身酸软无力,他将毒液吸出后,猛毒攻心,忽然昏了过去。大小武中毒得解,调息片刻,便能起身,两人解了武三通穴道,便见老父扑将过去,抱住杨过大哭,边哭边骂他兄弟两人,两人不知怎么劝,只得讪讪在此挨骂。
忽闻唏律律的战马嘶鸣之声,两人都抬起头来,只见一朵红云片刻便至,两人脸上齐齐一红,想起自己曾立誓言,拔腿欲走,便听武三通与郭芙齐声喝道:“站住!”
两人勉强站定,都低下头来,武三通正欲询问,却见郭芙神色急切,朝他草草拱手。他心中略略不满,心道:纵使你父亲名满天下,可你一个小辈见了长辈,礼数如此不周,真不知这两个小子看上她什么地方了。
二武一齐叫道:“芙妹……”
郭芙哼道:“你们两个还记着我?就因你二人不知轻重,金轮法王昨日攻城,爹爹妈妈奈何他不得,那老和尚在襄阳城里纵横跋扈,拿那破铜烂铁轮子在我脸上比划,说要划花我的脸呢……你二人倒好!躲到这里来!”
她明明是来搬救兵,可瞧见平素宠爱自己的两个哥哥一般的人物,却不禁将这两天来的委屈都说了出来,越说自己越是伤心,到最后险些哭了出来。
二武都欲质问她何时与杨过订亲,但见她眼圈发红,哪还忍心使她困然,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大武递手帕,小武口中不住地哄她。
武三通在旁吹胡瞪眼,暗道:这两个没出息的小子,方才信誓旦旦再不理会这女人,可女儿家站在面前,发过的誓又都统统抛在脑后了,杨兄弟啊杨兄弟,你可白白为两个逆子牺牲了性命,只好待到老夫手刃仇人,自刎向你谢罪了。
郭芙给人哄了一会儿,心情大好,抹干净了眼泪,道:“你们两个这么打起来,回去还不给爹爹揍个半死?”
小武道:“咱们哥俩永不回去啦……师父也揍不着我们两个,芙妹你放心吧,我们……”
郭芙道:“你二人说什么蠢话?你们这么一跑,爹爹揍不着你们,难道你们要他揍死我么?口口声声对我好,你们两个却打着借刀杀人的算盘……”她嘴巴一撇,竟似又要哭起来。
二武又忙说好话,郭芙止住哭声,续道:“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凡事以大局为重,现下你二人最重要的事情,一是辅佐爹爹镇守襄阳,第二么……自然是找到李莫愁那女魔头,替武伯母报仇,对不对?”
武家兄弟一听,自然垂头丧气,大武道:“李莫愁……我们两兄弟没本事,打不过人家,还累得,累得你……你……”
他指了指杨过,本想说“你未婚夫君”,终究是梗在喉中,说不出口。
郭芙打断他,道:“他们已在附近困住了李莫愁,就在咱们当初对付金轮法王的地方!你说,你们两个是再也不见我,从此滚得远远地,还是咱们三个联手,在奇门遁甲阵里手刃仇人?”
“他们?他们又是什么人?”
郭芙得意洋洋,道:“李莫愁的仇人!”于是将如何遇到程英,如何召集各路英雄的事情略略与他二人讲了。
二武啧啧称奇,想不到郭芙竟然有这样的本事,于是喜道:“芙妹,李莫愁人在何处?只怕去晚了,她就死在别人手上了。”
武三通隐在阴影之中,瞧这两个见色忘义的儿子见了郭芙便不管杨过死活,重重哼了一声,倒引起了郭芙的注意,及她看清武三通怀中乃是杨过,惊叫道:“怎地、怎地杨过在这?他不是在襄阳吗?他怎么了?”
郭芙虽然鲁莽,倒是不傻,杨过与金轮法王周旋,使得她与爹妈二人脱险,倘使杨过死在荒郊野岭,又给爹妈知道,定然是要责难她的,而她到荒郊野岭这事,又事关隐瞒二武决斗一事,是定然要给爹妈知道的。她慌了神,又附了一句:“他不能有事!九花玉露丸,你们两个带着吗?”
二武没问出口的话只怕是已有答案,从前郭芙对杨过甚是不屑,现如今成了“他不能有事”,两人只觉不需再问,一道神色黯然起来,都说没带。郭芙只得掏出自己备的药来,递给武三通,瞧着他喂杨过吃下去。
武修文与哥哥交换了个眼神,碰碰他的手臂,武敦儒便道:“芙妹,咱们出发吧。”
第 127 章
郭芙道:“不忙,你二人先答应我,不可再斗了!”
小武还待再说,大武踢了他一脚,指指武三通,两人这才点头。回头看武三通时,还有些不敢,武三通哼了一声,一人抱起杨过,大步走在前面。郭芙怕武三通抱着个人拖后腿,更把马让给他,叫二武看在眼中,心里更不是滋味。
走不多时便见巨石嶙峋,其中人头攒动,真有一种行军打仗的阵势。望去果见一人黑衣道髻,纵跃而起,随即受到多方进攻。
三人跟着郭芙走进阵中。因阵眼随着阵法变动,三人费了些功夫才找到程英与陆无双二人,两人趴在石头上,见了郭芙略有喜色,道:“郭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不错!我还带了帮手来!”当下又介绍了武三通。
两女见武三通怀里抱了个人,不禁多看了一眼,发现竟是杨过,齐声惊呼。
“杨大哥!他怎么了?”
武三通道:“杨兄弟为了救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中了冰魄银针的毒……这个……这个”
程英听后急急掏出九花玉露丸给杨过服下,药不对症,她也只是盼着能有点作用。陆无双焦急地盯着杨过,两人一时之间都忘了还在阵中心的李莫愁。郭芙顿足道:“方才喂过了,这小子有事吗?可别要死了!”
程英摸了杨过的脉门,皱眉道:“这脉象好怪,我看不明白……”
杨过忽地一颤,叫道:“师父……!师父!别要丢下过儿……”
二武盯着郭芙,只见她大大松了口气,道:“这臭小子最好别死……”
杨过忽地伸手虚虚一抓,又道:“姑姑,姑姑你不能死……”
程英一惊,才想起李莫愁尚在阵中激战,却只闻群豪呼喝互通有无,不见刀兵之声,伸头看见李莫愁站在阵中心,竟是一时不打算出来,便对余人道:“李莫愁不出来,只怕她有本事看穿咱们的阵法,需将她拖入阵中不可。”
郭芙嗤笑道:“旁人想摸到奇门遁甲的门道,只怕没有三年五载的不行,李莫愁一时之间就能看破么?也太小瞧咱们桃花岛了!”
此言一出,武家兄弟也忍不住附和点头。武三通嘿然笑道:“可别小瞧天下英雄!”
郭芙与武氏兄弟自幼在桃花岛学艺,这奇门遁甲阵虽在桃花岛无处不有,但其中道理艰深难懂,非穷尽数十年之功而难以办到,她们三人资质平平,又不愿下苦功钻研,还当旁人都像他们一样。
程英瞟了她一眼,续道:“咱们想对她造成威胁,不在阵中可不成事。”
郭芙又道:“这里没吃没喝,咱们困也困死她了!”
陆无双讥笑道:“咱们大小姐可不知道这么一群人一天要吃多少东西!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去找?”
程英一扯陆无双,“表妹,少说两句。”
陆无双还待反驳,程英又道:“别吵着杨大哥。”陆无双这才住口,别过脸不看郭芙。
武三通唯恐两个儿子与郭芙同处一处又故态萌发,于是主动请战,道:“我父子三人去将她驱入阵中!”
程英求之不得,自然应允,遂令郭芙驱动东边阵法,自己驱动西边阵法,而令陆无双呆在原地照顾昏迷的杨过。余人各自散去,只留下陆无双与昏迷中的杨过。她一会抬头瞧瞧远处的李莫愁,一会又俯身替杨过擦汗,低声道:“傻蛋啊傻蛋,李莫愁与你全不相干,你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趟这浑水,还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城中金轮法王与李莫愁等人争抢婴儿,追追打打到了此处的事情她一概不知,只当是他出于义气,而助自己报仇,才先行遇上李莫愁,怎料得到杨过的经历远比她猜测得复杂。
不久杨过悠悠转醒,醒来立刻叫道:“武老伯?!”
陆无双立刻握住他的手,道:“武老伯没事,正与李莫愁激斗。”
“媳妇儿?你怎在此处?这是哪?咱们还在林子里吗?孩子呢?”他连珠价地发问,问题又是颠三倒四,陆无双扑哧一笑,道:“你中毒了,郭芙郭姑娘找到你们,是武老伯把你抱来这里的,想来离你受伤的地方不远。表姐说你们曾在这里一起对付过金轮法王是吗?现在咱们把李莫愁那魔头困在这里啦……傻蛋你瞧,我一个人找来这许多帮手,厉害不厉害?”
“厉害厉害……几日不见,媳妇儿越见长进,半点不像傻蛋的傻媳妇儿了。”
杨过嘴上应付着,心下确实一片冰凉:大小武见过郭芙,只怕立刻便拆穿了我的谎话,杨过啊杨过,你一番苦心,只怕老天爷半点也看不上眼,叫你死得一文不值……
陆无双笑道:“傻媳妇再长进,哪及得上傻蛋诡计多端?你刚才说孩子,什么孩子?”
杨过反问道:“你见过姑姑了吗?”
陆无双脸色微黯,道:“师叔也被困阵中,我已叫大家不要主动攻击她了,她若是想走,随时可以离开……你别担心。咦,她好像是抱着什么的,那是你说的孩子吗?是谁的孩儿?”
杨过勉强起身,问道:“说来话长。姑姑她不帮她师姐吗?”
陆无双冷笑一声:“师叔本给她蛊惑,要来助她。表姐就怕如此,便教我挑拨离间之法。我本以为李莫愁不至于这样就中计。谁知她这人猜忌之心太重,竟然当众辱骂师叔,还扇了她一巴掌,叫她滚蛋。哼哼……”她见杨过神情不对,又问:“傻蛋怎地,是李莫愁有什么我想不到的恶毒诡计吗?”
杨过呆呆点头,又急忙摇头,随即深深长叹,挣扎着要起身。陆无双一把拉住她,关切地说:“你……你还中着毒,千万不能动手!”
杨过笑笑,温言对她道:“我自知自己打不了架,我去与姑姑说两句话,叫她不要再助纣为虐,不会有事的。”
第 128 章
二武听了武三通之言,持剑而上,一人攻左,一人攻右,实是使出了平生最得意的招式。
而李莫愁右半边身子还麻着,单脚纵跃向后,右腿在地上轻轻一点,勉强滑开一段,堪堪躲过两人之击,再要向后半分,可没了办法,她左手捏了一根冰魄银针,已打算兵行险招,从二人中间硬挤出一条通路来,待缓过这一时半刻,行动也可恢复。
忽有一柄剑斜斜伸出,使的乃是一招“山外清音”,与杨过拆二人招数如出一辙,带歪了武修文的剑去撞武敦儒的剑,再给人翻腕一压,又一齐指向了地面。
两人长剑被制,又一齐出左手一阳指,来人退后一步,伸手将将抵住武三通一招。武三通使出擒拿手,忽地大叫一声,后退两步瞧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针。
擒拿原是她的弱项,因此并不与武三通拼招式,直用银针拍入他合谷穴内,令他指力酸软。谁知武三通屡中冰魄银针,早已是惊弓之鸟,明明有左手不用,反倒失了先机,让小龙女拦在了李莫愁身前。
见武三通掐着自己的手腕,二武首先看到他手上反射的银光,两人慌乱之下带着他隐入阵中。阵中心的空地里一时间又只剩她们两个。
小龙女脸上还红着一块,抬起左手轻轻摇了摇身前束着的孩子,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婴儿似在熟睡,对周围杀气毫无知觉。
李莫愁寒着脸道:“不是叫你滚远些吗?想让我连你一起杀了不成?”
“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了?”
三年前李莫愁只身闯入古墓时就听过这句话,三年之后这师妹还是油盐不进,叫人好生气恼,她恨得跺了跺脚,出手便是全真派的绝招“一气化三清”,小龙女连挡三下,惊觉李莫愁又要故技重施将她赶回去,一式“萧史乘龙”反指向她眉心,李莫愁使“混元式”,以剑做拂尘,将她这招拉得偏了,左手偏夹杂一招“红拂夜盗”,指向她脐下关元穴。她以手相格,李莫愁竟又翻腕一式“月下独酌”指向她嘴唇,她这才醒悟,李莫愁所用正是他们相斗公孙止时裘千尺所授的无法之法,以此法来骗出她的破绽。
她仰身避过,却已是晚了,李莫愁勾住她的腰带,顺势将她甩了出去,她在空中欲借巨石之力跃回来,却见李莫愁一甩手,三枚银针反着细细的日光朝她袭来。她只觉心如刀割,李莫愁对她一忍再忍,到之前欲将她赶走,到方才又将她当个正经的对手对付,到现在又对她使出这等见血封喉的毒针,想来是再也不肯留半分情面。
她奋力团身后跃,眼前一片模糊,方才李莫愁出了许多招都没将她赶走,这回却不用师姐来攻,她自己落地后就摇摇欲坠,一连后退,几乎已走到了石阵边上。
李莫愁再抬头看了看天色,追上两步,又一支银针迎向小龙女的面门。这是她手中剩的最后一支淬毒针,唯恐小龙女见针上无毒不知躲闪,忽听唏律律一声马嘶从一块巨石后面传来,红马鬃毛已隐约可见,马上骑士乃是个英俊少年,自小龙女身后窜出,弯腰一把将她抱上了马。
那马脚程甚快,杨过又对这阵法颇为熟悉,旁人见了红马均知这是郭靖坐骑,旁人轻易碰不得,是以红马进阵出阵直入无人之境,不一会儿声音就到了远处。
郭芙登上巨石,叫道:“那是我们家马!”她奋力吹着哨子,红马听了主人召唤,抖了抖耳朵,杨过暗叫糟糕,俯下身在马耳边上哀求道:“红老英雄,咱们求你载着救命来的,郭大小姐不知其中关键,万望你别听她的话,只消一直往前走便是!”
这马或许识得这个拼死保护郭靖的少年,竟然对郭芙的呼哨充耳不闻,撒开四蹄往山中跑去。
李莫愁登上一块巨石,触动了阵法。此处有程英指挥,攻击更显紧凑诡谲,她倒不如之前上心,一双妙目有意无意地瞟着两人一马离开的地方,飞击纵跃总不离最高这几块石头,见那片红云最终消失在山脚里才回过头来。
这一群武人方才勉力与她周旋,此时情势突转,李莫愁似是陡然间变了个人,那不知有多少条冤魂洗出来的杀气显露无遗,一个倒霉鬼正正撞在她前方,叫她悄无声息地打碎了天灵盖,软软地从巨石顶滑了下来。
四周一阵静默,李莫愁却咯咯笑出声来,“哈哈,问世间情是何物,问世间情是何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忽地又唱起了这首歌来。见无人阻拦,便顺着巨石顶一步一步往外跳,众人渐渐反应过来,一时又被这悲歌激起了无数同仇敌忾之心,阵法的反击之力也越见激烈。
悲苦的调子陆无双早已听过无数回,可李莫愁每句句尾都轻快得不像原曲,她望向程英,也从她眼里看到了疑惑,忽地又想起那个家门剧变的早晨,河边的姑娘们唱着欧阳文忠公的《蝶恋花》,武三通蓬头垢面地坐在路边,吃了她们一个莲蓬,又恶狠狠地问:“何沅君呢?!”
呼喝之声越见激烈,连别处的人都来此支援,却始终无法把高点抢回来,李莫愁像是拼了命不要,招招与人对攻,又像是游刃有余,那哀婉的歌声始终细若游丝地绕着。一曲歌罢,李莫愁隐入石阵之中,程英急忙跳上巨石,喊道:“朱雀移青龙,巽位改离位,乙木变癸水,从惊门、伤门攻!”
阵法一遍,已显疲弱之势顿时扭转,二武各带一队,郭芙又带一队,四队人马守着李莫愁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阵法不住变动,将李莫愁困于其中,只消她欲从空中突围,便有武三通等高手阻拦。地上日影已短,她瞧了瞧日头,又跃回了垓心。这样一来,必又有武三通等高手组成的精兵冲出来将她逼入阵中。如此一来二去,她已重伤对方两员高手,斩了无数人的手脚,杀了更不知几何,自己也已去了五成气力,伤了一条胳膊。
日影又长,不久天色全黑,巨石阵中岩石丑怪,在月色里透着森森鬼气。
第 129 章
杨过打马前行,小红马甩开四蹄,当真使人有如腾云驾雾一般。
小龙女却道:“杨过,你……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找我师姐!”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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